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朝鮮時代的哀江南賦注解研究*左 江庾信(5 1 35 8 1),字子山,小字蘭成,南陽新野(今屬河南)人,南北朝時期著名文學家。其 哀江南賦 是駢賦中的名篇,有“賦史”之稱。哀江南賦 内容豐富,全篇用典,閲讀理解頗爲不易,早在隋唐間就有人開始進行注解,據學者研究,清之前的注本有隋代的魏澹注,唐代的王道珪注、張庭芳注、崔令欽注,宋末元初的王防御注。到清初,注本有九種之多:(一)王洄、王湑注本;(二)歸莊補注本;(三)葉舒崇注本;(四)陸繁弨補注本;(五)胡渭注本;(六)徐樹穀、徐炯輯注本;(七)吴兆宜 庾開府集注本;(八)倪璠 庾子山集 本;(九)蔣景祁注本。哀江南賦 大概在朝鮮半島的三國時期就
2、已傳入東國,影響深遠,在朝鮮時代也有文人對其進行注解。經筆者多方查找,現已發現的 哀江南賦 注解有四種,分别出自李植編選的 儷文程選、柳近編選的 儷文注釋 以及不知編撰者的 選賦(一卷本)、選賦抄評注解删補。學界現有研究成果一般只論及 儷文程選 中的 哀江南賦 注解,所論甚簡,且有錯謬之處,所以有必要對東國的 哀江南賦 注解進行深入研究,並進一步考*本文爲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東亞古代漢文學史”(1 9 Z D A 2 6 0)階段性成果。關於清初注本及吴兆宜集注本的内容見申屠青松 清初 注本考論,西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 0 0 7年第3期。參見權赫子 接受與朝鮮朝後期辭賦創作,四川
3、師範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 0 1 5年第1期;漆永祥 朝鮮使臣金堉 探析,東疆學刊2 0 2 0年第4期。察其與中國各家注的關係。一一 儷文程選 由李植編選,李植(1 5 8 41 6 4 7),字汝固,號澤堂、澤風子等,朝鮮宣祖、光海君、仁祖時期文人。韓國國立中央圖書館現存 儷文程選 數種,其中一種有鄭百昌(1 5 8 81 6 3 5)序、李植自撰 凡例 及全書目次,鄭百昌序寫於“崇禎四年十月上浣”,李植凡例寫於“崇禎辛未季秋”,可知 儷文程選 最早刊印於朝鮮仁祖九年辛未(1 6 3 1)十月左右,正集十卷五册,别集兩卷一册。别集卷一收入庾信 哀江南賦 與王勃 益州夫子廟碑,這兩篇有注
4、解;卷二收入王勃的 九成宫頌 與 乾元殿頌,這兩篇無注解。李端夏(1 6 2 51 6 8 9)撰李植行狀稱:仁祖八年(1 6 3 0)七月,李植“抄 儷文程選 四册,注解 哀江南賦 益州夫子廟碑,有題跋,印本行於世”。似乎李植就是 哀江南賦 的注解者,但鄭百昌序及李植本人都無此説。另一説車天輅才是 哀江南賦 的注解者,車天輅(1 5 5 61 6 1 5),字復元,號五山、橘園等,長於詩文,文名遠播明朝,有“東方文士”之稱,但現存車天輅文集從未提到過兩賦,更無注解之説。既然車天輅與李植都無注解 哀江南賦 的夫子自道之語,也就爲作者之争留下了空間,但朝鮮文人提及此事時,都一致認爲注解出自車天輅
5、之手。最早引用車注的是李睟光(1 5 6 31 6 2 8),其 芝峰類説 有一條稱:“哀江南賦 曰:侍龍韜於武帳,聽雅曲於文絃。車天輅注:樂有文武絃,言己並進於文武間也。”李睟光的 芝峰類説序 寫於“萬曆四十二年(1 6 1 4)七月中澣”,比 儷文程選 的編選刊印要早十五六年。在 儷文程選 的 哀江南賦“侍龍韜於武帳,聽雅曲於文絃”一句下有注解“琴有文武絃,言己並進於文武間也”。二者相較,“樂”明顯是誤用,這可能是原文之8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本文所引 儷文程選 别集卷一 哀江南賦 都出自此版本。李端夏 畏齋集 卷九 先考府君行狀,韓國文集叢刊 第1 2 5册,民族文化推進會,1
6、9 9 4年,頁4 5 1。李睟光 芝峰類説 卷八 文章部一辭賦,乙酉文化社,1 9 9 4年,頁6 1 0。誤,也可能是李睟光誤引。由 芝峰類説 此條來看,似可斷定車天輅曾注解 哀江南賦。其後,宋時烈(1 6 0 71 6 8 9)云:“車五山天輅自負該洽,注 哀江南。”柳近(1 6 6 1?)的 儷文注釋 幾乎全部吸收了 儷文程選 中 哀江南賦 的注解,其中有四條“附注”糾正了車注之訛誤或提出了質疑,則柳近雖以 儷文程選 爲底本,仍認爲 哀江南賦 的注解者是車天輅,而非李植。李瀷(1 6 8 11 7 6 3)同樣認 爲 哀 江 南 賦 的 注 解 者 爲 車 天 輅,其“蔡 威 公”一條
