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研究——基于L村的个案分析_孙甲波.pdf

产业兴则乡村兴，产业振兴是解决乡村一切问题的前提。以商业手段解决社会问题的社会企业方兴未艾，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大有可为，社会企业如何参与乡村产业振兴值得研究。文章基于脱域理论和嵌入理论建构分析框架，对社会企业碧乡公司参与L村产业振兴实践进行研究，结果发现，社会企业公益和商业双重独特优势得到充分展现。脱域机制下，象征标志和专家系统发挥作用，社会企业帮助村庄超越地域限制，获取持续性外部资源供给；嵌入机制下，通过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社会企业实现村庄内嵌，与村民共享收益与发展，真正做到产业惠民。根植于传统儒家思想的高度社会责任感赋予社会企业广阔发展空间，在乡村产业振兴领域将大有可为。关键词：社会企业；乡村振兴；产业振兴中图分类号：F325.12文献标志码：A文章编号：2097-1931（2023）01-0098-11收稿日期：2022-12-30作者简介：孙甲波（1998），男，山东济宁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乡村治理；罗浩奇（1997），男，广东揭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乡村治理。一、问题提出在“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乡村振兴总要求中，“产业兴旺”被放在首要位置。某种程度上说，产业兴则乡村兴，乡村产业的发展是解决乡村一切问题的前提。产业兴旺不是单一产业的发展，而是乡村的整体进步，不只要追求市场收益，更要促进农民生活富裕1。新时代背景下，促进乡村产业振兴成为破解乡村发展阻碍、实现乡村振兴的重要突破口。各类市场主体积极抓住机遇，将市场拓展到乡村。各级政府充分发掘村庄特色优势，注重乡村产业培育。在市场主体参与乡村产业振兴逻辑中，完备基础设施是前提，特色产业条件是关键。市场主体逐利的本性要求乡村具有较好的产业安徽乡村振兴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DOI：10.13454/j.issn.2097-1931.2023.01.01098基础，这不可避免地导致资源集聚少数乡村，而产业基础薄弱的乡村实现产业振兴难度较大。地方政府推动乡村产业振兴逻辑是，强调利用政府资源整合能力，立足乡村特色产业，将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有效衔接起来，以此打造产业振兴的乡村样板2。政府集聚资源的能力有限，既要培育乡村产业发展的内生条件，如人才要素、基础设施，又要帮助乡村寻找外部市场渠道，难免分身乏术。乡村产业振兴，面向的是乡村，立足的是产业，谋求的是振兴，而政府和市场主体面临参与困境，因而，新时代乡村产业振兴迫切需要更多主体的参与。以解决社会问题为导向的社会企业近年来受到广泛关注，进入学界研究视线。作为兼顾商业和公益双重目标的主体，社会企业被认为是处于纯慈善与纯营利之间的连续体，双重价值取向、双重驱动逻辑是其重要特征3。以社会公共目标为使命，将创造性解决社会问题当作自身机会的社会企业，在当前强调多主体参与社会治理的背景下被寄予厚望。社会企业的身影活跃在脱贫攻坚、社区治理、社会养老等领域中，远比理论研究丰富多彩。而面向乡村振兴尤其是产业振兴，社会企业更大有可为。那么，社会企业何以有效参与到乡村产业振兴进程中？其参与过程和机理如何呈现？基于此，以碧桂园旗下社会企业广东碧乡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碧乡公司）参与L村乡村产业振兴为案例进行研究，根据访谈梳理L村产业振兴过程，探究社会企业助力乡村振兴得以成功的密码。二、文献综述（一）乡村产业振兴中的政府与市场随着乡村生产要素价值提升，乡村产业结构不断契合居民消费结构需要4，乡村产业振兴正在迎来新机遇。乡村产业振兴，不仅要引入诸多生产要素，更要有效和合理利用这些要素5。但是，不同地区具有的资源禀赋不同，地方政府、地域环境、创新能力、品牌效应都会成为影响产业发展的重要因素。乡村产业振兴，需要多路径、多渠道发力，以助力实现高质量发展6。既有研究主要围绕政府和市场两个主体展开。乡村产业的自身特点决定了政府不能缺席，反而应该强化7。