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伦·坡《鄂榭府崩溃记》中的空间叙事与“脑文本”演绎.pdf

收稿日期:2023-02-07作者简介:孙宝琳(1999),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爱伦坡 鄂榭府崩溃记 中的空间叙事与“脑文本”演绎孙宝琳(华中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9)摘要:鄂榭府崩溃记 是爱伦坡“脑文本”演绎生成的产物,在将“脑文本”诉诸笔端的过程中,爱伦坡赋予了空间独特的位置与价值。通过运用文学伦理学“脑文本”概念,分析小说叙述者“我”、主人公劳德立克、爱伦坡的“脑文本”与空间的关系,可以剖析出爱伦坡的伦理思想,进而完成对其创作意图的深层次溯源。将空间叙事与“脑文本”结合,就会发现 鄂榭府崩溃记 在预设之时受到作家“脑文本”影响,指向小说文本背后传达的富有深层内涵的叙事与伦理的和谐,这自然而然地驳正了对爱伦坡创作“为艺术而艺术”说法的标签化理解。关键词:爱伦坡;鄂榭府崩溃记;空间叙事;“脑文本”中图分类号:I 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3473(2023)03-0044-07DOI:10.16162/j.issn.1672-3473.2023.03.008 1839 年出版的 鄂榭府崩溃记(The Fall of the House of Usher)是爱伦坡怪诞小说的代表作之一。爱伦坡构思的恐怖暗黑故事与同时期浪漫主义格调格格不入,不少批评家对他的写作手法颇有微词。一些评论家认为他的创作太过“重形式,轻内容”,文中难以流露出震撼人心的情感。劳伦斯批评爱伦坡的风格“具有机械、呆板的特征”,爱伦坡的小说难道真的是“呆板”的形式构造吗?事实并非如此,聂珍钊教授指出“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是由 脑文本 决定的,一个人的伦理和道德也是由 脑文本 决定的”1,可以说 鄂榭府崩溃记 是爱伦坡“脑文本”演绎生成的产物,在把文学“脑文本”诉诸笔端的过程中,爱伦坡赋予空间独特的位置与价值的同时,也在书写自己的伦理思想,利用空间叙事与伦理学相结合分析 鄂榭府崩溃记 是有必要的,有助于进一步挖掘作品“沧海遗珠”之处。下文运用文学伦理学“脑文本”概念,通过分析小说叙述者“我”、主人公鄂榭、爱伦坡的“脑文本”与空间的关系,剖析爱伦坡的伦理思想,进而完成对其创作意图的深层次溯源。一、“我”的“脑文本”转述与鄂榭府空间的嵌套 查特曼在 故事与话语 中首次提出了“故事空间”这一概念。他指出,故事空间中的存在物(人物与环境)是空间性的,故事空间就是事件发生的地点。2鄂榭府崩溃记 的故事空间主要是由鄂榭府这一大环境构成,小说伊始便是大段的环境描写,塑造了凄凉的气氛,勾勒出鄂榭府的外部轮廓,体现出说不清道不明又驱散不了的压抑感。就文本层面而言,鄂榭府崩溃记 中空间的选取,是基于“被看见”这一前提的,“聚焦者”是谁、又是如何发挥聚焦作用的,这些问题值得探讨。44内蒙古电大学刊 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RADIO&TV UNIVERSITY No.3,2023(Sum No.199)2023 年第3 期(总第199 期)显而易见,鄂榭府外萧索荒凉的田野、山池等景物都是借由叙述者“我”来观察,身为旁观者的“我”因朋友来信请求去往鄂榭府,视角受到限制的“我”并不清楚鄂榭府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就涉及了“我”的“脑文本”的形成机制。