建设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若干思考.pdf

第 35 卷 第 4 期2023 年 8 月研究与发展管理R&D MANAGEMENTVol.35 No.4Aug.2023建设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若干思考郭东明（大连理工大学，大连 116081）作者介绍作者介绍：郭东明，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工程院院士，大连理工大学原校长，现任中国机械工程学会监事长、中国教育国际交流协会副会长、辽宁省科学技术协会主席。机械制造领域专家，长期从事精密与特种制造工艺的理论、技术与装备研究，提出了高性能制造理论与技术，在高性能零件精密制造、难加工材料零件精密超精密加工等方面取得突出成就，主持研究出系列化制造工艺技术及装备，为解决国家航空航天、微电子等重大工程中的关键制造技术难题做出了重要贡献。作为负责人获得国家技术发明一等奖、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创新团队）等多项国家、省部级奖项。国家杰出青年基金获得者，新世纪百千万人才工程国家级人选，是全国先进工作者、全国先进科技工作者、省市特等劳动模范。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 提出要深入实施制造强国战略，要坚持自主可控、安全高效，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保持制造业比重基本稳定，增强制造业竞争优势，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党的二十大报告把制造强国置于各项强国战略的首位，表达了党中央国务院推进制造业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坚强决心。实现制造强国的目标，离不开制造领域科技自立自强，实现科技自立自强必须发挥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引领、带动和支撑作用。今年3月十四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表决通过 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该方案提出组建中央科技委员会，标志着加强党对科技工作的统一领导、健全科技领域新型举国体制已经从理念和认识阶段进入到实践和行动推进阶段，标志着过去因条块分割分散独立、各自为政的国家实验室、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国家科研机构和科技领军企业四种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将纳入党的统一领导。然而，面对制造业纷繁复杂的国际竞争和制造领域难专尖精的目标任务，如何进行科学合理的组织和运行机制设计，通过体制机制创新，挖掘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潜能，实现各种力量的优化配置和协同发展，是中央科技委员会以及相关组织面对的重大任务。1 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面临的主要问题 第一，缺乏国家层面的统一领导和体现国家主导的科技创新系统。具体表现为国家意志和国家战略需求难以坚决实施，具有战略导向的科技布局与合理的资源配置模式没有形成。由国家实验室、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国家科研机构和科技领军企业四类主体构成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存在缺乏系统整体设计，使命、责任及功能定位不清，资源配置不到位，发力点分散、使命不聚焦、整体功能不强等严峻问题。为此，在以往的科技创新实践中，尽管各种力量都为“四个面向”做出了各自贡献，但是由于缺乏国家层面明晰的使命定位以及与此相关联的资源投入，对重大科技问题仅仅注重“点的突破”，对“系统性关键技术”重视不足或没有提前布局，这些都是导致我国制造业存在“卡脖子”技术问题的重要原因。第二，缺乏稳定支持的基础研究力量和资源供给。世界科技经济发展规律表明，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显著标志是关键技术自主可控和具有引领世界科技发展潮流的能力。发达国家的发展经验也表明，提升基础研究能力和自主创新能力是实现高水平自立自强的“密钥”。而国家拥有稳定持续的基础研究力量和经费支持是保障基础科学成果不断涌现的基本条件，也是原始创新的知识来源。我国科研经费大多引入竞争机制，在项目申报、成果验收等方面耗费大量人力和财力，不利于新思想、新成果的涌现。特别是对基础研究中的非共识选题不能宽容对待，往往容易扼杀新思想、新知识、新规律的创造和发现。第三，缺乏目标任务导向和成熟定型的有效组织形式。完善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重要途径是引入市文章编号：1004-8308（2023）04-0008-03DOI：10.13581/ki.rdm.20230781“科创大家谈”特稿第 4 期郭东明：建设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若干思考场机制和适度的竞争机制，以此形成稳定的组织形式与动态组织形式并存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主要组织形式。