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燕行使與《東坡笠屐圖》.pdf

朝鮮燕行使與東坡笠屐圖衣若芬一一 前前言言傳説蘇東坡在海南島,一日外出遇雨,向人借了斗笠和木屐,穿戴回家,1 2世紀末便有畫家繪製 東坡笠屐圖。東坡笠屐圖 在日本室町時代(1 3 3 61 5 7 3)流行於五山僧界,傳 布 至 朝 鮮 半 島 則 依 靠 清 代 的 朝 鮮 燕行使。關於 東坡笠屐圖,不乏前賢研究者,筆者參考衆説,採取文圖學(T e x t a n d I m a g e S t u d i e s)的研究思路。“文圖學”以“觀看”爲出發點,因觀看而認知、感知;繼而有所判斷、辨識;終而付諸行動,例如消費、賞鑑、收藏、批評、研究等等。在研究方面,可分爲兩點,一是文本周邊脈絡,例如生産機制、使用情形、社會網絡、流通過程等現象。另一是探討文本自身,提出闡述。依序爲:(一)視其外觀,(二)察其類型,(三)解其形構,(四)論其J a e-S u k P a r k,D o n g p o i n a H u m b l e H a t a n d C l o g s:“R u s t i c”I m a g e s o f S u S h i a n d t h e C u l t o f t h e E x i l e d I mm o r t a l(P h D.d i s s.,U n i v e r s i t y o f W i s c o n s i n-M a d i s o n,2 0 0 8).朴載碩 宋元時期的蘇軾野服形象,載石守謙、廖肇亨主編 東亞文化意象之形塑,允晨文化實業股份有限公司,2 0 1 1年,頁4 6 15 0 5;陳琳琳 李公麟寫蘇軾像考論,美術2 0 2 1年第2期;朱萬章 明清文人爲何鍾情 ,讀書2 0 2 0年第1期;傅元瓊 翁方綱對蘇軾畫像的題跋及東坡笠履圖情結,文學與圖像 第1卷,江蘇教育出版社,2 0 1 2年。意涵。前此,筆者已經研究過 東坡笠屐圖 故事的版本和脈絡、現存所見最早的兩幅 東坡笠屐圖,本文著重探討1 8世紀起朝鮮出使清朝的外交人員對 東坡笠屐圖 流傳的推廣歷程。在“文圖學”的概念下,本文探討朝鮮燕行使如何接受及傳承 東坡笠屐圖 的歷史脈絡,析論燕行使弟子與後人摹寫 東坡笠屐圖 的情形,並舉例説明存世的朝鮮繪製 東坡笠屐圖 内容。研究指出:東坡笠屐圖 是中國和朝鮮士人溝通互動的圖像文本,以及認同蘇軾人生性格的象徵符號。二二 作作爲爲中中朝朝士士人人交交流流媒媒介介的的 東東坡坡笠笠屐屐圖圖清文宗咸豐五年(1 8 5 5)十月,朝鮮徐憙淳(字稚晦,號友蘭,1 7 9 31 8 5 7)以陳慰進香兼謝恩正使的身份,前往燕京。此行的目的之一,是爲祭悼康慈皇太后(1 8 1 21 8 5 5)。康慈皇太后博爾濟吉特氏爲恭親王奕訢(1 8 3 31 8 9 8)的生母,協助撫育咸豐皇帝有功,被封爲皇太后後不久,於七月初九日薨逝。此行的副使爲趙秉恒,書狀官申佐模(字左人,號澹人,1 7 9 91 8 7 7),從事官徐慶淳(字公善,號海觀,1 8 0 31 8 6 1)是徐憙淳的從弟。他們十月初四出發,十一月廿七日抵達燕京,十二月廿三日離京,隔年正月廿二日渡鴨緑江,二月十四日返朝復命。這趟中國之行,記録於徐04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衣若芬 文圖學:學術升級新視界,當代文壇2 0 1 8年第4期;衣若芬 文圖學 ,大東文化研究 第1 0期,2 0 1 8年,頁94 0。衣若芬 文圖學與東亞文化交流研究理論芻議,武漢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報)2 0 1 9年第2期;衣若芬 春光秋波:看見文圖學,南京大學出版社,2 0 2 0年;I,L o-f e n,T e x t a n d I m a g e S t u d i e s:T h e o r y o f E a s t A s i a n C u l t u r a l D i f f u s i o n,J o u r n a l o f C u l-t u r a l I n t e r a c t i o n i n E a s t A s i a V o l.1 0,2 0 1 9,p p.4 3-5 4.衣若芬 故事及其解讀,第七届中國古典文獻學國際學術研討會,東吴大學,2 0 2 2年。衣若芬 翁方綱藏兩幅朱之蕃 及其東亞影響,“東亞文圖學與文化交融傳播”國際學術研討會,東吴大學,2 0 2 2年。在給朝廷的聞見報告中,他們還記録了清朝處理太平天國的情形。許放:(哲宗)(燕行録),首爾大學校大學院國語國文學科博士論文,2 0 1 9年。