7、云:庾子山 哀江南賦 云:“蔡威公之涙盡,継之以血。”車五山注以蔡無威公而有哀侯,故謂“哀”字之誤。按劉向 説苑 載下蔡威公之事。威公是蔡之群臣居下蔡者,而非蔡君也。以五山之博而不及此。此句注解云:“威當作哀。説苑:蔡哀公泣三日三夜,淚盡繼之以血。人問何哭爲,哀公曰:吾憂國之將亡也。”説苑 原作“蔡威公”,注解全改爲“哀公”,因此遭到了李瀷的批評。李睟光爲車天輅友人,二人交遊甚密;李植比車天輅稍晚,視車氏爲師長,他們有機會獲悉車天輅注解 哀江南賦 一事,甚至曾抄録過注解稿,所以在自己的著述中論及此事,或將其收入編選的儷文集中,這是可以想象與理解的事情。雖然 哀江南賦 注解出自車天輅之手的可能性
8、更大,但在未發現直接證據之前,本文仍持保守態度,將這一版本簡稱爲“李植本”。再看看柳近 儷文注釋 中的 哀江南賦(下文簡稱“柳近本”)。柳近,字思叔,肅宗十三年(1 6 8 7)式年進士試及第,生平事跡不詳。其 儷文注釋 十卷八册,其中卷一爲庾信的 哀江南賦 與王勃的 益州夫子廟碑。比較後我們發現,柳近幾乎全盤吸收了李植本的注解,只做了一些虚字助詞的改動,又增加“吴注”“附録補注”“附注”三種,使内容顯得更爲豐富,列表比較如下(見表一):91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宋時烈 宋子大全 卷一七四 滄浪成公墓碣銘并序,韓國文集叢刊 第1 1 4册,民族文化推進會,1 9 9 3年,頁3 7。李
9、瀷 星湖僿説 卷二九 詩文門二,趙鍾業編 韓國詩話叢編 第6册,太學社,1 9 9 6年,頁7 1 7。本文所用柳近 儷文注釋 爲韓國國立中央圖書館所藏本。表一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粤 以 戊 辰 之年建亥之月,大盜移國,金陵瓦解景以泰清三年戊辰十 月 圍 臺 城,明 年 三 月 臺 城陷,此云爾者,據其初而言。侯景以泰清三年十月圍臺城,明年三月臺城見陷。此云爾者,據其初而言也。附附録録補補注注:粤,發語辭。吴吴注注:“瓦解”以上叙國事。光武傳贊:“炎精中微,大盜移國。”楊雄 潤州箴:“江寧之邑,楚曰金陵。”始皇本紀:“土崩瓦解。”三 日 哭 於 都亭,三年囚於别館被留之久。
10、被留之久。附附注注:季漢書:羅憲入永安城後,帝委質問至,乃帥所統哭臨於都亭三日。左:定公六年秋,晋人執宋行人樂祁犂,八年,趙鞅言於晋侯曰:諸侯惟宋事晋,好逆其使,猶懼不至,今又執之,是絶諸侯也。將歸樂祁,士鞅曰:三年止之,無故而歸之,宋必叛晋。其中“吴注”“附録補注”都出自清人吴兆宜集注本(以下簡稱“吴本”),“吴注”共6 4處,“附録補注”8條。另有“附注”3 2條,其中有4條是糾正車天輅注解或提出質疑,1條引述西溪朴世堂(1 6 2 91 7 0 3)之語。車天輅與朴世堂都是朝鮮人,則附注可能爲朝鮮人所做注解。在車天輅之後,有名姓可考的曾注解過 哀江南賦 的有成文濬(1 5 5 91 6
11、2 6),申敏一(1 5 7 61 6 5 0)所撰行狀云:“有評 杜律虞注 及 哀江南賦 添注,并刊行于世。”宋時烈更明確指出成文濬曾修訂車氏 哀江南賦 注解中的訛誤。但由“附注”中引用朴世堂之語,我們又可以推知“附注”不僅僅出自成氏之手,也可能有柳近本人或其他人所加的注解。關於 選賦(一卷本)以及 選賦抄評注解删補,首先要了解的是“選02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其中有兩條注解情況比較複雜,“護軍慷慨,忠能死節”下有“護軍韋粲祖叡、父芳(放)皆爲良將”,此注解不見於李植本,柳注也未標明出自“吴注”或“附注”,很可能由吴注本的“南史:韋粲祖叡、父放俱爲將,有戰功”演化而來。又“未辨聲於黄蓋
12、,已先沉於杜侯”下有“吴注:杜戴侯畿,預之祖,以魏將習戰於河”,但吴本並無相似的注解,也許“吴注”爲“附注”之誤。申敏一 化堂集 卷四 外舅縣監成公墓誌銘并序,韓國文集叢刊 第8 4册,民族文化推進會,1 9 9 2年,頁8 4。宋時烈 宋子大全 卷一七四 滄浪成公墓碣銘并序 云:“車五山天輅自負該洽,注 哀江南,公訂其訛誤。”韓國文集叢刊 第1 1 4册,頁3 7。賦”。狹義的“選賦”僅指蕭統 文選 中的賦,以及將這些賦單獨刊印的版本,此類“選賦”與 哀江南賦 并不相干。另一類“選賦”的内容則寬泛很多,如 鏤板考 中著録 選賦 八卷,“不著編人名氏,上起屈原 離騷,下訖國朝名家,古今世次往往
13、錯亂失序”。在現已發現的“選賦”系列版本中,有 選賦 選賦抄評 選賦抄評注解删補 數種,其中有兩種版本收入 哀江南賦 並有注解,一種是 選賦(以下簡稱“選賦本”),一種是 選賦抄評注解删補(以下簡稱“删補本”)。“選賦”不同系列的各種版本都不知編選者,也不知刊印時間,很難釐清彼此間的關係,我們只能回到 哀江南賦 本身,對比分析注解的内容,略舉數句如下(見表二):表二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删删補補本本選選賦賦本本天道周星,物極必返歲星十二年一周天,故曰周星。言理極必返,傷己之不得歸也。歲星十二年一周天,故曰周星。言物極必返,傷己之不得歸也。歲星 十 二 年 一 周 天,是謂一星 終 也,用
