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_孙芳.pdf

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孙芳荣文钧温珺绿色发展孙芳系南京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国际经贸问题研究中心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荣文钧系南京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温珺系南京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国际贸易理论与政策。通讯作者：荣文钧，电子邮箱：。感谢 国际经济合作 匿名审稿专家的意见和建议，文中疏漏由笔者负责。*本文系南京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青年教师科研基金项目（项目编号：JGQN1704）的阶段性研究成果。气候问题已成为世界各国的共同关切。随着全球气候越来越恶劣，各国纷纷开始寻找解决之策。欧盟一直以来都担当着全球应对气候变化的领导者，欧盟委员会于2021年7月14日提交了碳边境调节机制（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CBAM）立法方案，正式开启立法进程。2022年3月15日，欧盟理事会就CBAM的一般性原则达成共识，并规定欧盟将对进口的水泥、铝、化肥、钢铁等产品征收碳边境税。该机制一经采用，将形成世界上第一个碳关税。欧盟CBAM带有相当程度的贸易保护主义特征，中国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碳排放国，同时也是欧盟最大的贸易伙伴，CBAM 无疑会对中国的产业发展、贸易投资等产生较大冲击，在国内同步实施碳达峰、碳中和战略内 容 提 要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的提出意味着碳规则将在国际贸易中发挥愈加重要的作用。该机制能否有效应对气候变化尚未可知，但其实施必然会对中欧贸易投资关系产生影响，进而影响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活动。分析碳边境调节机制的发展历程、主要内容以及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现状可以发现，碳边境调节机制在短期内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并不明显；但从中长期看，或将加大中国企业在欧盟投资规模，改变中国在欧盟的投资布局，并促使能源领域投资转向新能源。基于此，中国应从国家和企业层面作出努力，积极应对碳边境调节机制。关键词碳边境调节机制；碳关税；中国直接投资中图分类号F125，F742，F811.4DOI10.20090/ki.gjjh.2023.2.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1515（2023）02-0060-10 60的情况下，对中国高碳排放行业的发展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CBAM 主要针对欧盟进口产品，在贸易成本提高的情况下，国内高碳排放企业可能会通过直接投资的方式规避 CBAM 的征税环节。如何应对CBAM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推动中国企业平稳“走出去”，是当前中国促进对外投资进程中亟需研究的问题。本文总结欧盟CBAM 的发展历程及主要内容，分析该机制对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活动的影响，并从国家和企业层面提出应对之策。一、CBAM的发展历程及主要内容（一）发展历程CBAM是对欧盟以外进口产品二氧化碳排放征收的费用，旨在维护欧盟气候政策的有效性。CBAM 并非独立存在，而是欧盟排放交易体系（Emissions Trading System，ETS）的补充措施，尤为重要的是，为了避免对欧盟产业的双重保护，欧盟ETS下针对CBAM覆盖行业的免费配额将会逐渐取消。2019 年 12 月，欧盟委员会通过 欧洲绿色协议（European Green Deal），首次正式提出CBAM。2020年3月，欧盟委员会提交CBAM影响评估报告并公开征询意见。2020年9月，欧盟委员会宣布将CBAM纳入2021年立法议案。2021年3月，欧洲议会表决通过设立CBAM的原则性决议，同年7月，欧盟委员会发布“Fit for 55”一揽子计划，其中包括最初版本的 CBAM 立法草案，正式启动 CBAM立法程序。2021年11月，欧洲议会国际贸易委员会公开关于CBAM议案的修改意见。2022年3月，欧盟理事会就 CBAM 的一般性原则达成共识。