慶淳的 夢經堂日史 和申佐模的 澹人集 燕槎紀行 等著作。像過去的燕行使一樣,徐慶淳和申佐模執行公務之餘,也去琉璃廠選購古籍、書畫,請中國畫家畫肖像。在愛蓮書屋,徐慶淳認識了能書畫的五十歲廩生周棠(字蘭西,號少白),周棠向他展示自己的楹聯、山水,以及蘭竹畫。徐慶淳請周棠介紹畫肖像的能手。數日後,畫家鈕東皐來爲徐慶淳畫像,徐慶淳描述他:袖抽彩毫,對視余面三數回。霎時下筆而示余曰:“恰似清宇乎?”余曰:“似不似有難自知,而驟觀氣像,便非别人。”在琉璃廠文華堂册鋪,徐慶淳認識了赴京應試的安徽懷寧人方朔(號小東),再經方朔介紹,認識了四川忠州人、貢生李士棻(字芋仙,1 8 2 11 8 8 5)。5 3歲的徐慶淳、方朔、3 5歲的李士棻和5 7歲的申佐模初次會面於朝鮮使臣居住的南小館附近天泰人蔘局,展開了四個人的筆談交往以及詩文唱酬。以下拈二則爲例。十二月十三日,四人聚於李士棻所居旅館藴和店,徐慶淳記云:芋仙指壁上障子曰:“君識此像乎?”余曰:“莫是東坡先生乎?”曰:“何以謂東坡先生?”曰:“余聞唐伯虎所橅 東坡笠屐圖 行於世,今見笠屐之像,此真東坡先生耶?”芋仙曰:“東坡先生是吾師。手摹先生之14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衣若芬 睹畫思人:1 5至1 9世紀朝鮮燕行使的紀念圖像,故宫學術季刊 第3 3卷第2期,2 0 1 5年。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初二日,燕行録全集,東國大學校出版部,2 0 0 1年,頁3 2 63 2 7。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初九日,頁3 5 0。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初五日(夢經堂日史 此下皆未標頁碼,下不一一列出)。夢經堂日史 之名乃方朔送徐慶淳蔡經拓本如其夢應而得名。徐慶淳形容他“年少,體胖,容貌豐晳”,是四人中最年輕者。參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初八日。之所以約見於人蔘局,在 夢經堂日史記十二月七日馬頭韓時良告訴徐慶淳:“十年前,我使之入都,都中人士多有逢迎會集。自南匪以後,外藩人交通。邦禁至嚴,非但到處阻閽,並與赫蹄而不相來往。曾有雅契者,約會於蔘局,暫時立談。”“南匪”指太平天國。朝鮮使臣居住的南小館附近有天泰、廣盛、廣元等人蔘局,販售朝鮮的補品藥物,如人蔘和清心丸,是贈送清朝友人的禮物。金正喜送過人蔘給翁方綱;徐慶淳送清心丸給方朔和李士棻。像,揭安壁上,朝夕拜揖,以寓景慕之誠。”余曰:“東坡先生現今在世,吾輩當作床下拜。千載之下,獲瞻真照,敢不寓敬。”乃與書狀起揖。芋仙曰:“看君風貌,似吾師東坡先生,文章筆法在坡門,可以升堂入室。如弟者,敢在下風。”余曰:“兄之言何太妄也,面諛非友道也。”曰:“實實如此,自有月朝。”小東曰:“東坡之門,得有如兄者,弟亦當執鞭矣。”余曰:“今日之會,專爲愚弄老我而設耶?不勝可慨。”芋仙曰:“言實由中,切勿見外。”芋仙曰:“情到之語,有同眷屬。對君青眼,吐我赤心。”余曰:“弟以兩兄,視若同胞,眷屬猶疎。”芋仙擊節歎賞曰:“今天下有此人耶!傾心之言,刻骨不忘,幸逢知己,天涯咫尺。”十二月十九日,徐慶淳記云:晴。與澹人往藴和店。芋仙方焚香煎茗,浄服掃榻而待。少焉,小東亦至。芋仙曰:“今日,東坡先生生日也,兩兄不可無小像之贊。”余曰:“爲先生作贊,從古幾人。前人之作,至矣盡矣。吾輩荒陋之辭,何敢下筆乎?”芋仙固請不已,余牢拒不可得,乃書於紙曰:“千古文宗,千古忠肚。吾師吾師,可以千古。”芋仙欣聳擊節曰:“至哉文也!善哉贊也!前二句道盡先生平生;後二句兼寓景仰之思。先生英靈,必當許與於泉下。今日之會,亦有光於先生也。”余曰:“過矣!吾非妄人耶?”芋仙又使余題之於小像之傍。余再三堅辭,又不獲已,以細楷題之,款識曰:“朝鮮進士郎中徐海觀慶淳獲瞻先生小像於楊梅竹斜街藴和老店李士棻芋仙所館,作贊敬題。歲丙辰十二月十九日,先生生朝也。”四人的交往很容易使我們聯想到:朝鮮洪大容(1 7 3 11 7 8 3)和金在行(1 7 1 9?)在1 7 6 6年2月間,在燕京結識嚴誠、潘庭筠(1 7 4 3?)和陸飛(1 7 2 01 7 8 6),筆墨暢談的事蹟。巧合的是,李士棻居住的“楊梅竹斜街”,位於琉璃廠東邊,在朴趾源(1 7 3 71 8 0 5)的 熱河日記 裏記作“楊梅書街”,正是朴趾源試圖尋訪潘庭筠住處的所在。徐慶淳和申佐模適巧參加了李士棻張掛東坡小像、紀念東坡生日的壽24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朴趾源 燕巖集 卷一四 熱河日記避暑録,韓國文集叢刊,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0年,頁2 8 2。