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考_刘铮.pdf

59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考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考刘铮（安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241000）【摘要】元代的市令司仅置于中都（后改大都），主要具有“平抑物价”“监督度量衡”和“评估商品价格”三项职能。其品秩初为正八品，至元二十六年（1289）改为从五品。其肇置时间应不早于至元元年（1264），罢废时间当不晚于大德五年（1301）。【关键词】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近来，我们在整理元代铜权的过程中，发现有9件铜权的铭文涉及了“市令司”这一机构名称（表一）。对于其历史沿革、职能、官设、品秩等一系列问题，目前尚无学者进行讨论。依据现有的文献资料和铜权资料，拟对相关问题作一初步探讨。一、元代市令司的来源市令司是宋金元时期管理市场的专门机构。从文献记载看，这一机构肇置于北宋晚期。宋会要中载，宣和七年（1125）四月十九日，都省言：“今来行遣拘催免行钱，令州县市令司户案掌行，量支食钱。”1这条文献是有关宋代市令司的最早记载，说明其肇置时间当不晚于1125年2。宋代市令司的职能主要有二：一是负责政府采购，二是评估商品价格3。宋会要载，绍兴十二年（1142）八月十七日诏：“供进皇太后每日常膳并生料，每月实计用羊九十口，及节料、节序添供，每年实计用羊一十八口。令两浙转运司收买赴司，交纳宰供。所有阙少事件等，依例下临安府市令司取索。”4这里的“依例下临安府市令司取索”，说明宋代的市令司负有“政府采购”的职能。宋会要中亦载，乾道二年（1166）九月十四日，户部言：“契勘左藏东、西库逐年合赐锦袄子官今年欲乞并支全匹，入历帮勘，其余零丈赤，依文臣时服条例计价纳钱，牒临安府市令司差行人估价，关报粮审院，于逐官料钱历内除尅施行。”5此处的“市令司差行人估价”，则说明宋代的市令司掌有“评估商品价格”的权力。从上述“宣和七年都省政令”可知，宋代的市令司并不是特设于“临安府”的专门机构，而是普遍置于各州县的常设机构。金代亦置市令司。金史百官志中载，市令司，唯中都置。令一员，正八品。南迁以左、右警巡使兼。丞一员，正九品。掌平物价，察度量权衡之违式、百货之估直。另外设置司吏四人，公使八人6。这条文献明确交代了金代市令司的设置地点、官设、职能和品秩等情况。金太宗完颜晟天会三年（1125），金军复下燕京，曰析津府，置燕京路领之。贞元元年（1153）三月二十六日，金海陵王完颜亮正式迁都燕京，改燕京为中都，定名为中都大兴府。元太祖成吉思汗十年（1215），蒙军攻占中都，旋即复名燕京，设燕京路东方博物青铜管窥（第八十五辑）60图二表一标本3铭文拓片图一表一标本1铭文拓片总管府。从现有资料来看，金代未发现在中都以外的其他地方设置市令司的直接证据7。因此，金代燕京市令司的设置时间当不早于1125年，不晚于1215年。不难看出，宋金两朝的市令司主要有两点不同：一是设置地点方面，宋代的市令司普遍设于各州县，金代的市令司“唯中都置”。二是职能方面，宋代的市令司主要具有“政府采购”“评估商品价格”两项职能；金代的市令司则主要具有“平抑物价”“管理度量衡”和“评估商品价格”三项职能。元代各项政治、经济制度大多承袭金朝，诚如清代学者所言，“元制，大约与金同”8，“每府所置之官皆同金”9。元代亦沿袭金朝设置了市令司。就现有的资料来看，元代亦未发现在中都以外的地方设置市令司的情况。元世祖至元元年（1264），下诏改燕京为中都，作为陪都。燕京从此又成为一国之都。至元九年（1272），又改中都为大都，定为首都。二、元代市令司的沿革元史中有关“市令司”的记载仅有两条。元史百官志中载：“至元十四年，改覆实司办验官兼提举市令司。”10元史世祖纪中载，至元二十六年（1289）四月丁丑，“升市令司为从五品”11。这些记载虽比较简略，但透露出较为珍贵的历史信息。其中一点就是，市令司与覆实司有着较为密切的关系。覆实司肇置于金代，主管复核营造材物、工匠价值等事务。金史百官志载“覆实司”：“管勾一员，从七品，隶户、工部，掌覆实营造材物、工匠价直等事。”12元代亦沿置覆实司（隶属于大都留守司），其职权大致与金代相同。有关元代“覆实司”的情况，元史所记颇为简略，经世大典所载则较为详尽，其文云：“国初，以安庆佩金符，为覆实司官。至元十四年，改为覆实司办验官，兼提举市令司，秩从五品。二十五年，罢。三十一年，复置为提举覆实司，秩如旧。置提举、同提举、副提举、提控案牍、司吏、秤子等。