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与艺术：贝叶挂毯图像与风格探究.pdf

2022年第5 期艺术生活纪实与艺术：贝叶挂毯图像与风格探究ART&LIFENO.52022150（总第2 2 9 期）SerialNO.229纪实与艺术：贝贝叶挂毯图像与风格探究牛天越杨锦华（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北京1 0 0 0 8 4；同济大学人文学院，上海2 0 0 0 9 2)摘要：贝叶挂毯是一幅长约7 0 m，宽约0.5 m的绣花布，这件作品讲述了诺曼底征服英格兰这一历史事件，以及最著名的黑斯廷斯战役，其中约有7 0 个场景。它是由威廉的兄弟奥多主教于1 0 7 0 年委托在英国制造，现存于法国诺曼底贝叶市博物馆。挂毯本身作为图像史的一种载体，同时也是一件艺术品，其价值是不言而喻的。挂毯本身作为蛊格鲁一萨克逊艺术和诺曼艺术风格的交融的重要见证，揭示了中世纪匠人对于历史事件的态度和艺术形式的处理。西方后世艺术批评家对挂毯的态度，见证了从古物研究转向多元的、开放的、趣味的艺术史研究。关键词：贝叶挂毯；纪实；艺术风格；审美价值中图分类号：J53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 0 0 3-9 4 8 1-（2 0 2 2）0 5-0 0 5 0-0 6一、贝叶挂毯的工艺及其历史背景贝叶挂毯（BayeuxTapestry）现在被保存于法国诺曼底大区的贝叶市博物馆（Museumofthe Bayeux Tapestry)，长约7 0 m,宽约0.5 m,是在平纹亚麻布（tabby-wovenlinen）上用羊毛纱（woolyarn）绣制的，分别绣制了9 块大小不等的亚麻布，每块布被缝在一起，缝线被藏起，随后进行绣花 1 2 1 7。挂毯中一共出现6 2 3 个人物，2 0 2 匹战马，5 5 只狗，4 9 棵树，4 1 只船，约2 0 0 0 个拉丁文字母，其尺幅之大如东方长卷，其人物之多又好比清明上河图。这件挂毯推测是由英国诺曼的妇女制作而成。挂毯纱线颜色为赤陶或赤褐色、蓝绿色、暗金色、橄榄绿色和蓝色，少量为深蓝色、黑色和鼠尾草绿色。编织技术方面，使用了两种缝合线，其一是在梗状的轮廓线中，用短针脚绣成的锯齿状线条以及整块刺绣形成的块面状颜色区域。其二，使用了先平行后交叉的编织技术，用结形花边缝合起这些十字形针脚绣面。因此，整个刺绣，其亚麻布露出区域作为无色留白的背景，梗状线用于人物轮廓边界，而色域绣面则作为衣物等实心的区域。边界大多是纯装饰性的，有时装饰会补充中央区域的作用。装饰包括鸟类、野兽、鱼类以及字母，农业和狩猎中的场景。由于挂毯没有使用金线进行加工修饰，被后世评论家认为是粗制滥造。然而，这很可能是由于其巨大的尺幅不允许这样的工艺条件，而不能说明其艺术质量的下降 2 1 8贝叶挂毯这不仅是一个工艺品，还是一件记录历史的艺术品。它叙述了中世纪最重要的历史事件。故事的背景，简单地说，就是王位继承的问题，故事发生在威廉征服英格兰时期，据史书收稿日期：2 0 2 2-0 8-2 0作者简介：牛天越（1 9 9 3 一），男，安徽淮北人，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公共艺术与手工艺设计。杨锦华（1 9 9 5 一），女，安徽淮北人，同济大学人文学院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艺术哲学。151半都是为战争的发生作伏笔和铺垫，介绍了哈罗VBhAREX图1 贝叶挂毯（局部）（将哈罗德送往诺曼底），5 0 5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VBISAROLD:SACRAMENTVM-FECTE-BICHAROLD:DVSVVILLELMODVCI:图2 贝叶挂毯（局部）（哈罗德对圣物发誓），5 0 6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AA在斯坦福桥战役不到三周后的1 0 6 6 年1 0 月HICPORIATVR:CORPVSEADVOARDEREGIS:AD.ESAMPETRAP图3 贝叶挂毯（局部）（上帝之手），5 0 1 0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DREX-INTERFECV5：图4 贝叶挂毯（局部）（哈罗德被杀），5 0 8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记载，英王爱德华的王位继承存在争议，先前曾瞩将王位顺承给威廉。威廉乃是诺曼底公国国王，是维京人。但在爱德华死前，爱德华姐夫哈罗德却不顾议会裁决自立为王。这一继承上的问题导致了两国之间的战争。挂毯的故事，有一大德的冒险和与威廉的会面，而下半部分则转而描绘战争的开始和经过，最后在黑斯廷斯战役达到高潮，哈罗德被杀，威廉王子征服了英格兰。我们首先需要大致熟悉一下历史故事的背景和经过。挂毯上的故事开始于英王爱德华将哈罗德送往诺曼底（图1）。后来，哈罗德由于路上的风暴而到达错误地点，被庞蒂埃伊伯爵盖伊关押。