乡村产业基础薄弱，交通、资金、设备难以仅依靠市场获得，以政府为主的要素资源注入可以使产业基础不发达的乡村迅速步入正轨。作为元治理主体，政府在协同市场、科层、网络方面发挥了积极作用8。政府积极作用的发挥要求其学会因势利导，即要能够提供激励、补偿先行者的外部性以及协调相关企业投资建设产业基础设施，以助力乡村产业振兴9。但政府主导的产业发展多呈现内生动力不足，面临长效发展的困境。地方政府追求短期政绩和产业长效发展相矛盾，这在产业扶贫项目中已有显现10。同时，这种依靠政府输血的产业发展路径也难以有效对接市场需求，进而造成资源投入浪费，乡村产业发展极易昙花一现11。当政府主导下的乡村产业发展面临诸多现实问题时，以企业为主导、强调市场导向的产业发展模式成为重要研究议题。市场主体参与乡村产业振兴将对产业发展可持续性和长效性发挥重要作用，也成为解决政府参与可持续性问题的有效路径12。同时，相比政府，市场主体能够集聚更多的市场信息资源，能够抵抗更大的市场风险，能够实现更有效的资源配置，能够进行更加精细的成本-收益计算，有效实现产业发展集聚效应、规模效应、正向外部效应13。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99然而，市场主体参与的产业振兴模式也招致越来越多的质疑。以经济利益为核心，强调收益的市场主体难以将更多收益投入农民主体中去，在一定程度上减弱了乡村振兴成效。因此，重要的是，不单方面依靠政府或市场主体的主导作用，而是在厘清两者职责边界基础上，实现合作2，7。但是，无论如何强调政府和市场的合作，都仅仅局限于两者的研究，阻碍了研究视野的扩展。实现乡村产业振兴，须着重外生与内生两种机制的生成。这其中，既需要外部资源供给，也需要乡村内生动力培育。政府和市场有效合作的达成需要两者不断磋商与调和，难以确保协同机制长效稳定，拓展多主体参与产业振兴成为应有之义。既有研究缺乏针对除政府和市场之外多主体参与乡村产业振兴的探究。（二）社会企业：公益和商业的双重属性社会企业概念源起于英国，后不断得到学界不断研究。在新公共管理运动下，强调“行政吸纳社会”，政府应与市场主体、社会组织建立广泛的合作以改善公共服务，在一定程度上促成公益部门向社会企业转型。20世纪90年代，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在其出版的 第三条道路 一书中提出社会企业概念，强调依靠社会企业解决社会问题14。社会企业光谱学派下，社会企业被定义为纯慈善与纯营利之间的连续体15，不断得到研究者的认同。西方学界对社会企业的研究不断丰富，发展出诸如创收学派、社会企业家学派等诸多流派16。无论研究如何发展，强调运用市场手段解决社会问题，兼顾公益与商业双重属性是其核心要义。具备公益和商业双重特征的社会企业彰显着独特的包容性，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和研究17。但值得关注的是，社会企业在中国的成长与发展尚未得到足够重视，既有研究多集中于理论廓清，重点探讨社会企业概念溯源、制度逻辑、合法性机制与认证制度等18-19，鲜有研究关注和讨论社会企业的成长机制，基于实证的社会企业实践深描明显不足。社会企业在中国的成长具有独特的历史逻辑，传统儒家义利兼顾思想是其生长的重要思想根基20。同时，市场开放以及公民社会的发展也是社会企业不断发展的驱动因素，其发展与成长机制值得深入思考21。综上，既有关于社会企业和乡村产业振兴的探讨，为研究视野的扩展奠定了坚实基础，但不足之处在于：在丰富的实践下，缺少社会企业链接乡村产业振兴的路径研究。乡村产业振兴迫切需要除政府和市场之外的多主体参与，社会企业的成长路径也需要得到现实的回顾透视。社会企业何以有效参与到乡村产业振兴之中？其背后的运行逻辑和机制是什么？本文搭建一个符合社会企业公益和商业双重属性的分析框架，解释其参与乡村产业振兴的逻辑路径。三、理论基础与分析框架脱域理论与嵌入理论契合社会企业双重属性特征，成为本文搭建分析框架的理论基础。脱域是英国社会学家安东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在其著作 现代性的后果 中提出的，指的是“社会关系从彼此紧密互动的地域关联中，从通过对不确定时间的无限穿越而被重构的关联中脱离出来”22。脱域被放置于现代性的重要动力机制之下，是现代性发展的驱动因素之一。它将个人及其所在的社会关系从有限地域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0中脱离出来，到更加广阔的时空中去构建新的身份并形成新的社会关系，同时也为重新进入提供新的机会。