聂珍钊教授指出:“脑文本 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形态,是人的大脑将思维的结果以记忆形式保存的对事物的感知和认知。”1叙述者“我”的所见所闻是被储存于“我”的大脑中的经验的一部分,并将其根据记忆再度创作并表述出来。这也就是说无论爱伦坡进行怎样的艺术化处理,该过程都必然置于叙述者“我”对于自然场景“内聚焦”的客观审视之后,即在剥去艺术化的外壳后,以“我”的所见所闻达成对读者的引领是第一位的。因此,分析“我”的经验对故事空间发挥的引领作用是有必要的。一方面,“我”的“脑文本”是通过对鄂榭府的观察建构所得,并储存为一定记忆为读者转述,这也就是说通过小说空间的描述及转换可以看出“我”的“脑文本”对介绍空间发挥的引领作用。在 鄂榭府崩溃记 中,主人公劳德立克在“我”前往鄂榭府之前不曾对这一空间作丝毫介绍,“我”的一切感官都带有自身“脑文本”对所见环境加诸的个人印象色彩,带有一定的限知性。视角受到限制的“我”在初见如此萧瑟凄迷的鄂榭府时,不禁望而生畏,惶惑与不确定感储存为“我”脑概念的一部分,使得“我”不敢接近,进而有机会对鄂榭府外部空间作大致观测,可见“我”的“脑文本”推动了鄂榭府空间的塑造。当“我”由鄂榭府外部空间进入内部时,听差带领“我”走的一段“曲折的回廊”也是一处极其独特的空间。和“我”少时“脑文本”中的回廊不同,于“我”而言原本应带有熟悉感的地板、雕刻全然陌生,“陌生化”处理使得空间事物变得蹊跷,但是“我”不得而知事物的变化原因,这就使得“我”更加疑惑好奇,也使得读者大惑不解,陌生感进一步传达至读者“脑文本”中,读者借由“我”的“脑文本”进一步寻找空间意义。同时尽管是由“我”引导读者去发现文章的空间意义,但毕竟“我”的视角有限,而且 鄂榭府崩溃记 仍然是以开放的可做多种解读的带有多重可能性的情节来结尾,没有上下文具体线索的描绘,留下了玛德琳究竟是如何而死、又是如何复生等未解的谜团。这些是身为叙述者的“我”不能叙述出来的,“我”的“脑文本”的限知性只能将结局聚焦于文本的“空白”,这也就需要读者在阅读时发挥思维的扩散能力,融会自己的判断,这也就是聂珍钊教授指出的“人对事物的感知、认知、思考和理解,是一个十分复杂的过程,其目的是为了获得思想,即脑文本”1。另一方面,当我们纵观全文又能得见,上述“内聚焦”的空间嵌套在了更大的叙事者“零聚焦”之中,并承担意义辅助功能,完成了对小说整体氛围的刻画。我们不妨认为小说开头叙述者“我”向读者“挪移”了小说开头描写的某些场景,“我”的“脑文本”诉诸视角的零聚焦叙事,即以全知视角进行关照。基于这一点进行分析,“看”虽带有某种必须由人做出的动作性,但也可以理解为是叙述者“我”选取鄂榭府某一特定地点看到的画面,也即“我”的“脑文本”中有鄂榭府诸多构造,但是“我”只从记忆中提取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展示。鄂榭府崩溃记“我”见主人公之前便有了这样的发现:除了鄂榭府整体氛围上透露出的颓败的痕迹,全幢房子看起来十分坚固,肉眼根本看不出摇摇欲坠的迹象。但待“我”仔细端详一番后,看到了那一条从屋顶裂到墙根的裂缝,裂缝虽然细小、不明显但致命,预示了后文鄂榭府的坍塌及家族命运走向衰亡。由此可见,“我”的“脑文本”对整体时空和文章脉络的把控是带有“全知性”的,而“裂缝”更是典型的全知视角叙事,正是这样一种全知的“泄露”,使得文章开头便存在一种“有答案的悬念”。当“我”将玛德琳小姐的尸体存放于地窖时,“我”对“地窖”又小又湿、没缝没隙不透光的空间加以描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偏偏又想到了“上面正是我寝室那一带”这一位置。