2022年5月，欧洲议会环境、健康和食品委员会内部投票通过了关于建立CBAM的条例提案初稿。2022 年 6 月 22 日，欧洲议会通过关于建立 CBAM的条例提案的修正案。2022年6月29日，欧盟环境部长会议达成了欧盟理事会关于CBAM的共同立场。至此，欧盟委员会、欧洲议会和欧盟理事会就CBAM立法达成了内部一致意见，下一步还要进行三方协商并完成立法程序。关于CBAM的起征时间点和免费配额的退出时间，欧盟理事会和欧盟委员会的意见是，自2026年开始征收CBAM，自2035年完全取消欧盟产业获得的免费配额；欧洲议会提议的起征时间为2027年，免费配额的退出时间为2032年。预计这将成为后续CBAM立法进程中的关键分歧点。（二）主要内容欧盟内部立法程序较为复杂，需要多个立法部门协作完成。目前，CBAM 的立法进入了欧盟委员会、欧盟理事会和欧洲议会的三方会谈阶段，尚未确定最终的实施细则。欧洲议会于2022年6月22日通过的CBAM修正案是对上年7月欧盟委员会公布的CBAM立法草案的正式修正意见，本文将以该修正案的内容进行阐述与分析。1.适用范围与阶段划分CBAM 的实施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20232026 年，为过渡阶段，主要针对水泥、电力、化肥、钢铁、铝、有机化学品和塑料生产制造过程中直接或间接耗用电力排放的二氧化碳、一氧化二氮和全氟碳化物。在该阶段内，进口商无需向欧盟相关部门缴纳任何费用，但需每季度申报其进口产品数量、总隐含碳排放量、总隐含间接排放量以及进口产品在原产国已支付的碳价。在过渡阶段结束前，欧盟委员会应向欧洲议会和欧盟理事会提交评估报告，以确定是否具有进一“Fit for 55”一揽子计划提出了包括能源、工业、交通等在内的多项举措，旨在推动欧盟实现其气候目标，其中就包括建立碳边境调节机制。参见欧洲议会修正案文本：European Parliament,“Amendments Adopted by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on 22 June 2022 on the Proposalfor a Regulat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Establishing a 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June 22,2022,https:/www.europarl.europa.eu/doceo/document/TA-9-2022-0248_EN.pdf。2022-08-03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 61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步将范围扩大到运输服务的嵌入式排放的可能性。第二阶段为正式实施阶段，将从2027年开始正式征收 CBAM。从该阶段开始，进口商需根据其进口产品的隐含碳排放量清缴相应数量的CBAM证书。2.适用国别修正案中明确提出，CBAM仅豁免已加入ETS的非欧盟国家（冰岛、列支敦士登和挪威），或者已经完全实现与欧盟碳市场连接且已经对商品实际征缴碳价的国家（瑞士、英国）。需要注意的是，修正案并未提及给予包括最不发达国家在内的任何其他国家的特殊待遇。此外，修正案序言第55条明确提出，尽管出售CBAM 证书的收入将作为欧盟的预算资金，但根据欧盟预算的普遍性原则，欧盟应当资助最不发达国家，帮助其实现制造业“去碳化”，每年的金额不低于出售CBAM证书产生的收入。同时，欧盟应向最不发达国家提供必要的技术援助。然而，修正案中并未给出关于技术援助涉及哪些方面以及援助程度的实质性说明。3.纳税方式首先，进口商需要承担 CBAM 的纳税义务。进口商需要在欧盟成立的CBAM执行机关注册登记，获准后才允许进口相关产品。其次，进口商需要向执行机关购买与进口产品所含碳排放量一致数量的电子凭证。执行机关以上一周计算的拍卖排放额度的结算均价作为下一周电子凭证的价格。进口商按照购买时间的先后顺序缴纳电子凭证。在进口清关时，进口商无需缴纳电子凭证，简而言之，碳关税是在下一年度的15月结算，而不是逐笔支付。每年5月31日前，进口商需要统计上一年度的进口产品所含的碳排放量和与之相对应的电子凭证数量，并向执行机关进行申报。进口商务必确保在截止日期前其CBAM系统账户中有充足的电子凭证，否则会被处以高额罚款。执行机关有权要求进口商在一个月内交出额外的CBAM证书。最后，进口商若剩余电子凭证，在年度结算后，执行机关可根据进口商的要求，以其购买电子凭证时的价格回购。每年6月30日前，执行机关将清零上年度进口商购买的电子凭证。4.应缴金额CBAM的目标是使欧盟境内外的制造商为生产过程中的二氧化碳排放支付相同的碳成本。不同国家的碳市场建设参差不齐，对不同国家的进口产品采用相同的标准进行征税有失公允。因此，应以欧盟和出口国之间碳价的差额进行征税，这里的碳价指的是一国温室气体排放交易制度下以税收、费用或排放配额等形式支付的金额。CBAM 的应缴金额为欧盟、出口国间的碳价差额与产品隐含碳排放量的乘积。