脱域有两种运行机制：象征标志和专家系统22。象征标志指的是超越特定区域的相互交流的媒介，使信息能够脱离区域空间传递开来，远离任何面对面的互动情势。专家系统指的是由技术知识专家所组成的体系，包括律师、医生等专业人士。专家系统使生活的物质和社会环境不断扩展，形成了物质和社会环境的博大范围。脱域机制作用的发挥摆脱了特定区域空间发展的地域性特征，通过不断孕育新的社会要素，从而有效实现对缺场要素的培育。嵌入是匈牙利学者卡尔波兰尼（KarlPolanyi）在其著作 大转型：我们时代的政治与经济起源 中提出的，将嵌入概念蕴含于经济和社会的关系分析之中，强调经济是社会的一部分，经济与社会相互纠缠23。但卡尔波兰尼未对嵌入作详细的内涵解释，后美国学者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Granovetter）重新对嵌入理论进行了系统阐释，把嵌入研究推向新的阶段。后者认为，经济活动是一个人际关系不断互动的过程，强调社会网络对经济行动者的影响，推崇网络分析研究方法，搭建了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的分析框架24。关系嵌入将研究视角集中于互动双方双向关系的发展，主体间紧密互动的合作、信任、合作规范将对双方产生巨大影响。结构嵌入将研究视角集中于网络分析，一方面关注网络密度，强调网络的总体功能和效用，体现主体所掌握的社会资本力量；另一方面关注组织所处网络位置质量，将目光放在主体作为网络节点在总体网络中的作用，反映主体中心性。脱域与嵌入深刻反映社会企业公益与商业双重属性特征。脱域机制作用下，社会企业为乡村产业振兴持续性输入外部资源。一方面，相对于乡村，社会企业具有优势平台资源，可以有效整合产品上下游种植、销售渠道，帮助乡村搭建象征标志；另一方面，借助于社会企业专业性优势，乡村产业逐渐由正规、科学、统一的规划所主导，从产业选址、种植过程到销售加工，专业性社会企业的介入使产品附加值不断提升，产业链不断延伸，专家系统在乡村产业振兴中发挥着重要作用。脱域机制，体现资源下沉带动乡村实现脱域，超越地域生产的局限范围。嵌入机制作用下，社会企业深入乡村内部搭建社会网络。一方面，关系嵌入发挥作用。社会企业以解决社会问题为导向，得到地方政府、村庄集体信任与支持。社会企业秉持公益理念，更加关注和尊重村庄文化传统、价值理念与乡亲邻里期望诉求，实现良好关系维护。主要是能够将实现村庄内生发展作为发挥作用的落脚点，与村民、村集体实现更好利益联结。另一方面，结构嵌入发挥重要作用。在总体性网络中，社会企业拥有较高网络密度和资源获取能力，更易与地方政府、村庄建立起合作网络，嵌入到当地产业发展。社会企业作为网络节点，连接村庄与市场，起着重要中介节点作用。面向乡村，社会企业拥有更多精力与耐心深入乡村内部网络，打造更多网络节点，更好连接村庄与市场。这种嵌入机制，是公益逻辑驱使下的主动而为，超越市场主体获利的唯一性。脱域与嵌入，一方面通过平台搭建和专家系统实现对村庄产业发展缺场要素的培育，另一方面通过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搭建村庄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1内部社会网络，获取信任与支持，实现产业发展与收益共享的双频共振。综上，构建分析框架如图1所示。图1分析框架四、案例介绍（一）案例简介L 村位于广东省梅州市，村庄总计约250户，共计村民1 000余人（1）。脱贫攻坚之前，L村是广东省认定的贫困村，村庄道路狭窄、交通不便，村民收入主要依靠蜜柚种植所得。当地气候环境下种植出的蜜柚具有其他地方难以媲美的高品质特色，但因其缺乏整合力量，蜜柚销售并不理想。其销售渠道主要依赖外地福建商户，农户的议价权较小，蜜柚产业发展严重受限于内部资源整合和外部销售平台。碧乡公司成立于2018年，由碧桂园国强公益基金会（2）投资设立。碧乡公司针对较落后地区农副产品推广及销售难的问题，发展乡村振兴规划与咨询、产业运营与服务、富农产品研发与销售三大板块业务，依托碧桂园集团国强公益基金会提供的全方面帮扶与服务，为社会提供质优、健康、安全的产品（3）。碧乡公司自成立以来，先后参与多个地区和乡村农产品服务，依托自身平台帮助众多乡村产品走向了市场。（二）碧乡公司参与L村产业发展具体过程1.因地制宜：培育致富带头人2016年，广东省市场监管局定点帮扶L村，并派出驻村工作队从事帮扶工作，随之而来的还有碧桂园旗下国强公益基金会。