这处文本也是“我”的“脑文本”的泄密,叙述者“我”将意识聚焦到了上下对应的两个地点,从“脑文本”中提取“寝室”“地窖”这两个上下对应的空间是值得深究的。这一方面提前“剧透”玛德琳从酒窖上爬至寝室的故事走向,另一方面这样垂直的空间转换更为直接地展现了鄂榭府这一空间环境的压54孙宝琳 爱伦坡鄂榭府崩溃记中的空间叙事与“脑文本”演绎 文 学抑与制衡,玛德琳尽管想要逃离,向上的阶梯看似是走出黑暗的路径,但始终走向黑暗,这座在长久历史空间中孤独矗立、一成不变的古堡,终要走向毁灭。以上例子只是展现了“我”的“脑文本”中的“全知性”,而非“全知”,就像上文所说,叙述者“我”并没有讲述清楚玛德琳如何死生,也就是说叙述者对情节走向的关键节点是不确定的,由此“全知性”是涉及爱伦坡“脑文本”对创作的入侵,是爱伦坡创作意图的表现。像“裂缝”这种悬念既面向读者,也面向叙述者,但是小说最后揭示悬念“鄂榭府崩溃”的答案是叙述者“我”要向读者介绍的内容,目的是借助书写表现出“我”终于在故事发展的最后察觉了实情,而让读者知道结尾。但是题目以及作品全篇蔓延的带有感情色彩的景物书写,是引导读者判断结局走向的重要一方面,读者早已对结局有所洞悉,这是爱伦坡创作的介入。这也就是说,小说运用叙述者“我”的“脑文本”的特殊性对故事空间进行嵌套,叙述者“我”的“脑文本”带动了作品中“空间中的空间”的书写。同时“我”转述自己的“脑文本”的过程,既是解码爱伦坡“脑文本”的过程,也是读者建构自己的“脑文本”的过程,这就使得鄂榭府这一故事空间的设立具有了双重用处。一方面,“我”的“脑文本”的限知性使得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更为聚焦故事的经过,紧密跟随并判断创作的走向,融会自己的判断与思考。另一方面,与 泄密的心 一桶蒙特亚白葡萄酒 一类中的“我”的不可靠叙事稍有不同,正如上述分析,鄂榭府崩溃记 中的“我”带有全知性,我们甚至可以发现爱伦坡“脑文本”在创作中起的作用,相对而言“我”的叙述是客观的,毕竟相比主要人物的混乱,无论是“我”的行为还是叙述都是理智的,这从作品整体“我”对劳德立克的疏导及最后一段鄂榭府崩溃之时“我”用笔记录实情的冷静都可以看出,并且“我”是不参与甚至脱离故事的旁观者,热奈特称这类叙述者为“异故事叙述者”(heterodiegetic narrator),这也在某一方面加深了读者阅读时对“我”的转述的信任度。同时“我”的全知性使得空间气氛的刻画更为全面与真实,不仅仅是“地窖”这样密闭的空间,整体空间的封闭性早已将读者锁入文本,跳出了“我”作为“不知者”的范畴,空间的刻画更为完整,使得描写更为恐怖。二、劳德立克“脑文本”的演绎与伦理空间的建构 上文提及,叙述者“我”的“脑文本”转述了故事空间,这使得整体空间的营造趋于完整的同时建立起了作品与读者的感应机制,使得读者陷入故事发展之中。即使脱离叙述者“我”的话语,读者也能推断出事件本来面目,“我”并不会影响情节发展走向,这也就是说只把空间当作促使读者陷入阅读体验的形式建构尚且不够。故事空间既是“我”的“脑文本”转述的书写文本,又是主人公劳德立克的生存空间,是影响劳德立克“脑文本”演绎的重要原因,推动情节发展的是空间影响下劳德立克复杂的伦理身份及选择。爱伦坡也正是要借助劳德立克“脑文本”的演绎,“召唤”出读者的思索与情感,使得读者在恐惧之余,达成对恶行为的反思。劳德立克“脑文本”的形成与其所处的空间环境密切相关。一方面,鄂榭府荒凉、死寂的环境可以说是禁锢劳德立克身份的第一步,密闭的鄂榭府空间长久地作用于他的视觉、听觉、触觉,进而形成记忆存储为脑概念,组合成为独特的“脑文本”。