当哈罗德被威廉救出之后，我们看到了哈罗德对圣物发誓（图2），支持威廉夺取英格兰的王位。这一会面很重要，因为它给予了威廉重要的证据，表明哈罗德曾宣誓效忠于自己。哈罗德离开家，再次与老国王爱德华会面，然后场景转移到大约一年后，直到爱德华病危，挂毯强烈暗示他在临终前将王冠遗赠给了哈罗德。在这里，出现了著名的上帝之手（manusdeo），似乎是用来暗示王权的继承和合法性（图3）。14日，黑斯廷斯战役爆发，但是挂毯并没有提供这种背景。战争中，被屠杀肢解的尸体散落在地面，战斗变得非常血腥。最后的高潮中，哈罗德国王被杀（图4）。有很多不同的方式解释这一场景，因为“哈罗德”这个名字出现在许多骑士的上方，因此很难确定哪个人物是哈罗德，同时挂毯的最后一部分也丢失了。二、贝叶挂毯的两大特征：纪实和艺术在贝叶挂毯中，我们可以看出明显的叙事风格，每一段都运用场景的分割来让观者更好地理解挂毯的内容，大部分用来分割场景的都是植物或是建筑物 2 1 8 9。贝叶挂毯的特殊之处，在于他的尺幅和叙事之庞大。从战争起因，一直到黑斯廷斯战役这个故事叙事的最高潮，时间跨度和场景都非常大，这就需要作者具有很高的叙事能力和艺术思维。挂毯是否遵循于历史，后世学者多半持有疑问态度。尽管政治宣传可能会稍微破坏故事的历史准确性，但贝叶挂毯却展示了中世纪武器、服装以及其他物品的视觉记忆，在一些古物学家看来，贝叶挂毯甚至成为记录当时历史的第152一手资料，他们从中6ICRESIDETHAROLD判断当时那段历史的ECPOTVNEDC来源和真实性。挂毯的叙事，可以类比为中世纪的战争诗和历史叙事长诗。中世纪文化的特征之一就是视觉感受的突出，这与传统思想落寞、文化菱缩密切相关。当大多数民众不识字时，视觉图像就成了信息传递与教化的最重要手段，一切观念似乎都必须借助图像才能传达 3 1 9 8-2 0 2。从图像来看，挂毯的叙事方式有着悠久的传统。图像中展现了自罗马晚期以来典型的连续叙事手法，即在一个有限的范围内，连续地展开故事的先后顺序，主人公多次出现在画面各处，以显示故事的时间进程，这也是中世纪艺术十分常见的叙事手法，在哥特式教堂壁画和中世纪手抄本都可见到。整个故事大体分为三种叙事模式：其一为静止的场景；其二为运动的场景；其三为相遇或争吵的场景。画面整体形成了富有韵律、动静结合的长卷，如果我们将挂毯上的形象视作音乐里的音符，那么贝叶挂毯就仿佛是一首歌剧。在场景的再现上，挂毯中没有统一的视点和透视，而是多个场景的拼贴，我们可以把它和文艺复兴时期曼坦尼亚（AndreaMantegna）的凯撒的凯旋对比，后者也是长条状浮雕式样的叙事性绘画，从中可以看出文艺复兴和中世纪艺术对待叙事和场景的本质区别。除了作为图像证史的古物和叙事的价值，挂毯本身的艺术价值也非常值得一提。和中世纪绝大多数壁画、手抄本和浮雕一样，挂毯的人物形象与空间设计，都是概念化的、幼稚的、粗糙的。在今天的人看来，这些形象是不真实的，甚至是简陋的。但是倘若我们抛开自然主义的眼光，而单纯就其线条、色彩本身蕴含的形式，从中挖掘出不同于文艺复兴以来的自然主义艺术的特征，SLORVM:REX:ANSTIGANTARCh图5 贝叶挂毯（局部）（威廉招待宴），图6 贝叶挂毯（局部）（加冕），5 0 8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50500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图源：Wikipedia事情就会发生变化。而这些特征，又将其与2 0 世纪现代主义思潮联系起来，从而具有了新的艺术价值。挂毯本身属于古罗马风格的艺术，这一时期的艺术，大多吸收了来自古希腊罗马的光影、透视和解剖等因素。在古罗马时期的重要手抄本以及教堂半月帽上的壁画中，线性的、平面的造型都是主要的艺术形式。图像的设计大都和中世纪典型的图像传统有关，比如其中一个场景：威廉招待宴（图5），让人想起奥托王朝以及更早的早期基督教手抄本中描绘最后的晚餐的手法。在艺术表达上，桌子不以透视，而是以俯瞰地平面的方式展现在我们面前，使得观者可以看清所有的事物，人物则聚集在桌边。直到2 0 世纪，这种手法才再一次被艺术家所使用。同时，另一个加冕的场景（图6），也让人想起了奥托三世手抄本中正襟危坐的图式，正如耶稣基督的三位一体一样，庄严而神圣。在黑斯廷斯战役高潮的这部分，一连串的马队画面产生了异常激烈的效果（图7）。我们看到马匹上的四种色彩不断交替、混杂，光彩斑斓。这里的图像叙事，从一开始的单行列马队到双行列马队，从较宽的队列转变为密集的队列，再到不同形态的交织，步兵和骑兵、弓箭手和士兵的混杂，最后展现出人仰马翻的场景，很多死去的尸体都延伸出了挂毯的边界，画面富有运动感，给观者以激动人心的视觉印象。其中一些战马的姿态或许借用了古罗马凯旋门以及亚历山大壁画153上的细节，并将其转化为了一种抽象、线性的平面形式。这里马匹行进的行列和古希腊帕特农神庙上骑行的马队完全不一样，后者的效果更多是靠自然主义的描绘和重叠的效果带来的真实感，而贝叶挂毯则较少重叠，较多以平面的装饰性和色彩AVRSVSMTASUSTPREPARAZRENSEVIRILSETSAPENTEAR:EEADPRESIMVL:ANGMRE6T图7 贝叶挂毯（局部）（黑斯廷斯战役），5 0 1 3 0 0 cm，现存于法国贝叶市博物馆，图源：Wikipedia来体现其运动和效果。