我国制造业面临的“卡脖子”技术、关键共性技术、现代前沿技术、颠覆性技术难题的技术特征不同，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也不相同，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中各主体的体制特征不同，若以普遍固定的组织形式解决不同类型的技术问题，会延缓甚至阻碍国家战略目标实现的进程。因此，面向制造业不同类型的技术难题，应采用不同的组织形式。第四，缺乏与产业链、创新链深度融合的组织运行机制。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布局产业链，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迈出更大步伐”，深刻揭示科技创新必须与产业发展、经济发展紧密结合、同向发力、协同联动、互促提高的内在要求。为了解决我国制造业科技经济结合不紧密、产品附加值偏低、竞争力不强等问题，考虑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各主体位于产业链、创新链的不同环节，亟须为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建设提供一种产业链、创新链深度融合的运行机制，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中央科技委统一领导下的决策机制以及面向不同重大使命和目标任务的激励机制、成果分享与成本分摊机制、监督与评价机制。第五，缺乏与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各类主体地位与功能要求相匹配的能力。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各类科技战略力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科技成就，有力地支撑了经济社会发展。然而，制造领域国家科技三大奖的调查数据显示，20082020年国家科技三大奖中，除个别年份，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在国家自然科学奖和国家技术发明奖的获奖数量处于领先和绝对优势地位。国家自然科学奖方面，国家科研机构与大学之间的差距自2015年之后进一步扩大；国家技术发明奖的获奖数量方面，国家科研机构和科技领军企业与大学存在较大差距。而从国家科技进步奖的分布看，2009年之前，高水平研究型大学、科技领军企业和国家科研机构获奖数量比较平均，20112020年科技领军企业获奖数量逐年下降，国家科研机构获奖数量下降趋势更加明显，而高水平研究型大学获奖数量自2011年以来逐年上升。上述现象一方面说明高水平研究型大学在科学研究方面的主动作为获得了良好效果，另一方面再次证明我国现行的科技体制与发达国家科技发展的成功经验相比，“科技经济两张皮”“行业领军企业科技不能领军”“功能错配或能不配位”的问题依旧存在，而且有加剧的趋势。2 强化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应对措施 第一，在新组建的“中央科技委员会”下设“制造强国专家委员会”。根据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的我国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和数字强国六大战略目标，建议“中央科技委员会”组建后，按照不同战略领域下设若干专家委员会，其中制造强国专家委员会是制造领域科技攻关的总指挥和决策机构，主要负责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指挥调度、科技攻关相关重大事项的决策，对制造业产业生态构建、创新链突破、企业价值链增值起到自上而下的战略指导和资源支持作用，同时对企业、技术创新团队、产业部门的需求提出和问题反馈起到自下而上收集分析整合统筹的作用，从而实现上下贯通一致。另外，建议制订 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管理办法（简称 办法），在时机成熟时，通过立法程序制订 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章程（简称 章程），其目的是将具有异质性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目标高度统一到总体目标上来，体现党的统一领导，体现新型举国体制的内涵；明晰各类国家科研组织的功能定位、任务与使命；明确战略科技力量内部与政府及相关部门的关系；规范科技资源配置、管理原则及运行机制，为各类政策、法律法规的制订提供基本依据。建议在中央科技委员会的领导下制订的 办法 或 章程，遵循多元主体参与，边制订、边试点、边推广、边调整的原则，其内容应包含通常组织章程的全部内容，逐步健全 办法 或 章程 核准后的执行和监督评价机制。第二，制定“20252035年（2049年）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科技攻关规划”。中国制造2025 是中国制造业长期发展指明方向和路径的纲领性规划，建议在研判国家发展的重大需求和制造领域科技创新趋势的基础上，将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与科技攻关方向任务部署紧密结合，在科技创新主战场上启动“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锻造工程”。