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树一帜的技艺 清新脱俗的品位——赏花腔女高音郭森独唱音乐会.pdf

新锐争鸣302022 年 10 月 6 日晚，气温骤降，寒风凛冽，但阴冷的天气丝毫阻挡不了音乐爱好者们的热情与兴致。长沙音乐厅门口人头攒动，大家迫不及待地欣赏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郭森演绎中国艺术歌曲与经典咏叹调独唱音乐会。节目单上不凡的履历预示着今晚的主角即将带给观众们的震撼：旅欧女高音歌唱家，上海歌剧院副院长、上海音乐学院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音乐学院特聘教授，曾跟随著名花腔女高音歌唱家、教育家周小燕教授学习简单素雅的节目单，上半场为中国艺术歌曲，下半场为外国歌剧经典咏叹调，这样的设计布局仿若先品香茗，再饮美酒，雅而不俗，回味悠长。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郭森款款步入舞台中央，一袭黑白相间的长裙，干净利索的短发，没有主持人烦琐冗长的介绍，音乐会十分“纯粹”，直奔主题。一、艺术歌曲推陈出新，格调品位清新脱俗开场曲是由张鸿西作词、素有“音乐诗人”之称的著名作曲家陆在易创作的最后一个梦，表达了两岸亲人期盼早日团聚的迫切心情和深深祈愿，这样的节目顺序安排既合乎情理，又能激起每一位中国人内心的强烈共鸣，不禁令人拍手称赞！钢琴前奏小调色彩的分解和弦情境带入感极强，安静且沉稳，流露出一股浓浓的思念与惆怅，“做了多少回梦，回回梦相同”，郭森的演唱不疾不徐，不慌不忙，前后两段对比自然从容，速度拿捏恰到好处，使你的呼吸仿佛与她的演唱同频。“海峡，海峡，但愿这是最后的梦，最后一个梦”，副歌部分郭森的气息涌动感十分强烈，呼唤式的高音充满了激情与张力，层层递进，缓缓入心，让全身顿时舒爽，尤其在唱到“明天真的团聚在故乡明月中，故乡明月中”之间稍作停顿的处理堪称妙笔，全新的解读与处理，“留白”之处给人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使作品意境更加丰富深邃。这时候，偌大一个音乐厅，连观众的喘息声瞬间都变得轻盈起来，生怕打扰了任何一个美妙音符的呈现。结尾处她的哼鸣高位置保持十分稳定，静谧平和，像母亲怀抱稚嫩的婴儿，轻轻哼着曲调助其入眠，有着无限的期盼与憧憬，令人回味无穷。接下来的桥 我爱这土地 彩云与鲜花依旧是陆在易的经典代表之作，2005 年在陆在易艺术歌曲集所附的 CD 中，我爱这土地就是由郭森录制，这首是各种女高音尤为钟情和喜爱的作品，一度成为经典范唱版本被广泛使用。“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诗言志，曲传情，艾青的这首诗情感深沉，意蕴深刻，钢琴伴奏密集的织体与郭森流畅灵动的声音互相映衬，极具感染力。正如德国著名诗人歌德所言：“诗歌被技巧地配上旋律后，能给人带来更大的震撼。”音乐难以用语言描述，或许它的魅力就在此，撼动心灵，触及灵魂。当唱到“然后我死了，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时，这一乐句比之前速度稍慢且自由，笔者注意到郭森“在”字前后换气两次，稍显频繁，此处如能不换气且将渐强后减弱处理一气呵成，是否语气更连贯与贴切？“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轻声低吟之后，坚定无比的回答，声声铿锵，句句入心。郭森不是通过炫耀高超技巧去征服听众，亦不靠大音量歇斯底里的自我展示，而是一点点地渗透出的一份浓浓的情与沉甸甸的爱，正如陆在易先生经常引述的一句话：“假如我的音乐能使人感到愉快，那我很遗憾，我的目的是要让人们高尚起来”。