“照他(劳德立克)说,由于多年忍受,他们家公馆的外表和实质上的一些特色,使他的心灵受到了感染”345,聂珍钊教授指出“语言不是预先存在的,而是实时生成的当需要语言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将 脑文本 转化成语言,即生成语言”4。由是观之,“他”说的内容就是劳德立克本人“脑文本”的呈现,也就是说劳德立克有意识地知道自己受到鄂榭府空间的支配和影响,这使得他作出了不与外界联系、禁锢并封闭自己的选择,形成了阴郁的外表与性格,“面如死灰”“没一些血色”“不像个常人”。明知自己强烈地受到鄂榭府影响但是并未摆脱,直到作品最后鄂榭府崩溃,他也不曾走出这一压制空间。另一方面,在外部空间规训下,鄂榭府显现出的家庭空间形成了更深层次的伦理空间。更为具体来看,就家庭之间的伦理关系而言,这指的是鄂榭府世世代代的亲缘64内蒙古电大学刊 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RADIO&TV UNIVERSITY No.3,2023(Sum No.199)2023 年第3 期(总第199 期)关系。文中描述鄂榭府自古以来从来没有过旁系子孙,可以得见鄂榭府祖祖辈辈都处于一种世代单传的家庭伦理困境,子辈更是承受着孤独与承担家族责任的压力。劳德立克是作为几代单传的后代出现的,家庭伦理意识控制着他,他从出生开始便毫无选择,家庭空间需要他背负起传承家族的使命,履行自己的责任。作品开篇介绍劳德立克少时是正常的,但是如今受到鄂榭府整体环境影响的劳德立克陷入“我是谁”的矛盾的伦理身份选择,是要成为一个脱离家族环境的具有独立意志的“我”,还是顺从身份甘为代代如一的鄂榭府成员。封闭与自由的力量一直撕扯着他,是继续压制自己还是冲破家庭伦理,这就是一种伦理选择上的两难。除了世世代代家庭伦理空间对他的“无形”压制,他与玛德琳之间兄妹的“有形”伦理关系更值得注意。玛德琳可以算得上是劳德立克在世间仅有的亲人,他们都处于鄂榭府封闭的伦理环境,作为具有最亲近血缘关系的两人本应该保持着和谐的伦理关系。但是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似亲又疏,每次玛德琳出现时劳德立克都会显露出有意无意的逃避,“她一出房门谁知他双手早已捂住脸”346,同时他又表现出对妹妹的关切,“他虽然说得吞吞吐吐,可到底承认,如此折磨他的异样阴郁的心情,就是因为他心爱的妹妹重病缠身”345。如果说劳德立克要逃避鄂榭府的控制,那么妹妹也是其要摆脱的对象,但是这种亲缘关系又是他逃避不了的。文学伦理学指出,伦理选择是受到伦理困境和伦理身份影响的,当人物面临不可调节的矛盾之时,不得不在两个及两个以上的道德选择中作出抉择,并要承担选择后果。5劳德立克所处的家庭伦理关系处于失衡的状态,同时劳德立克没有正视他的伦理身份,正是这种伦理失衡的困境引发了伦理选择的错误。他想要突破伦理困境,但是作出了活埋妹妹这一不合道德规范的伦理选择。活埋妹妹的行为表明他背弃了伦理身份,逃避自己的责任,造成玛德琳、鄂榭府和劳德立克自己的悲剧结局。劳德立克活埋妹妹的原因可以有多重解释,已有学者从女性主义、精神分析等多个角度加以探讨。按照女性主义理论,作品中玛德琳从出场到死亡未被赋予“说话”的权利,劳德立克选择活埋妹妹是因为男权主义要将女性排除在话语权之外。按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说,玛德琳和劳德立克发生了不正当关系,妹妹是劳德立克罪恶的见证者,所以他把她活埋了。“一个人的思想和行为是由 脑文本 决定的,一个人的伦理和道德也是由 脑文本 决定的”1,借助文学伦理学“脑文本”概念能够挖掘出作品背后更多的可能性。上述提及劳德立克“脑文本”的主要来源便是空间环境的压迫,带有强烈规训感的家庭空间引发了劳德立克是否认同自己是鄂榭府后代这一伦理身份的焦虑,在与空间各类符号表征、意识形态、矛盾观念接触的过程中,存储为日益稳固的“脑文本”。