鄭珉1 8 :(1 8世紀韓中知識人的文藝共和國:哈佛燕京圖書館所見藤塚鄰藏品),京畿道坡州市:文學社區,2 0 1 4年,頁4 4 44 5 9。蘇會,看到了李士棻“焚香煎茗,浄服掃榻”的慎重。結合十二月十三日的記録,可以想見他題寫的東坡小像應該就是李士棻手摹的 東坡笠屐圖。從徐慶淳的叙述,我們知道他聽説過有唐寅(伯虎,1 4 7 01 5 2 3)畫的 東坡笠屐圖,可是没見過,見到畫中人戴笠著屐,便能辨識出即蘇東坡,蘇東坡作爲他們的“文化共主”,溝通了他們相知相惜的友誼。申佐模的詩透露了他對於壽蘇會的知識,以及這次壽蘇會的收穫:地與人遐歲又千,茲來恭喜拜蘇仙。(自注:芋仙壁上,掛小坡小像,要余拜審。)軒髯笠屐圖堪證,真蹟烏雲帖尚傳。赤壁磯寒遺笛響,(自注:東坡生日,計陽四日。)墨梅堂邃裊香烟。感君藏本分相贈,衣法眉山悟夙緣。(自注:芋仙出墨本二像,與海觀及余。)除了 東坡笠屐圖,“真蹟烏雲帖尚傳”“赤壁磯寒遺笛響”“墨梅堂邃裊香烟”幾句都導向清儒翁方綱主持的壽蘇會,以及翁方綱和朝鮮燕行使的交遊。朴齊家(1 7 5 01 8 0 5)曾經出使中國四次,拜訪翁方綱,因翁方綱結識羅聘(1 7 3 31 7 9 9),1 7 9 0年,羅聘贈朴齊家墨梅圖,後來又爲朴齊家畫像,二者合爲 置之懷袖帖。東坡的 天際烏雲帖 和描繪進士李委在黄州赤壁爲東坡生日進獻“鶴南飛”笛曲的 李委吹笛圖,都是翁方綱壽蘇會展示的作品。申佐模和徐慶淳出使時,翁方綱已經去世,徐慶淳在琉璃廠打聽當代的著名書家,店主告訴他:“覃溪已故,何紹基赴任南州去。”他行經翁方綱的弟子、大藏家葉志詵(1 7 7 91 8 6 3)的府邸,欲求見而不得,遺憾地説:“葉志詵,翁覃溪之婿也,筆蹟之東來,殆家橅而户帖,東人視若同域之人,34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申佐模 澹人集 卷五 拜審東坡小像,韓國文集叢刊,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3年,頁3 0 9。分别在1 7 7 8年、1 7 9 0年(兩次)和1 8 0 1年。(陳金陵)、(文貞姬)羅聘 (羅聘的繪畫與朝鮮友人),美術史壇 第2號,1 9 9 5年,頁3 4 73 6 2。(朴現圭)朴齊家柳得恭 羅聘 畵緣(朝鮮朴齊家、柳得恭和清畫家羅聘的畫緣),韓國學論集 第5 0輯,2 0 1 3年,頁6 99 6。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四日。而我獨不見面目而歸,可恨。”李士棻送給申佐模和徐慶淳墨本東坡像,可能就是他臨摹的 東坡笠屐圖 所依據的拓本。由琉璃廠的地緣關係推想,或許在那裏能够買到這種複製品,便於臨摹和壽蘇雅集時使用。一般讀書人不需要像翁方綱一樣收藏古物和結交畫家繪製東坡圖像,壽蘇會的物質條件需求降低,有助於廣泛舉行。申佐模和徐慶淳帶墨本東坡像歸國,朝鮮半島遂增加了東坡像傳布的基底。申佐模和徐慶淳無緣結識翁方綱及其蘇齋弟子,現存韓國所見的 東坡笠屐圖 則多與翁方綱的幅射影響有關,以下針對與翁方綱往來的朝鮮燕行使和 東坡笠屐圖 的東傳再加探討。三三 翁翁方方綱綱的的收收藏藏與與 東東坡坡笠笠屐屐圖圖 傳傳入入朝朝鮮鮮翁方綱接 待 過 的 朝 鮮 燕 行 使,包 括 前 述 的 朴 齊 家、金 正 喜(秋 史,1 7 8 61 8 5 6)、申緯(紫霞,1 7 6 91 8 4 7)、柳最寬(貞碧,1 7 8 8?)、沈象奎(斗室,1 7 6 61 8 3 8)等人,他們在翁方綱北京的石墨書樓主要觀覽東坡 天際烏雲帖,最早的東詩編年注解,南宋施元之、施宿父子及顧禧注 施顧注東坡先生詩集 殘本,以及多幅古今東坡畫像與東坡詩意圖,是促進1 9世紀朝鮮王朝“東坡熱”,催生朝鮮文人舉行壽蘇會的重要機緣。以 東坡笠屐圖 爲例,翁方綱收藏了多幅 東坡笠屐圖,畫的都是東44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徐慶淳 夢經堂日史 編三十二月七日。又,葉志詵並非翁方綱的女婿。翁方綱妻韓氏、妾劉氏及王氏。據翁方綱 翁氏家事略記,女六人,韓氏生三女:長女訓適梁鉞;次女早夭;三女樹玉適王小誠。劉氏生三女:四女樹金適馮立鈞(馮銓六世孫);五女樹齡適戈寶樹(戈源之五子)。翁方綱去世時,兒子樹端(娶朱筠女)、樹培(妻沙氏)、樹崑(妻葛廷蘭)均已先他而世,孫子引達(樹崑妾劉氏生)時年五歲。金正喜,字元春,號秋史、阮堂,朝鮮後期實學家、經學家、書法家、金石學家。著有 阮堂先生全集。申緯,字漢叟,號紫霞,本貫平山,幼時便有神童之稱。能詩善畫,詩學唐;畫尤善墨竹,號爲三絶。