仍减户、工二部司计、司程、主事、令史、译史、禀差等员，以其禄廪给。至大德五年，又分大都路都总管府官属任供需事，置供需府。凡和雇、和买、营缮、织造工役、供亿物色，必令覆实司估其直，而供需府给之。至顺二年九月二十一日，罢供需府及提举覆实司，立广谊司以总其务，秩正三品，命中书右丞撒迪领之。”13在这则文献中，有两个时间节点值得注意：一是至元十四年（1277），覆实司办验官兼领市令司的事务，市令司由此丧失了独立性。二是大德五年（1301），“凡和雇、和买、营缮、织造工役、供亿物色，必令覆实司估其直”。不难看出，原本属于市令司的“评估商品价格”职能，也最终被覆实司侵夺。从此以后，元代文献和实物资料中再也不见“市令司”之名，因此市令司应于该年被裁撤，或被直接并入了覆实司。综合文献资料和铜权资料，可将元代市令司的沿61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考表一元代“市令司”铜权一览表标本公元纪年铭文内容高度（厘米）重量（克）资料来源备注11270权腹正面“至元七年”，背面“市令司发”，皆阴铸11.51015季占林：河北崇礼出土元代铜器，考古1994年第1期图一21270权腹有“至元七年”和“市令司发”等铭文10.5925郑绍宗、孙慧君：隆化皇姑屯辽北安州及其附近遗迹调查简报，文物春秋1991年第2期31270权腹正面“至元七年”，背面“市令司发”“下三”，皆阴文10.5730郑绍宗：河北出土金元时期铜权的分析与研究，文物春秋2004年第3期图二41287权 腹 正 面“大 都 路”“至 元二十四年造”，背面“市令司发”“二 十 五 斤 秤”，侧 面“上”10.3785同上51287权 腹 正 面“大 都 路”“至 元二十四年造”，背面“市令司发”“二十五斤秤”残高8.8残重755同上纽部缺失61287权身正面“大都路至元二十四年 造”，背 面“市 令 司发”“四十五斤秤”，皆錾刻11855刘幼铮：介绍天津发现的一批古代铜、铁权，文物资料丛刊（8），文物出版社，1983年71292权腹正面“至元二十九年”“市令司造”，背面“三十五斤秤”和八思巴文，其他四面为波斯文和回鹘蒙文11.5915山东省新泰市史志编纂委员会编：新泰市志，齐鲁书社，1993年，第743页。新泰市博物馆网站81293权腹有“至元三十年”“大都路造”“市令司”“三十五斤秤”等铭文10.5800丘光明：中国历代度量衡考，科学出版社，1992 年，第 473 页，元代铜权一览表序号 57。天水市文化和旅游局编印：天水市文化志（19852011），2016 年，第 340 页91284 1294权腹有“至元十年”“大都路造”“市令司发”“二十五斤秤”等铭文不详625丘光明：中国历代度量衡考，科学出版社，1992年，第473页，元代铜权一览表序号63东方博物青铜管窥（第八十五辑）62革情况大致罗列如下：元世祖至元元年（1264），改燕京为中都，成为上都之外的又一处都城。因此，元代市令司的设置时间当不早于该年。至元七年（1270），始见市令司颁发度量衡一事。如表一中标本1、标本2和标本3三件铜权上均刻有“至元七年”“市令司发”等铭文。至元十四年（1277），覆实司办验官，兼职提举市令司。市令司开始依附于覆实司。至元二十五年（1288），罢覆实司，市令司当恢复了独立性，继续发挥作用。至元二十六年（1289）四月丁丑，升市令司为从五品。至元二十九年（1292），市令司继续颁发权衡器，如表一标本7刻有“至元二十九年”“市令司造”等铭文。至元三十一年（1294），复置覆实司，品秩如旧，不过名称变更为“提举覆实司”。大德五年（1301），“凡和雇、和买、营缮、织造工役、供亿物色，必令覆实司估其直”，市令司很可能于该年被裁汰，或被直接并入了覆实司。综合来看，元代市令司存在的时间应不长，起始时间不早于1264年，废罢时间不晚于1301年。三、元代市令司的职能金代市令司的职能是“平物价、察度量权衡之违式、百货之估直”。元代市令司也有大致相同的职权。元人王恽在弹劾大都市令冯时昇时说道：“今体察到在都前市令冯时昇，于行铺人户处，取受行钱钞六锭一十一两三钱五分，黄米七石，面一百斤。”14冯时昇之所以能够从“行铺人户处”收取好处，自然是利用其管理市场之便。这从侧面说明，元代的市令司具有管理市场的职能。元代铜权铭文中的“市令司发”，说明这些铜权是市令司颁发的，其目的则是校验它秤是否符合标准，以便“察度量权衡之违式”，这进而说明元代市令司具有管理“度量权衡”的权力。元代覆实司的办验官之所以“兼提举市令司”，目的是让市令司为其评估商品价格，以协助政府采购所需物品。由此可知，元代市令司也具有“百货之估直”的职能。四、元代市令司的官设与品秩由于文献缺载，宋代市令司的官设情况已不可详。按照金史百官志所载，金代市令司的常设官员主要有“市令”“市丞”“司吏”“公使”等四类。