为了避免对欧盟本土企业的双重保护以及与世界贸易组织规则的冲突，还需扣除欧盟产业获得的免费配额。5.免费配额为了避免免费配额与CBAM构成对欧盟产业的双重保护，根据修正案第 31 条第 1a 款，欧盟对CBAM 覆盖行业的免费配额作出相应的削减规定。从 2023 年 1 月 1 日至 2026 年 12 月 31 日，CBAM覆盖行业的免费配额保持不变。从2027年开始，免费配额分配比例将从此前的100%逐年降低，具体表现为 2027 年为 93%，2028 年为 84%，2029 年为 69%，2030 年为 50%，2031 年为 25%，最终在2032年完全取消免费配额。未被CBAM覆盖的部门则将继续根据其行业基准值获得免费配额分配。6.规避做法规避做法是指规避CBAM规定的任何义务的任何措施。这些情况应是源于除规避或减轻CBAM 规定的义务外，具有充分正当理由或经济 曾桉等：碳中和背景下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对我国的影响及对策分析，中国环境管理 2022年第1期，第33页。European Parliament,“Amendments Adopted by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on 22 June 2022 on the Proposal for a Regulation of the Euro-pean Parliament and of the Council Establishing a Carbon Border Adjustment Mechanism,”p.73.62理由的实践，包括但不限于以下六种情形：出口国对CBAM涵盖范围内的出口欧盟商品提供直接和间接补贴，例如优惠税收安排、能源定价、出口退税或其他形式的出口补偿，以吸收与在第三国支付的二氧化碳价格有关的部分或全部成本；在第三国支付的二氧化碳价格仅用于出口到欧盟的产品；将产品轻微改动使其超出CBAM的覆盖范围；将CBAM覆盖范围内产品的下游产品的生产活动外包至海外，以避免在欧盟支付二氧化碳价格；有关产品经由碳价较高的第三国转口至欧盟；出口商或生产者对其销售和生产模式和渠道的重组，或任何其他种类的双重生产和双重销售做法。二、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现状长期以来，欧盟是中国企业投资青睐的目的地之一。截至2021年末，中国在欧盟的直接投资存量为 959 亿美元，占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的3.4%。2021年，尽管欧洲议会单方面冻结了 中欧全面投资协定（EU-China 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CAI），加上新冠疫情的影响，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流量有所下降，但总体上看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存量正在逐渐回暖。本节将从投资规模、行业分布和地区分布三个角度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现状进行分析。由于英国已于2020年正式脱欧，本文将中国对英国的直接投资排除，仅计算中国对其他27个国家的直接投资。（一）投资规模总体上升自2007年以来，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总体呈现上升趋势。从投资流量来看，2008年因受到金融危机影响，中国在欧盟的年度直接投资流量小幅回落。但此后 20092011 年间，发达国家在金融危机的影响下市场低迷，为中国的海外投资提供了机会，中国在欧盟的直接投资开始呈现高速增长的态势。随后几年由于欧债危机的影响，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流量有所下降。2015年中国企业在卢森堡的大规模撤资导致当年的投资流量有所下降，从2016年开始中国在欧盟的直接投资流量保持着较高的水平，但未呈现显著增长趋势（参见图1）。与此同时，随着中国对外直接投资总量的不断增加，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在对外投资总量的占比却呈现下降趋势（参见图2）。造成该趋势的原因为：一是自2015年起，中国对东盟直接投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2021 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http:/ 20072021年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流量资料来源：笔者根据20072021年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整理。