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西剪纸的文化艺术特性探究.pdf

34/总第236期/2023/3工美艺术豫西剪纸的文化艺术特性探究关 涛 万 宇（沈阳理工大学，辽宁 沈阳 110158）摘要：豫西剪纸是中原文化的典型代表，上承河洛文明，下接汉唐雄风，其历史悠久，内涵厚重，题材多样，审美独特，蕴含着丰富的传统文化底蕴，极具历史价值和艺术价值。该文研究豫西剪纸的民族地域性、民俗文化寓意性、多元装饰性、开放创新性，从文化艺术特性的角度对豫西剪纸进行系统探究，采用宏观理论研究与微观个例分析相结合的探究方法，阐述豫西剪纸艺术特性，以彰显豫西剪纸的当代价值，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创新具有现实意义。关键词：豫西剪纸；艺术特性；民俗；装饰；创新豫西地处黄河流域，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豫西剪纸是河南地区极具特色的一种非物质文化遗产，主要集中于河南陕县、灵宝、卢氏、洛宁等区域。这里有仰韶文化彩陶纹样的传承、夏王朝的习俗、春秋战国早期的文物纹饰、唐宋遗俗、儒道思想及外来佛教文化的影响，由此可见，豫西剪纸的历史渊源是多元的。豫西剪纸依托地域民俗习尚，极具本源艺术特征，这与当地的观念意识、精神生活、民族地域、民俗文化密切相关，具有中原农耕文化的艺术特色和美学价值，并且随着时代及民俗民风的发展不断更迭，以多元、和谐、创新的形式走进家家户户。近年来，随着社会对传统文化的不断重视，相关资料日益丰富，为豫西剪纸研究提供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关于豫西剪纸的研究逐渐增多。豫西剪纸具有极高的艺术价值，其传承的历史文化及艺术风格，充分彰显了豫西剪纸的民族地域性；其题材及习俗充分彰显了豫西剪纸的民俗文化寓意性；其形式多样及色彩丰富，充分彰显了豫西剪纸的多元装饰性；其传播及应用领域，充分彰显了豫西剪纸的开放创新性。一、民族地域性树有根，水有源。关于豫西剪纸的历史溯源，据史书文献记载，目前已知铁质剪刀出现于汉代时期的豫西一带，“剪彩”一词最早出现在南朝时梁人宗懔的荆楚岁时记中，“剪纸”一词最早出现在杜甫的彭衙行中。由此得知“剪纸”一词正式出现是在唐代，并沿用至今，而且已经证实唐代能够生产出不同色彩的纸张。由于剪纸不易保存，在豫西地区，除了发现的清末民初时期的剪纸外，尚未发现其他更早时期的剪纸。从民间传说来溯源豫西剪纸，有三则传说故事：一是周成王剪桐封弟；二是老子骑牛散仙丹；三是汉武帝剪爱妃影像以解哀思。从豫西剪纸的艺术符号来探究，剪纸中还有原生态流传下的符号痕迹，豫西剪纸中的纹饰，如锯齿纹、鱼纹、鸟纹与仰韶文化彩陶纹样中的漩涡纹、锯齿纹、鱼鸟纹等有相似之处。同样，不同乡镇也会产生不同风格，如卢氏剪纸，既有豪迈大方的剪纸风格，也有精致秀雅的剪纸风格。仰韶彩陶绘画中的造型理念也流传在豫西民间的剪纸艺人中，在艺术表现手法上，带有以意表形、谐音、直观、随性等象征表现手法，如“榴结百子”“喜上眉梢”。夏王朝留下的夏历“二十四节气”和“夏人尚黑”的习俗，至今仍出现在豫西的剪纸窗花中，黑色也用在婚庆、寿诞中。春秋战国早期出土的文物中，玉器、铜器上的精美镂刻技艺、纹饰和动物造型，也为当今豫西剪纸造型艺术奠定了基础。在墓葬群中出土的南北朝团花，如“对马团花”“八角形团花”“忍冬纹团花”，与豫西剪团花的方法完全相同，即“均齐式”团花剪纸技法，这种技法从南北朝流传至今。继南北朝剪纸后发现的唐宋剪纸图样，如两件“菩萨立像”剪纸，其手法是先勾勒出人物动态造型，再沿线的周边进行镂空制作，宋代菩萨人像动态更加具象，与如今豫西剪纸中的人物造型十分贴近，如“八仙人物”。在习俗上，也延续了宋代民俗剪纸，如宋代正月初七的“人日”和豫西剪“七个纸人”的习俗，宋代用黑纸剪虎驱邪与当今豫西灵宝剪黑虎一脉相承。