著有 警修堂全藁。申緯的卒年一説1 8 4 5年。參衣若芬 睹畫思人:1 5至1 9世紀朝鮮燕行使的紀念圖像;衣若芬 書藝東坡,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9年。坡戴笠穿屐故事,依其造型,可概分爲兩種,一是有執杖,以宋代趙孟堅(子固、彝齋,1 1 9 91 2 6 4)東坡研背笠屐像 爲代表。二是無執杖,以明代朱之蕃(1 5 5 71 6 2 6)摹宋代李公麟(伯時,1 0 4 91 1 0 6)繪 東坡笠屐圖爲代表。翁方綱前後收藏過兩幅朱之蕃摹李公麟 東坡笠屐圖,過程概爲:(1)乾隆四十八年(1 7 8 3)顔崇槼(字運生,衡齋,1 7 4 11 8 1 1)贈送翁方綱朱之蕃摹李公麟 東坡笠屐圖。2月2 3日,翁方綱題寫。據翁方綱跋語,爲朱之蕃替張鍾山(京元)所繪,時爲萬曆四十七年(1 6 1 9,己未)。顔崇槼購自江南泰興季氏,乃季振宜舊藏。顔崇槼先請桂馥題跋,後贈予翁方綱。此畫現藏北京故宫博物院。(2)1 7 8 3年3月1 3日,翁方綱請朱蘭圃摹顔崇槼贈送本爲軸,藏於寶蘇室,並作跋語。(3)1 8 0 2年2月,翁方綱又得一朱之蕃摹李公麟 東坡笠屐圖,畫作時間同爲1 6 1 9年。此畫現藏廣東省博物館。畫面布滿翁方綱書於1 8 0 2年2月和3月的多則題跋,文字與存世翁方綱文集所録略有出入。此外,翁方綱還收藏有唐寅 蘇文忠公笠屐圖、宋旭 東坡笠屐像、王霖(春波)東坡笠屐像;題跋過黄易收藏的 東坡笠屐圖,也欣賞過廣東的 東坡笠屐圖。他認識的畫家羅聘、朱鶴年(野雲,1 7 6 01 8 3 4)都畫過或臨摹過 東坡笠屐圖。54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朱之蕃生年根據徐英章 中朝二位狀元的唱和詩,遼海文物學刊1 9 9 5年第1期。詹杭倫 明朝狀元朱之蕃出使朝鮮考述 作生於1 5 6 1年(亞洲學術,人民出版社,2 0 0 6年,頁1 0 11 2 2)。(鄭生和)朱之蕃 (朱之蕃的文學活動與韓中文化交流,首爾大學國語國文學科碩士論文,2 0 1 0年)作生於1 5 5 8年,卒於1 6 2 4年。翁方綱撰,沈津輯 翁方綱題跋手札集録,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 0 0 2年,頁4 4 4。翁方綱 復初齋詩集 卷二六 顔衡齋學博於泰興季氏購得明萬曆己未朱蘭嵎侍郎爲張鍾山學使臨李龍眠東坡笠屐圖,屬未谷跋其後以贈方綱。今春蘇詩補注新刻成,而適得是圖,謹於蘇齋預舉今年臘月十九之集,邀魚門、瘦同、衡齋、穀人、芝山、仲子拜像賦詩,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4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0 2年,頁5 9 35 9 4。詳參衣若芬 翁方綱藏兩幅朱之蕃 及其東亞影響。翁方綱 復初齋文集 卷一三,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4册,頁4 6 7。不像日本於1 4世紀便有 東坡笠屐圖,1 8世紀末葉之前,朝鮮未見關於 東坡笠屐圖 的記載。朴齊家見翁方綱的書畫收藏,對於 東坡笠屐圖印象深刻,因而追懷翁方綱時援引入詩,云:覃溪學士癖於蘇,燕處長懸笠屐圖。宛轉人行金石裏,恰如九曲螘穿珠。1 8 0 9年1 0月,金正喜以子弟軍官身份隨同父親金魯敬(1 7 6 61 8 4 0)前往燕京。隔年1月2 9日,由翁方綱門人李林松(心庵)引見,拜訪翁方綱於其保安寺街的“石墨書樓”。在石墨書樓,金正喜觀覽了翁方綱收藏的東坡 天際烏雲帖、南宋 施顧注東坡先生詩集 殘本,以及李公麟 東坡金山像、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唐寅 蘇文忠公笠屐圖 等作品。翁方綱認爲他所藏的陸恭(謹庭,1 7 4 11 8 1 8)舊藏 顴右痣本東坡像 最接近東坡真容,請朱鶴年摹寫一本贈予金正喜。1 8 1 0年2月1日,阮元於燕京法源寺爲金正喜設宴餞行,在座有翁樹崑、朱鶴年、李林松、翁方綱的弟子洪占銓(介亭,1 7 6 21 8 1 2)等人。朱鶴年繪 秋史餞别宴圖 紀念,李林松作 七首。金正喜歸國後,朱鶴年又寄贈金正喜翁方綱藏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 摹本。這件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 是翁方綱於乾隆三十一年(1 7 6 6)在廣東購得。