14、 左 傳語。此言否極泰來。傅 燮 之 但 悲身世,無處求生;袁安之每念王室,自然流涕後漢傅燮爲漢陽太守,賊圍城,其子勸去,燮嘆曰:我去何之?遂戰死。袁安,東漢人,爲太尉,每語及王室慨然流涕。後漢傅燮爲漢陽太守,賊圍 城,其 子 勸 去,燮曰:我去何之?遂戰死。袁安,東漢人,爲太尉,語及王室必流涕。傅燮 爲 漢 陽 太 守,賊 圍城,其 子 勸 去,嘆 曰:昔殷紂無道,夷齊死節,今我何之?遂戰死。東漢袁安爲太尉,每念王室,慨然流涕也。由上引數句大概可以看出,删補本、選賦本 哀江南賦 的注解都是抄録李植本而來,内容略有變化,也偶有自己的見解。如“天道周星,物極必返”一句,三家都解釋了“天道周星”之
15、意,選賦本還補充交待其出處。“物極必返”,李植本作“理極必返”,“理”字誤;删補本改回“物極必返”。八字之意是“傷己之不得歸也”,李植本、删補本同,選賦本認爲“此言否極泰來”,與文意不符。又如賦中都用到傅燮的故事,李植本作“燮歎曰”,删補本作“燮12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張伯偉編 朝鮮時代書目叢刊 第4册,中華書局,2 0 0 4年,頁2 0 1 8。本文所用 選賦 及 選賦抄評注解删補 爲韓國國立中央圖書館所藏本。曰”,其他完全相同。選賦本則作“歎曰”,又增加了“昔殷紂無道,夷齊死節”數字。三者雖略有差異,但就全文注解來看,三種版本内容很接近,後兩種對李植本注解有所增删,或補充不同見
16、解,大體可以推斷删補本與選賦本中的注解都由李植本而來,删補本與選賦本之間没有聯繫。概略而言,朝鮮時代 哀江南賦 的四種注解,李植本中的注解最有可能出自車天輅之手,也許李植曾進行過删補修訂,柳近本以及選賦本、删補本中的 哀江南賦 注解都由李植本而來,都有一些字句的增減、修訂,也有一些不同見解的補充。其中柳近本又吸收了清人吴兆宜集注本的内容,並加入了也許出自成文濬以及柳近本人之手的注解。柳近本看似與選賦本、删補本之間没有相關性,選賦本、删補本也與清人注解没有任何關聯。二二就四種 哀江南賦 注解來看,李植本肯定最爲重要,它是其他注解的祖本,如果注解内容的確出自車天輅之手,也就是完成於1 6 1 4年
17、之前,那要比現在所見到的清人注解早很多,彌補了明朝 哀江南賦 注解缺失的情況,這就使李植本在朝鮮漢文學史以及東亞文學史上都具有重要意義。李植本在 哀江南賦 題下先列庾信小傳,交待其一生經歷,並加按語云:“今按:此賦侯景本懷朔人,故以戎狄稱之。金陵,古吴地,故稱吴。江陵,本楚都,故稱楚。東魏,後爲北齊,故稱齊。西魏都關中,古秦地,故稱秦。魏後爲周,故稱周。凡所援比皆用其地故事,未嘗錯雜,觀者詳之。”哀江南賦 涉及時代變换、朝代更替、南北關係,作者身處其中,無法一一明言,加上用賦體寫作,文意較晦澀難懂,注解者開篇就交待了其間的比附關係,根據地名及各地相關人物、典故,即能理清國與國、朝與朝以及人物之
18、間的關聯,此點對了解 哀江南賦 的時代背景及理解文意都尤爲重要。李植本注解有以下幾個特色:(一)注重分析 哀江南賦 的結構。如將序分成三部分,“此序凡三段説起,首叙大綱,中叙悲苦之意,末又引古慨今,一節深於一節,不害於重複,觀者宜細參”。三段如下:從開頭至“不無危苦之辭,惟以悲哀爲主”爲第一部分,概括云:“此以上總叙梁武喪敗,元帝中興而不終,信奔竄流播在22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於他國,思歸無聊,欲慕古人,著文自述,此 哀江南 一篇大綱。”從“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到“天意人事,可以悽愴而傷心者矣”爲第二部分,總叙悲苦之事,這一部分又可以分爲兩層意思,從“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到“華亭鶴唳,
19、詎河橋之可聞”講自己國破家亡不得回歸故土之悲;從“孫策以天下爲三分”到“天意人事,可以悽愴而傷心者矣”則是由一己之悲到一國之哀,“又舉江東故事重哀梁室之亂也”。第三部分是從“況復舟楫路窮,星漢非乘槎可上”到結尾,再次表達自己無法歸家,唯有仿效前人寫作賦文抒情表意。正文講述一個時代的歷史,頭緒繁複,重點是臺城之圍、江陵之亂,涉及的人物、事件很多,所以注解者不時對賦文的叙事結構進行概括説明,以提醒讀者對文意及起承轉合的理解,如“李陵之雙鳧永去,蘇武之一雁空飛”一句注解云:“自 下江餘城 以下概指此時事,極言江南破蕩流播之苦。”這是賦文中很長的一段内容,極寫西魏入侵、江陵失守後,城池被屠戮,百姓被擄
