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如花花胜火.pdf

51枫叶如花花胜火文/李萌 陶国芬 Li Meng T o Guofen在枫叶如花喜获舞台艺术领域政府最高奖“文华奖”前，我已三次观看此剧。她有魔力，让我心心念念，萦怀难忘。“她”在我脑海深处高吟低唱，演绎着那个波诡云谲的时代，那份崇高与纯真。这个“她”，既是人物原型大家闺秀、商海精英，新中国成立初潜伏、牺牲在台湾的红色女特工朱枫；也是那个主演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王滨梅老师，她的婉转动人、她的高亢激烈、她的柔情似水、她的心坚似铁，她的人我难分，真正是入木三分。这两个“她”，都召唤着我一次又一次走进剧场，去观摩朱枫女士精彩人生的最后时刻，去触碰这刚柔并济的灵魂深处，去同情与儿女分离天人永隔的一位母亲，更去探究 70 年前的一位独立女性，为何如此有理想，有信仰，襟怀磊落，傲视群雄。坐到剧场里，我凝神静气，仿佛独立于喧嚣的人群，刻意使自己安静下来。这是仪式开始前的“焚香沐浴”，等待我的将是一场“顶礼膜拜”对朱枫，也对在台海谍战中潜伏暗战、为国捐躯的所有英雄们。你们都是“孤勇者”，独闯虎穴，深入龙潭，有着一股子“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的豪迈！大幕一开，便是大气磅礴的男女多声部混声合唱，主题歌“层林染，万山红遍”，慷慨激昂，壮美无比，百听不厌。此起彼伏的轮唱、迭唱，歌声如浪潮般层层卷来，顿时让我心血沸腾，迅速融入宏大叙事的特定历史情境里，准备迎接一场洗礼。然而这种热烈马上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凄风冷雨，马场町刑场的晦暗，“雾锁天海，黑云压城，高墙铁网，密不透风”，一个个共产党间谍被“明正典刑”。朱枫烈士在剧中的化身“华枫”步履从容地亮相了，她一身轻松地吟出“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我在为她视死如归的潇洒惊叹的同时，也心头一紧，不禁想起她是镇海人我的浙江老乡，这一地理定位让我惊觉，她不是舞台上创造的高大形象，而是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曾经生存于和我如此相近的空间。国民党保密局特勤处处长谷宪文总不甘心，他最后的“规劝”被华枫叶如花舞台现场枫叶如花海报 枫叶如花花胜火52品位浙剧现场枫叶如花舞台现场枫无情驳斥，他用来诱降的那番“江南草长莺飞，春光正葳蕤，万里桃花醉”的年华美景，华枫抵御得住，因为在海那边、香江畔，从接受潜伏任务的那一刻起，她早已经在小我与国家之间作出了郑重的抉择。舞台转暗，那是 1949 年 11 月，上海已经解放，在香港中共华东局驻港贸易机构亚星公司宿舍，华枫的帮佣徐阿姨听着解放区的天，盼着香港早日解放。完成为党经商筹资工作即将回沪的华枫接到了潜伏任务利用她在台的亲属和自己的商人身份，与台湾地下党“密使一号”联系，传递情报。人性化的是，这不是命令，而是商议，只待华枫做出决定。广播里传来我军舟山、金门战役失利的消息，舞台上随即红海一片，硝烟弥漫。“海在燃烧，血溅残阳”，主人公想象的空间和事实空间重叠交融，仿佛电影蒙太奇，我军失利的战况令华枫痛苦，好梦瞬间惊残。深陷于革命事业与天伦亲情两难的她，最后被徐阿姨儿子阵亡的消息惊醒了，被徐阿姨的痛不欲生、失魂落魄击溃了。她豁然开朗，毅然选择赴台的艰险之旅，从此再未回头。我深感，她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生死豪情，使命在肩，“平生选择跟党走，就要敢担当！”到达台湾，一片血雨腥风扑面而来。手执电筒、神出鬼没的军警宪特，黑衣黑帽，或持手枪，或持手电，群舞表演，十分炫酷，渲染了恐怖气氛，而华枫一句“惊涛拍岸心平静”，化解了一切。谷宪文在军情局特勤处审讯中共地下党首领李孝乾这一场戏彰显着人性的较量，舞台的美学。李孝乾穿一袭灰长衫，看似文雅，实则斯文扫地，他是个腐化的典型。特务们背对着舞台排成一排，拿着电棍，组成阴森恐怖的背景，两个大台灯左右照耀着，将这个“忘乎所以，骄奢狂妄”的共产党台湾地下工委书记剥得精光，现出“贪狼”原型。电椅之刑在舞台上被表现得活灵活现，其实道具只有两个大台灯，一张椅子。演员用身体、用表情演绎了这残酷的刑罚，不禁让人佩服导演的构思和表演的张力。“算账”是这场的主题，这个词先后三次被提起。