面对村庄落后的局面，改善人居环境，完善村庄基础设施成为前期工作主要着力点。驻村工作队联合国强公益基金会大力整治村庄环境，扩宽道路，改善村容村貌，帮助重点农户解决就业。经过前期工作，村庄环境得到有效改善，村民收入不断增长。2019年，驻村工作队力图打造村庄特色产业帮助村民致富，村庄蜜柚产业得到重点关注。然而，打造产业并非易事，迫切需要联合其他主体支持。由于前期与国强公益基金会有过良好合作，便引入碧乡公司参与村庄产业发展。L村地处山区，村庄贫穷落后的局面难以留住年轻群体，村庄年轻劳动力大都去往珠三角务工。面对现实，村庄发展急需一批有干劲的年轻人回来。通过联系和沟通，一批年轻、有活力的青年响应号召回到了家乡。碧乡公司依托全国贫困村创业致富带头人实训基地（4），将这批年轻人送去深造，同众多专家学者以及同行学习交流。以培养出的致富带头人为主体，在L村成立梅州市漳北绿之农生态农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绿之农公司”），成为联系村庄和碧乡公司的桥梁，这就为村庄产业整合打下重要基础。2.公司基地合作社农户：蜜柚产业整合模式碧乡公司与村庄联合打造出依托村庄自身的蜜柚产业整合模式，鼓励村庄成立农业合作社，把果农纳入合作社，成为合作社股东，由绿之农公司与合作社对接，实现自产自销。农业产品利润较小，依托合作社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中间果贩的利润挤压。绿之农公司由碧乡公司一手扶持，致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2富带头人担任主要负责人，负责连接村庄与碧乡公司，联系销售平台，而以往限制L村产业发展的正是市场平台。碧乡公司一方面向绿之农公司和村庄注入资金，如垫付农药、化肥费用；另一方面依托碧桂园综合平台资源，打造臻碧乡零售平台销售农产品。同时，依托旗下资源平台乡村振兴全国消费帮扶广东馆（全国唯一一家由社会企业负责运营、具体针对广东省定点帮扶及对口支援省份的官方消费帮扶平台），包购包销所有蜜柚产品，将销售端进行了整合。基地主要指的是由碧乡公司和绿之农公司打造的蜜柚种植样板间，旨在培训农户，实现标准化种植。一些果农不懂的技术，将会在基地进行示范演示，比如农药喷洒、果木施肥等，定期举办针对农户的种植培训讲座，加强技术培训和实操示范。在碧乡公司牵头下，原本分散的农户个体经营被集中起来，规模经营成效显著，村民不仅能够通过蜜柚种植增收，同时还可享受村集体分红。3.质量提升：产业示范区的建立在将L村蜜柚种植产业进行初步整合后，产销上下游的关系逐渐理清，L村蜜柚销售顺利打开市场，但碧乡公司并没有止步于此。依托良好的种植环境和产业基础，打造高质量蜜柚，延长产业链成为下一个目标。2021年，碧乡公司启动碧乡农场项目，着重于两个方面的工作，一是全面提升蜜柚质量，二是对蜜柚进行深加工。在提升蜜柚质量方面，将符合标准的、有一定规模的果园整合进来，按照标准化方式种植，全部农资由碧乡公司支付，保底保收，所有蜜柚按照大小、形状进行分级销售；在蜜柚深加工方面，碧乡公司也在不断探索，通过建立蜜柚生产工厂，在对蜜柚进行产销的基础上不断探索蜜柚附加值提升新渠道。得益于蜜柚产业迅速整合，村庄申报建立广东省蜜柚种植标准化示范区，2020年3月份正式获批。标准化示范区的建立，标志着L村蜜柚种植成为全省标杆，蜜柚种植标准都要向L村看齐。经过三年左右的发展，碧乡公司着力打造的L村蜜柚产业获得两个国家级认证：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和中欧农产品地理标志互认产品。地理标志产品是对产品的知识产权保护，更是对其质量的肯定；中欧互认于2021年3月份正式通过，蜜柚产品不再只是在国内销售，逐渐走向世界。五、脱域与嵌入：碧乡公司参与产业振兴机制分析（一）脱域：缺场要素的培育1.象征标志的搭建乡村地区尤其是欠发达地区实现产业振兴，有效连接市场至为关键。社会企业的出现，为乡村产业振兴打开了一扇门，新的参与力量一经加入便展现出独特的优势。对于碧乡公司来说，本身商业属性能够让其凝聚诸多资源，为L村蜜柚销售提供广阔平台，打通产业发展的关键瓶颈。乡村振兴全国消费帮扶广东馆、碧乡农场、臻碧乡等综合性产销平台构建起了L村与外界相互交流的媒介，将信息传递开来。依托于平台资源，L村蜜柚产业一方面打开了销售市场，另一方面也实现了蜜柚质量提升。“客观来讲，我认为成功最大的一个因素是这个平台，这个资源。碧乡公司给了我们很大的支持。如果没有资源和平台，你要做起来很不容易，很难打开一个好的市场和做好一个产品。”