基于此，世世代代生活在黄土塬特殊地理环境上的豫西人，经过大自然的陶冶、生产生活的磨炼，形成豁达、幽默、潇洒的性格特点，造就了坚韧、创造、务实的精神结构。体现在豫西剪纸题材和风格上，剪纸艺人每剪一处都是有感而发，剪刀随心走，无拘无束，整体偏向天真和质朴，如人物图样剪纸“割麦子”“赶集”“剪窗花”，线条简单而凝练，表情夸张而质朴，剪纸整体表现出乐观向上、美好祥和的生命意识，具有黄土塬地域所特有的务实和亲切，这与豫西人的性格特点相呼应，换句话说，这也是豫西人千百年来积极奋进、博取美好生活的理念延续。历史的发展规律证明，任何一种艺术形式在产生之前，必然有另一种或多种艺术形式与之相近，并相互影响。豫西剪纸之所以延续至今，是因为豫西地域文化与中华民族古老文化的传承发展密切相关，它能给民众带来精神享受，同时具有实用价值和审美价值。与此同时，豫西剪纸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中也在不断更迭，给人以“神韵美”的艺术感受，体现着返璞归真的生活氛围和最本真的精神面貌，也展现出民族深厚的审美观念。二、民俗文化寓意性自唐宋之后，原先服务于宗教祭祀、工艺制造等的纹样，现在已经逐步转移到以突出纲常伦理、岁时节令、民间信仰等的审美规范中。豫西剪纸经过漫长的传承和发展，受生存环境、思想环境及生活方式的影响，题材多样且纹饰丰富。婚丧嫁娶、岁时节令、民间信仰作为豫西剪纸的重要组成部分，三者有机35总第236期/2023/3/工美艺术融合，共同构成了豫西剪纸的民俗文化寓意性。（一）婚丧嫁娶豫西婚俗剪纸应用十分广泛。“喜花”是豫西婚俗中的“嫁妆花”，样式多样，品类丰富。如新婚夫妇洞房的“顶棚花”，是豫西剪纸中常见的传统纹样，它由被视为吉祥之最的圆形“团花”与附加在四周的“角花”组合而成，应了“天圆地方”之说，体现了合家团圆、以和为贵等吉祥喜庆之意；为新婚夫妇剪裁的“床花”，有“坐莲娃娃”“榴结百子”“太子坐莲”等寓意吉祥的纹饰图案，象征幸福美满、多子多福；贴在新婚夫妇窑洞墙壁上的“炕屏花”，有“吉祥如意”“四季平安”“平安富贵”等寓意；装饰窗户的“窗花”，有“猴子献桃”“狮滚绣球”等寓意喜庆的纹饰图案，剪纸窗花拙朴浑厚，蕴含着早生贵子之意。丧葬花属于丧葬文化的范畴，要求更为严格，有专用定型的纹饰符号。如豫西（男枕石榴、女枕莲）的“枕顶花”，由石榴花和莲花组成，象征后代香火不断；多用于丧俗（剪蟾剪鹅平安过奈何）的“枕顶花”，寓意送亡人平安过“奈何桥”；有男女之别的“寿枕”纹饰，男用寿枕由蝙蝠和寿字符号组成，蕴含长寿、幸福，女用寿枕由莲花符号组成，蕴含女性的圣洁；“莲花”象征西方净土世界和佛国极乐世界；“云梯”则象征亡者乘天梯步入极乐世界。以上都是民俗文化寓意性在婚丧嫁娶中的体现，在如今的豫西民间，这种民俗和观念日趋淡化，但偏僻地区仍在延续。（二）岁时节令岁时节令是广大民众生活中的一种集体性民俗活动，与日常生活、农耕生产紧密联系，所以剪纸习俗在岁时节令中有着广泛的应用。新春佳节是最能展现剪纸丰富性的时期，豫西家家户户都要贴“挂笺”，谐音“挂钱”，又称为“门笺”“吊笺”。喜庆吉祥的含义均可通过门笺这一载体展现出来，如五福临门、日进斗金、万事如意等。此外还有“贴窗花”、顶棚上贴的“团花”和“角花”、床沿的“墙围花”、老人祝寿的“寿诞花”、亲朋挚友的“礼花”等，处处异彩纷呈、生龙活虎，反映了人们求福纳吉的心理需求和乐观精神。正月初七“人日”，家家剪七个纸人贴于门楣，寓意人丁兴旺，这是源于宋代的民俗。正月十五“闹花灯”，造型各异的花灯装饰着千姿百态的动植物纹饰，可谓百花齐放、热闹非凡。正月二十三，剪贴“金牛”，寓意四季保平安。二月二，龙抬头，家家剪贴“甘露”，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生机盎然，春耕由此开始。五月初五端午节，妇女们剪贴“五毒”，望以之避疫，具有祈福辟邪的象征寓意，这一风俗在北方较为盛行。六月六，剪“花扇”，送到亡故先辈的坟墓上，以表达哀悼和思念之情。七月七“乞巧节”，剪花样，赛智慧。与此同时，在农历七月，气候时常变化万千，旱涝不均，有剪贴“扫天媳妇”的风俗，以盼防涝、驱旱。