梅花奖获得者华渭强老师饰演的谷宪文，作为一个策反者、一个劝降者，分寸拿捏得相当精准。第一次是他看透了李孝乾，开门见山直指人心，说李心里在算账，打算把自己卖个好价钱！第二次是谷宪文现身说法，说自己也是从革命队53枫叶如花舞台现场伍里“转变”过来的，因为他算明白了一笔大账，“人生就这么几十年，见风使舵才是真英雄”，意图推己及人。第三次是谷宪文劝李孝乾，“生意人小九九算出大账”，一番心理战将李孝乾彻底攻陷，发出了要一份维多利亚大酒店教父牛排的无耻呐喊！而谷宪文则答道“牛排早已准备好了”！接着，餐车推上，谷宪文亲自为李孝乾围上餐巾，李孝乾用颤抖的手疯狂地切剁着牛排，像在发泄，最后索性丢了餐刀，双手抓起牛排塞进嘴里撕咬，并发出沉闷的嚎哭声、呜咽声夹杂着苦笑声，是无可奈何的自嘲，是信仰失落的遗憾，是与过去那一份崇高伟岸的交割，是自身品格陷入泥淖的无比羞愧！最后，这两个变节的懦夫，前赴后继，手持卑鄙者的通行证，达成了暗黑的统一。交通员阿忠为掩护华枫而死，华枫悲痛之下给钟石将军等人带来了无比珍贵的情报毛主席为隐蔽战线的同志们书写的诗篇，那是一首五言绝句：“惊涛拍孤岛，碧波映天晓。虎穴藏忠魂，曙光迎来早。”领袖的褒奖在众人心中涌起春潮，这是胜利的号角在吹响，为了它，他们宁愿献出最珍贵的生命！情势危急，钟将军已经为华枫开具了离台特别通行证，临行前他和同为地下党的刘玉树将军、副官陈曦，三个大男人一字跪开，心向家乡，拜托华枫回到大陆后帮他们祭扫父母的坟茔，并在各自父母的坟前道一声“你们的儿子是个孝子”。张伟忠老师醇厚悠远的声腔最是入味，“从小常怀江山情，精忠报国是家风”把追寻光明、成仁取义一代儒将的心志诉说得淋漓尽致。“得一知己死亦足，愿为红旗鼓东风。”他的款款深情，他的君子之风，深深地感染了我。此刻我明白了，信仰不是喊口号，是真心相许，是真情相濡，是以性命相交付！钟石等人的豪情壮志也感染了华枫，令她更坚定了“迎日出何惧寒星灭”的必死之志，壮士断腕，以身殉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这时，那首“层林染，万山红遍”的主题歌适时响起，将全场的气氛带到了高潮！这一场同志互诉心声真是唱到了观众的心坎里，英雄们的一片丹 枫叶如花花胜火54品位浙剧现场枫叶如花舞台现场心不但暖了人间，也将爱国的火种播撒至全剧场每个人的心田。华枫坐飞机先回定海，再拟租用渔船回家，但当时定海还在国民党掌控之中，由于李孝乾的出卖，华枫已经暴露，等待她的自然是铁窗囹圄。鱼龙沉海，鲲鹏折翼，华枫被捕之际发出的“家山在望，咫尺之间。从兹去，渐行渐远，只留下一腔肝胆，梦中人只待梦中看”的悲叹，又令我泪目。就差这一点点，历史就错位了，华枫再也回不去了！在定海监狱，谷宪文这个“活阎王”又来了，他一改常态，和华枫聊起了人生理想，妄图以柔克刚，其间免不了絮叨自己曾经也是共产党员，但“机智”地改变了人生抉择，得以趋利避害，安享岁月静好。不停地诉说，很符合一个背叛者的形象，应是内心得不到安息吧，就像麦克白夫人不断地洗手一般，变节是谷宪文人格上抹不去的污点。谈判的诱饵无非是亲情、家人这些软肋，“为谁而活”的人生大题。而华枫心中早有答案，与谷宪文激辩，揭其伪善，怒斥其为刽子手和鹰犬，嘲其螳臂当车，撕碎了谷宪文递来的降书，把谷气得凶相毕露，龇牙而去。谷走后，华枫安静了下来。她掏出母亲所赠的金锁链，一点点掰碎，一口口吞下，绝美的核心唱段来了！我含着热泪第三次重温这一段，“金锁链，母亲传，陪伴女儿度流年金锁链，代代传金锁链再难传，今宵玉碎肢体残金锁链，永流传，化作朝霞照山川英雄何惧无名衔”真是太美了！王滨梅老师用她独有的金嗓子演绎了一段诀别词，细腻感人，委婉百转。金锁链是华枫的传家宝，是母亲的化身，朱枫烈士要用它兑现她对党的忠诚诺言，“金锁链，拜托你，带我走，上青天”这一句回环往复了三遍，各有寄托，在肝肠寸断的巨大肉体痛苦和生离死别的精神折磨间，亲情、自由、儿女、团圆，朱枫恋恋不舍的人间温情升华了，此时此刻，亲情和党性合而为一，融为一体，达到一个人信念崇高纯粹的圆满！戏看完了，我久坐不愿离开，唏嘘长叹，枫叶如花让我离英雄这么近，心这么澄明。那块碎了的金锁链，已随尘烟消逝，它曾串起两代母亲，两代儿女。华枫既是母亲，又是女儿，正因她是肉身凡胎，所以这份舍弃更加动人，更加震撼。“今生偷得炼狱火，好与后人铸团圆。”这句唱词在最后的版本里，随着华枫爱人角色的删减而舍弃了，但这份对人世间的大爱，这份对同胞的深情，却牢牢地印在了我的心头。致敬，我心目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