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龙门照壁的建筑艺术探析_常冬萌.pdf

IDENTIFICATION AND APPRECIATIONTO CULTURAL RELICS文物鉴定与鉴赏南阳武侯祠是目前豫西南地区规模较大的一处古建筑群，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AAAA级旅游景区，具有较高的文物、艺术和科学价值。而在武侯祠垂花门北侧石马场与卧龙潭之间矗立了一座大型砖雕照壁，尤为引人瞩目。该照壁因其主题砖雕画面是“鲤鱼跳龙门”而被称为龙门照壁，其正反两面均装饰砖雕图案，内容十分丰富、画面生动传神，具有较高的建筑艺术价值，是中原地区不可多见的保存比较完整的大型古代照壁。1龙门照壁概况及考释照壁又称影壁或照墙，是我国古建筑中用以装饰、遮挡的墙壁，即“建筑入口处起美化和装饰作用的功能性墙壁”。该照壁原立于南阳府文庙前（今南阳王府饭店门前）。文庙是我国古代祭祀孔子的地方，也是讲学的场所，又称“黉学”。该照壁建于明朝末年，20世纪60年代照壁被移到了武侯祠北侧保存至今。整座照壁是由青灰色和红色方砖雕饰组合而成，正反双面均有雕刻，雕刻内容和造型设计是封建社会科举制度的缩影。顶为简化庑殿式，灰瓦叠脊，前后屋面用灰色筒瓦覆面，装饰古朴。整个照壁由顶、身、座三部分组成，总体宽7米、厚0.7米、高6米。照壁的主题画面是“鲤鱼跳龙门”，正反两面照壁正中下部均雕琢三个拱形的透空门楼，门楼之上高浮雕三条凌空翱翔的巨龙，这三个门就是象征着传说的“龙门”（图1）。与三门相映的是浪花翻腾中奋力向上跳跃的几条大鲤鱼，左右两条鲤鱼正在积聚洪荒之力蓄势待跳，中间的一条鲤鱼已跳出水面，向正中最大的龙门跳去，鱼头已状似龙头。“鲤鱼跳龙门”是我国古代的神话传说故事，传说中的龙门在山西省和陕西省交界处，因地处黄土高原，加上黄河途经这里，经过长期的河水冲刷，河道变窄，河流湍急，形成两岸峭壁对峙、形如门阙的奇观。每年春季黄河鲤鱼游集这里，争跳龙门，跳过龙门则变化成龙，所以“鲤鱼跳龙门”就被比喻是逆流向前、奋发向上，也比喻中举、升官等飞黄腾达之意。三个龙门大小相次，隐喻着中国科举制度金榜前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龙门之上两侧，左雕一枯树，树干上攀爬两只猴子，树枝上挂一玺印和蜂窝，喻义“封侯挂【作者简介】常冬萌，女，河南唐河人，文博馆员，研究方向：文物博物。南阳龙门照壁的建筑艺术探析摘要：南阳武侯祠内现存的原南阳府文庙龙门照壁，主题画面由“鲤鱼跳龙门”等二十余幅砖雕画面组成。画面内容丰富，构图布局严谨，设计精巧，多种雕刻技法的综合运用，达到了生动传神的艺术效果。照壁砖雕图案虚实结合，具有对称、庄严与灵动相结合等独特的审美意蕴，体现了道家文化和以颂扬古代科举制度和学而优则仕为主题的儒家文化，具有较高的文物、艺术和建筑研究价值。关键词：古建筑；照壁；艺术风格DOI：10.20005/ki.issn.1674-8697.2023.05.005常冬萌（南阳市博物馆，河南 南阳 473000）图1南阳武侯祠内龙门照壁正面020Vol.248【文物赏鉴】Appreciation of Cultural Relics印”。右侧雕一楼阁，阁下刻一官吏正俯首拱手拜谒，寓意“入阁拜相”。画面以方形云勾纹图案做装饰。左右两侧各有一盘龙浮雕柱，龙头顶又有一生动逼真的大蜘蛛，寓瑞祥富贵之意“二龙戏珠”。龙柱内侧有一副对联“化育谁克独参尚歧宫墙瞻美富；文明从此大启会看庠序起风云”。这里的庠、序是我国古代学校的一种称谓，这种称谓在夏代已产生，在汉代，学校教育机构已相当完善：中央设太学、鸿都门学，地方郡国设学，县道邑设校（相当于中学），乡设庠，聚设序（相当于小学），在这里应指代学校教育。