正是在这种混乱的状态中,劳德立克借助读书、作画、音乐这些方式疏导自己。“脑文本 是决定人的思想和行为的既定程序,也决定人的意识、思维、判断、选择、行动、情感”1,基于这一点,“绘画”“读书”这些艺术情趣表现出的诡谲性,其实是劳德立克“脑文本”的焦虑和行为的契合,是对“脑文本”的还原。爱伦坡通过艺术表现劳德立克潜意识特点,通过分析艺术来解码劳德立克的“脑文本”,也就能找出劳德立克活埋妹妹这一伦理禁忌的原因。通过“幻影横生的构思”这样的字眼,很容易理解画是劳德立克真实心迹的流露,作画的时刻也是劳德立克描绘自己“脑文本”的时刻。劳德立克所作的绘画既不是景色图,也并非人物像,而是描绘了这样一个空间:“有张小画描出一幅室内图,不是地窖,便是隧道,其长无比,是个矩形画上某些陪衬示明这洞穴深深埋在地下。”347具体分析画中空间可以看出,画中内容和埋藏玛德琳的地点出奇一致,值得注意的是这幅画作是被赤裸裸地暴露于公共环境,所以叙述者“我”才有机会看到这幅画并书写出来,不能将劳德立克“活埋妹妹”这一行为视作有意为之。这也就是不能像女性主义说的那样,他“有意”要将女性声音排除于故事之外,也不是精神分析所说他和妹妹发生了不正当关系,这些是需要更多文本细节去考证的。按照伦理学观点,“活埋妹妹”无非是劳德立克“斯芬克斯因子”交汇冲突生发的伦理选择。“斯芬克斯因子由人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组成,人性因子是伦理的、理性的;兽性因子是人进化后仍留存的动物本能,是人体感官的欲望。”5在劳德立74孙宝琳 爱伦坡鄂榭府崩溃记中的空间叙事与“脑文本”演绎 文 学克的认知思维中,他的“脑文本”充斥着矛盾与混乱。劳德立克的伦理选择,其实是展现了脑中理性和兽性的冲突。他也曾有着理性因子和兽性因子的挣扎阶段,但最终打破了伦理禁忌,出于对“弑亲”的恐惧而不敢直视自己在精神错乱过程中作出的“活埋妹妹”的伦理选择,于是通过作画疏解焦虑。这种理性因子与兽性因子的冲突也体现在劳德立克看的书上,他看的是 浮凡和修道院魔王 天堂与地狱,尤为喜爱的是教堂手册 根据马因斯教会合唱经本中追思已亡占礼前夕经。这些作品中无不充斥着生与死的概念,“书籍跟这种幻想一拍即合,多年来,对这病人的精神状态起的影响可不小呢”350。可见书本的内容已经重组成为劳德立克的脑概念,“地窖中停尸十四天”351就是书中谈到的荒谬仪式。而在玛德琳即将“起死回生”的高潮部分,劳德立克将“隐士(爱伦坡杜撰的 疯子屈里斯特 中的人物)家门,啪啦一破”356,与玛德琳劈棺材的声音相联系,并说出了大段的呓语,可见劳德立克已然将脑中空间与现实混为一体。那些黑暗的恐怖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劳德立克脑中,每一次的阅读也在某种程度上强化着关于死亡的脑概念,使他漠视了理性因子,过分相信自己的绝望和恐惧,以至于将“活埋妹妹”变为现实。可见,爱伦坡通过发散劳德立克的“脑文本”建构出了另一层的伦理空间,这层空间更多的是劳德立克“弑妹”之后复杂混乱的行为和心理折射。可以说伦理空间成为人物性格的表征,爱伦坡也是想要借助劳德立克混乱的“脑文本”帮助读者更为具体地理解人物,引导读者进一步思考。而爱伦坡并未写劳德立克走出伦理困境,劳德立克在活埋妹妹几天后愈发内心失衡,直至死亡。相信通过“劳德立克之死”,读者已能看出爱伦坡衡量善恶的标准,活埋妹妹后的劳德立克几近内心倒塌,爱伦坡正是通过这种隐含的伦理表达实现文章的教诲目的,进而形成读者的“脑文本”,令读者在恐惧之余,达成对恶行为的反思。