这些民俗文化基本上延续了魏、晋、南北朝、唐、宋时期的民风习俗。（三）民间信仰就思想领域而言，信仰的初级阶段出现于明清的豫西地区，既有弘扬儒家思想的圣贤庙堂、供奉佛道的寺庙宫观，又有神秘多样的巫术崇拜，这些神灵的分类交相辉映，勾勒出豫西地区神灵体系的特点。对于其中蕴含的神鬼学说的信仰，豫西人民传承至今，并出现了祭祀的家堂、供桌、庙宇、神轴、天地全神等供奉祖先灵牌、敬仰神灵的剪纸。经过一步步演变，剪纸还出现了神话人物题材，如给老人过寿时剪贴的“八仙”，“八仙庆寿”“八仙过海”，正是千百年来神灵文化信仰的产物，寄托着芸芸众生的生存希望。在楹联中，这些八仙题材还会与具有吉祥寓意的文字设计相结合，更突出文化寓意。三、多元装饰性豫西剪纸有其独特的多元装饰性，形式多样、色彩丰富。随着社会的发展，剪纸不再作为单纯的物品装饰纹样，而是在继承传统精神的基础上，以更多元化的表现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剪纸的多元装饰性不仅体现在前面所阐述的丰富的纹样题材样式方面，还体现在多样的艺术构图形式、色彩运用方面。首先，在艺术构图形式方面，剪纸大多运用简练的线条进行概括，所以剪纸最基本的语言符号是点、线和面，其中常见的构图有对称式构图、对角式构图。对称式构图是将纸横竖对折或者沿着对角线对折，使颜色、形状及排列都呈相对应的组成形式来进行剪刻，如双鸟图中，创作者采用对称的构图形式，整体来看，构图整洁大方、富有韵律。从细节来看，线条均衡、疏密得当，整体四平八稳，充满力量感，双鸟上方附有植物作为装饰，同时也用到了月牙纹、锯齿纹等常用纹样。在吉祥如意炕屏花中，同样采用对称的构图形式及长方形的外形轮廓、阴阳刻相结合的手法，但呈现的效果不同，因为里面的纹样符号不一，左边的轮廓内采用蝴蝶吉祥纹样，右边的轮廓内采用龙凤吉祥纹样，形式组合富丽堂皇。对角式构图是在画面中打一条对角线，将视觉元素放置在对角线上，元素之间呈现对角关系，如蝴蝶角花 （图 1）、蝙蝠角花，采用对角式构图，动植物相结合，轮廓里面的月牙纹和锯齿纹进行重复排列，画面呈现一种动态的张力，富有装饰性。图 1 蝴蝶角花其次，在豫西井字型门窗和窗花之间也遵循装饰原则，窗花在门窗上井然有序地排列，画面追求一个“满”字，取美满幸福之意。其中的装饰原则主要归纳为以下三点：其一是对称与均衡，保持纹样等量均衡分布在门窗上；其二是条理与反复，纹样有规律地重复，与井字型门窗相呼应，产生一种秩序美、规则感；其三是节奏与韵律，通过技法把握刻画物体的虚实和疏密，和所装饰的门窗形成一种意境美。最后，豫西剪纸在色彩方面很独特，别具一格。豫西一带尊崇黑色，认为黑色是正色。从历史角度来看，早在夏朝，黑色就因具有驱邪吉祥寓意在本地区流传，宋代剪黑虎驱邪的习俗也传承至今。从实用性角度来看，黑窗花耐晒，不易褪色，相对于36/总第236期/2023/3工美艺术红色或其他颜色，颜色保持会更持久。从表现形式来看，“熏样”类似黑色剪纸，利用“熏样”技艺所呈现出的黑色，其审美效果不亚于其他色彩。现如今豫西一带仍保留着剪贴“黑花子”的习俗，常用黑色剪纸作为装饰，因此，黑色剪纸大量使用在婚庆、年俗等喜庆节日及场合，再现了豫西独特的审美和文化内涵，与其他地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黑色剪纸外，豫西地区还有“点彩”和“染彩”的传统技艺，是以白棉纸或生宣纸剪成图样，再运用“点染”技艺进行着色，产生色调淡雅的意境效果，以此增强剪纸的独特魅力（图 2、图 3）。图 2 点染彩马 图 3 点染彩兔四、开放创新性在农耕社会，豫西剪纸依附民间信仰、岁时节令及民俗礼仪而存在，尚未形成商业模式。随着时代的发展，豫西剪纸有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不断开放创新，除了上述传统题材之外，还出现了许多顺应现代社会发展的剪纸作品。