L村致富带头人Z在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3谈到村庄快速发展时说到（GWY，2021-06-19）。L村蜜柚产业发展因平台资源而脱嵌于地域物理空间，把产销空间从局限范围脱离出来，实现象征标志这一缺场要素的培育。象征标志的搭建，本质上体现了更广泛的信息连接。L村产业发展瓶颈在于缺乏广阔的平台，蜜柚产品价值与销售价格难以得到匹配。碧乡公司进入所搭建起的产销平台，对于村庄蜜柚走向更广阔的市场扮演着关键作用。一方面，村民无需担心销售渠道，从而激发扩大种植规模的主动性；另一方面，新的市场对产品质量要求更高，村民对于自家蜜柚种植与管理也更加关注，不断提升蜜柚产品质量。社会企业象征标志的搭建体现了企业主动而为的公益性，也使乡村产业具有市场经济下的适应性，彰显着社会企业的独特优势。2.专家系统的介入以往L村蜜柚产业发展严重受限于知识和技术壁垒，蜜柚种植和培育过程无专业经验可循，产品质量提升有限。碧乡公司进入后，依靠专业性，通过垫付农资、成立碧乡农场等方式从源头进行专业化种植，专业和技术进入L村场域，使产业发展脱离专家、技术缺乏的困境，实现质量提升。一是对产业发展全流程重塑。一方面，碧乡公司依托绿之农公司从种植端入手，对蜜柚种植进行监管和运营。通过垫付农资、推广农业技术实现对农户管理与指导，使其按照标准化模式进行种植；同时，依托广东省蜜柚种植标准化示范区，定期和不定期开展农户培训，进行技术培训和实操示范。另一方面，依托乡村振兴全国消费帮扶广东馆、臻碧乡等销售平台，围绕提升产品知名度，标准化、系列化打造蜜柚品牌，使其成为优质蜜柚产品的名片。二是延伸产业链，发掘产品附加值。蜜柚自身性质决定了其生产、销售的季节性，以往L村蜜柚产业仅靠销售旺季带来收益，在资金和技术缺乏的背景下难以有效发掘产品多元价值。依托碧乡公司专业性，产品多元价值不断得到发掘。碧乡公司在当地成立加工厂，依托蜜柚种植基地探索产品价值提升多种可能性，拓展产品深加工新渠道，不断延伸产业链条。现代性生成机制中，时空分离是重要基础，以此打破旧有社会关系，孕育新的社会要素。在此基础上，脱域机制发挥重要作用，把社会关系从地方性场景中脱离出来，跨越时空重新组织。社会企业依靠自身优势，将象征标志和专家系统链入乡村产业发展，乡村脱离地域属性，实现更大范围内的资源连接。这种资源供给，在公益理念支撑下源源不断输给乡村，是社会企业的重要优势体现。它解决了政府主导乡村产业振兴所面临的资源困境与持续供给难题，同时市场机制也在不断重塑产业链条，实现了乡村产业“脱域式发展”。它超越以往依托当地产业条件的“地域式”发展，突出表现为超越空间限制，实现产业结构的再生产。（二）嵌入：社会网络的建构乡村产业发展并非简单的经济过程，同时深嵌于乡村社会结构。产业发展特点和乡村本身特征决定了地方政府以及市场主体势必要与农村社会接触互动。纯粹市场主体较少关注本地文化传统、村民期待，以产业收益作为单一衡量标准，从而忽视乡村内部社会关系维持。企业与村民争利，不符合产业振兴宗旨与目标。重视村级治理的主体性建设，让广大村民参与到村庄治理和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4村庄产业发展中来，共享乡村发展成果，是实现乡村产业振兴的应有之义25。碧乡公司参与L村产业振兴运作逻辑如图2所示。图2碧乡公司参与L村产业振兴运作逻辑1.关系嵌入组织经济行为和组织互动所形成的关系网络紧密相连，反映着主体之间的联结与互动，并由此形成强联系和弱联系。网络关系的质量、密度映射组织之间的互动联系程度，并对组织行为及绩效产生重要影响。一方面，L村作为早期广东省市场监管局定点帮扶村庄，已经与碧桂园集团进行了初步合作，两者之间以及与当地地方政府的合作使得主体之间的关系联结较为紧密。因此，碧乡公司一经参与L村产业振兴，便能与各级政府主体逐步建立稳定长效的信任关系，形成较为稳定的利益分配格局。另一方面，碧乡公司及其驻村工作队、绿之农公司、村两委协助L村建立合作社，以此整合村庄蜜柚产业。村民成为合作社股东，由碧乡公司免费提供农资、包购包销，既保障了村民的收益，也能参与分红，同时按照统一标准化的种植提升蜜柚质量。通过不断与村民交流互动，将村民利益考虑进来，碧乡公司能够深入L村，获得广泛支持。“果农的思想非常简单，你要让他看到实际的东西。”L 村致富带头人 Z 说到（GWY，2021-06-19）。这种关系嵌入，是经济和社会双向互嵌的结果。社会性目标优先是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的源动力，基于社会效益的产业要素投入改变着市场主体追求利润的目标导向，促成了乡村整体性的整合。