20、掠,自己出使被羈留、無國可歸的淒慘之狀。緊接著由“若江陵之中否,乃金陵之禍始”轉入“復叙梁室敗亡之由,乃是一篇總結”,這一部分到“以鶉首而賜秦,天何爲而此醉”結束。下文由“且夫天道迴旋,生民預焉”一句開啟,注解云“言江南興廢己實預焉,以起下文之意”,緊接“余烈祖於西秦,始流播於東川”,與上文的自叙家世呼應,“此以下皆信自叙,總結篇首之意”。由上文所引來看,注解者對 哀江南賦 的結構把握很準確,對庾信的寫作思路、情感抒寫的理解也很精準。(二)注重賦文文意的串講。李植本對賦文結構層次的分析相對而言要少於清人的吴本、倪本,但卻成爲數種注解中相對明晰易懂的一種,因爲它很少解釋字詞,對典故的説明也盡可能
21、簡明扼要,更注重文意的串講,略舉描繪梁初承平氣象一節的數句如下(見表三):表三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於時朝野歡娱,池臺鍾鼓武帝時,江南全盛,宗室、公卿競爲奢侈。里爲冠蓋,門成鄒魯文物絃誦之盛。32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續表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連茂苑於海陵,跨横塘於江浦茂苑、横塘皆吴地名;海陵,倉名。苑囿連海,池塘跨江,極言幅員之廣。東門則鞭石成橋,南極則鑄銅爲柱秦皇立石朐界中爲秦東門。又驅會稽山石,欲橋東海石,去遲者神鞭之。馬援征交趾,立銅柱爲漢南界。二句言其時斥土之遠。橘則園植萬株,竹則家封千户 史記貨殖傳:千樹橘千畝竹,與千户侯埒富。蘇秦説楚王云:“南有橘柚之園。”此
22、言民豐足。西贐浮玉,南琛没羽堯時,西夷獻浮玉;舜時,焦僥氏獻没羽,言其時遠方來貢珍異也。吴歈越吟,荆艷楚舞言歌舞聲色之樂。草木之遇陽春,魚龍之逢風雨言萬物之得所。有些句子并未解釋字詞或典故,但一定會總結句意,由此能清楚看到梁朝歌舞承平的景象,以及繁盛中潛藏的危機。(三)較少解釋字詞,注解典故偏於簡單。這一點在上引描寫梁朝升平氣象的文字中已有充分體現,如“朝野歡娱,池臺鍾鼓”,倪本、吴本都會引用張協 詠史 詩“昔在西京時,朝野多歡娱”以及 左傳 中的晏子曰“高臺深池,撞鍾舞女”來交待出處,李植本則是直接講解兩句之意。又如“東門則鞭石成橋,南極則鑄銅爲柱”一句,用到 史記秦始皇本紀 述異記 廣州記
23、 中的典故,李植本雖提到了三個典故,但並没有交待出處。這樣的注解方式有利有弊,好處是簡單明了,方便閲讀;壞處是信息不充分,可能誤導讀者或帶來新的困擾,如“東門”兩句將兩個與秦始皇相關的故事放在一起,會讓人誤以爲出處一樣。有時李植本即使交待了典故出處,也非引用原文,如“橘則園植萬株,竹則家封千户”引 史記貨殖列傳,原文爲“蜀、漢、江陵千樹橘渭川千畝竹此其人皆與千户侯等”,與李植本引文差别較大。42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庾信著,倪璠注,許逸民校點 庾子山集注 卷二,中華書局,1 9 8 0年,頁1 1 1。司馬遷 史記 卷一二九 貨殖列傳,中華書局,1 9 9 8年,頁3 2 7 2。李植本
24、注解因較少解釋字詞、對典故的説明過於簡單,可能會帶來一些問題,但總體而言,注解者對 哀江南賦 的把握理解是很準確的。再略舉兩例,如“頭會箕斂者,合從締交;鋤耰棘矜者,因利乘便”,注解云:“用賈誼 過秦論 文。頭會者,數人頭以會;箕斂者,以箕聚斂,言徵取之無藝也。矜,矛屬,言用鋤耰及以棘以爲兵也。是時諸侯擁兵觀望,所在暴掠,盜賊乘時竊發,不但侯景叛也。”認爲這兩句駢文是講述侯景之亂爆發時梁朝的亂象,出身布衣,乘亂起兵者很多。這是符合當時實際情況的,吴本即引陸繁弨語云:“侯景之亂,布衣起兵,或據郡縣,如李弘雅、程靈洗、陸子隆、周續等,紛紛甚衆。”倪本認爲此指陳霸先的崛起:“陳霸先其本甚微,卒受梁禪
25、。頭會箕斂 鋤耰棘矜 者,言其以布衣起兵也。”如此解釋一來過於狹隘,二來時間線也不吻合。因爲此句上文言侯景之亂,臺城被圍,此句之後言武帝餓死、簡文被弒,不會在中間忽然插入陳霸先布衣起兵事。又如“冤霜夏零,憤泉秋沸”一句,注解云:“鄒衍仰天而嘆,五月天爲之霜。李廣利爲匈奴所圍,不得水,拔劍擊山,飛泉涌出,故曰憤泉。言奔竄之際所遭之變。”此句用了兩個典故,“冤霜夏零”用鄒衍故事,此無異議。“憤泉秋沸”李植本注解者以爲是李廣利事,李廣利刺山泉水出不見於其本傳,而出於 後漢書 耿恭之口。耿恭據疏勒城,“匈奴遂於城下擁絶澗水,恭於城中穿井十五丈不得水,吏士渴乏恭仰歎曰:聞昔貳師將軍拔佩刀刺山,飛泉涌出。