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 63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资流量始终保持较高水平，东盟超越欧盟成为中国第二大对外投资目的地，一定程度上对在欧盟投资形成分流，使其占对外投资总量的比重逐渐下降；二是欧盟日益严格的监管审查外资制度，这种制度严重影响了中国在欧盟地区的投资活动；三是相比于中国对外直接投资存量，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的增长速度较慢。（二）投资行业多样化从投资数额来看，自2007年以来中国对欧盟的直接投资行业分布呈现多样化态势。根据中国全球投资追踪（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CGIT）数据库的统计，截至2021年末，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数额超过百亿美元的行业包括汽车、能源、文娱和房地产，其中对汽车行业和能源行业的投资最多，分别为439.0亿美元和308.9亿美元（参见图3），而未来CBAM最可能涉及的行业正是集中于汽车、能源等行业。2021年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的行业结构同样呈现多样化态势（参见表1）。表现强劲的行业包括消费、汽车、能源和物流。主要包括几笔大型投资活动，例如高瓴资本以 43.8 亿美元收购飞利浦（荷兰）家电业务、宁德时代投资17.7 亿美元在德 李佳、刘阳子：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在规制与挑战中前行，国际贸易 2019年第9期，第55页。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https:/www.aei.org/china-global-investment-tracker.2022-04-06图2 20072021年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资料来源：笔者根据20072021年 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整理。图3 按行业划分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金额（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笔者根据CGIT数据库整理。64国建设电池生产基地等。（三）投资地区较为集中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的地区集中度较高，主要集中于西欧地区。从投资流量来看，2021年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 78.6 亿美元，对西欧地区直接投 资 60.7 亿 美 元，占 对 欧 盟 直 接 投 资 流 量 的77.2%。其中，投资流量超过十亿美元的国家中有三个国家属于西欧地区，分别为德国、荷兰、卢森堡，投资流量分别为27.1亿美元、17.0亿美元、15.0亿美元。从投资存量来看，中国对欧盟国家直接投资存量排名前十名的国家中有五个国家属于西欧地区，分别为荷兰、卢森堡、德国、法国、奥地利，且对这五个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占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的71.9%。其中，对荷兰、卢森堡、瑞典、德国这四个国家的直接投资存量均超过百亿美元（参见图4）。具体来看，中国对西欧地区直接投资存量为693.88亿美元；对北欧地区的直接投资存量仅次于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根据联合国统计司的地理区域划分标准，西欧地区包括奥地利、比利时、法国、德国、卢森堡、荷兰；北欧地区包括丹麦、爱沙尼亚、芬兰、爱尔兰、拉脱维亚、立陶宛、瑞典；南欧地区包括克罗地亚、希腊、意大利、马耳他、葡萄牙、斯洛文尼亚、西班牙、塞浦路斯；东欧地区包括保加利亚、捷克、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斯洛伐克。塞浦路斯属于西亚地区，但其作为欧盟国家，出于数据处理考虑，本文按照其地理位置将其划分至南欧地区。United Nations Statistics Division,“Methodology,”https:/unstats.un.org/unsd/methodology/m49/#geo-re-gions。2023-02-07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2021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第65页。