以社会性为主导，碧乡公司秉承公益理念参与到L村产业振兴中，社会目标与生产要素的结合展现出巨大的优势，L村产业发展得到重新塑造。整合的过程，是产业富民的深刻展现，既重视结果和绩效，也重视产业振兴过程中的利益分配26。2.结构嵌入结构嵌入关注网络密度以及主体网络位置质量，讨论多主体间映射出的社会结构特征27。一方面，碧乡公司依托碧桂园平台资源，拥有乡村振兴全国消费帮扶广东馆、臻碧乡等诸多平台资源，具备资源、信息等诸多优势，网络密度高于任何一方主体。拥有高密度网络的碧乡公司，一旦参与到村庄蜜柚产业整合实践，便展现出极强的协作性与凝聚力，将自身网络优势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5赋能于L村，迅速将村庄所缺要素补齐。另一方面，碧乡公司提供面向乡村致富带头人的培训教育，将包括L村在内的年轻人汇集于乡村振兴教学基地，邀请众多高校专家为这些带头人进行集中培训，接受现代农业发展知识教育。经过培训的致富带头人成为连接村民与碧乡公司的网络节点。对于村庄而言，受过培训的致富带头人具备专业性知识与技能，同时又与村民相熟络，发展乡村产业得心应手。同时，依托致富带头人，碧乡公司得以深入村庄内部，打破诸多影响产业整合的限制条件。致富带头人的培训，是碧乡公司打造深入村庄内部网络节点的重要体现，不仅强化了碧乡公司的中心性网络位置，更深刻体现着作为社会企业的公益属性。六、结论与讨论产业兴旺处于乡村振兴战略总要求的首要位置，是解决农村一切问题的前提。政府、市场参与乡村产业振兴的路径研究提供了众多启发，但同时也局限了思考的进路，乡村产业振兴需要除政府和市场之外的多主体参与。社会企业双重属性在社会各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碧乡公司助力L村产业振兴的实践表明，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大有可为。研究表明，脱域机制与嵌入机制作用的发挥充分体现了其优势所在。通过专家系统和象征标志帮助村庄提升产品竞争力，打造高端产销平台，使村庄脱离地域限制而获得诸多外部资源。通过关系嵌入和结构嵌入，社会企业得以与村庄内部建立联系，深嵌于其发展之中，为产业整合和产业发展扫清了诸多障碍。一方面是以商业属性提供强势平台支撑，全要素投入深度整合村庄产业；另一方面是以公益属性助推乡村内生动力培育，集聚人才，筑牢村民利益共同体，社会企业带领村庄实现内生发展。脱域与嵌入，整合了市场和政府的优势，背后的公益性深刻体现着产业富民的价值追求。值得探讨的是，社会企业在中国的发展和研究还处于起步阶段，尚未得到社会足够重视。以碧乡公司为代表的社会企业尚需多种方式积蓄发展力量，公益和商业的目标需要在发展中动态平衡。同时，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离不开多元主体关注与支持。本文所探讨的社会企业独特优势的发挥需要政府在场，也需要村庄共同体的信任。目前，欧美国家社会企业数量已经数以万计，在解决边缘化社会问题方面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坚力量。纵观我国，社会企业的公益和商业属性虽已是共识，但在具体研究领域仍有不同见解。乡村产业振兴需要社会企业的伦理价值，需要社会企业的模式创新，需要社会企业的专业、多元支持。未来乡村产业振兴将会是社会企业繁育的重要基地，值得全社会广泛关注。注释：（1）资料由笔者2021年6月19日访谈L村致富带头人所得。（2）国强公益基金会是碧桂园控股有限公司董事局主席杨国强及联席主席杨惠妍于2013年创立的非公募基金会，是广东省5A级基金会。基金会以“希望社会因我们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美好”为愿景，以教育和文化为手段，以人的培养为中心，促进乡村振兴、社区可持续发展，推动国家民族富强与人类社会进步。（3）资料来源于碧桂园集团官网，参见：https：/ 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35（3）：89-95.2李卓，郑永君.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产业振兴中政府与市场的角色定位基于A县产业扶贫实践的考察 J.云南社会科学，2022（1）：162-168.3沙勇.社会企业发展演化及中国的策略选择J.