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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凹散文艺术初探

刘娜
［摘要］贾平凹是当代文坛颇具艺术个性的散文大家，他运用独特的艺术思维方式———超常认知和感应式思维，创造出月、水、石的审美意象世界，使其散文具有空灵的诗意和隐逸的禅性。
［关键词］贾平凹；散文；艺术思维方式；审美意象；艺术特色
I056 ：A ：1672-8653（2012）02-0032-03
来自商州大山里的贾平凹是当代文坛颇具艺术才华的散文大家，他运用独特的艺术思维方式———超常认知和感应式思维，创造出了丰富多彩的审美意象世界。他的散文内涵深厚、情真意切、富含哲理、朴实自然，具有鲜明的艺术特色和审美魅力。
一、贾平凹散文的艺术思维方式———超常认知和感应式思维
只有把握了一个作家最基本的艺术思维方式，我们才能更深入地理解和把握这个作家，了解他的艺术，了解他的艺术的意义。贾平凹在《山石、明月和美中的我》中写到：“社会反复无常的运动，家庭反应连锁的遭遇，构成了我是是非非、灾灾难难的童年、少年生活，培养了一颗羞涩的、委屈的甚至孤独的灵魂。慰藉这颗灵魂安宁的，在其漫长的20 年里，是门前那重重叠叠的山石，和山石之上圆圆的明月。这是我那时读得很有滋味的两本书，好多人情世态的妙事，都是从那儿获知的。山石和明月一直影响着我的生活，在我舞文弄墨挤在文学这个小道上后，它始终左右着我的创作。”个体创伤造成的孤独感疏离了贾平凹同群体的关系，却割不断他与群体感情沟通的希望。这种希望虽在艺术接受如读书中得到补偿，但那毕竟是虚幻的世界，他还需要现实的补偿，于是，他对现实中与“人”的面貌有相似之处的自然物便格外敏感，并产生将某些自然物人格化的现象。对自然景物的格外敏感，并通过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去认识“人情世态的妙事”，便成为了贾平凹作为文艺家的独特的思维方式———超常认知。这种超常认知注定他的政治、社会意识较弱，而历史、文化和生命意识异乎寻常的强烈。
与超常认知紧密联系的，是贾平凹的感应式思维。源于《易》的感应思维是强调人与自然、人的内在精神和外界事物相互作用、相互影响的思维方式，著名的“天人感应”说便包含这种方式。感应式思维要求创作主体在思维时实现对客体和主体自身的双重超越，达到“寂寞一念无”的虚静态。这种虚静是暂时的杂念离异，使主体以明镜似的虚静之心去迎接汹涌奔腾的艺术想象世界。“寂默一念无”，“空谷纳万境”，是一种很高的人格境界、精神境界，这种境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常达到的，因而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掌握感应这种思维方式的，而对于贾平凹的心灵、气质、精神、人格，却是比较适合的。一是他“不能仕途，拙于言辞，难会经济。”这种自我评估，使他清心寡欲，只能以艺术创作为唯一发展方向，全身心地献身于缪斯之神。二是他好静：“从小便孤独，喜欢躲开人到一个幽静的地方看地；从文以后心静如昔”，平时是油锅溢了也能坐稳，在最喜最恶之时，也能立即静下心来，可以在大集市上，开着的电视机旁写文章；三是体质虽孱弱，但固执，不受外界干扰，阻力越大，前进的动力越大，对自己的事业永不满足。他把自己身居闹市的斗室叫静虚村已有多年的历史了，“致虚极，守静笃”（老子语）早就是他的自觉追求。贾平凹时时不懈地从事着艺术的实践，也时时不懈地思考着艺术的真知。关于散文如何写，贾平凹极力强调一个“悟”字。他说：“悟性便是天才，人皆有悟性”，“世上所有的艺道皆有悟性”，“文学艺术的创作，靠讲授只能获得一般知识，其精髓，其微妙之理只能去悟”，“有了悟性方能穷极物理。”在《浮躁·序二》中，他写道：“我欣赏这样一段话：艺术家最高的目标在表现他对人间宇宙的感应，发掘最动人的情趣，在存在之上建构他的意象世界。”
二、贾平凹散文的审美意象
意象是主体审美情感同外在客观事物的一种互感和同化，是物我双向交流的一种审美策略。在个体文化心理结构中，作家的审美情感、审美态度同他的人生态度、价值取向如网状般联结在一起，相互影响、相互渗透。所以，意象的选取和生成，实质上也体现了作家的某种人生态度和个人理想。贾平凹的审美意象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但在他的散文中出现最多的审美意象是月、水、石、女人等。