26、今漢德神明,豈有窮哉!乃整衣服向井再拜,爲吏士禱。有頃,水泉涌出”。因此時爲秋七月,與“秋沸”相符。清人倪璠注即引耿恭事,吴本又有不同,“渭生云:公羊傳 昭公五年秋七月,公至自晋,戊辰,叔弓帥師敗莒師於濆泉。濆泉者何?涌泉也”。三家注各有不同,李植本重在“憤泉”;倪注重在“秋沸”,無“憤”之意;吴本注也强調秋天,重在“涌”。相較而言,李植本注解抽出耿恭之語加以渲染,雖然有不够嚴謹規範處,但更符合文意。李植本這一注解也爲朝鮮文人所接受,李睟光即云:“哀江南賦 曰 冤霜夜零,憤泉秋沸,此蓋用李廣利 拔佩刀刺山,飛泉涌52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庾信著,吴兆宜注 庾開府集箋注 卷二,文淵閣 四
27、庫全書 本。本文所用吴本都爲此版本,下文不再一一出注。庾子山集注 卷二,頁1 0 2。范曄著,李賢等注 後漢書 卷一九 耿弇列傳 附耿恭傳,中華書局,1 9 9 6年,頁7 2 1。出 事也。”“拔佩刀刺山,飛泉涌出”與 後漢書 耿恭所言完全一樣,可見李睟光也是抛開出處,將此事直接與李廣利本人聯繫在一起。李植本對 哀江南賦 的結構層次、歷史背景、庾信經歷,以及賦文中字詞出處、典故運用的把握都比較準確,但也有注解者無法解釋感到困惑的地方,對此,注解者也不强作解人,而是提出一種看法,並注以“欠考”“不可考”“未詳”等。如以下八條(見表四),並略作分析:表四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1分南 陽 而
28、 賜 田,裂 東岳而胙土言其祖受 田而 居 也。東 岳非 魯岳,疑 江 漢 間 别 有 東 岳,欠考。2新野 有 生 祠 之 廟,河南有胡書之碣言先世遺德見於祠廟碑碣者如此,但晋以後河南不屬於江左。胡書或謂胡毋輔之書,並欠考。3既奸 回 之 奰 慝,終 不悦於仁人肩吾仕武帝元年時,此句似指一時奸人所嫉而言,然不可考矣。舊説引侯景將宋子仙欲殺肩吾,使其作詩,遂見釋事,似不類。4見胡桐於大夏 史記:大 夏 有 邛 竹 杖。胡 桐,木 名,出 鄯 善。若 曰“大夏”,當言邛竹,此云“胡桐”,未詳。5甲子奮發,勇氣咆哱或作申子,未詳何人。6未辨 聲 於 黄 蓋,已 先沉於杜侯赤壁之戰,黄蓋墮水,乎(呼
29、)周泰,泰知其聲,乃拯之。杜侯未詳。此指當時將帥敗溺者。南史:“人士之避去者盡投江中。”疑指此事。7南陽校書,去之已遠未詳,或云蜀人宗預事。8鎮北 之 負 譽 矜 前,風標凜然湘東諸將無爲鎮北將軍者,此不知指何人。舊説亦以爲僧辯者,非。第一條指其八世祖庾滔封遂昌侯,有賜田、胙土之事。“東岳”用“泰山湯沐邑”之典,非實指庾滔遷居江陵後在東岳泰山仍有封地。第二條用“新野”“河南”,倪璠注講得很清楚:“稱新野、河南者,以始祖62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 芝峰類説 卷八 文章部一古文,頁6 0 7。自鄢陵徙居新野,又自新野徙居江陵,今從江陵上遡新野、鄢陵,歷叙庾氏世有生祠碑碣也。鄢陵,故鄭地,在河
30、南豫州之境,故云河南也。滔雖徙居江陵,史傳於其後猶曰新野人,稱其本也。”所以用“河南”並無不妥。此句“胡書”,指科斗文,並非指胡毋輔之書法或由其書寫。第三條“元年”二字似爲衍文,庾肩吾一直在蕭綱手下任職,與“仕武帝”也不吻合。相反,注解者認爲“不類”的爲宋子仙所逼一事更符合文意。在描寫庾肩吾的數句中,“文辭高於甲觀,模楷盛於漳濱”寫肩吾文采超群,爲帝王、宗室所重用。“嗟有道而無鳳,歎非時而有麟”則筆鋒一轉,寫簡文帝受制於賊人,肩吾也懷才不遇無以施展才能。至“既奸回之奰慝,終不悦於仁人”則更進一層,寫肩吾受到賊臣叛將的迫害。一層深似一層,雖只廖廖數句就完整地展現了庾肩吾跌宕起伏的人生及最終的不幸
31、結局。第四條,注解者認爲“見胡桐於大夏”用典不當,因爲胡桐出鄯善,邛竹出大夏。對此,清人的注解雖未明言,大概也暗含了用典不當之意。倪璠注云:“一作胡桐,按 西域志,出鄯善國。”吴本:“湑曰:西域傳鄯善國有胡桐。”可見李植本的疑問是有道理的。第五條的“申子”,指柳仲禮。倪本、吴本都引陸龜蒙 小名録 云:“申子,仲禮小字也。”此應無異議。柳仲禮曾奮起抗擊侯景叛軍,但因受傷戰敗,喪失了鬥志,最終投降侯景,落得“功業夭枉,身名埋没”的下場。第六條大概是李植本注解者理解偏差較大的地方,首先是對典故的解釋不準確,黄蓋落水後所呼者爲韓當,而非周泰。杜侯,指杜畿,字伯侯。魏書 云:“受詔作御樓船,於陶河試船,