该对联的上联大意是开启中国传统文化教育的先哲是孔子，接受孔子儒家传统文化思想的熏陶教化，可以仕途得志，荣显于世，所崇尚盼望的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就在眼前。下联讲在孔子精神人格的感召下，文化、文明、文德相互辉映，使有志之士奋起智勇，必定成为一代风流人物。照壁顶端屋檐下采用横卷形式，正中雕绘了孔子于大成宝殿门口拱手而立，孔子雕像两旁以左右各四块方砖共刻绘十八个形态各异的古代人物，这是表现唐代“十八学士登瀛洲”的故事。寓意通过科举考试，一举成名，成为人中之龙。瀛洲是传说中的仙山，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这幅画面的寓意是希望古代学子学有所成，可以达到最高的理想的人生境界（图1）。照壁背面的主题画像同样是“鲤鱼跳龙门”，所不同的是，龙门顶端横卷正中刻太上老君像，两侧是神话故事“八仙过海”。画面中的八位仙人各持法宝，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显示法力，寓意是鼓励学子要像八仙过海那样各显神通，施展才华，以求功名。龙门的左侧雕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上雕刻五只鸽子，寓意“五子登科”。这里蕴涵着“望子成龙”“光耀门楣”的传统思想观念。龙门右侧雕刻一密檐式宝塔，塔顶雕刻一队“人”字形的飞雁，寓意“雁塔留名”。据嘉话录记载唐中宗神龙元年（705），进士张莒偶游长安慈恩寺，题名雁塔下，遂被后登科者传为美谈，此后历代进士及第者，被誉为“雁塔题名”（图2）。龙门照壁可以说集中国传统文化之大成。虽然它的内容反映的是古代的入仕思想，但它精美的雕刻和丰富的历史题材，对我们研究古代文化艺术、雕刻艺术和建筑装饰艺术都具有十分重要的价值。2龙门照壁的建筑艺术特色龙门照壁构思神奇，设计精巧，布局严谨，内容丰富，主题突出，主次分明。画面继承汉代以来南阳雕刻艺术的成就，雕刻技法娴熟，表现生动传神。该照壁虽是庙堂之作，但由于出自民间艺人之手，具有浓郁的生活气息，无论是在情节选择或构图安排上都非常成功，充分显示了古代工匠高超的工艺水平和丰富的想象力。2.1内容丰富，主题突出龙门照壁正反两面面砖组合形成的砖雕图案内容丰富、寓意深刻。除了照壁屋顶和基座具有建筑符号象征性意义之外，照壁本身正反两面全部由砖雕图案组成。正面顶部横卷正中雕刻孔子拱手立于大成殿下，两侧刻十八学士登瀛洲。横卷下的画面依次由三条龙组成的兴龙布雨及其两侧的风伯、雨师。两条飞龙下面刻画两只蝙蝠，蝙蝠象征吉祥福气，其形象和图案在古建筑中广泛应用，借以寄托美好、祥瑞、幸福的深刻寓意。其下依次雕刻“禄在眼前”“封侯挂印”“入阁拜相”“鲤鱼跳龙门”。两侧竖卷对联上刻铺首衔环，对联立柱两侧饰二龙戏珠图案。背面主题画面与正面大同小异，但顶部横卷则为太上老君和八仙过海。其下雕刻有雁塔留名和五子登科等内容。正反两面展现共二十余幅图案，像一幅连环画卷徐徐展开，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从创作理念上来说，作者大胆运用了夸张与浪漫、寓意与想象等创作手法进行创作构思。用八仙过海、十八学士登瀛洲、风伯雨师等神话故事，围绕“鲤鱼跳龙门”的传说故事，作为照壁的雕刻画面表现的内容，为古代学子们描绘勾勒出仙境般的美好境图2南阳龙门照壁背面0212023.3（上）IDENTIFICATION AND APPRECIATIONTO CULTURAL RELICS文物鉴定与鉴赏界。用“福在眼前”“禄在眼前”“入阁拜相”“封侯挂印”“雁塔留名”“五子登科”等画面，来激励古代学子的现实追求，起到了很好的表达和传神效果。从创作内容上来说，作者围绕颂扬古代科举制度的内容需求大胆构思设计，在有限的空间上设计构思了二十余幅与之相关内容的画面，内容丰富，题材多样，是颂扬封建科举制度的集中展现。