如在剪纸作品中开始增加国泰民安、歌舞升平、风调雨顺、安居乐业、大展宏图等新内容，反映出广大农民对幸福生活的憧憬和思想观念推陈出新的细微变化。基于此，剪纸在自发性展览和活动中形成高潮，产生了大量的艺术创作，如剪纸艺人马青山的港珠澳大桥浪涛伶仃 流动的歌一带一路 战病毒做标兵 战“疫”归来 同心共筑爱我中华 最可爱的人，廉正义的军民一家亲，薛书琴的清正廉洁，王蓬草的奥运马，杨邦照的旱塬变水田 渠道畅通 水龙下塬等。在开发利用方面，早些年当地“男巧巧”们会成群结队挎着包裹好的“窗花镜盒”到周边乡镇或乡村赶集销售，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种示范带动效应使剪纸队伍逐渐壮大，进而出现了一部分专业的剪纸艺人，带动了豫西剪纸市场化的发展。剪纸艺人创作的虢国夫人游春图充满豫西民间的创作风格，在市场上一改往日薄利多销的局面。如今豫西剪纸与时代发展紧密结合，进入现代文化的大空间，已经运用到现代年轻人的婚礼及商店、酒店、餐厅的装扮中。如顶棚花不再局限于婚丧嫁娶和岁时节令，如今也经常应用于庆典活动和现代居室的装饰中。2008 年奥运会之际，豫西剪纸出现在“福娃”相关奥运剪纸礼品中，并且在奥运现场得以表演展示。同年，陕县旅游局开发出了豫西剪纸旅游纪念品及工艺礼品，销量可观。剪纸艺人王蓬草的作品奥运马，用独特的刀法剪制出惟妙惟肖的奥运马动态，增加了奥运五环等标志性装饰纹样，具有视觉美感和装饰美感的同时，又具有辨识度和代表性。卢氏县成立了观古博物馆，使卢氏县民间艺人的剪纸作品得以集中展现，并开发出了卢氏剪纸纪念品。2006 年，省内外几十家新闻媒体竞相对陕州区西张村镇南沟村进行采访报道，使南沟村名声大振，南沟村由此开始成立了剪纸协会。2007 年，剪纸协会在当地小学举办剪纸艺术培训班（图 4），同时期，南沟村建立了剪纸艺术馆，并组织剪纸传承人到北京、郑州、三门峡及洛阳等地进行多次展览，取得了可观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并且去多个高校进行交流和展览，使豫西剪纸得到了一定的推广。图 4 剪纸教学课程五、结语该文从文化艺术特性的角度对豫西剪纸进行系统探究，采用宏观理论研究与微观个例分析相结合的探究方法，从婚丧嫁娶、岁时节令和民间信仰三方面分析了豫西剪纸的民俗文化寓意性，并结合剪纸艺术风格，阐述了豫西剪纸的民族地域性、多元装饰性和开放创新性，以彰显豫西剪纸的艺术价值，为民间剪纸的传承、创新发展提供全新视角。豫西地区是民间文化遗产宝库之一，豫西剪纸展现出农耕文明时代的艺术符号和形式韵律，流露出对生命的礼赞，体现出理性之美，极具文化价值。豫西剪纸折射出的历史背景、民族心态、人文情怀、审美情趣，已远远超过剪纸本身的价值和意义，既有当地的地域特色，又有民俗文化的底蕴，归根结底是求吉纳福的民族心理，是带有共性的人类对幸福的渴望。新时代，分析豫西剪纸的艺术特性，探究其美学思想和艺术风格，体会其带来的美的精神享受，将豫西剪纸的艺术特征融入当代艺术设计，可推动当代艺术设计创新发展，使豫西剪纸生生不息传承发展，焕发出新的活力。参考文献：1 倪宝诚.中国民间剪纸集成 豫西卷 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9.2 倪宝诚.豫西民俗剪纸源流考 J.民艺，2021（2）：39-43.3 郭新生，高丽.豫西剪纸艺术特征及文化内涵初探 J.中国包装工业，2013（16）：71-72.4 张冬霞.豫西剪纸的艺术特色及开发利用 J.艺术研究，2015（2）：238-240.5 魏华，刘雅茹.建筑与装饰的“共生”豫西南沟村井字型门窗剪纸中的形式美法则 J.造纸信息，2022（5）：82-83.作者简介：1.关涛，男，辽宁沈阳人，本科，教授，研究方向：陶瓷艺术设计；2.万宇，女，辽宁沈阳人，硕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陶瓷艺术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