東坡笠屐圖研并序 詳述了作品的形製和遞傳歷史:研長八寸八分,廣五寸五分,厚一寸一分,背刻趙子固畫東坡像,戴笠著屐,手策竹杖,右“子固”二字印,下“文彭”二字,左“紫芝生藏”四字,下“俞龢紫芝生”印,左側下“濟之”印,又下王澍識九字。研匣上虚舟自書贊。其序曰:“東坡在儋耳,嘗與軍使張中訪黎子雲,中途值雨,乃於農家假篛笠木屐載(自注:當作戴)。履而歸。婦人小兒相隨64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朴齊家 貞蕤閣四集續褱人詩十八首 之三 翁覃溪(方綱),韓國文集叢刊 第2 6 1册,民 族 文 化 推 進 會,2 0 0 1年,頁5 4 0。又,1 8 0 7年 謝 恩 兼 冬 至 正 使 南 公 轍(1 7 6 01 8 4 0)讀了邵長蘅的 東坡生日唱和詩序,得知宋犖壽蘇會張掛東坡笠屐像,不過他並未見過 東坡笠屐圖。見南公轍 金陵集 卷二四 歐蘇畵像帖紙本,韓國文集叢刊 第2 7 2册,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1年,頁4 6 34 6 4。洪占銓 小容齋詩鈔 卷一 題蘇齋屬朱野雲繪趙子固研背東坡像寄朝鮮金秋史進士,清嘉慶二十三年(1 8 1 8)序刊本,葉1 ab。争笑,邑犬争吠。東坡曰:笑所怪也,吠所怪也。趙彝齋愛其瀟灑,因作巨研而勒圖其後。元末爲俞紫芝所藏。有明宏、正間歸之王文恪,巳又轉入國博文三橋手。康熙丁亥十月舟過奔牛,忽得之市屠中,乃爲之贊。”云云。可知這方硯石背面有趙孟堅畫的 東坡笠屐圖,收藏者包括元代的俞和(號紫芝生,1 3 0 71 3 8 2),明代的王鏊(字濟之,謚文恪,1 4 5 01 5 2 4)、文彭(三橋,1 4 9 81 5 7 3),清代的王澍(虚舟,1 6 6 81 7 4 3),王澍在康熙四十六年(1 7 0 7)購於江蘇常州奔牛鎮。翁方綱於序文後作歌:先生負瓢行歌時,豈意後人繪諸研?嚴陵灘邊新月出,落水蘭亭神一變。脱帽晞髮狂歌呼,斯人儻亦蘇之徒。不知何處得此雨,歸態摩挲片石旋成圖。桄榔樹葉摘可書,誰謂青箬非吾須?翛然策杖出塵恿。泥塗那復需人扶。固宜犬吠婦子笑,豈有如此笠屐之農夫。往者宋商邱,絹本出家藏。亦有王麓臺,吮筆蘇齋旁。千載招邀作尚友,只疑真有載酒堂,未若此研神致尤青蒼。俞紫芝,文三橋,流傳藝苑非一朝。夙愛濟之作贊語,誰知印章宛可覩。古墨熒熒照影寒,真研不損知者難。(自注:真研不損語見坡公墨蹟)。只應卻與周公謹,薄暮西泠放棹看。詩裏提及宋犖(1 6 3 41 7 1 4)家藏絹本 東坡笠屐圖,此圖與朱之蕃摹李公麟 東坡笠屐圖 類似。畫家王原祁(麓臺)爲蔣深(1 6 6 81 7 3 7)繪 蘇齋圖,翁方綱作 題王麓臺蘇齋圖記之。1 8 1 2年7月1 8日,申緯以陳奏兼奏請使書狀官赴燕京,臨行前,金正喜贈詩送之,其中提及他在翁方綱處所見過的四件東坡畫像:百摹雨雪總塵塵,(坡像雨雪詩本皆摹供蘇齋)又一九霞洞裏春。(坡像策杖一本。先生嘗題云:九霞洞開,策杖聲來)顴右誌傳松下74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翁方綱 復初齋詩集 卷二 東坡笠屐圖研并序,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4册,頁3 7 73 7 8。翁方綱 復初齋詩集 卷四五,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5册,頁7 6。翁方綱 坡公像贊:“此像摹自蘇齋,邀我友兮同儕,焚香對榻,稽首遥懷,仙風笠屐,大海雲迴,九霞洞開,策杖聲來。”時爲嘉慶五年(1 8 0 0),沈津 翁方綱年譜,“中研院”中國文哲研究所,2 0 0 2年,頁3 7 5。若芬按:當作“痣”。供,(陸謙庭有顴右誌本,先生定爲真影)何如子固研圖人。言下之意,“雨雪詩本”“策杖像”“顴右痣本”都不如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朱鶴年贈予他的摹本曾經被友人借去,正值風雨交加,作品幾乎落水,虚驚一場。金正喜聯想到翁方綱收藏的落水本 蘭亭序,作詩:落水蘭亭念念塵,千川明月宰官身。蒼茫七百餘年後,又接人間笠屐因。申緯和金正喜一樣,也拜訪了翁方綱,他後來收藏了翁方綱之子翁樹崑寄來的“坡像研背本”,加上舊藏趙孟頫“松雪本”東坡像、傳摹元人“笠屐本”,以及上官周“晩笑堂本”,共有四幅東坡畫像。申緯仿照翁方綱的壽蘇會儀式,回國後在家裏和兒子申命準至少舉行過6次拜坡紀念。1 8 1 4年申緯家的第一次壽蘇會,他懷念翁方綱和翁方綱收藏的東坡 天際烏雲帖,還提及金正喜收藏的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 摹本:天際烏雲第二無,墨緣萬里寶覃蘇。星秋霞碧如星散,腸斷蘇齋笠屐圖。(東坡笠屐像,秋史得於覃溪,今在秋史處。)