以此内容的照壁作为文庙的附属建筑，的确为文庙建筑增光添彩，锦上添花。2.2构图布局严谨，设计精巧龙门照壁整体由砖砌而成，壁身正反两面采用砖雕贴面，组成了砖雕画面，其砖雕画面整体设计精巧、布局严谨、主次分明、疏密有致。其整体画面布局并非按照画面内容进行等比例几何分布，而是按照内容表现的需要，对画面的大小和布局位置进行合理设计构图。以正面画面为例，“鲤鱼跳龙门”是照壁的主题画面，因而在设计布局上，就把其布局安排在画面的中下方大部分位置，位置适中、比例较大、表现突出。而在“鲤鱼跳龙门”门阙之上左右空出位置，分别刻上“封侯挂印”和“入阁拜相”，画面所占位置和比例较小。在三条巨龙和“鲤鱼跳龙门”之间，则见缝插针，设计了“福在眼前”和“禄在眼前”的画面。整幅画面虽然内容丰富，但并不拥挤，而是气势恢宏、主次有序、疏密相间。同时，作者十分重视画面的对称和视觉的平衡。整幅画面以“鲤鱼跳龙门”中间门阙中心线为中心，两侧对称展开。以中间门阙为中心，两侧两个小门阙相对应，“封侯挂印”与“入阁拜相”对应，“五子登科”与“雁塔留名”相对应，风伯对应雨师，因此使整幅画面左右对称，整体达到了视觉上的平衡。特别是两侧的盘龙柱，下刻突出的莲花柱础，整体显得端庄稳重。柱身上刻“二龙戏珠”图案，因是竖卷形式表现，如果按照传统意义的做法，在两龙首之间刻圆形珠子，必然会对下部龙首造成压迫感，作者巧妙地把圆珠改为栩栩如生的蜘蛛写实造型，既富有寓意，又使画面整体呈现视觉审美的平衡。2.3多种雕刻技法并用，表现生动南阳龙门照壁的正面题款为“镇邑秦德川造”。虽然，秦德川本人无考，但无疑是南阳当地民间艺人。南阳自古就是雕刻艺术之乡，早在新石器时代的黄山遗址就出土了精美的玉铲、玉璋等玉雕文物。汉代更是出土了大量的汉画像石和汉画像砖，南阳以出土数量众多、内容丰富、艺术表现生动画像石而闻名。南阳东汉宗资墓前的大型圆雕石刻天禄辟邪，造型生动，历代记述传承有序，至今保存基本完好，在中国古代雕塑艺术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南阳龙门照壁的作者无疑吸收了南阳自古以来世代相传的精美的雕刻艺术技法，大胆构思，精雕细琢，创作出了龙门照壁雕刻艺术的典范之作。尤其是龙门照壁的壁身砖雕画面，并非是在已烧制完成的砖面上进行雕刻，而是先制底坯，底坯大部分以40厘米40厘米3厘米为主，画面边沿不足部分底坯的长宽则根据画面内容的需要填补灵活而定。然后在底坯上根据总体构思设计采用圆雕、浮雕、透雕、捏塑、阴刻等多种雕刻技法进行雕塑创作。画面整体雕塑完成后，再对底坯的接缝进行分割后入窑烧制，出窑后再组装成整体画面。过去有人认为照壁是由空心砖组合而成，其实是一种误解。实际情况是先砌筑照墙为底，然后根据设计将烧造完成的图案砖雕组合贴面，形成图案化的龙门照壁。由此可知，这一制作和建造过程十分繁复，但作者正是运用了多种娴熟的雕刻技法，通过各个环节的精准把握，才使整幅画面完美生动地展现出来。从整幅画面可以看出，作者采用虚实结合的手法，根据画面各个部位不同的表达需求运用不同的雕刻技法。比如：“鲤鱼跳龙门”的鲤鱼、龙门、“二龙戏珠”的龙和蜘蛛，“五子登科”的鸽子等图案，采用了圆雕表现，使画面突出和醒目。“入阁拜相”“封侯挂印”“雁塔留名”等均采用了浮雕表现。“福在眼前”“禄在眼前”用透雕的手法表现。牡丹、大象、猴子等采用捏塑的手法。鲤鱼身上的鳞片和猴子身上的毛发则采用阴刻的手法表现，多种雕塑技法的综合运用，使画面表现手法丰富灵动，达到生动传神栩栩如生的效果（图3）。而且，这些装饰图案极富民俗特色，能体现出浓郁的人文气息，是“人类劳动生活中最朴实的艺术思想和艺术语言的体现”。整幅画面成为中原地区不可多得的建筑艺术珍品，具有较高的文物、艺术和建筑价值。