同上，第66页。投资领域消费汽车能源物流通信技术航空农业2019年1.076.01.19.812.5002020年03.88.71.22.41.05.82021年44.928.912.311.16.01.91.3表1 按领域统计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额（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笔者根据CGIT数据库整理。图4 截至2021年末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前十名国家（单位：亿美元）资料来源：笔者根据 2021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整理。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 65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西欧地区，为195.18亿美元（参见表2）。这两个地区为中国企业在欧盟直接投资的主要地区，投资存量约占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的93%。三、CBAM 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由于 CBAM 是分段实施，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会存在短期影响（2026年底前）和中长期影响（2027年后）。在20232026年的过渡阶段结束前，欧盟对进口商品的实际碳排放不征收费用，只需进口商进行申报。因此，在该阶段结束之前，企业实际上不需要缴纳碳关税，对于中国在欧盟的直接投资活动影响很小，故本文不再赘述其短期影响，重点分析中长期影响。（一）CBAM或将加大中国企业在欧盟投资根据欧洲议会 CBAM 修正案，钢铁和铝将是首批纳入CBAM的征税对象。钢铁和铝产品在中国对欧盟的出口产品中占比最大，欧盟此举无疑会对中国钢铁和铝行业竞争力造成较大影响。钢铁和铝制品应用广泛，可用于汽车制造、机械制造、船舶制造、飞机制造、房地产、基础设施建设等行业。当前，中国企业在欧盟境内虽有一定量的在钢铁和铝行业的直接投资，但是所占比例不大。据估计，CBAM 会导致中国向欧盟出口的钢铁成本增加约25%，铝成本增加约9%，贸易成本的增加必然使这类产品在欧盟市场的竞争力受到严重损害。而中国企业对汽车、房地产、基础设施建设等行业存在一定的投资基础，对进口钢铁和铝产品进行征税后，也可能会影响这些行业的发展。意大利、比利时、西班牙是从中国进口钢材的主要欧盟成员国，一旦CBAM正式落实，中国钢材产品在欧盟境内将失去竞争优势，对欧盟的出口势必会受到影响。为规避该负面影响，国内钢铁企业或将在欧盟国家进行并购或绿地投资，促进中国相关行业企业加大对欧盟的直接投资。这不仅能够规避碳关税，还能够充分利用欧盟的先进工艺流程和节能降碳技术，提高产品竞争力，反哺国内钢铁行业，促进产业和产品结构优化，加快低碳转型。对于铝行业来说，中国企业面临着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局面。2021年第四季度以来，因能源价格上涨致使电力成本提高，欧盟成员国中已出现电解铝企业减产的情形，且减产规模持续扩大，能源价格上涨可能使欧洲铝业遭受毁灭性打击。而部分铝冶炼产能一旦关闭将很难再恢复，甚至将进一步影响相关产业，这意味着未来一段时间内欧盟制造业用铝或将更加依赖进口。在此情况下，国内铝企业可以选择在欧盟进行直接投资，或将占据一定先机，同时也可以为应对CBAM提前作准备。此外，相比于欧盟委员会的CBAM草案，欧洲议会的CBAM修正案将纳入CBAM的行业范围进一步扩大，从原先的水泥、电力、化肥、钢铁和铝扩大到有机化学品和塑料生产制造过程中直接或间 中华人民共和国商务部、国家统计局、国家外汇管理局：2021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第66页。王晨：钢、铝两大产业出口成本或大增 中国反对欧盟碳边界调整机制，21 世纪经济报道网站，2021 年 8 月 5 日，https:/ 按地区统计中国对欧盟直接投资存量情况资料来源：笔者根据 2021年度中国对外直接投资统计公报 整理。66接耗用电力排放的二氧化碳、一氧化二氮和全氟碳化物。随着CBAM的运行逐渐成熟，越来越多属于欧盟ETS覆盖范围的高贸易暴露风险且高碳强度产品（Emission Intensive&Trade Exposed，EITE）也将会被逐步纳入CBAM覆盖范围。欧洲议会修正案明确提出，在2030年1月1日前应将所有属于ETS的产品纳入CBAM覆盖范围，优先考虑EITE产品。尽管目前并未覆盖其他产品，但未来CBAM扩大覆盖范围在所难免，这些行业向欧盟出口的产品必然会面临贸易成本提高和出口量减少的潜在威胁，国内相关企业应予以高度重视。