元代市令司的官设，目前仅见“市令”和“市丞”两类，如王恽所弹劾的冯时昇就曾为大都的“市令”，又如元典章吏部卷一中也提到元代的“市令”和“市令司丞”15。对于元代市令司的品秩，元典章吏部卷一中载，“市令司”为从五品16；又载“市令”为正八品，“市令司丞”为从八品17。王恽在弹劾大都市令冯时昇时说“市令系八品职官”18。由是可知，元代市令司的品秩有二：一为从五品，一为正八品。同一机构两等品秩，看似矛盾，这实际上是市令司不同历史阶段的反映。元史世祖纪中载，至元二十六年（1289）四月丁丑，升市令司为从五品19。因此，元代市令司的品秩大致以1289年为界，以前属于正八品，与金代的市令司一致；以后则为从五品，高于金代的市令司。综上所述，元代的市令司是沿袭金代而设置于大都的市场管理机构。至元二十六年（1289）以前的品秩为正八品，以后则改为从五品。其职能主要有三：一是平抑物价、管理市场，二是监督度量衡，三是评估商品价格。其存在时间不长，起始时间不早于1264年，废罢时间不晚于1301年，前后延续时间不到40年（12641301）。本文为2019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元代铜权整理与研究”（项目批准号：19FKGB006）的阶段性成果。63元代铜权铭文“市令司”考注释1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七，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3723 页。2宋史在记述“市令司”时，将其置于“市易”条下，说明“市令司”与王安石变法中的“市易法”“市易务”有着较为密切的联系，而“市易法”颁行于 1072 年，因此宋代市令司的肇置时间应不早于该年。参见元脱脱等：宋史卷一百八十六食货下八市易，中华书局，1995 年，第 45474555 页。3 廖寅：宋金元市令司小考，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 年第 1 期。4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职官二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3612 页。原文为“临安府市令司”，校点为“临安府市易司”，不妥。5清徐松辑，刘琳等校点：宋会要辑稿食货五一，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7157 页。6元脱脱等：金史卷五十三百官三，中华书局，1975 年，第 1316 页。7 金代曾在中都以外的东京、太原等地设有“市令”一职，如金史百官四载有“外官市令”（金史卷五十八，第 1343 页）、金史张大节传载张大节曾任东京市令（金史卷九十七，第 2145 页）、金代英济侯感应记载高翥曾任太原府市令（清胡聘之山右石刻丛编第四册卷二十，山西人民出版社，1988 年，第 6 页）等，但不见置“市令司”的记载。8清嵇璜、曹仁虎等：钦定续文献通考卷六十二职官考，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627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影印本，第 679 页。9清嵇璜、曹仁虎等：钦定续通志卷一百三十四金元官制下诸路总管府，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394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影印本，第 227 页。10明宋濂等：元史卷九十百官六，中华书局，1976 年，第 2284 页。11 19明宋濂等：元史卷十五世祖十二，中华书局，1976 年，第 322 页。12元脱脱等：金史卷五十五百官一，中华书局，1975 年，第 1237 页。13 元赵世延等撰，周少川等辑校：经世大典辑校上册，中华书局，2020 年，第 5354 页。14 18元王恽：秋涧集卷八十八弹市令冯时昇不公事状，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1201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影印本，第 266 页。15 17 陈高华等点校：元典章卷七吏部卷一，天津古籍出版社、中华书局，2011 年，第 232 页。16 同 15，第 230231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