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1课 包身工 课文相关资料1.包身工的写作缘起1927年,我(夏衍)的组织关系在上海闸北区的第三街道支部。那时,我做过一个很短时期的工会工作,生疏了一些在纱厂工作的伴侣。后来工作调动,就离开了。1929年底,我住在沪东唐山路业广里,由于这是工人区,所以有几位做工人运动的同志还经常到我家里来“落脚”把一套蓝布工人服放在我家里,他们穿了长衫或者西装到我这里来换回原来的衣服。从这些同志的谈话中,我知道了“包身工”制度和这些女孩子们的非人的生活。一年多以后,上海艺术剧社解散,我们组织了流淌演剧队到工厂去演出,为了找关系,我又和一个过去生疏的、在基督教青年会办的工人夜校里担当教员的同志接上了关系(她
2、就是我后来在包身工余话里写的那位冯先生)。她告知了我很多关于包身工的事情。“一二八”战斗后,沈西苓同志要写一个以上海女工为题材的电影剧本,我就把包身工的材料告知了他。这就是后来由明星公司拍成的女性的呐喊。这是第一部写包身工的文艺作品。但是一方面由于我们对这方面的体会不深,生活不够生疏,同时由于当时的环境限制,拍成之后又受到了电影审查官的一再删剪,这部影片的成果并不很好。但是,由于要写这部电影,我们又重新搜集了一些包身工的材料,了解得多了一些,包身工的凄惨生活更使我们这批学问分子感到“灵魂的震惊”。我也看过不少描写女工生活的文艺作品,在日本的时候,我也看到过在资本主义世界里全都认为生活水平最低、
3、劳动条件最坏的日本纺织女工的生活,可是,拿日本女工来和包身工一比,那就是天堂和地狱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在20世纪的帝国主义经营的工厂里,原来还公然保存着奴隶制度。我感到生气,我觉得非把这个人间地狱揭发出来不行,于是我决心写一篇小说,开头进一步地了解包身工的生活,但是后来由于工作忙,就搁下了。直到1935年,上海党组织又一次遭到了很大的破坏,我们文化方面的几个主要负责人都被捕了,组织上要我临时隐蔽起来,我就利用这个机会,开头了有关包身工材料的搜集。2.实地观看的困难经过“沪东公社”(进步分子利用基督教青年会的机构,在杨树浦办的一个以工人夜校为中心的服务组织)同志们的介绍,我生疏了一位在日本内外棉
4、纱厂做工的青年团员杏弟。和她谈了几次之后,觉得真要了解包身工的生活,单凭搜集材料是不行的,非得实地观看不行。我找到了一位在日本纱厂当职员的中学时代的同学,到包身工工作车间去观看了几次,对她们的劳动条件有了一些了解,可是要懂得“带工头”对包身工的管理制度,她们的生活状况,那是非得亲自到包身工们住宿的工房去调查不行的。对现在的年轻工人来说,那种状况生怕是难于理解也很难于信任的了。在当时,包身工住的工房,实际上是一所管理得格外严密的监狱。包身工的工房,是由日本警察、巡捕、带工头手下的流氓紧紧地封锁着,他们为了防止这群“奴隶劳工”和外界接触,任何“外头人”是不能走进这个禁区的。在包身工里我说过,这些包
5、身工是“罐装了的劳动力”,资本家把她们密封起来,不让她们和外面的空气接触。这些话一点也没有夸张。为了突破这种封锁,我得到杏弟的挂念,混进去过两三次。但是在这以后,就被带工头雇用的“下手”们盯住了。对于这种观看特殊困难的,是包身工们清早就进厂做工,晚上才回工房,所以要看到她们上班下班的生活,非得清早和晚间不行。当时我住在麦特赫斯德路(现泰兴路),离杨树浦很远。这样,为了要在早上五点钟以前赶到杨树浦,就得半夜三点多钟起身走十几里路,才能看到她们上班的情景。这样我从三月初到五月,足足作了两个多月的“夜工”,才比较具体地观看到一些她们的日常生活。由于她们受着三重四重的压迫,患病着很多的磨难,所以这些小
6、姑娘是不轻易给人讲话的。不仅像我们这样的人,即使同厂做工的“外头工人”,要同她们说话也是很困难的。杏弟是一个热心人,她为了挂念我了解状况,曾经几次赶上早班,混在她们队伍里面,打算向她们探听一些内部状况,可是,当包身工们看了一下她的服装,端详了一下她的身份之后,很快地就“警惕”了,有的人根本不吭声,有的人甚至将她看成了“包打听”,用憎恶的眼光看她。由此可见,在那种状况下,要真正听到她们心里想说的话,要了解她们心底的苦痛,是很不简洁的。3.新旧生活的对比关于她们的生活状况,依据当时我能调查到的,都已经写在那篇报告里了。这是一篇报告文学,不是小说,所以我写的时候力求真实,一点也没有虚构和夸张。她们的
7、劳动强度,她们的劳动和生活条件,当时的工资制度,我都尽可能地做了实事求是的调查,因此,在今日的工人同志们看来好像是不能信任的一切,在当时都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使我印象特殊深刻的,是帝国主义、封建势力和流氓特务这一切恶势力的紧密结合。为了压迫和榨取这成千上万的孤苦无告的包身工,日本帝国主义者、工部局、带工头、老板、帮口头子、国民党特务,以至当地的地痞流氓,完全结成一条统一战线。在这个地方既没有所谓国家主权、政府法律,更谈不上生活保障和人身自由。解放之后,在镇反运动的一次诉苦大会上,我听到过一个老年的纱厂女工说:“你们说,我们给资本家作牛马,其实呀,连牛马也不如,我们是苍蝇、蚊子一样