人们对于经典艺术歌曲总是百听不厌、常听常新，无疑需要歌者对作品内涵进行挖掘、表现形式予以创新，郭森的演唱清新脱俗，富有独树一帜的技艺 清新脱俗的品位 徐 欣 湖南省艺术研究院赏花腔女高音郭森独唱音乐会新锐争鸣31独特品位与新意，令人为之动容。二、歌剧咏叹耐人寻味，技艺水准独树一帜古人云：“情动于中，故形于声”，毋庸置疑，艺术歌曲的发声方法上需要歌者适度控制，注重表现作品内涵且把握分寸感，歌剧咏叹调则要突出声音的张力和戏剧性，以塑造人物形象为前提。二十年前，郭森在德国德雷斯顿歌剧院的莫扎特魔笛中成功饰演了夜后，在这之后一度成为欧洲各大歌剧院争相邀请的夜后从 2002 年开始至今，她以独唱演员身份签约苏黎世歌剧院，成为该剧院签约时间最长的华人女高音并被誉为“中国在欧洲最好的歌剧演员”。下半场的外国歌剧经典咏叹调无疑更让人望眼欲穿、充满期待！首先是被誉为歌剧史上屈指可数的旋律天才之一的 Puccini 歌剧中的两段经典唱段。我亲爱的爸爸 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分多钟，但十分考验演唱者气息、声音、情绪的连贯性，八六拍子的律动中郭森的演唱娓娓道来、行云流水，尤其在语气、神态、形体动作上立马化身为一个撒娇、可爱且以恳求父亲口吻诉说的小女孩，一点也没有违和感，表现极其大方自然。当唱到“O Dio”时，她在高音处由强渐弱，声音控制力极佳，整首作品演绎得十分流畅，扣人心弦。多蕾塔做了什么美梦延续了意大利歌剧大线条的抒情手法，整部作品中最出彩且最难驾驭的一句“Ah mio sogno!Ah mia vita!”郭森展现出娴熟的技术能力，音色柔美婉约，高音 HighC 顺手拈来，不偏不倚，不响不炸，有力的气柱直入听众耳膜，穿透力极强。北美媒体对其美妙歌声曾如此评价：“作为抒情花腔女高音，她的声音纯净，表现力丰富，不仅有着银铃般的音色，也拥有 Puccini 女高温暖的音色和戏剧线条”。接下来亲切的名字也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首作品是威尔第歌剧弄臣中吉尔达的一段咏叹调，也是下半场的重头戏，被誉为花腔女高音声部的“试金石”。“花腔是用来表现人物思想感情的，它不是毫无意义的表现技巧”。郭森是属于偏大号一点的花腔女高音，她在演唱时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八分音符音与音之间有一种声断气不断的感觉，暗含着剧中人物对爱情的呼唤、期盼、向往之意，一连串的音程大跳及装饰音颗粒性饱满，音阶跑动快速灵活，富有质感与韧性，声线随着戏剧情节的发展而变化，意味深长，耐人寻味。即便这时候音乐会已接近尾声，观众依旧没有任何审美疲劳，尤其在作品的结尾部分，她往下场口边走边唱，默默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气若游丝，高音弱唱，收音一刹那，掌声与叫好声交织成一片，现场为之沸腾。众所周知，“高音弱唱”是难度系数极大的演唱技术，若没有经过长期艰苦的训练，很难做到。值得一提的是，哪怕坐在音乐厅后排位置，她演唱时呼吸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明显真切，尽管有言论指出歌唱时不宜将呼吸的声音表现出来，但笔者以为呼吸也是作品的一部分，一吸一呼之间预示着演唱的速度、情绪、力度等因素，在同一时空内台上台下会随着歌者营造出“同呼吸、共悲喜”的氛围感，这个问题也值得声乐界的同仁们探究。夏日时光选自歌剧波吉与贝丝，被称之为美国的“摇篮曲”，是爵士交响音乐先驱乔治格什温的代表作，它的音乐兼具了传统歌剧与音乐剧的双重特点，切分、附点节奏以及滑音的运用，郭森驾驭起来十分自如，演唱风格的转变令人耳目为之一新，慵懒而悠闲的旋律犹如夏日里的阵阵凉风，好不惬意！纵观整场音乐会独具匠心的曲目设计，绝非随意的拼凑组合，更难能可贵的是郭森独树一帜的技术与高规格艺术水准，演唱起来就像玩儿一样，轻松自在，让人丝毫觉察不出任何技术上的痕迹，展现出艺术表现的最高境界。