三、爱伦坡“脑文本”的展现与现实空间的呼应 以上分析均提及的一点即是爱伦坡“脑文本”对空间建构的影响,可以说“我”和主人公都是爱伦坡“脑文本”的产物,不妨把他们看作解码爱伦坡“脑文本”的“工具”,这也是分析鄂榭府环境再到具体分析伦理空间的必要性。同时,“空间是社会性的,它牵涉到再生产关系的社会关系,也牵涉到生产关系”6,可以把整个 19世纪美国社会看作影响爱伦坡“脑文本”的“他者”具体分析,从爱伦坡的“脑文本”出发看社会空间的呈现,深入探寻爱伦坡创作意图。(一)真实记忆导向下的逻辑自洽从鄂榭府的空间建构再到伦理空间的隐现,我们可以看出爱伦坡“脑文本”是非常缜密的,爱伦坡构建空间的意图其实也是理清自己“脑文本”的脉络以构思行文的发展,以此使得文章内容环环相扣更为顺理成章,鄂榭府崩溃记 各个环节的流畅发展得益于爱伦坡“脑文本”的编排。鄂榭府崩溃记 情节十分简单,无非就是在鄂榭府这一空间背景下哥哥鄂榭活埋了亲妹妹。可以说空间的聚焦是对恶的展现与烘托,是对人物恶行的铺垫。爱伦坡打破了同时代超验主义宣扬的“人性本善”观念,着重对人物的善恶交织的心理展开描绘,文中人物的“伪善之恶”使得文本有了更多的矛盾点和冲突点,当劳德立克的“兽性因子”控制“人性因子”也即恶念战胜善念之时,玛德琳的死亡随之而来。而除了 鄂榭府崩溃记,黑猫 丽姬娅 贝蕾妮丝 等多篇小说均展现了“美女之死”这一情节,这并非偶然,死亡情节的选取正是来自爱伦坡“脑文本”中储存的独特的生命体验与内心深处的记忆写照。爱伦坡生命中的重要女人接连去世,母亲的去世是他死亡意识的萌芽,初恋、爱妻的去世再次带给他沉重的打击,痛苦浸润同时造就了他的创作,对爱的追求与附属感让爱伦坡得以直面并书写死亡。他笔下的女性不因死亡而有任何改变,玛德琳被埋葬时是整洁安详的,胸口和脸上仿佛微微泛出一丝红晕,“我”还特别注意到了玛德琳嘴角上的微笑,这些女性生前、死后都是美丽端庄的。这也就是说爱伦坡“脑文本”的介入无形之中塑造了作品的真实感,而这种真实不是在于对现实世界的描绘,更具体而言是爱伦坡“脑文本”诱发的创作真实,是爱伦坡人生经历引起的创作的自84内蒙古电大学刊 JOURNAL OF INNER MONGOLIA RADIO&TV UNIVERSITY No.3,2023(Sum No.199)2023 年第3 期(总第199 期)然反应。融合了现实因子的情节带有无意识的照拂,达成了逻辑上的衔接、逻辑上的真实。正因为如此,作品与读者建立了一种记忆的连接,爱伦坡在书写过程中将自己的意志诉诸笔端,把自己母亲、爱人逝世的惨痛记忆融入小说,与其说写“美女之死”,不如说是借生死界限颠覆的情节,写对爱伦坡而言一生中至关重要的那些女性的追思与感念。(二)现实观照下的理性折射虽然说 鄂榭府崩溃记 隐退了故事发生的背景,看似与时代格格不入,但其实始终隐含着与真实世界的对照。一方面,鄂榭府崩溃记 在作者“脑文本”加持下展现出了内容上的独特性:孤独矗立的古堡,鄂榭府中人的疏离,奇怪的不可医的疾病,展现了爱伦坡敏锐察觉外部世界的变化并将之书写。回顾当时的美国,工业革命快速发展,人的价值日渐式微,疾病肆虐,医学有待完善。一种对世界、自我的怀疑以及孤独恐慌的心绪难免会波及世人。可见爱伦坡将社会空间存储为自身的“脑文本”,又在创作时解码取用,时代加之于爱伦坡的体验是影响其“脑文本”的重要方面。另一方面,爱伦坡抓住了现代人的迷茫心理,对人内在潜意识的世界深度剖析,显示出透彻性与理性,爱伦坡对世界有着成熟的审视,鄂榭府崩溃记 中鄂榭的精神错乱令读者印象深刻,可以说越似是而非的混乱越能让人感觉到现代人的失落、矛盾与挣扎,情感上的疯狂与挣扎恰恰会触动人的内心,引起读者对现实的思考,给读者道德训诫般的思想启发。可见,他构建的故事怪诞荒谬但是符合现实世界的本质,他的作品是带有理性和寓意性的,这是爱伦坡对于人生价值的思考,是他理性的思索与回归,反映了爱伦坡创作心理及理想性追求。