应以破解制造领域“卡脖子”技术问题为突破口，以面向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需求的关键共性技术、前沿引领技术、现代工程技术和颠覆性技术创新为导向，进一步明确未来制造领域科技攻关的目标、方向、任务、战略措施，明确战略科技力量联合攻关的原则，制订组织保障和要素保障措施。第三，打造“一统领、二平台、多模式”的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组织构架。“一统领”是指中央科9研究与发展管理第 35 卷技委员会体现的党的统一领导，其下设的制造强国专家委员会是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最高组织管理与决策机构。“二平台”包括：第一平台，是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为主体的产学研一体化的深度合作平台是多元主体平台，充分利用各自的优势和特点，从资金、人才、成果、政策等维度，发挥其大团队整合、产学研深度融合、多资金来源、多受益主体的系统集成能力，开展基础研究及重大科技任务攻关；第二平台是数据驱动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多主体参与的信息平台，该平台以各类创新主体科技活动相关数据为基础，以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等为手段，以全流程的数字化、信息化管理为运行机制，用于支撑科技创新战略及政策制定、项目立项论证、实施方案评审、成果验收等决策与管理。“多模式”是指根据目标和任务导向，确定不同类型的组织模式，如分别构建适用于协同攻关“卡脖子技术”“关键共性技术”和“颠覆性技术”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与产业联盟等多主体构成的多元组织架构。第四，构建国家重大任务导向的组织运行机制。面向卡脖子技术，建立分等级动态清单、分阶段攻关的引导机制。由制造业产业联盟产生初、中、高级“卡脖子”技术清单，各攻关主体分阶段选择性使用赛马制、揭榜挂帅制、项目制等不同运行机制。面向关键共性技术，建立基于战略预测、项目制主导的运行机制。制造强国专家委员会负责制造领域关键共性技术攻关的顶层设计：其一，跟踪各国科技发展状况，预测技术发展趋势，从产业生态系统反馈中筛选关键共性技术，根据国内外科技发展态势、水平，及时调整我国制造领域关键共性技术攻关战略部署；其二，依靠国家战略科技力量联合攻关；其三，建立可持续投入的财政资助机制。面向颠覆性技术，构建包容风险、鼓励试错容错的基础科学研究创新生态。从颠覆性技术的前端基础科学研究入手，其一，建立稳定的投入机制，国家财政应大力支持周期较长的基础研究，持续稳定的进行资金投入；其二，构建科学有效的激励机制，加大对基础科学成果的奖励力度；其三，尝试制订 颠覆性创新容错纠错实施办法，以营造容错纠错，不惧风险，勇于突破的创新生态环境；其四，构建全球视野的科技合作机制，大力推进多主体之间、同类主体之间的科技合作，探索由高校、科研院所、企业等多主体一体化实施的创新模式。3 强化制造领域国家战略科技力量的政策建议 第一，建立健全制造领域科技人才培养支持政策。一是优化各类战略科技力量人才布局，创新人才选拔政策，活用“旋转门”制度，引导更多优质科技人才流向科技领军企业。二是放眼国内外制造领域科技前沿，精准引进优秀人才。完善人才引入机制，对于制造领域顶尖人才实行“一事一议”“一人一策”，靶向引进顶尖人才，量身定制全方位服务保障措施。通过大力打造和宣传“品牌优势”，使企业成为优秀人才的聚集地。三是鼓励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各类主体根据自身特点和需要自主形成人才培养选拔和评价标准，营造“人才帽子”是“给予”的而不是“跑来”的人才成长生态。第二，建立科学、合理的国家重大任务绩效考核体系，对国家战略科技力量实现稳定的财政资金投入。一是对主要承担的基础性研究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主体，要给予稳定的经费支持。特别要对研究周期长、结果不确定但科学价值高的基础性研究提供宽松自由的环境。二是对承担关键共性技术研究的主体，应采取国家资助为主、其他资助为辅的形式，保障其围绕国家目标开展关键共性技术攻关活动。三是对于科技领军企业的产业技术研究，应平衡稳定供给和竞争供给的比例。四是针对明确的国家重大任务，应明确参与主体的战略目标和使命，在根据任务需求给予财政经费支持的同时，增加科研人员研究工作的基本经费。五是强化国家重大任务绩效评价，评价周期应与所开展科技活动的属性相匹配，评价结果可作为财政经费分配的重要参考。建立健全以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主体定位和核心使命为依据的、不同科技活动类型为依据的分类评价体系。第三，完善制造领域政府采购政策，成立政府采购指导委员会，激发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主体创新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一是制订制造领域政府采购政策体系，保障制造业国家战略科技力量进行风险高周期长的科技创新活动。二是成立制造领域政府采购指导委员会，制订制造领域政府采购指南，明确科技引领方向和确保采购合理，同时对成果转化和技术推广进行监管和评价评价。三是对制造领域国家重大科技需求开展“精准采购”。四是针对产品研发任务组织强度要求较高、优势单位较为集中的特定任务，采取“定向采购”形式予以支持。五是制订制造领域装备产品标准，强制要求选用制造业首台（套）设备装备，凡是国内制造首台（套）能够替代原始产品，原则上不能再进口，对需要扶持的首台（套）设备装备，政府优先进行采购。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