32、遇風没。”其次,注解者似乎認爲此句是講梁軍將士戰敗溺死的慘狀,或者指百姓逃難過程中的投江溺亡。實際上此數句是指梁軍大將王僧辯、胡僧祐、陸法和等大敗侯景叛軍的重要事件,與李植本的注解正相左。第七條“南陽校書,去之已遠”,指王僧辯爲陳霸先所殺一事。上文從“司徒之表裏經綸”開始,先是頌揚王僧辯的文才、武功,至“終則山稱枉人”,由殷紂殺比干於枉人山,以比擬王僧辯爲陳霸先所殺,對此,注解者72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 庾子山集注 卷二,頁1 0 7。庾子山集注 卷二,頁1 1 9。陳壽撰,裴松之注 三國志 卷一六 魏書 十六,中華書局,2 0 0 0年,頁4 9 3、4 9 7。云:“枉人,山名。
33、王僧辯爲陳霸先所枉,父子同死,信蓋惜之,而時霸先已爲陳帝,故不欲顯斥。”理解很準確。“南陽校書,去之已遠”用了 吴越春秋 中的典故:“越王遂賜文種屬盧之劍。種得劍,又歎曰:南陽之宰,而爲越王之擒。自笑曰:後百世之末,忠臣必以吾爲喻矣。遂伏劍而死。”暗示王僧辯的結局像文種一樣悲慘,都是功成而被殺。第八條,“鎮北”指邵陵王綸。倪注認爲:“綸曾爲揚州刺史,揚州在江北,故云鎮北也。”吴本:“繁弨曰:鎮北疑作鎮東,謂邵陵王綸也。梁書中大同元年,綸出爲鎮東將軍、南徐州刺史。”二家之説不同,但以“鎮北”指邵陵王蕭綸是一致的。由以上八條來看,注解者對當時的歷史還有不够清晰的地方,對文章的理解有時也會有偏差。比
34、如“南陽校書,去之已遠”一句,上文已很清楚地分析了王僧辯的結局,此處卻説“未詳”。也許注解者認爲文章不該如此重複,卻不知重複方顯感慨之沉重,如一聲接一聲的喟歎,讓人深刻體會到作者對英雄人物不幸結局的深切同情與强烈不甘。因爲注解者對歷史偶有不清楚的地方,注解中也就會出現一些錯誤,這是我們在使用李植本時需要注意的地方。如序言第一句“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月,大盜移國,金陵瓦解”,注解云:“景以泰清三年戊辰十月圍臺城,明年三月臺城陷,此云爾者,據其初而言。”這裏有一明顯錯誤,“戊辰”爲泰清二年,而非三年。在自叙家世時,“經邦佐漢,用論道而當官”一句注解云:“漢時,庾域以明經至丞相,故曰論道。”實際上庾
35、域(?5 0 7)也是齊梁時期的人。倪注云:“漢世而後,官族可得而叙也。”應是更爲圓通合適的説法。再如“彼淩江而建國,始播遷於吾祖”,注解云“晋元帝渡江建國,而信七代祖從之”,隨晋元帝徙都而南遷者是庾滔,爲庾信八世祖。又如“宰衡以干戈爲兒戲,縉紳以清談爲廟略”,注解者認爲宰衡“指當時宰相”,而未明言確指何人,實際是指當時的重臣朱異,朱異對侯景叛亂反應極爲遲鈍,漫不經心,致使梁朝未能及時應對,以致敗局一發不可收拾。82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周生春 吴越春秋輯校彙考 卷一 勾踐伐吴外傳,上海古籍出版社,1 9 9 7年,頁1 7 6。庾子山集注 卷二,頁1 4 9。庾子山集注 卷二,頁1 0
36、 4。“護軍慷慨,忠能死節;三世爲將,終於此滅”,注解者也未能確指護軍爲何人,只是稱“時有護軍死節者”,這樣的輕描淡寫相對於護軍之死節不免有些不公平。護軍指韋粲,他的祖父韋叡、父親韋放以及他三世爲將,俱有戰功。李植本 哀江南賦 注解特别注意文意的講解,較少解釋字詞,典故的出處説明等也比較簡單,有欠嚴謹處,但注解者對歷史以及文意的理解基本準確,省略出處,減省引用文字,反而更方便閲讀。注解中也有一些錯誤,這是進行此類工作時難免會出現的問題,一點不影響其在漢文學史上的價值與意義。三三再來看看柳近本 哀江南賦 注解的特點,前已言及,柳近本幾乎全部抄録李植本注解,又增加了“吴注”“附録補注”“附注”三個
37、部分。柳近又是如何選擇這三部分的内容的呢?我們仍列表進行比較分析(見表五):表五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吴吴兆兆宜宜本本粤以戊辰之年建亥之 月,大盜 移 國,金陵瓦解景以泰清三年戊辰十月圍 臺 城,明年三月臺城陷。此 云 爾者,據 其 初而言。侯景以泰 清 三年 十月 圍 臺 城,明年 三 月 臺 城 見 陷。此 云 爾者,據其初而言也。附附録録補補注注:粤,發語辭。吴吴注注:“瓦解”以上叙國事。光武傳贊:“炎精中微,大盜移國。”楊雄 潤州箴:“江寧 之邑,楚曰 金 陵。”始 皇本紀:“土崩瓦解。”樹穀曰:以上叙國事。王洄曰:梁書武帝紀:太清二年冬十月己酉,侯景自横江濟采石,辛
38、亥,景師至京。按:太清二年歲在 戊 辰,十 月 爲 建 亥 之 月。後漢光武贊:“炎政中微,大盜移 國。”王 湑 曰:揚 雄 潤 州箴 曰:“江寧之邑,楚曰金陵。”秦始皇本紀:“土崩瓦解。”竄 身 荒谷,公 私塗炭信 奔 江 陵時,江左大亂。信之 犇 江 陵 時,江 左 大 亂,故云。吴吴 注注:左 傳 注:荒 谷,楚地。書:民 墜 塗 炭。附附 録録 補補注注:通鑑:侯 景 至 朱 雀 桁 南,庾信守朱雀門,帥衆開桁,見景軍皆 著 鐵 面,遂 隱 於 門。信 方食甘蔗,有飛箭中門柱,手中甘本傳:臺城陷後信奔江陵。洄曰:左傳 注:荒谷,楚地。尚書:民墜塗炭。附録補注:渭生曰:通鑑:侯景至朱雀桁