贾平凹对月特别钟爱，月是他作品中出现频率最高的意象。贾平凹曾说过：“我常想，我们这个时代该是一个月亮的时代呢。月亮是美丽的，美丽的月亮照着我们所有的人，也给了我们所有人最多的情绪和最多的幻想。但是，月亮是亲爱的，月亮有时却也不是不可摸透的，使我为渴望着探索到它的秘密而被折磨着，悲哀着。”（《月迹·自序》）。他的散文集《月迹》几乎全是咏月散文，精彩的篇目有《月迹》、《月鉴》、《对月》等。譬如《月鉴》描绘了一幅草坝上月之出升的幽美图画，创造了一个月色如水、银辉泻地、明洁静谧、温柔平和的神话般的境界，置身其中，作家烦闷失意浮躁不安的心绪顿时烟消云散，进而觉察出月亮能使地上万物在黑夜里显出每一细微形迹的奇妙，悟出“月亮该是天地间的一面镜子”的奥秘，并从中观照自己的躯体和灵魂，否定在世人面前一个伪饰的“我”，而肯定在妻子面前一个直率、坦荡的“我”，对人欲横流、道德观念淡薄的凡俗，表示了一种厌恶情绪。可以说，在贾平凹散文中月亮意象是纯静、高洁、光明和美的象征。月亮意象容纳着作家的憧憬与幻想、希望与失望、困惑与烦恼、欢欣与感伤，以它那朦胧的影象、宁静而妩媚的光芒与阴睛圆缺的变换形式，令读者感悟到宇宙的脉搏、万物的玄机、人生的奥妙、灵魂的隐秘。
山石的意象在贾平凹的作品里也比比皆是。贾平凹散文的山石意象昭示出一种耿介坚贞的人格之美，凝聚着孤高自许、不同流俗的独特审美情趣，显现出一种雄奇阳刚之美。不仅具有丰富的象征意昧，更使作品流溢出一股别致的气韵，一种静极而动，无味而至味，无为而不为的艺术精抻。在《山石、明月和美中的我》中，他写道：“山石和明月一直影响着我的生活，在我舞文弄墨挤在文学这个小道上后，它始终左右着我的创作。”他的散文《读书》，从山石、山路、山光、山雾、山雨这些无情物中，读到了它们无限丰富的生命情调，他同山石进行着心物交感：“我坐在一堆乱石之中，聚神凝思，夜露就潮了起来，山风森森，竟几次不知这山中的石头就是我呢，还是我就是这山中的石头？”在《丑石》一文中，丑石牛似的模样，黑黝黝的，盖房、洗石磨、浣纱捶布都不行，村里的人都讨厌它，想搬走，但力气不足。直到有一天，一个天文学家来到村里告诉人们：“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憧憬?我才猛然醒悟，才感到脸红，才感到丑石的伟大和不平凡。”《丑石》运用写意的手段，把贾平凹自己复杂的生活经历融入其中，石如其人，石的品质便是人的品质。《丑石》中那块“丑到极处”又“美到极处”的丑石也是贾平凹的夫子自道。
贾平凹也特别爱水，他自称水命，以水命题的作品便有《一个有月亮的渡口》、《在池塘边》、《四月二十三日游太湖》、《溪流》、《溪》、《玉女山瀑布》、《高观潭》、《温泉》、《未名湖》、《荷花塘》、《白浪街》、《河西》……他常常描写的那条州河简直成为他作品的图腾。他甚至觉得，“我的生命，我的笔命，就是那山溪哩。”
月、水、石作为贾平凹笔下出现最多的审美意象，彼此有密切联系。众所周知，贾平凹最擅长描写而且描写最为成功的是青年女子形象，而且在描写中还常将月亮意象同女子形象叠合，例如：《天狗》中月亮和师娘的脸叠合，《月鉴》中月亮同自己的妻子叠合。在贾平凹的笔下，水的意象也往往同女人、爱情联在一起，州河、丹江、汉江等河流上便飘满了情歌。水和月，往往通过女人和爱情，发生密切的联系。在贾平凹作品的意象系统中，月、水、石以女人为媒介达到了和谐统一，月和水是相辅相成的和谐，月和石是相反相成的统一。贾平凹的月象中，既有月的幽静、凄清，又有水的轻柔、神秘，更有石的坚韧、顽劣。
三、贾平凹散文的主要艺术特色
1、空灵的诗意
贾平凹是一位外拙内秀的感情型作家，他的散文往往散发出一种富有诗意美感的艺术灵光。贾平凹曾把自己的住所称之为“静虚村”，这正是他的散文创作心境的形象概括和生动体现。虚即空，就是抛开一切欲望思虑，使胸中如冰壶一般空明澄沏；静即寂，使精神凝聚专注于一，不受任何外界刺激的干扰。在虚静状态中，创作主体之心灵方才获得一种特殊的自由。正是在这种自由的心态之中，贾平凹不断“追求着气韵、意境、含蓄和心灵内在和谐”，酿造诗意，构筑他自己独特的“散文世界”。生活是诗意萌生的基础，思想感情是捕捉和提炼诗意的关键。正是在对家乡风情与祖国山水的钟爱与追寻中，才促生了贾平凹浓浓的诗情。也如他自己所说：“诗应该充溢着整个世界，无论从事任何事业，要取得成功，因素或许是多方面的，但心中永远保持着诗意，那将是最重要的一条。”“诗可以使我得到休息和安恰，得到激动和发狂，使心中涌动着写不尽的东西，永远保持不竭的精力。”正是这种隽永空灵的诗意，寄托于叙写对象之中，弥漫于散文的字里行间，才造成贾平凹散文感人心腑的境界。