这或将促进上述企业尤其是大型跨国企业以并购或绿地投资的方式在欧盟境内从事生产经营活动，进而规避CBAM的影响。（二）CBAM或将改变中国在欧盟的投资布局欧洲议会 CBAM 修正案已在考虑，20272032年ETS下针对CBAM覆盖行业的免费配额将逐年降低，到2032年完全取消。对于欧盟企业而言，碳排放配额供应将变得十分紧张，这意味着碳价在未来将被持续推高。欧盟越来越严格的碳排放标准及持续走高的碳价将给纳入CBAM范围的行业带来巨大压力，也将使其他国家在欧盟的投资成本上升。长此以往，在免费配额减少甚至不复存在的情况下，企业必须要考虑自身的减排方案。因此，欧盟高碳排放标准势必会改变中国在欧盟的投资格局。中国预计于 2030 年实现碳达峰，而欧盟成员国目前已全部实现碳达峰，高碳排放标准必然会使中国在欧盟的高碳排放企业更加难以生存。近年来“一带一路”倡议不断推进，中国企业可能会转向对沿线国家进行投资，以应对欧盟投资成本上升的潜在风险。同时，在欧盟境内已经进行投资的中国企业可能会向周围的非欧盟国家投资，再从这些国家出口产品至欧盟。（三）CBAM或将促使企业投资转向新能源领域根据CGIT数据库的数据，中国对欧盟含碳排放的投资领域主要包括能源领域和汽车领域，且国家分布主要集中于欧盟境内的发达国家，包括德国、法国、意大利等。虽然该数据库只统计了中国对外直接投资金额达到1亿美元以上的投资活动，忽略了不足1亿美元的投资，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当下中国对欧盟能源领域的投资主要围绕煤炭、石油、天然气和新能源领域，其中对新能源领域的投资数额最大、占比最多，其次则是石油和天然气。而作为传统能源的煤炭，在ETS修订致使其价格上涨后，到2030年在欧洲大部分国家将变得无利可图。此外，欧盟ETS的此次修订提到，较低收入成员国可以从已分配给该成员国用于拍卖的配额中免费分配给发电装置，以支持有助于以下方面的投资，包括能源结构和供应来源的多样化、基础设施的重组、环境升级和改造、清洁技术发展、能源生产部门以及输配电部门的现代化。这一规定或将加大中国对欧盟新能源领域的投资，促进企业加快绿色投资的步伐。截至2021年末，中国对欧盟新能源领域的投资额为137.1亿美元，占中国对欧盟能源领域投资额的26.4%，主要集中于德国、希腊和西班牙。在享有将配额免费分配给能源部门的保加利亚、匈牙利和罗马尼亚等国家，中国的新能源投资微乎其微。能源合作是“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合作领域，受欧盟 ETS对新能源支持的影响，中国企业或将扩大对德国、南欧国家和东欧国家新能源领域的直接投资。此外，中国对欧盟汽车领域的投资也在增加，尤其是新能源汽车领域。典型项目如宁德时代在德国共投资20.5亿美元建设电池工厂，恒大以17.5亿美元收购瑞典新能源汽车研发生产商NEVS的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European Commission,“Allocation to Modernise the Energy Sector,”https:/climate.ec.europa.eu/eu-action/eu-emissions-trading-system-eu-ets/free-allocation/free-allocation-modernisation-energy-sector_en.2022-04-07 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 67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全部股份。事实上，动力电池是电动汽车生产过程中造成碳污染的主要来源，这意味着如果在国内生产电池并出口至欧盟，将来同样会面临贸易成本提高的风险，削弱中国动力电池的竞争力；而直接在欧盟境内投资建厂从事生产活动，则可以有效避免因从中国进口带来的征税。欧洲是全球第一大新能源汽车销售市场，为促进境内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欧盟国家均加强了对新能源汽车的补贴。欧洲新能源汽车的发达技术也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欧洲新能源汽车的发展，奔驰、宝马、奥迪等品牌均在新能源汽车、电池、电芯等产品上加强研发和创新，未来欧洲新能源汽车发展前景良好。中国企业在欧盟国家收购车企和进行绿地投资，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这一前景。因此，CBAM的实施，尤其是未来很可能扩大征税范围，或将促进中国企业对欧盟新能源汽车和动力电池等领域的投资。四、中国对策（一）国家层面1.推进中欧双边投资合作虽然 中欧全面投资协定 搁浅，但是中国仍然可以向欧盟传递中国推进中欧双边投资合作的良好愿望。一是持续推进中欧双边投资合作。中欧在金融、新能源、电信技术、航空科技等领域已有坚实的合作基础，在新能源汽车制造、房地产、基础设施建设等行业也有极大的合作空间。