社会环境影响了爱伦坡“脑文本”认知,他的恐怖小说中有一种社会历史条件影响下的忧伤与警示,这种情感的投射不易被发现,但不能否认其存在。也正是这种回归构成了其“脑文本”升华与平衡,拓展了小说的维度。(三)古典精神与浪漫风格的激荡储存在爱伦坡“脑文本”中的写作素材大都是恐怖、悬疑类,爱伦坡对这类材料的加工取用有着强烈的倾向性,这一点值得探讨。从时代创作大潮看,就能发现 鄂榭府崩溃记 等恐怖小说是在对主流文学的反叛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这是在古典与浪漫的环境激荡下爱伦坡独特的“脑文本”的展现。古典主义的一些作品形式极其精严,以至几乎成了程式化的东西,所以浪漫主义诞生之初,需要矫枉过正,华兹华斯等人就格外强调强烈情感的自然流露。加之 19 世纪的美国文学尚不成熟,许多文人还是以借鉴欧洲文学尤其是英国学术为主,将欧洲学术之风奉为正典,7英国浪漫主义思潮日渐渗透进美国文化。诚然,文学创作没有固定标准,但问题是光破不立、一味展现自我也有弊端,就是说假如创作者都随心所欲地创作,应该如何判定作品好坏?或者如果有更年轻的作者想学习创作又该如何指导?这就是时代环境诉诸下的文学再生产问题,鄂榭府崩溃记 等恐怖小说的出现,就是对这种问题的一个历史回应,爱伦坡突破了浪漫主义的藩篱,对主流浪漫主义创作观做了补充。他把要写的东西框定在了封闭的空间、恐怖的场域,形式与内容彻底打破了浪漫主义所构造的创作规则。与同时期其他创作者不同,他不再是歌颂时代的繁荣与蒸蒸日上,也不再模仿英国文学浪漫轨迹,而是成为一名叛逆者,注重空间等叙事手法的同时构思出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内涵。不妨想想,浪漫主义者那么汪洋恣肆的情感,有时不可能把它约束到形式严谨而内容怪诞的作品中。但是爱伦坡的创作不一样,除了形式上空间的塑造,怪诞之下的道德也是爱伦坡要展现的一环,而这一点也更需要读者参与并领悟。他小说创作的成果在于含而不露的抒发,我们可以将其扩大至形式与内容问题,从这一点入手也就回应了同时代对爱伦坡创作“重形式、轻内容”的指责,也即爱伦坡出发点虽然是形式,但关注的绝不仅仅是形式,空间叙事是实现节制情感但同时能够凸显伦理意图的工具。19 世纪浪漫主义作家大多聚焦于创作者心境的流露,主张创作者情感的自由抒发,而爱伦坡将重心偏移至读者一边,即为激发读者阅读时的共鸣,爱伦坡将创作重心偏移至文本的空间形式构造,我们不妨说鄂榭府这一空间的建构不过是更好搭建爱伦坡“脑文本”与读者“脑文本”的桥梁,而要传达的要旨则是通过伦理空间展现的。(下转第 93 页)94孙宝琳 爱伦坡鄂榭府崩溃记中的空间叙事与“脑文本”演绎 文 学srcsite/A07/zcs_ zhgg/202009/t20200907_ 486014.html.2 JENIFER J.Global Englishes:A resource book for students M.London:Routledge,2014:44-45.3 陈钦兰.成人英语听力教学的策略培训探究 以农业部援外专家“南南合作”英语强化班为例 J.高教论坛,2014(4):126-129.4 钟伟轩.成人英语听力短期培训策略 J.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2013,33(2):115-117.5 范洁,王佩,赵永欣.成人教育非英语专业学生英语听力训练中情感因素分析及教学策略 J.中国成人教育,2012(3):146-148.6 朱桃英.图式理论在成人英语听力教学中的运用 J.湖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08(12):25.7 顾谢巧.