贾平凹言语不多，常腼腆，但头脑极善思索，感情丰富细腻，能写出自己胸中的细微感受，能发现并捕捉生活中众多人的内心冲动，因小析大，见微知著，从日常的自然的事物的意象中，去开掘内中所包含的社会、人生、生活的丰富蕴涵。《落叶》写的是作家对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现象的观察感受，作家摒弃一般散文“见落叶而悲秋”的感慨格局，透过法桐形象单层的平面的意象表现，努力超越落叶纷陈的悲剧情思，发现不竭的生命暗流，高扬起自强不息的生命意识，进而创造一个作家主观生命情调与客观自然物象交融互渗、超旷空灵的艺术境界。《静》这篇散文记叙作家和妻子泛舟于兴庆公园湖水上的情景。作家敏捷地捕捉住特定时空情景下，自身的一刹那间的感觉、情绪，借助于画幅中一痕土岸，一株垂柳，一只孤船以及大片的空白，静中见真，情中寓理，构筑一个单纯、朴素，如水澄明，如天缥缈的艺术境界，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的思索的余地。
2、隐逸的禅性
贾平凹对中国古代文学有浓厚的兴趣，《红楼梦》、《聊斋》等不乏浓厚的佛教色彩；柳宗元、苏轼、白居易诗文的佛教思想对他不能没有影响。他不但涉足过一些寺庙及佛教文化古迹，而且对“禅宗”尤为喜爱佛教文化的耳濡目染必然影响到他的人生观。表现在：一是在他书房的墙壁上悬挂有《达摩面壁图》；二是以“静虚村”作为自己的书房名，伴以宝剑、洞箫和丑陋古怪的石头。贾平凹的人生观主要特征是宁静虚远，淡泊超脱。中国传统的儒道互补精神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贾平凹的面世态度。
贾平凹散文中充满着佛教色彩，它是透过一种“游心于大自然”中的神韵飘渺的意境表现出来的。诸如黄甫峪水的玄妙（《黄甫峪》），冰风洞的冷幽（《冰风洞体验》），商山荒寺的古朴（《干雨松》），戈壁梦城的荒凉（《梦城》）等，都流露出一种禅的意境，一种对现实的超脱。贾平凹还常常将其对自然社会的微妙精深的体察和感悟也归结为一种佛理阐发出来。观东山魅灵的画《冬花》，天上一轮虚虚的月，地上一株圆圆的树，别无他物。贾平凹感到“朦胧而又安静，虚空而又和平”，惊呼：“这是什么缘故儿呀，画儿，我一见到你，我就想哭呢。”想哭，不是伦理的认同，不是人道的悲悯，而是禅意共振的颤栗。贾平凹善于把佛教思想转化成空、寂、闲的境界，如在《访兰》中，作者把禅转化成一种闲适的意境：山中兰花不为被欣赏而开，只为自己而存在，在天地之间自生自灭。全文意境优雅，充满禅意，令人深思，使人顿悟。在《冬景》中，作者写在天地一色的雪地上，除了天上的云和云下的老树，还有两个看雪景的陌生人，构成了这幅冬景，表达了一种宇宙与人生的辩证关系：两陌生人看雪景，而在大自然中，这两个人也是景中的一部分，正如人生相对一个人来说是漫长的，但对于无穷的宇宙，又如沧海一粟。在《读山》、《访梅》等作品中，意境轻松闲适，都有“禅味”、“禅趣”，不仅给人美的享受，更使人受益：心无尘染，达到净化心灵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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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nitial Research on Jia Pingwa’s Prose Art
LIU Na
(Hunan Vocational College for Nationalities,Yueyang,Hunan,414000,China)
Abstract: Jia Pingwa is the contemporary literary arena has the artistic individuality proser , he utilizes the unique art thinking mode -- superior cognition and the induction-type thought that the creation month, the water, the stone esthetic image world, enables its prose tohave the elusive poetic sentiment and the hidden leisurely imperial sacrifices.
Keywords: Jia Pingwa；Prose；Art thinking mode；Esthetic image；Artistic feature
（责任编辑：良士）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