中国应放低上述领域投资门槛，换取欧盟减少对中国企业的限制。二是重点推进中欧绿色低碳技术投资合作。绿色低碳技术是欧盟推进碳减排的重要抓手，也是中国推进低碳转型、实现“双碳”目标的重要保障。在数字技术、储能、热泵、循环经济以及碳捕捉、利用和封存技术（CCUS）等前沿技术领域，中欧应建立专门工作组，定期开展合作交流、分享最佳实践经验，重点攻关关键核心技术项目。中国对欧盟绿色低碳技术进行投资，不仅能够使中国企业获得先进技术，有效降低产品含碳率和实际碳排放以充分应对 CBAM，还能够推动欧盟国家的碳减排，是中欧双方互利共赢的最佳选择。例如，上海工宝电气曾对希腊绿色低碳技术领域进行投资，通过技术效应直接推动了希腊的节能减排。2.鼓励和引导新能源企业对欧盟直接投资一是要把握住欧盟致力于清洁能源发展的契机，鼓励和引导新能源企业尤其是民营新能源企业扩大对欧盟直接投资。近几年，随着中国新能源政策的利好，吸引了大批民营企业进入，成为中国新能源事业发展的重要支撑。然而，与国有企业相比，民营企业在抵御风险能力上尚有差距。各级政府应结合南欧国家的实际,利用南欧及地中海地区国家对吸引中国资本的相关鼓励政策,出台差别化的扶持政策,在融资、商务促进、欧洲资本市场推介等方面为民营企业提供开拓南欧新能源市场的便利条件。二是要构建中国新能源企业对外直接投资政策保障体系，建立健全国际新能源政策、标准、项目招标等公共信息平台，丰富企业获取和掌握国际最新消息的渠道，以便企业作出正确投资决策。同时，还可设立专项基金、提供充足的商业信贷支持和优惠金融政策，提高企业应对汇率风险、投资风险等各类风险的能力。三是积极参与新能源国际标准制定，重点推动风电、光伏产品检测认证的国际合作和互认机制，加快关键技术标准研制，提高参与制定国际标准的能力。四是要充分利用“一带一路”倡议建设平台，加快推进中国新能源企业在中东欧国家的对外直接投资新发展。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China Global Investment Tracker.”江思羽：碳中和目标下的欧盟能源气候政策与中欧合作，国际经济评论 2022年第1期，第154页。吴绍鑫:中国对南欧能源业对外直接投资差异化策略研究，经济研究参考 2017年第31期，第71页。俞敏、李佐军、高世楫：欧盟实施 欧洲绿色政纲 对中国的影响与应对，中国经济报告 2020年第3期，第136页。683.高度重视与欧盟的双边谈判针对欧盟试图以单边措施的形式对欧盟进口商品加征碳关税的行为，中国必须高度重视与欧盟方面的双边谈判。一方面，欧盟提出建立CBAM，对中欧贸易投资具有较大影响，中国应当主动与欧盟接触，与欧盟启动碳定价的双边谈判，避免CBAM的自由裁量。另一方面，中国作为碳排放的净流入国，需要向欧方充分说明不能简单以中欧碳价的对等作为评估企业碳排放成本对等的依据。中国应当据理力争，秉持“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为中国企业争取CBAM的义务减免，实现国内碳市场与欧盟碳市场对标，从而促进中国企业对欧盟直接投资。此外，在与欧盟保持谈判的同时，也应当采取相应的反制措施。欧盟推进CBAM的出发点是加速20202030年碳减排进程，过度执着于CBAM规则本身很可能会陷入逻辑陷阱。因此，中国应当主动跳出气候治理领域，引导话题向有利于中国的方向，保障中国贸易与投资利益。在重视与欧盟方谈判的同时，还应当适时启动中国征收碳关税可行性研究，探索创立中国自己的碳关税、碳标签、低碳订单、低碳产品认证等形式的低碳标准，全面参与甚至引领全球气候治理。（二）企业层面1.加快绿色低碳技术研发与应用中国企业之所以会受到 CBAM 的影响，根本原因还在于对绿色低碳技术的研发与应用不如欧盟国家，欲促进含碳排放企业对欧盟的直接投资，企业自身必须加快绿色低碳技术的研发与应用。已有研究证明，碳捕集与封存（Carbon Capture andSequestration，CCS）技术和电转气（Power-to-Gas，P2G）技术可以进行耦合，即CCS捕集CO2，P2G在消纳可再生能源的同时利用CO2合成燃气，燃气经气电/热转换，产生CO2再次被捕集，形成碳的循环利用。企业只有实现自身的减排，才能更灵活地应对CBAM所增加的碳排放成本，才能更有效地促进对欧盟直接投资。2.重视碳排放足迹核算目前，CBAM草案明确指出欧盟进口商需要向CBAM行政机关申报进口商品所含碳排放量，这就需要生产国企业对其产品的碳足迹进行核算，否则将会面临更高的排放成本。除了CBAM，欧盟ETS也要求欧盟境内企业记录碳排放足迹，随着未来免费配额的减少，企业碳足迹核算准确与否关系到自身的排放成本，这相当于变相增加了中国企业的投资成本。因此，企业要高度重视碳排放足迹的核算。一是建立企业碳足迹核算体系。通过核算产品的碳足迹，企业可以充分了解产品的消耗和排放情况，从而有针对性地实施减排措施。在对欧盟进行申报的过程中，也将减少因排放足迹无法被核实而导致排放成本提高的可能性。二是成立专门的碳足迹核算小组。各类碳足迹数据将统一由碳足迹核算小组进行核算、审查。企业也要培养有核算能力的员工，或者招募有能力的欧盟员工。3.