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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史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

一张1817年英国海军绘制的卡洛尼海湾的地图，那是希腊的一个环礁湖，就在那里亚里士多德开始了对生物世界的探索。亚里士多德认为有机体是由自身的“灵魂们”而形成并维持下去的，他所谓的“灵魂们”是指生物新陈代谢的走势与调控网路。地图上，在湖内部叠加后就形成了这张酵母菌调控网络图：在21世纪，亚里士多德的这个版本图已经得到证明。
那么，谁是史上最伟大的生物学家？问得好。大多数人认为应当是达尔文。我是说，达尔文排名第一，是一流的。他使我们知道进化论，他使我们相信进化的存在，他使我们了解进化的原因。这似乎看起来无可匹敌。好吧，是的，你接下来可能还会说：孟德尔。孟德尔发现了转基因，那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发现。我估计你还会问得更远，还会给我列出一堆人名，诸如只不过发现了DNA结构的沃森和克里克，那东西只是结构生物学的一小部分，真的，就是生物化学的一点点内容。

好吧。那么究竟谁是排在第一的那个幸运儿？我自己有个很明确的答案。那就是亚里士多德。这是个意外的答案。因为即使我现在说，一些生物学家可能会知道，或者他们可能会突然记起来在第一学年的教科书上就这么写着，亚里士多德是生物学之父，他们还是会说：‘哦是的，但是他弄错了所有的事情。’我觉得这种说法是一种谣言。关于亚里士多德——这也是为什么我爱他——他的思想是如此具有系统性，是如此深邃，是如此宽广，如此独特——毋庸置疑他是一个科学家。

亚里士多德师从柏拉图。在公元前347、348年的时候，那时亚里士多德年近四十岁，他离开了雅典，去莱斯沃斯岛。他沿着爱琴海疾走了一段，就遇见了他未来的妻子。我们认为当时她是18岁。我们不能确定。我们知道她的名字是皮提亚斯。我们觉得她会很年轻，这是因为亚里士多德曾说过男人的适婚年龄是37岁，女人的适婚年龄是18岁；而我们知道他自己是在37岁结的婚。所以我们推断他的妻子当时18岁。他是一个擅长把事情理性化的大师。

不管怎样，我们知道他37岁，他离开雅典。他在柏拉图逝世之后无意中做了这些事。有一种解释他为何离开的说法。据说，他当时是学院里最聪明的学生，显然是最高职位即学院院长的候选人，然而他没有得到。于是他走了。他在公元前345年到达了东爱琴海上的一个岛屿莱斯沃斯岛。

他已经有了一个年轻的妻子，他总是在思考着生物学。有时他会走去海边，有时他会抓几只蜗牛，有时也会从当地的海鲜市场上买几条鱼回来进行解剖，他还会记录下结果。在那些年里，生物学诞生了。我想到，莱斯沃斯岛，以及他工作所处的那个环礁湖，那片奇妙的环礁湖，还有一条横贯岛屿的美丽水道；如同加拉帕戈斯群岛、达尔文故居、安第斯山脉之于达尔文、洪保德以及其他伟大的生物学家一样，这些地方也激发着亚里士多德的灵感与激情。在我看来，那正是莱斯沃斯岛的作用。而他在那里的工作正是为生物学奠定了基础。

我们不知道他撰写那些著作时是遵循着怎样的顺序。不过我们可以稍微把握到一点。我们认为很有可能他写的第一本书就是——尽管有些学者对此存疑，这本书也的确不够重要——《动物志》，但你很难把它称为一本动物的自然历史。这确实不是一段自然的历史，它当然也不算是系统性的论文著述；如果要说它是什么，它更接近解剖学。他在书中全面讲述了消化系统、心脏、循环系统，还有其他，等等。而且他还揭示出这些在不同生物之间的区别。他研究了不同生物的行为，做了大量的解剖实验。

我们没有找到他记录实验的书，但是他曾经作出过一些说明，我们看到这是多么惊人的现代化。他说：“正如你能在图片上看到的，在左边，标有α（alpha）的部分是这个，标有γ（gamma）的部分是那个，还有标有ζ（zeta）的是那一个。”所以你可以推断到他有一张类似是画满了标记的解剖学图解。这种东西你在现代任何一本教科书中都可以看到。好了。上面说的就是《动物志》。