3龙门照壁的审美意蕴南阳龙门照壁，整体上显得大气厚重，图案饱满022Vol.248【文物赏鉴】Appreciation of Cultural Relics浑厚，其构图借鉴了中国画的构图方式与形式法则，整体体现出以均衡为主的对称法则，画面主次分明、疏密得当。3.1图案的美龙门照壁建筑艺术的图案美，首先就是对称的美。从整体空间组织上看，照壁的空间组合都是对称出现的，如照壁的正脊、垂脊、对联、二龙、门阙等。从照壁正反两面砖雕图案组合上看，各种砖雕图案也都是以对称作为最基本的创作美学法则。如正面图案用“入阁拜相”对应“封猴挂印”，背面用“五子登科”对应“雁塔留名”。这种对称均衡的装饰美学法则体现的是中国传统儒家“君臣、父子”“中庸之道”的哲学思想，整体建筑便显得稳定、有序。龙门照壁的图案美还体现在对虚实结合手法的运用。南阳龙门照壁的砖雕图案没有彩绘，基本上都是烧造后的红、灰素色，民间匠师们便采用虚实结合的手法来提升艺术感染力。如“鲤鱼跳龙门”中间的鲤鱼用虚化的龙头表现，体现了跳过龙门便成龙的意蕴。“五子登科”的五只鸽子，身形近大远小，营造了一种由远处飞来的意境。这种虚实结合手法的巧妙运用，使整幅画面充满意境和情趣，画面灵动，意蕴悠远。3.2神韵的美南阳龙门照壁总体上来说既没有北方建筑照壁的繁复，也没有江南地区建筑照壁的细腻。由于南阳地处中原，处于南北文化的交融地带，加上南阳自古就是雕刻艺术之乡，故南阳龙门照壁充分吸收了南北文化和南阳雕刻艺术的精华，显示一种独特的神韵之美。其砖雕图案，重在线条简洁而有力度，形象概括而有内涵，刻画内容不在单独的繁复，而重在与整体图案的尺度、比例上的协调，图案组合雕刻不甚细密，更重于整体画面内容和气氛的和谐，把装饰融入空间，把文化融入环境。它既不同于北京北海公园九龙壁的金碧辉煌，也不同于晋商建筑乔家大院、王家大院照壁的图案和实用功能，而是形成一种外形庄严神圣、内部画面丰富灵动、把庄严和灵动有机结合的独特审美意蕴。南阳龙门照壁文化内涵丰富，其砖雕图案的内容与文庙建筑功能密切一致，选取以颂扬古代科举制度有关的题材进行雕刻，呈现出浓郁的古代科举文化。另外，照壁的图案内容和题材也体现了浓厚的道教文化色彩，如太上老君雕像、八仙过海、十八学士登瀛洲、葫芦、蝙蝠、蜘蛛等吉祥图案等，都是典型的中国古代道教的经典图案。其主题也是儒家“学而优则仕”的功利思想体现，这种带有祈愿的功利性，正是古代建筑吉祥图案具有持久生命力的所在，充分迎合了当时人们追求美好生活、向往改变生活状况的积极态度和向上进取的拼搏精神，在今天仍具有一定的积极和借鉴意义。4结论综上所述，南阳龙门照壁砖雕画面内容丰富，设计精巧，对多种雕刻技法综合运用，达到了生动传神的艺术效果。照壁砖雕图案虚实结合，具有对称、庄严与灵动相结合等独特的审美意蕴，体现了道家文化和以颂扬古代科举制度和“学而优则仕”为主题的儒家文化，具有较高的文物、艺术和建筑研究价值。注释孙红飞，王伟.影像：洛阳山陕会馆研究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6.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63.刘红玉.解读卧龙岗M.西安：陕西三秦出版社，2012.闫东东.中国古建筑中的福文化J.文化月刊，2019（7）：153.陆宝新.论中国民间装饰图案的审美形式特征J.人文杂志，2003（3）：158-160.王薇.对北京北海公园九龙壁的艺术价值分析J.北京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1（4）：105-107，133.韩锐.山西祁县乔家大院照壁砖雕艺术赏析J.中国民族美术，2021（3）：25；李芳.王家大院的照壁艺术探析J.大观（论坛），2020（1）：38.图3南阳龙门照壁正面的鲤鱼0232023.3（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