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pdf

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史军1张芊芊1摘要：疫情防控会造成个人与社会之间的“成功悖论”：虽然疫情防控给社会带来了整体利益，但具体的参与者个人却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实际的利益；于是，当疫情防控成功一段时间之后，一些强制性防控措施就会日益受到质疑，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逃避防控的“免费搭车”行为，直到再次暴发疫情。“成功悖论”反映出疫情防控中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之间的冲突：为了社会整体健康而限制个人权利是否能够得到伦理辩护？悖论的根源在于自由主义价值观导致了个人与社会的割裂，而强调人类命运共同体与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社会主义价值理念有助于克服这一悖论。关键词：传染病，防控悖论，成功悖论，共同体中图分类号：R-0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772(2024)02-0028-05DOI：10.12014/j.issn.1002-0772.2024.02.06Ethical Analysis of the Success Paradox in Epidemic Prevention and ControlSHI Jun1,ZHANG Qianqian11.School ofMarxism,Jinan University,Guangzhou 510632,ChinaAbstract：Epidemic prevention and control can lead to the success paradox between individuals and society:althoughepidemicpreventionandcontrolbringoverallbenefitstosociety,individualparticipantsseemtogainlittlepracticalbenefits.Afteraperiodofsuccessfulepidemicpreventionandcontrol,somecompulsorypreventionandcontrolmeasuresareincreasinglyquestioned,andmoreandmorepeoplechoosetoengageinfree-ridingbehavior,untilanotheroutbreakoccurs.Thesuccessparadox reflects the conflict between individual rights and public health epidemic prevention and control:can restrictingindividualrightsfortheoverallhealthofsocietybeethicallyjustified?Therootoftheparadoxliesintheliberalvaluesthatleadtotheseparationofindividualsandsociety,whileemphasizingthesocialistvaluesofthehumancommunityandthepublichealthcommunitycanhelpovercomethisparadox.Key Words：infectiousdisease,preventionandcontrolparadox,successparadox,community人类文明史就是一场与疾病不断抗争的历史。虽然人类文明已经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却难以阻挡不断出现的新型传染病。不定期暴发的传染病危机对人类的科学技术、政治经济体系以及价值观都构成了深刻的挑战。目前，检测、滞留、隔离、接种等防控措施仍然是人类对抗传染病的最主要也是最有效的防控措施。但是在全球化与互联网时代，这些一向“成功”的防控措施却越来越容易遭受抵制。全球化时代人类流动性的指数型增长使各类新型传染病病毒获得了加速传播的机会，同时，互联网与社交媒体的广泛使用也加快了谣言、恐慌与不信任的传播速度，并可能使越来越多的人抵制疫情防控措施。例如，疫苗接种是人类对抗传染病传播最为有效的手段之一，但近年来越来越多地受到人们的怀疑与抵制。虽然柳叶刀杂志于 2010 年撤销了安德鲁韦克菲尔德（AndrewWakefield）于 1998 年发表的一篇将疫苗接种与孤独症联系起来的论文1，但反对疫苗接种的声音一直都在，导致拒绝接种疫苗者的人数和相关传染病的发病率大幅增长。病毒的传染性和谣言的传播性增加了风险，使现代人“活着就是一场冒险”2。传染病等公共卫生灾难加速并加剧了人类生活的脆弱性。疫情防控是一场需要群防群控的人民战争，离不开每个人的积极配合，但现代社会受西方自由主义价值的影响，人们过分强调个人权利，将个人与社会对立起来，从而造成了疫情防控中的“成功悖论”，这一悖论的存在危及到疫情防控的成败，加剧了社会的公共卫生危机。在传染病大流行期间，如何处理个人与社会的利益冲突是疫情防控中的一个核心问题。1疫情防控的“成功悖论”疫情防控措施的实施对象是每一个具体的个人，但其目标却是实现社会整体的公共健康。由于在疫情防控中，个人需要承担一定的损失，因此，疫情防控虽然使社会整体受益，却可能使某些个体的权益受到一定程度的侵害。换言之，疫情防控会使少数个体成为社会整体利益的牺牲品，这种群体利益与个体伤害之间的不对等是一种“悖论”现象。