英语教学中如何提高成人英语听力能力 J.北京石油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17,24(2):68-69.8 刘金侠.成人英语听力教学中的问题及对策 J.中国成人教育,2005(10):88-89.9 朱京,孙倚娜.语块知识与成人英语听力水平的相关性研究J.苏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31(4):137-139.10 彭梅.英语听写教学行动研究 以非全日制英语专业大学生为例 J.外语界,2012(5):79-87.11 韩英.电大成人英语专业听力课教学方法探究 J.继续教育研究,2005(6):114-115.12 刘大鹏.元认知策略在广播电视大学英语听力教学的应用J.吉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2013(3):17-18,41.13 陶嘉.深圳成人英语听说教学的改革与思考 J.教育现代化,2020,7(33):60-63.责任编辑:刘洁(上接第 49 页)不能否认爱伦坡无法逃避浪漫主义传统的影响这一事实,但是更为重要的是爱伦坡的创作与主流思想存在不同的一面,爱伦坡“脑文本”背后带有古典主义色彩的文学主张,即提倡中正和谐有法度的创作策略,这是爱伦坡格外不同于时代的创作特色。四、结语总而言之,鄂榭府崩溃记 在预设之时受到作家“脑文本”影响,指向小说文本背后传达的富有深层内涵的叙事与伦理的和谐。无论是不可靠叙述者“我”对读者的空间引领,还是主人公“脑文本”的善恶伦理引发的精神空间的矛盾冲突,都囊括作者的创作意图,始终带有作者的伦理取向、干预及选择,这就是伦理学所说的“把脑文本 表达出来的方法”。同时可见爱伦坡追求的不是单纯依靠文本空间建构的恐怖氛围,空间氛围、伦理情感、死亡情节相互作用涤荡人心的效果才是本位。形式与情节发展的环环相扣凝结而成的恐怖气息,给读者带来巨大的震撼,作者在创作过程中将自己的情感依附到作品上,读者阅读时能体会到作者情感的抒发,从而引起对伦理道德的深思。由此,爱伦坡在表层叙事形式与深层内涵之间架设逻辑桥梁,其创作在“脑文本”的影响下达成形式与内容的稳定、统一与平衡,独特的空间构建成为实现伦理道德的重要路径。参考文献1 聂珍钊.“脑文本”和脑概念的形成机制与文学伦理学批评J.外国文学研究,2017(5),30-33.2 CHATMAN.S.Story and Discourse:Narrative Construction In Fiction and Film M.Ithaca:Cornell University Prese,1978:96.3 爱伦坡.爱伦坡短篇小说集 M.陈良廷,许汝椿,马爱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4 聂珍钊.论“脑文本”与语言生成 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6):117.5 聂珍钊.文学伦理学批评导论 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267,38.6 亨利列斐伏尔.空间、社会产物与使用价值 M/包亚明.现代性与空间的生产.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51.7 朱振武.爱伦坡的效果美学略论 J.外国文学评论,2007(3):132.责任编辑:刘洁39胡兰西 英语通用语背景下远程开放教育英语听力教学现状调查 课程与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