申緯收藏的四本東坡畫像裏,“傳摹元人笠屐本”據説是宋犖重摹元人舊絹本,他在1 8 3 0年的壽蘇儀式張掛此圖,有詩:“宋中丞本重摹絹,黎子84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若芬按:當作“陸謹庭”。金正喜 阮堂先生全集 卷一 送紫霞入燕十首并序,韓國文集叢刊 第3 0 1册,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1年,頁1 8 2。金正喜 阮堂先生全集 卷一 天賚借余笠屐圖去,值風雨,幾乎落水。英靈所在,至寶是保,書來相慰。笠屐圖,是趙子固硯背本也,韓國文集叢刊 第3 0 1册,頁1 8 3。(曹圭百)申緯 蘇東坡 受容 意義(申緯的蘇東坡受容及其意義),藏書閣 第2 8輯,2 0 1 2年,頁1 6 51 9 1。申緯 警修堂全藁 册三 蘇齋拾草序,韓國文集叢刊 第2 9 1册,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2年,頁4 9。分别於1 8 1 4年、1 8 1 8年、1 8 1 9年、1 8 3 0年、1 8 3 2年、1 8 3 3年。申緯 警修堂全藁 册二 十二月十九日,重摹趙松雪畫東坡遺像,仍以星原舊贈蜀石二十三枚,新溪紗羅江四十枚,沉水銅盆,作東坡生日有詩紗羅江在新溪縣西十里(其三),韓國文集叢刊 第2 9 1册,頁3 6。雲家舊笠簷。”1 8 3 7年的壽蘇會也談及笠屐圖:“笠屐虔誠拜公像,苔岑惆悵散晨星。”“百坡海外化身千,笠屐家家唤下仙。”以金正喜和申緯爲主導,壽蘇會及 東坡笠屐圖 的相關知識訊息在朝鮮士人間流傳,從而形成風尚。例如金正喜和申緯的友人李明五(士緯,1 7 5 01 8 3 6)有 戲題漫堂宋犖模本東坡笠屐圖像後:坡公千載魂,我因識神記。目擊道存處,靈光寄所寄。胷衿自散朗,天遊無一事。認是黎家來,半途風雨至。木屐高欲折,篛笠欹如醉。狼籍泥中跡,淋漓濕巾帔。學士幻農夫,仙佛無定位。自來吠邑犬,誰令禦山魅。回風與驟雨,似作笑罵意。我自不耐熱,看書亦束寘。今日是何日,默契笑相視。靈氣元不散,往劫同即地。使人忽颯爽,光景難一二。風若衣裳亂,雨如几案墜。灑灑毛髮森,泠泠心肺漬。朱炎顧何有,頓生秋意思。不能寫髣髴,秃筆七分媿。渺然亦遷客,曠感聊復識。李明五觀賞的宋犖模本 東坡笠屐圖 應該即是申緯的收藏。金正喜父子和申緯父子都曾經摹寫家藏的東坡畫像,金正喜之子金商佑摹寫朱鶴年摹翁方綱舊藏 顴右痣本東坡像;申緯和兒子申命準摹寫趙94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申緯 警修堂全藁 册一六 十二月十九日之翌日,追作坡公生日。家有坡像凡四本而隨篋者,即宋牧仲重摹元人舊絹本也,借公集雪後書北堂壁二詩韻爲賦,韓國文集叢刊 第2 9 1册,頁3 6 0。申緯 警修堂全藁 册二五 臘十九坡公生日,用墨農進士所示軸中韻,因寄墨農,韓國文集叢刊 第2 9 1册,頁5 5 4。申緯 警修堂全藁 册二五 翌日,蕉硯追作坡公生日詩寄來,即用原韻爲謝答,韓國文集叢刊 第2 9 1册,頁5 5 4。李明五 泊翁詩鈔 卷九 戲題漫堂宋犖模本東坡笠屐圖像後,韓國文集叢刊續 第1 0 2册,韓國古典翻譯院,2 0 1 0年,頁1 6 4。李明五 泊翁詩鈔 卷五有詩 送别申紫霞緯入燕,韓國文集叢刊續 第1 0 2册,頁8 4。泊翁詩鈔 卷六有詩 紫霞約會秋史,菊人。而諸君未諧,予亦病不能。紫霞其夜,與徐内翰斐然、柳檢書伯教、達曙吟詩,送示全卷於余。遂走筆和呈,韓國文集叢刊續 第1 0 2册,頁1 0 3。又,李明五於1 8 1 1年擔任朝鮮通信使,帶三幅金正喜的作品赴日。參(鄭恩主)1 8 1 1 (1 8 1 1年對馬通信使行的書畫交流),東亞文化研究第6 0輯,2 0 1 5年,頁1 3 31 6 7。孟頫“松雪本”東坡像。以下僅就存世朝鮮繪製 東坡笠屐圖 畫例再加探析。四四 存存世世朝朝鮮鮮繪繪製製 東東坡坡笠笠屐屐圖圖 舉舉隅隅(一)金正喜金正喜繪 東坡笠屐圖 爲個人收藏,紙本墨畫,8 5 x 2 2 c m(圖1)。詩塘有金正喜題寫:嘉慶戊午計得坡公 嵩陽帖 三十春,王生自謂笠下傳神,豈即所謂青眼看人者邪 人。此是王春波所摹本,蘇齋原題也。春波非從真像摹取,以意想象而爲之,故蘇齋所題如是耳,老蓮書。“老蓮”乃金正喜别號,此畫題語下鈐“秋史翰墨”印。由題語可知:這件 東坡笠屐圖 的原畫者爲王霖(春波),金正喜摹寫王霖的畫作,並抄録了翁方綱爲王霖畫寫的跋語。王霖曾經贈送翁方綱 東坡笠屐圖,見於翁方綱爲陳廣寧(字靖候,號默齋,又號雪樵,山陰人,?1 8 1 4)所作 雪樵拓得風水洞蘇公題名見寄:“連晨風墮仙翁影,笠下神來光耿耿。”句下翁方綱自注:“王春波、賈素齋皆以坡公笠屐圖見惠。”