三、个性魅力极致凸显，乐声之美无与伦比整场音乐会中唯一一首古诗词、声乐随想曲春江花月夜是一首难度极高的作品，由当代作曲家徐景新根据我国古代著名器乐曲改编而成，在歌词上沿用初唐诗人张若虚的七言诗，描绘了一幅意境高远的春江月夜图。郭森的第一声“呜”缓缓而出，气息平稳，音色柔和，犹如新锐争鸣32空旷山野中飘来的箫声，以人声器乐化的手法将观众带入深远空灵的意境之中。笔者十分赞赏这种创作技法，有如神来之笔，极大地拓展了人声的可塑性和多元性，是对“丝不如竹，竹不如肉”的最佳诠释。随后人声与钢琴进行卡农式的呼应，两个声部你来我往，此起彼伏。间奏部分钢琴模仿琵琶的一段 solo 亦相当精彩，随着音乐节奏越来越紧凑，音响愈加丰满，连续四小节和弦行进将音乐推至最高潮，一个大滑奏引出“江上升明月，江花点美景，春潮随波千万里，夜色沁人心”的感慨！郭森的声音松弛有度，高音辉煌明亮，低音结实有力，与钢琴的契合堪称完美，即便是“啊”“呜”等虚词也能带给观众无限丰富的画面，气息的控制与声音的灵活配合相得益彰，如此扎实之功底，令人叹为观止！尤为赞赏的是在音乐厅没有任何字幕提示的前提下，她的中国作品咬字清晰，吐字准确自如，富有美感，这就打破了之前大众认为美声作品听不清歌词、音包字的传统印象，真正做到了“声情并茂，字正腔圆”。明魏良辅曲律第十二则指出：“曲有三绝：字清为一绝，腔纯为二绝，板正为三绝”。这“三绝”用在郭森身上，恰如其分，名副其实。在一片“Bravo”的叫好声中，返场曲目郭森演绎了漫步街上，选自Puccini 歌剧艺术家的生涯中第二幕穆塞塔的咏叹调，整个音乐像华尔兹一般浪漫又不失华丽。或许是最后一个节目的缘故，郭森的表演奔放大胆，声音热情，表情迷人，边唱边绕着全场自由走动，声音立刻被传向了音乐厅的四面八方。她双手时而叉腰，时而高举，在音乐中调皮地做了一个小踢腿的动作，妩媚动人又不失风趣，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活生生的“穆塞塔”，相当美！都说声音是灵魂的一面镜子，整台音乐会可以听出郭森是一个灵魂有趣且对艺术精益求精之人，当然，塑造歌剧角色除了声音的演绎外，还要有舞台表演，无论是喜是悲，给予观众视觉、听觉的双重享受。当被问及在欧洲出演哪部歌剧最让她刻骨铭心、终生难忘时，这位叱咤欧洲的歌唱家坦然回答：“没有哪一部戏，而是每一部戏都会很投入。在人物的创作中，如果考虑太多自我就很难成功，因为每部戏演唱的都不是自己”。如此率真又理性的回答是郭森对音乐葆有的一片初心与赤诚，以其个性魅力表达最真实、最纯粹的音乐。整场音乐会的艺术指导是中国音乐学院声乐歌剧系副教授郑圆梦，特邀嘉宾是中国煤矿文工团青年男高音、国家二级演员赵越，他们的表现亦有诸多可圈可点之处，为音乐会增色不少。诚然，声乐的学习离不开现场聆听，切身的感受，进而树立正确的声音观念与提升个人审美认知，稍显遗憾的是没有听到她的经典之作夜后咏叹调复仇的火焰，如在曲目风格类型上再丰富多元一些，哪怕有一段中国民歌或中国歌剧经典选段，更能给观众的心理带来更大满足。20 世纪优秀的俄罗斯歌唱家叶琳娜奥布拉佐娃认为：演唱者要具备基本的音乐信念，关乎音乐哲学、音乐戏剧、作品形象、艺术创作等，演员最重要的是要去感受音乐毫不夸张地说整场音乐会集思想性、艺术性、观赏性于一体，爆满的上座率以及现场持续不断的掌声是对郭森精湛技艺的最高肯定与褒奖，每一首作品都如同一件精雕细琢、出手不凡的艺术品，可谓“各美其美，美美与共”。走出音乐厅，寒风依旧呼啸，夜幕下的湘江河畔霓虹闪烁，郭森的歌声仍久久地在耳旁回荡。这声音，如同被施了魔法般美妙，美在一呼一吸间，美在一颦一笑间，美在音乐的自如表达，美在情绪的自由转换，美在修养的整体呈现。期待郭森的独唱音乐会能在全国进行巡演，这“声”兼“乐”的美丽，无与伦比！(责任编辑：杨建)注释：刘爽.德国艺术歌曲的基本特征和艺术价值J，山东省工会管理干部学报2012(03):167.管林.衷心地感谢J，人民音乐 J,1957(10）.张兆南著 歌唱修养与技能培育M，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