8、的虫豸。东洋老板和带工头打死一个工人,好像在地上踏死一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算稀奇。”这是实话,一点也不假的。解放之后,我去看过上海的曹杨新村、控江新村,我也曾去看过工人医院。看到这些,不知别人是什么感觉,我却总会很自然地联系起包身工的生活。包身工的形象,想起来就会使软心肠的人流眼泪。什么面黄肌瘦、骨瘦如柴这些话,都是不能形容她们的真实状况的。没有病的包身工是很少的,最多的是肺病、脚气病、皮肤病。这些包身工的两只脚已经肿得像碗口一样粗了,还是成天成夜地站在机器旁边工作。去年冬天我在北京参观了一处女工宿舍,看到她们床边有书籍、雪花膏、香水等,我替她们感到了幸福。最初我混在包身工群中观看的时候,最使
9、我受不了的就是那种难闻的臭气。那时正是上海的五月黄梅天季节,包身工们是成年累月不行能洗澡、洗头和换衣服的,请你们设想一下,这是一种什么味道!我写那篇包身工是在1935年(发表在1936年春),离现在已经二十四年了,这样计算一下,对现在的青年工人来说,或许这些已经是“历史上的陈迹”了。在那个凄惨的时代,今日的青年们还没有出世。人吃人的社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工人给资本家产牛马、当虫豸的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可是我们得记住:要赶走帝国主义,要推翻这个人吃人的社会制度,我们的先人曾付出了很多的生命、血汗和眼泪。幸福,不是无代价可以得来的。为了今日的幸福,为了更幸福的将来,爱党、爱社会主义,为社会主
10、义共产主义的新中国贡献出自己的力气,应当是我们青年一代的责任。(以上资料选自夏衍从“包身工”引起的回忆,载中国工人1959年第6期。)4.谈报告文学的真实性你一再要我写一篇关于报告文学的文章,我原来很想写的,但由于近来健康状况不佳,又住进了医院。看来无法应命,请原谅。或许是由于做过多年的报纸编辑和记者,我对报告文学始终很有感情,犹如我对电影、戏剧和报纸有感情一样。我对一些好的报告文学作品,比较留意,也关怀有关报告文学的一些争辩。关于这方面,我始终在想一个老问题,即报告文学的真实性问题。报告文学失去了真实,就不成其为报告文学。求真,就必需亲自去采访、调查、争辩。有人宠爱开座谈会,座谈会当然是一个
11、好方法,但现在好像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找了一桌人,假如是一个派,那只能听到讲一种话,结果只是“偏听”。报告文学作者,不仅仅要耳闻目睹,而且要正反两方面都听一听,第三方面也听听,这样才能得到比较真实的材料。采访和调查的所得也未必相同,采访简洁听一面,调查必需听多方面,拥护的要听,反对的也要听,不愿表态的也可以观看到一点迹象。因此,“走马观花”自然不行,单听“诉苦”“告状”也不行,由于十年动乱后,党风和民风尚未根本好转,虚假现象不少,连过去的狡猾人现在也学会了说假话,作者简洁上当。四十多年前我写过一篇包身工,有些同志常爱提到它,使我感到惭愧。当时哪有能如今日的报告文学作者们拥有的条件!但是包身工所
12、写到的,则完全是真实。那篇报告文学虽然年才发表(光明创刊号),但对包身工这个罪恶制度的状况的了解,却在八九年前我在沪西做工会工作就已开头了。到年,上海党组织遭到又一次大的破坏,组织上要我临时隐蔽一下,我就利用这个时间,认真搜集有关包身工的材料,并且写了出来。这里的人和事都是真实的,没有一点虚构和夸张。那个“芦柴棒”也是确有其人的,只不过由于别人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能那么叫。我留意过她,看到过几次,虽不行能同她直接谈话,但这个人物,并不是我虚构的。当然,报告文学对大量素材有所取舍,进行一番剪裁和必要的说明、解释,是必要的,但这种整理、取舍和说明,决不应成为夸大、矫饰、回避,乃至无中生有。为了
13、细致地刻画人物,对某些细节进行艺术加工,也是必要的,但这种“加工”也决不能违反真实,张冠李戴。为了突出某种“主题”,作者自由地发挥主观制造性,任凭地驰骋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加到真实的人物和大事上面,我认为对报告文学是不应有的。那只能证明作者采访不深化,或不愿去深化,对他要写的人和事不生疏,就率尔下笔,想借助于自己一支妙笔,写出一鸣惊人的作品。这种作品,或许一时会博得某些廉价的喝彩,但终久站不住脚,没有多少生命力。有的同志认为,报告文学是“报告加文学”,别人留意报告性,而他留意文学性。这至少是对报告文学的一种误会。“报告文学”是一个完整的词汇,有完整的含义,怎么可以分成两部分呢?又有同志说,报告文学可以小说化。报告文学的特点就是真人真事,怎么可以写成小说呢?黄宗英同志曾经来看我,谈起报告文学。她现在几乎成为专业的报告文学家了,她也有她的苦恼。我对她说:你的很多报告文学作品,我以为最好的还是六十年月初期的小丫扛大旗和特殊的姑娘。周恩来同志当年也很观赏的,好些年后,他还提起过。我认为作者同她所写的人物同甘共苦,有很深的感情,因而写得真实可信,也能打动人。说到底,还是那句老话,报告文学最贵重之处就在于真实,在于时代精神,而不在其他。(摘自夏衍的关于报告文学的一封信,载人民日报和时代的报告年月号,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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