事在嘉慶三年(1 7 9 8),即題語中所云“嘉慶戊午”。“坡公 嵩陽帖”即 天際烏雲帖,翁方綱於乾隆三十三年(1 7 6 8)1 0月8日在廣州購得,至嘉慶三年正好三十年。趙冕鎬(1 8 0 41 8 8 7)是金正喜“秋史學派”一員,善於書藝,他舉行的05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h t t p:/m.b l o g.d a u m.n e t/m t 0 0 4 7/9 3 5?t p_n i l_a=2.(2 0 1 9年8月1 5日檢索)若芬按:“人”字可能重出。王霖爲江寧人,金正喜記其“以畫佛像法寫士女,倍覺莊靜”。畫林抄存,阮堂尺牘,首爾大學校奎章閣韓國學研究院據首爾大學校奎章閣藏本影印,2 0 0 6年,頁3 6 6。賈崧,字素齋,無錫監生。翁方綱 復初齋詩集 卷五一,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5册,頁1 4 2。參翁方綱 復初齋詩集 卷五 蘇文忠天際烏雲帖歌,續修四庫全書 第1 4 5 4册,頁4 0 4。衣若芬 書藝東坡,頁1 4 51 7 6。圖1 金正喜 東坡笠屐圖(個人收藏)壽蘇會也有笠屐圖。1 8 4 0年,金正喜被任命爲冬至副使,期待二度赴燕京,不料捲入朝廷政治鬥争,被貶濟州島九年。1 8 4 9年金正喜返回首都,1 8 5 1年7月又被流放到咸鏡南道北青郡(今屬朝鮮)一年,趙冕鎬觀看金正喜收藏的兩件東坡畫像,當時金正喜在北青,趙冕鎬睹畫思人:一是朱野雲摹,吴下真本,覃公有題。一是重摹,王春波笠屐本,阮翁倣覃題者也,悉琅嬛舊藏。阮翁今吟鵩青城,不可以合并。春波笠屐野雲冠,想見覃公下筆難。自具瓣香緣一宿,青城書去報平安。所謂“朱野雲摹,吴下真本”,即朱鶴年摹 顴右痣本東坡像,畫上有翁方綱題語,此畫金正喜之子金商佑曾經摹寫,現藏韓國澗松美術館。重摹的“王春波笠屐本”可能即本幅,如趙冕鎬所述,上有金正喜仿翁方綱的題語,這兩件皆翁方綱舊藏。前述金正喜收藏四件東坡畫像,其中並無王春波本,未詳金正喜何時取得。金正喜的門人李尚迪(藕船,1 8 0 31 8 6 5)爲翻譯官,曾經1 2次出使清朝,與中國文人多有交遊。咸豐二年(1 8 5 2)李尚迪爲中國畫家程庭鷺(字序伯,1 7 6 91 8 5 8)畫的 蘇文忠公笠屐圖 中,提及“余 嘗 見 覃 溪 舊 藏 王 春 波 摹 笠 屐 圖,乃 豐 碩 而 多髯”。本幅金正喜摹 東坡笠屐圖 的東坡正是“豐碩而多髯”。畫中的東坡頭戴竹笠,足登木屐,右手牽提衣擺,左手撫著彷彿被風吹拂的長鬚,圓潤的面龐側向左方,隱約含笑。這樣從容自得的姿態,與朱之蕃摹本畫東15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參趙冕鎬 玉垂集 卷八 坡公生日,夜燒香於笠屐像前。曉月在窓,有懷同人,韓國文集叢刊續 第1 2 5册,韓國古典翻譯院,2 0 1 1年,頁2 5 6。趙冕鎬 玉垂集 卷四 揭坡像二幀小解,韓國文集叢刊續 第1 2 5册,頁1 2 6。李尚迪 恩誦堂集續集文 卷二 題蘇文忠公笠屐圖,韓國文集叢刊 第3 1 2册,民族文化推進會,2 0 0 3年,頁2 4 1。坡雙手攝衣、小心翼翼宛如涉水前行的狼狽模樣迥異其趣。(二)許維許維(小痴,後改名許鍊,1 8 0 91 8 9 2)因金正喜友人權敦仁(字景羲,號彝齋,1 7 8 31 8 5 9)介紹,追隨金正喜學習。金正喜見許維好畫山水,緣元代畫家黄公望(大痴)之號,爲許維取號“小痴”。許維事師甚堅,三度前往濟州島探視金正喜。許維善山水及人物畫,接續中國南宗繪畫傳統,爲朝鮮時代卓然名家,著有 小痴實紀 夢緣録。許維的 東坡笠屐圖 有多本存世,本文談的是韓國澗松美術館的藏品,紙本淡彩畫,1 0 02 2 c m(圖2)。本幅的造型極似前述金正喜作品,相異點主要在於筆法、人物體態和面部表情。許維本較金正喜本線條柔和少波折,體態較清秀,眼睛較圓而大,眼下有明顯的卧蠶,臉龐斯文,表情堅定,整體帶有書卷氣質。圖2 許維 東坡笠屐圖(韓國澗松美術館藏)25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權敦仁兩度出使清朝,1 8 1 3年爲書狀官。1 8 3 6年爲進賀謝恩正使。小痴實紀,首爾大學校奎章閣韓國學研究院,2 0 0 6年,頁1 6。金正喜在濟州島給權敦仁的書信中,提起許維畫的 東坡笠屐圖:中秋之夕,伏承七月既望出下書,纔是一月近信,欣躍過望。笠屐圖,神采光焰,又於顴痣硯背之外,别傳一副真相。水月分影,百億變現,廬山八萬偈,有此無盡藏。况上面匀定題品,宛是蘇齋神髓。此紙妙天下者,非獨一龍眠盤石藤枝也。痴之筆力,雖非自出機杼,下真跡一等,不減唐摹晋帖。懸之座隅,日侍其旁,如西陂故事。坎窞之得此清浄法緣,非匀注所及,何以辦有也。