南京社会科学，2011（7）：49-54，64.4高帆.乡村振兴战略中的产业兴旺：提出逻辑与政策选择 J.南京社会科学，2019（2）：9-18.5郭珍，郭继台.乡村产业振兴的生产要素配置与治理结构选择 J.湖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22（6）：66-71.6王瑞峰.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内涵特征、影响因素及实现路径基于全国乡村产业高质量发展“十大典型”案例研究 J.经济体制改革，2022（1）：73-81.7朱天义，黄慧晶.乡村振兴中基层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的衔接机制基于“情境策略”的分析框架 J.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2，55（1）：110-122.8李艺，李霖.乡村产业振兴中政府元治理的作用机制研究基于豫东 A 县的个案分析J.地方治理研究，2022（3）：54-65，80.9林毅夫.新结构经济学的理论基础和发展方向 J.经济评论，2017（3）：4-16.10金媛，王世尧.政府脱贫目标与农户行为选择偏差理论与产业扶贫项目的经验证据 J.财经研究，2019，45（6）：29-41.11刘燕舞，姚巧华.乡村振兴背景下乡村产业发展的微观社会结构研究基于四个村庄案例的分析J.贵州社会科学，2021（12）：143-150.12许汉泽，李小云.精准扶贫背景下农村产业扶贫的实践困境对华北李村产业扶贫项目的考察 J.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7（1）：9-16.13赵培，郭俊华.共同富裕目标下乡村产业振兴的困境与路径基于三个典型乡村的案例研究 J.新疆社会科学，2022（3）：169-177.14GIDDENS A.The Third Way：The Renewal ofSocialDemocracy M .Cambridge：PolityPress，1998：60-64.15DEES J G.Enterprising NonprofitsJ.Harvard Business Review，1998，76（1）：54-67.16田蓉.超越与共享：社会企业研究新进展及未来展望 J.南京社会科学，2016（12）：53-58，64.17高传胜.社会企业的包容性治理功用及其发挥条件探讨 J.中国行政管理，2015（3）：66-70.18胡亦武，石君煜.社会企业概念及发展探析J.贵州社会科学，2015（9）：126-131.19朱志伟，徐家良.迈向整合性认证：中国社会企业认证制度的范式选择 J.华东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36（4）：124-135.20刘志阳，王陆峰.中国社会企业的生成逻辑J.学术月刊，2019，51（10）：82-91.21余晓敏，丁开杰.社会企业发展路径：国际比较及中国经验 J.中国行政管理，2011（8）：61-65.22 英 安东尼 吉登斯.现代性的后果 M.田禾，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18-25.23POLANYI K.The Great Transformation：ThePolitical and Economic Origins of Our TimeM.Boston MA：Beacon Press，1944：21-24.24GRANOVETTER M.Economic Action and Social Structure：the Problem of EmbeddednessJ.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1985，91（3）：481-510.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725郭亮.从脱贫攻坚到乡村振兴：村级治理的主体性建设研究 J.湖南社会科学，2022（1）：105-111.26胡高强，孙菲.新时代乡村产业富民的理论内涵、现实困境及应对路径 J.山东社会科学，2021（9）：93-99.27郭劲光.网络嵌入：嵌入差异与嵌入绩效 J.