同时，马队的加速运动还让人想起了费拉拉市（Ferrara）的斯齐法诺亚宫（Palazzo Schifanoia）的月鉴厅（TheHalloftheMonths）的壁画局部。但是从动作以及轮廓线的表现力和叙事手法来看，贝叶挂毯倒是更接近乌德勒支（UtrechtPsalter）诗篇中描绘的画面，后者强烈的运动韵律与线条表现力和贝叶挂毯中的装饰性语言具有同样抽象与夸张的情感特色。除此之外，挂毯的边饰也具有很强的研究价值。从古埃及开始，边饰就已经是装饰艺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挂毯艺术中，古老的植物图案有节奏地混合着动物图案饰条。大多数专家认为，饰条与代表的中央部分之间存在联系。RWissolik和D.Bernstein将其解释为益格鲁一撒克逊人对道德秩序的评论 4 1 2 2。但是，要将这种解释应用于所有寓言仍然很困难。寓言不只是对个别事件和人物的判断，而且是对故事的一般性评论，倾向于以更深刻的方式批评世俗贵族的行为。所以，通过这些故事的善恶来确认挂毯作者的意图是相对武断的。上下条带中对寓言的引用，更多的是作者额外地表达和批评世俗155都使用了挂毯的部分内容，如迪士尼的床把手和扫帚就曾借鉴过，佛朗哥泽菲雷利（FrancoZeffirelli）的哈姆雷特（Hamlet）和理查德弗莱舍（Richard Fleischer）的维京人（TheViking）也致敬过。可见在审美多元化的今天，挂毯的平面设计感，又重新获得了人们的重视和喜爱，同时，挂毯所蕴含的政治性隐喻，也被广泛运用在2 0 世纪的海报宣传中。挂毯自身的独特工艺，也在今天的艺术设计行业得到足够的重视。参考文献：1Margaret W.The Bayeux Tapestry.A Comprehensive Surveyl.English Journal of the English Association,1958（6).2刘小帆.贝叶挂毯及相关艺术史问题研究 D.杭州：中国美术学院，2 0 1 9.3连颖，刘旭光.象征与写实一一写实主义艺术的宗教根源J.文艺争鸣，2 0 1 4(0 4).4Hicks C.The Bayeux tapestry:the life story of a masterpieceM.Chatto&Windus,2007.5赵成清.欧洲中世纪美术思想略论.湖北美术学院学报，2 0 1 6(0 2.6Brown,Shirley Ann.The Bayeux Tapestry.History and Bibliography J.Woodbridge,Suffolk:Boydell Press,1988.Documentary and Art:An inquiry into the image and styleof Bayeux TapestryNIU Tianyue,YANG Jinhua(Academy of Fine Arts,Tsinghua University,Beijing,100084;School of Humanities,Tongji University,Shanghai,200092)Abstract:The Bayeux tapestry is an embroidered piece of cloth about 70m long and O.5m high.It tellsthe story of the Normandy conquest of England and the most famous battle of Hastings.The fabric consists ofabout seventy scenes,with linen embroidered with coloured wool yarn.It was commissioned by Bishop Odo,William s brother,and made in England in the 107Os.It is now in the Museum of Bayeux in Normandy,France.Tapestry itself as a pictorial history,but also as a work of art,its value is the same as painting.Tapestryitself,as an important witness of the integration of Anglo-Saxon art and Norman art style,reveals the attitude ofmedieval craftsmen towards historical events and the treatment of art forms.The attitude of later Western criticstowards tapestries witnessed a shift from the study of antiquities to the study of art history with diverse and openinterest.Key words:Bayeux tapestry;documentary;artistic style;aesthetic val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