金正喜將許維的畫和自己收藏的朱鶴年摹 顴右痣本東坡像 和趙孟堅 東坡研背笠屐像 相提並論,認爲可與前二作鼎足。“宛是蘇齋神髓”“痴之筆力,雖非自出機杼,下真跡一等”諸句,意謂許維此畫乃摹翁方綱藏本,唯妙唯肖。金正喜説的這件在他人生坎坷之際,學宋犖(西陂)懸掛東坡畫像以圖清浄超脱的作品,未詳是否即澗松美術館藏本。筆者推測,即使並非同一件作品,形製可能差别不大,因存世幾件題爲許維畫的 東坡笠屐圖 造型都很接近,其中一本還注明“王春波摹本”。此外,許維用 東坡笠屐圖 爲模範,爲金正喜繪 阮堂先生海天一笠像。畫中人即金正喜,穿屐戴笠,鬚髯較澗松美術館本許維 東坡笠屐圖 濃密,面容較清瘦,眼睛細長,姿態差異在於 阮堂先生海天一笠像 人物的右手並未牽起衣擺,而是撫著腰帶下方。没有東坡故事遇雨借笠屐的背景,阮堂先生海天一笠像的金正喜更爲從容自適。澗松美術館本許維 東坡笠屐圖 上有趙熙龍(字致雲,號壺山、丹老,1 7 8 91 8 6 6)的題語:生平計得公像不下數十本,顴頰與鬚眉,種種即相反,無怪乎千載之下真影不可挽。至夫金精玉潤之氣,文章經術之姿,大都不相遠。如是我聞,觀世音以千億化身,各俱清浄寶相,與日月常鮮,使人起此願悃。丹老恭題趙熙龍書畫學習金正喜,觀本幅書蹟,即爲“秋史體”。他曾經於1 8 5 2351朝鮮燕行使與 東坡笠屐圖金正喜 阮堂先生全集 卷三 與權彝齋敦仁 二十四 ,韓國文集叢刊 第3 0 1册,頁6 3。作壽蘇會,懸掛笠屐圖,未詳是否與本幅有關。本幅題語與中峰慧皓的 東坡笠屐圖 上也有類似的題記,後文再叙。圖3 中峰慧皓 東坡笠屐圖(韓國中央博物館藏)(三)中峰慧皓首爾奉恩寺畫僧中峰慧皓描繪的 東坡笠屐圖現藏韓國中央博物館,紙本淡彩,1 0 6.53 1.4 c m(圖3)。奉恩寺和金正喜頗有因緣,他爲奉恩寺書寫的板殿至今仍懸掛寺中,爲首爾市第8 3號有形文化財。中峰慧皓摹本 東坡笠屐圖 的人物造型和金正喜、許維的摹本類似,都是所謂“王春波摹本”,東坡左手撫長鬚,右手牽起衣擺,面容和藹,鼻子高挺,嘴角微笑,眼睛如瞇,顯得慈祥雍容。畫上有“蘇文忠公笠屐像”“中峰堂摹”等字,應出一人之手。“中峰堂摹”下,鈐“一樹梅下屋”“石不能言最可人”印。畫面詩塘部分有題記:生平計得公像,凡爲數十本。顴頰與鬚眉,種種即相反。杳杳千載上,無怪乎真影不可挽。至夫金精玉潤之氣,經術文章之姿,大都不相遠。如是我聞,觀世音以千億化身,各具清浄寶相,與日月常鮮。果巖畫下鈐“洪晋裕印”。洪晋裕(果巖,1 8 5 31 8 8 4以後)的行書也是秋史體。對照前文趙熙龍的題記,可知所謂“果巖 畫”的意思是前有所承,依樣而寫。如果趙熙龍的題記是其原創,則洪晋裕的文字即是内容和形式皆仿照趙熙龍。兩篇題記的最大差異在於洪晋裕没有趙熙龍的451域外漢籍研究集刊 第二十五輯趙熙龍 畫鷗盦大雪中懸坡公笠屐像,焚香置茶,與洪朱兩生,作坡公生日。壬子十二月十九日也,實是學舍古典文學研究會編 趙熙龍全集 第4册 又海岳庵稿,京畿道坡州市:H a n g i l藝術,1 9 9 9年,頁1 5 41 5 6。h t t p s:/w ww.m u s e u m.g o.k r/s i t e/m a i n/r e l i c/r e c o mm e n d/v i e w?r e l i c R e c o mm e n-d I d=1 6 5 9 2 4.(2 0 1 9年8月2 3日檢索)最末句“使人起此願悃”,或許畫幅空間不够,僅至“與日月常鮮”句。兩篇題記顯示幾點重要的訊息:第一,1 9世紀中葉以後,流傳在朝鮮半島的東坡畫像已經有數十本,相較於1 9世紀初金正喜和申緯等人出使燕京時,對於東坡畫像的貴惜之情,不可同日而語。第二,“顴頰與鬚眉,種種即相反”句,承襲翁方綱、金正喜對於東坡畫像是否符合東坡長相的研究討論,至此稍歇。從考證東坡樣貌和析論畫作構成,轉向重視畫中人物的意象氣質 “金精玉潤之氣,經術文章之姿”。第三,妙法蓮華經普門品 云:“佛告無盡意菩薩,善男子,若有無量百千萬億衆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皆得解脱。”既然不執著於何種相貌才是東坡的真容,如同“觀世音以千億化身,各具清浄寶相”,即使東坡不像觀世音“千處祈求千處應,苦海常作渡人舟”,東坡畫像依然能够“與日月常鮮”。這種將東坡神格化的比喻,合於中峰慧皓的僧人身份,洪晋裕適當取材;而在洪晋裕之前,趙熙龍便有將東坡詩裏“化爲百東坡”的文句延伸到觀世音菩薩化身千億的説法,頗具巧思。這件作品右下還有金玉均(字伯藴,號古遇,1 8 5 11 8 9 4)的題記:“此像得之於金剛比丘 寄贈静菴大兄 古愚伯藴。”下鈐“墨緣”“愚”印。金玉均是朝鮮時代主張親日本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