经济评论，2006（6）：24-30.Disembodying and Embeddedness：Study on the Mechanism of SocialEnterprise Participating in Rural Industry Revitalization：Based on the Case Analysis of Village LSUN Jiabo1，LUO Haoqi2（1.School of International Affairs and Public Administration，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Qingdao 266100，China；2.School of Public Policy and Administration，Chongqing University，Chongqing 400044，China）Abstract：If the industry prospers，the countryside will prosper，and the revitalization of the rural industry is the premise to solve all the problems in the countryside.Social enterprises，which solve social problems through commercial means，are on the rise，and there is much to be done for them to participate inthe revitalization of rural industries.It is worth studying how social enterprises participate in rural industryrevitalization under the background of multi-subject co-governance.Based on the construction of an analytical framework based on the disengagement theory and embedding theory，the paper studies the practice ofsocial enterprise Bixiang Companys participation in the industrial revitalization of villageL，and finds thatthe unique advantages of social enterprises public welfare and business are fully displayed.Under the disengagement mechanism，symbols and expert systems come into play，and social enterprises help villagestranscend geographical barriers and obtain a sustainable supply of external resources.Under the embedment mechanism，through relationship embedment and structure embedment，social enterprises can realizeembedment in villages and share benefits and development with villagers，so as to truly benefit the people.A high sense of social responsibility rooted in traditional Confucian thought has given social enterprisesbroad space for development and promising prospects in the field of rural industrial revitalization.Key words：social enterprise；rural revitalization；industry revitalization责任编辑：金仁旻脱域与嵌入：社会企业参与乡村产业振兴机制研究No.1，20232023年第1期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