之后他又写了一本关于动物组成部分的书，这应当称为他的功能解剖学。再之后他写了一本关于运动的书，写了动物的各种运动，描述了睡觉、老化等行为变化。他提出了一个关于老化的清晰连贯的理论，这对生命的历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事实上，这构成了现代老化理论的一部分。他也确实写了两本关于这个理论的书。当然，他还撰写关于动物世代的书，这也是他的与动物发展演化相关的最好的书。他在这里做了他最伟大最精彩的观察实验。尽管这个观察很简单，但它是如此精彩，而且影响深远。他拿了一只刚孵出来的鸡蛋，然后敲开它，可以看到里面躺着还带着微弱心跳的小鸡胚胎，然后他观察了这个胚胎几天之间如何变化。这正是发生生物学的最初的状态，而发生生物学就是研究我们在个体发育期间是如何形成个体的一门科学。时至今日，鸡仍被数千名发生生物学家用来作为研究对象。

亚里士多德是如此的深邃与广阔，每一代人都应该对他有新的认识。他的作品，他的生物学作品，即使印成小字号，也会不少于一书架的书——或者是类似那么多的，数千页文章。尽管如此，很多优秀的现代生物学家可能还会相信，比起亚里士多德本人，这些成就不值一提。在思想的力度及宽广上，任何人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而这就是为什么在品读亚里士多德时，我们会觉得极其愉悦。这个完整的生物学系统与我们自身有几分相似，不过也有一点不可思议的相异之处，因为它有点儿像我们的生物学，却在前提上如此奇特如此不同。

品读亚里士多德，我们可以不受现代科学假设的束缚来看待这个自然世界，正因如此，我们会在这个过程中兴奋起来。你会再度审视事物，你会说：“那么，事实上，难道他在这其中没有什么意义所指吗？”但这正如我说的，每一代人都有必要去再次品读亚里士多德，恰恰是因为他是如此的深邃宽广，每一代人都可以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所追求的东西。在19世纪，科学领域最为重大的事件是分类生物学，这门学科将自然世界进行归类编目。人们此时看亚里士多德，他们发现了一位分类生物学家，一位分类学者。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这样的。很多学者怀疑他更多的只是一个会分类的人，我也持此意见。我并不认为分类生物学是他的主要理论。

那么当我品读亚里士多德的时候，我看到了什么呢？对我而言，最令我着迷的则是他关于灵魂的论述。现在，我知道灵魂确实是个比较奇特的事物，因为当谈论它的时候，我们会立刻想起基督教的灵魂理论，即所谓一种奇特的非物质存在，它漂浮在你的头顶，或是某种可以在死后拯救你的事物。这与亚里士多德所指的不同，完全不同。

亚里士多德认为灵魂是生命最重要的成分。没有活力论，也没有形而上学的理论。很难去掌握他的理解，但这完完全全是个经验主义的理论。他的理解类似是这样的：他说所有生物都有一个灵魂，当他们死去，灵魂就开始出现。所以“灵魂不死”应当是无稽之谈。柏拉图认为灵魂是不死的，很多人也相信灵魂是不死的，但是亚里士多德明确将灵魂应用在一个非常专业的、技术性的，且是全新的理论上。这就是生命的运动本质。

好了，就算是这样，但是灵魂究竟是由什么组成的？答案是，它不是由质料组成的，它不是由物质组成的。确实这有点儿怪。那么如果说它不是由物质组成的，它又如何存在？你会想这些，你会想很多关于灵魂的事，然后你会去读亚里士多德，于是你会看到他得到了什么结论。他所得到的是，灵魂本身不是物质，而是组织物质的一种方式。它是各成分之间的关系纽带。它就是系统。实际上，很多用隐喻来解释亚里士多德的理解的亚学（亚里士多德学）研究者，根据他们所撰写时代的不同，而使用“系统”、“控制论”等类似的词语。你要知道，那个时候“控制论”（cybernetics）还并没有别的意义，他们就会用这个词。我想这基本上是正确的。

如果我们了解了亚里士多德所理解的，我们可以展示出（你也可以在他的文章中找到），他很喜欢解释生物是如何从环境、食物中摄取养分的，又是如何分解这些养分，然后又将这些物质分配到所需的各个终端，以及这一切是如何在一个复杂稳定的系统的管理之下进行运作的。再说到内稳态。这是控制论体系会谈到的一点，他曾仔细描述过这个系统的细节。有一个是严重错误的，但是在他的四因说建立之后，以现代标准来看，他的基础化学完全达到疯狂的极点。但是考虑到这些，他的解释理论逻辑就非常清晰了。这非常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