提高投资风险管控水平在企业对欧盟直接投资的过程中，投资风险的考量是企业绕不开的环节。因此，中国企业应当在投资决策的过程中进行详细的信息收集与风险评估，谨慎选择投资地区。中国企业尤其是高碳排放企业在进入欧盟国家之前，必须充分了解欧盟ETS的相关政策以及欧盟各国高碳排放产业的政策环境，了解不同投资地区优势、经济情况与值得投资的领域，再权衡投资风险、成本和收益。同时，充分利用CBAM过渡期，提前做好投资预案。卢明霞、陈蕊、相超：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的影响及应对建议，国际石油经济 2021年第10期，第22页。许英明、李晓依：欧盟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欧贸易的影响及中国对策，国际经济合作 2021年第5期，第30页。张又中、张兴平、檀勤良：考虑碳捕集和电转气技术耦合的多能互补系统协同规划，可再生能源 2021年第8期，第1107页。（来稿日期：2022-06-08修回日期：2022-09-19责任编辑：黄格）碳边境调节机制对中国在欧盟直接投资的影响及对策 69国家高端智库主办刊物2023年第2期总第422期Outlook of Chinas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in 2023Chen Zhaoyuan1Yang Ting2Cheng Runtao31.Chinese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s;2&3.University of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nd EconomicsAbstract:In 2022,the global and regional situations undergo profound and complex evolution as food,energy and debt crises emerge together.Investor expectations are altered by the possibility of an economicdownturn and the tightening of financial conditions,and the 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is overall sluggish.China vigorously responds to the impact of the unexpected factors,solidifies its position as a major out-bound investment country,steadily promotes the high-quality development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and optimizes the structure and industrial layout of Chinese 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China ac-tively participates in the reform and building of the global investment governance system.Chinese enter-prises further strengthen their global competitive competence,expand new areas of investment cooperationin the digital economy and green development and work with host countries to achieve reciprocal benefits.Since the world today undergoes major changes unseen in a century,China should properly manage arange of risks and challenges in outward investment and seize potential development opportunities to bettersupport the construction of a new development pattern and promote high-quality growth.Key words: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Belt and Road Initiative,investment rule,transnational corpor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