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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者应当学会等待
刘晓东
儿童的天性、能力的生长有一定的程序。正如农作物的成熟要经过一定的时间、阶段一样，如果不重视儿童生长的需要及时机，“急于得到生长的结果，以致忽视了生长的程序”，必然会导致“拔苗助长”的不良后果。
日本著名的企业家、索尼电器的创始人井深大是一个大力“提倡”早期教育的人。他认为幼儿3岁以前的大脑是个“无底洞”。他说：“3岁以前幼儿大脑吸收能力比大人强得多……幼儿的大脑如同海绵，吸水饱和之后就会自动停止吸收。我们现在最应该担心的不是灌输得太多，而是灌输得太少。”
1985年，日本筑波国际科技博览会上，一棵用无土水耕法栽培的西红柿树进一步激发了井深大的想象力。那棵种植在玻璃馆里的一棵西红柿树，在几个月中结了13，000个西红柿。那是用“水耕法”培育起来的。而利用普通土壤种植的西红柿树充其量能结100个果实。“从这项实验开始以后，我立即联想到人的问题……由于发现了必须改变栽培时使用土的西红柿，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把栽培西红柿的无土水耕法的原理用于儿童教育，教育将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儿童又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艾尔金德指出，一种新的儿童成长观念正在形成，即“超级儿童”的观念。就像超人一样，“超级儿童”具有超凡的力量，甚至在婴儿的时候，就有远超于他们年龄的能力。人们认为，我们可以催赶儿童成熟，而且孩子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为了阐释“超级儿童”的观念，他们不惜扭曲事实。有的学者报告说，从胚胎的心跳可以证明，未出生的婴儿可以辨认母亲的声音了，有些人居然借此创立了整套的教育课程，教导父母给肚子里尚处于胚胎状态的小生命听莫扎特、读莎士比亚。他们认为这样可以刺激孩子智商的提高，让他们在人生的竞赛场上有一个捷足先登的开端。有的父母认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便使用麦克风。这种疯狂做法给幼小生命带来的摧残已被许多事实所证明。
面对这种现象，一位学者不无忧虑地指出，“这是一个万物都被注射了激素的年代”“我们吃着早熟的水果、蔬菜、粮食，看着早熟的明星的表演，阅读着早熟的作者的文字，祝愿自己的下一代在早熟者的行列里名列前茅。也许再过若干年，人世间的万物都将不再拥有童年，童年概念将在人们心中消失，儿童这个词所指的将不过是年龄较小的成年人而已。”
曾经有人问过弗洛伊德，以前维也纳街头到处可见的擦鞋童后来都做什么？这些鞋童精明世故，能言善道，因而颇得顾客欢心。弗洛伊德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他们后来都变成补鞋匠了。”
美国心理学家艾尔金德非常赞赏弗洛伊德的回答，并对此阐释说：从某方面来说，这些鞋童成长得太快，以至于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他们的人格特质过早被定型，几乎没有给未来人格的发展预留任何的空间。
我们从那些很小就接受运动或才艺训练的儿童那里常可看到人格太早定型的失败案例。由于过早专攻某些领域，他们人格的其他部分往往未能获得健康发展。除了专业知识，他们几乎没有办法和人谈别的话题。还有一些自幼就过度精于某些才艺的成人，他们的行为总是与一般成人不同。人为地推动幼儿超越其自然的水平，无异于训练动物在马戏团中表演杂技，这种做法对儿童的正常成长并无益处，反而可能导致长期发展的受阻。
早期的过度训练所遗留的恶劣影响是很深刻的。在《奥林匹亚赛会历年优胜选手题名录》中，先在儿童竞赛中得奖，随后这个选手又在成人比赛时得奖的人，总共只有二三例，原因是明显的早期训练中的剧烈运动损耗了儿童选手们的体魄。实践证明，过度教育与超前教育都是有害的。
在当今社会，孩子已为“尽快”成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前一阵子，当12岁的蒋方舟的《正在发育》一书被出版界大力炒作时，当蒋方舟被大众传媒渲染为少年成才的文学明星时，一位评论家却在书中闻到了异味：“我们说儿童是天真的，就是因为他们还不具有功利之心，因为他们属于游戏并且在游戏中获得快乐。如果一个儿童早早地具有了功利之心，那么，他肯定不是在顺应本性生长，而是被成年人的筹划所扭曲。”他指出：也许正因为如此，在蒋方舟的文字中，人们看到了她对成人世界的隐秘反抗。“《正在发育》以幽默笔法为掩护调侃了给她重压的成人世界，讽刺了包括她母亲在内的成年人。在一般儿童眼里，父母乃是权威和亲情的化身，而蒋方舟笔下的父母却滑稽得让人哭笑不得。”“其他在书中露面的成年人也都获得了展示负面形象的机会。”“现在蒋方舟被大众传媒渲染为少年成才的文学明星，她的母亲也在大谈培养低龄写作天才的秘诀。”“她（的母亲）和那些推波助澜的大众传媒的从业者没有注意到：以母亲和老师为代表的成年人在书中只拥有负面的形象，说明蒋方舟作为被迫早熟者已经在骨子里否定了他们。这是意味深长的。”
现在，许多人在高呼“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在这种急躁的拔苗助长的心态里，儿童的天性被摧折了，发展的基础断裂了，被拔过苗的孩子会像被拔苗助长过的庄稼那样逐步枯萎。教育者应当学会等待。
2004-07-22  《早期教育》20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