39、南,太子以臨賀王正德守宣陽門,東宫學士庾信守朱雀門,帥宫中文武三千營92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續表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吴吴兆兆宜宜本本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故信以“莫敖之荒谷”自比。桁北,太子命信開大桁,以挫其鋒,正德曰:百姓見開桁必大驚駭,可 且 安 物 情。太 子 從 之。俄而景至,信師衆開桁,始除一舶,見 景 軍 皆 著 鐵 面,遂 隱 於門。信方食甘蔗,有飛箭中門柱,信手甘蔗應弦而落,遂棄軍走。子 山 棄 軍 出 走,故 以“莫敖”自比。三日哭於都 亭,三年 囚 於别館被留之久。被留之久。附附注注:季漢書:羅憲入永安城後,帝委質問至,乃帥 所 統 哭 臨 於
40、 都 亭 三 日。左:定公六年秋,晋人執宋行人樂 祁 犂。八 年,趙 鞅 言 於 晋侯曰:“諸 侯惟 宋 事晋,好 逆 其使,猶懼不至。今又執之,是絶諸侯 也。”將 歸 樂 祁。士 鞅 曰:“三年 止之,無 故 而歸 之,宋 必叛晋。”湑曰:按 通鑑:後主劉禪以羅憲將兵守永安,及成都敗,得禪手敕,憲率所統臨於都亭三日。左傳:晋人執我行人叔孫婼。館諸 箕,舍 子 服 昭 伯 於 他 邑。注“别囚之”,詳 馬射賦。柳近本録入“吴注”與“附録補注”,應是爲補充李植本注解之不足,主要有幾方面的内容:一是梳理結構,如“瓦解 以上叙國事”;二是解釋字詞,或交待字詞出處,如“粤,發語辭”。又如“左傳 注:荒
41、谷,楚地。書:民墜塗炭”。指出“荒谷”在楚地,才更清楚原文“竄身荒谷”爲何可以解釋爲“信奔江陵”。三是點明時代背景或所用歷史典故。如在“竄身荒谷,公私塗炭”下引用吴本“附録補注”,交待庾信之所以要“竄身”逃亡的背景。吴本内容更豐富,柳氏在引用時進行了減省,略去了與太子蕭綱以及臨賀王蕭正德相關的内容,緊扣庾信的處境、遭遇而來。在柳近本中,“吴注”與“附録補注”都出自吴兆宜集注本,可以補充李植本字詞解釋、時代背景、典故出處過於簡單的問題,對於更好地理解 哀江南賦 有一定作用。我們重點要來看一看其中的3 2條“附注”。上文我們提到,其中4條明確針對李植本車注而來,或質疑,或糾繆,現引録如下(見表六)
42、:03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表六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1於時西楚霸王,劍及繁陽 左傳:楚子投袂而起,劍及於繁陽之間。左傳“劍及於寢門之外”,無及繁陽之事,五山誤記之。2釣臺移柳,非玉關之可望信有 移柳賦。釣台在南,玉關在西,言己在西懷故土也。開府集 無 移柳賦,五山誤引之也。3熾火兮焚旗,貞風兮害蠱晋文公與楚莊王戰,占得此兆。蓋破楚之徵也。車注所謂“破楚之徵”未知何據。4見鍾鼎於金張,聞絃歌於許史金日 磾、張 安世、許廣 漢、史 高之族皆西京外戚也。周武帝惜庾信,不許 還國,特加 恩 禮,故言雖通貴榮顯而非其所樂。新書漢功臣惟金、張家親近,貴寵比於外戚,左思詩“金張襲舊
43、業,七葉珥貂蟬”,漢書 無外戚之語,而車注通謂之外戚,恐誤。第一條,左傳“宣公十四年”云:“楚子聞之,投袂而起,屨及於窒皇,劍及於寢門之外,車及於蒲胥之市。”“寢門之外”,非“繁陽之間”。第二條就現存庾信文集來看,的確無 移柳賦。第三條,李植本所言甚簡,柳近本“附注”原文如下:左傳:晋獻公筮嫁伯姬於秦,遇歸妹之聧。史蘇占之曰:“不吉。”其繇略。曰:“震之離,亦離之震,爲雷爲火。爲嬴敗姬,車脱其輹,火焚其旗,不利行師,敗於宗丘。”引此以比梁之敗於西魏。左傳:秦穆公伐晋惠公,卜徒父筮之,吉。涉河,侯車敗。公詰之,對曰:“乃大吉也,三敗必獲晋君。其卦遇蠱,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
44、君也。蠱 之貞,風也;其悔,山也。歲云秋矣,我落其實而取其材,所以克也;實落材亡,不敗何待?”注:内卦爲貞,外卦爲悔,巽下良上,爲蠱。巽爲風,秦象;艮爲山,晋象。此言害蠱者,即繇辭之獲其雄狐。夫狐蠱必其君也。引此以比元帝見獲於西魏也。車注所謂“破楚之徵”未知何據。此處引用了兩段 左傳 文字,一段是説明“熾火焚旗”的出處,一段是解釋“貞風”“害蠱”兩個卦象,與晋文公、楚莊王之争並無關聯,更無“破楚之徵”13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楊伯峻編著 春秋左傳注“宣公十四年”,中華書局,1 9 8 1年,頁7 5 6。這一説法。第四條,金、張、許、史四家都爲漢朝顯宦,其中許廣漢爲宣帝許皇后之父;史高
45、之父史恭爲宣帝祖母史良娣之兄,則許、史二家爲外戚,金日磾、張安世則不能以外戚視之。李植本將四人統稱爲“西京外戚”,的確不够嚴謹準確。可見,柳近本對李植本注解的質疑與更正都是合理的。再看看其他“附注”的内容,略舉數例列表如下(見表七):表七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附附注注1楚老相逢,泣將何及時庾肩吾已卒,故信 見 故 鄉 父老而相泣,此皆去江 陵 適 西 魏時事。張升遇友班草對泣,陳留老父趍過之,曰:二丈夫何泣之悲?龍不隱鱗,鳳不藏羽,網羅高張,去將安所,雖泣何及?出 後漢書。2釣臺移柳,非玉關之可望信有 移柳賦,釣台在南,玉關在西,言己在西懷故土也。按:開府集 無 移柳賦,五山
46、誤引之也。晋書:陶侃在武昌課諸營種柳,都尉夏施盜官柳移植於己門。侃後見,駐車問曰:“此是武昌西門前柳,何以移來此種?”開府 楊柳詞:“武昌城下不可移。”按 皇輿考:釣台在武昌城下。此言“釣台移柳”,即引武昌之移柳也。玉關在西魏,故開府寄王琳詩曰:“玉關道路遠,金陵信使疏。”信時在西魏,故稱玉關,移柳似作“柳移”。3頭會箕斂者,合從締交;鋤耰棘矜者,因利乘便用 賈 誼 過 秦論 文。漢書張耳傳:“頭會箕斂,以供軍費。”過秦論:“鋤耰棘矜,不敵於鉤戟長鍛。”又:“天下之士,合從締交,相與爲一。”4分 南 陽 而 賜田,裂東岳而胙土言其 祖 受 田 而居 也。東 岳 非魯岳,疑江漢間别有東岳,欠考。
47、左傳:僖公二十五年,“晋侯朝王,與之陽樊、温、原、攢茅之田。晋於是始啟南陽”。杜預注:“在晋山南河北,故曰 南 陽。”春 秋:“隱 公 八 年,鄭 伯 使 宛 來 歸祊。”穀梁傳:范甯説:“諸侯有大功盛德於王室者,京鄙有朝宿之田,泰山有沐浴之邑,所以供祀也。”5侍 戎 韜 於 武帳,聽雅曲於文絃戎韜,太 公 六韜 。琴 有 文武絃。廣雅 云:神農五絃,文王、武王各增一絃,是爲文武絃,皆用此,而言侍從親密之意也。漢書:“武帝坐武帳。”注:“武帳,織成帳爲武士象也。”23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續表哀哀江江南南賦賦李李植植本本柳柳近近本本附附注注6渭 水 貫 於 天門,驪山回於地市並見 三輔志
48、,言 長 安 形 勝如此。三輔記:秦作離宫於渭南北,渭水貫都,以象天漢。三秦記:驪山始皇陵作地市,生死人交易,市平,不得欺。由上面數條來看,“附注”的功能大概有數點:一是點明所用典故,二是交待字詞出處,三是糾正李植本注解之誤或不够準確的地方。如第一條“楚老相逢,泣將何及”,李植本只對意思進行了串講,並無用典説明,柳近本附注引用 後漢書“陳留老父”,點明所用典故。第二條,柳近本在指出李植本注解之誤後,還想進一步對“釣台移柳”進行解釋,引用多條文獻進行分析,並得出“移柳”當爲“柳移”的結論。就其文獻分析而言,自有其合理之處。第三條,李植本簡單説明“用賈誼 過秦論 文”,既不完整又不嚴謹,“附注”則
49、一一加以説明,“頭會箕斂”出自 漢書張耳傳,“鋤耰棘矜”“合從締交”出自 過秦論,這樣注解才更準確。第四條,李植本對“東岳”是否指泰山存疑,“附注”則引用文獻細細説明此句涉及的歷史背景以及食邑制度。第五條引典解釋“文武絃”及“武帳”之意。第六條,李植本提到 三輔志,卻無具體内容,“附注”則進行補充,不但引用 三輔記 的具體内容,還引用 三秦記 解釋“地市”,讓文意更加清晰。無論“附注”是出自成文濬之手還是柳近之手,都一定經過柳近的修訂,並且一定曾經跟吴兆宜本的集注進行過比較,他没有從吴本吸收相關内容放入“吴注”或“附録補注”中,就説明其間有一取舍的過程,所以還需要與吴本内容進行比較。如第一條,
50、吴本引王洄曰:“列子:燕人生長於楚,及老而還本國,過晋,同行者誑之,指舍曰:此君先人之廬。乃潸然而泣。”此條能體現“楚老”“泣”的意藴,“附注”引“陳留父老”重在“遇”與“相逢”、“雖泣何及”與“泣將何及”之間的相似性。兩種説法都有道理,“附注”更偏向於“陳留父老”。第二條的“釣臺移柳,非玉關之可望”,吴本没有注解,直接標作“未詳”,如果此條“附注”出自柳近之手,那“未詳”二字足以刺激他不遺餘力地引用多種文獻以求得答案。第六條吴兆宜本也引用了 三輔黄圖 與 三秦記 的内容來解釋這兩句,與“附注”的文字略有差異,亦可略窺它們之間的聯繫。33朝鮮時代的 哀江南賦 注解研究四四選賦本與删補本的注解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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