疫情防控的“悖论”之处在于，虽然疫情防控给社会整体带来了利益，但具体的参与者个人却没有得到实际的利益，反而个人可能成为整体利益的“代价”，仿佛“有*基金项目：2021 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1&ZD057）；2020 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20AZX018）1.暨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广州510632作者简介：史军（1978-），男，博士，教授，研究方向：环境与健康伦理学。E-mail：公共卫生伦理医学与哲学 2024年 1月第 45卷第2期总第 733 期28Medicine and Philosophy,Jan 2024,Vol.45,No.2,Total No.733 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横亘在个人和社会之间”3，个体主义似乎“永远地、无法挽回地被它的反面所纠缠”4。所谓“悖论”其实是一种利益不对等，即相对于社会整体的利益，个体的实际受益是不确定的：个人可能受益了，但也可能没有受益，甚至利益受损了。人们可能会反驳说，个人确实也因公共健康而受益了，因为个人被他人传染的机会也减少了。但个人仍可以反驳说自己没有受益，反而可能受害了，或者至少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因为：（1）在疫情防控之前，个人并没有生病，既不是传染源也没有被传染，并且不能确定个人会在未来感染相关病毒或成为病毒传播者；（2）疫情防控措施限制了个人自主权，并且可能使个人成为一些防控措施的受害者；（3）疫情防控的好处是他人与整个社会的，但风险与损失却要由个人承担，这是成本与收益的不公正分配，因而对个人是不正义的。由于个人在疫情防控之前是健康的，因此，防控措施不仅没有让他的利益增加，反而可能使他的利益受损。如果每个人都充分考虑个人利益，那么个人的自利理性可能会抵制一些传染病防控措施。个人能否从疫情防控中受益也是不确定的或许一个人一辈子都不会被相关病毒感染。疫情防控的重点从根本上不同于治疗。面对新型传染病，政府和医疗机构往往知识有限，对未来的风险也难以准确预测，但又必须做好准备，尽早进行防控（早发现、早报告、早隔离、早治疗），以防止更严重的危机。也就是说，疫情防控的重点在于“预防”而不是临床医学的“治疗”。新颖性和不可预测性是许多传染病的特征。如果防控措施“成功地”阻止了病毒的传播，公众可能会怀疑政府在小题大做。传染病所带来的不确定性加重了人们对即使是成功的防控措施的质疑。也就是说，防控措施的成功恰恰导致了人们对其必要性的质疑：或许该传染病传染性并不严重，一些防控措施可能是毫无必要的。实际上，人类面临的许多风险都带有这种特征。例如，面对全球气候变化的潜在风险，如果人类通过积极减排而成功地阻止了灾难性气候变化的发生，或许同样会有人质疑：即使没有这些减排措施，所预期的气候灾难也不会发生。风险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实”，风险只要没有发生或被消除在萌芽状态，就不会成为“事实”5。人类对新型传染病病毒认知的局限性使得我们无法确定性地预见对未来的影响，这种不确定性至少可以产生三种防控的可能性：防控过度、防控恰当和防控不足。但政府很难证明每一项防控措施都是恰当的。同时，疫情防控也存在一种内在的生命周期特征：在传染病暴发初期，由于病毒的威胁巨大，病患的治疗成本高昂，从而使公众对传染防控措施的支持率较高。但是，随着防控的日益成功，整个社会的发病率越来越低。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疾病威胁的记忆日渐衰退，对一些防控措施会变得越来越敏感，对疫情防控的支持率也会随之下降。在这一阶段，从个体风险的角度看，拒绝疫情防控措施（尤其是一些强制性防控措施，如接种疫苗）的“免费搭车”（freeriding）方案就变得很有吸引力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那些曾经成功的防控措施表示质疑。这就是疫情防控的“成功悖论”：当一个社会的疫情防控成功一段时间之后，相关防控措施就会日益受到质疑，越来越多的人会选择抵制疫情防控的“免费搭车”行为，防控程度日益松懈，直到再次暴发疫情，防控措施才会再次得到人们的支持6。通常，社会越发达，人们对疫情防控的信心也就越低，“免费搭车”现象也就越有市场。因为发达社会疫情防控措施曾经的成功增加了“免费搭车”的机会，从而使“免费搭车”行为随之增加。当前西方国家的国家疫情防控所面临的困境与挑战（如疫苗接种率不断降低7）就反映了这种“成功悖论”。西方社会的公众对政府的疫情防控措施存在普遍的不信任，这种不信任与其极端自由主义的社会倾向形成了共鸣8。疫情防控通常是一种具有“正外部性”的行为：疫情防控会降低病毒传播的风险。由于疫情防控既可以减少个人对他人的传染，也可以降低个人被他人传染的可能性，于是个人的疫情防控决策有三种动机：利他主义、免费搭车以及从众。西方自由主义所假定的自私与“理性的”个人会在他们的疫情防控决定中充分考虑和利用疫情防控的正外部性，更多地选择“免费搭车”行为9。在一些社会困境中，人们对“免费搭车”者会产生负面情绪，有些人希望通过惩罚他们而让他们付出代价10。然而，西方人对“免费搭车”者在道德上仍是宽容的：虽然许多人在受到“免费搭车”者行为的直接影响时不喜欢他们，但却并不认为“免费搭车”者在道德上应当受到谴责。当一个群体的成员分享某一公共政策的利益，而这一公共政策又需要每个人的自由贡献时，就会出现“免费搭车”的社会困境。贡献者需要付出成本，但却对群体的其他成员有利。于是，社会困境就是个人利益（会产生“免费搭车”）与集体利益（需要贡献）之间的冲突，因为理性和自利的个人不愿为了共同的利益而采取行动。由于大部分人都配合了疫情防控，社会获得了集体免疫力，个体被传染的风险变得很小。“理性的”个人会将这种集体免疫力纳入他们个人的免疫决策，这意味着许多个体都会故意对他人配合疫情防控的行为“免费搭车”。那么，“免费搭车”的自私行为是否是人的一种直觉与本能？Nielsen等11通过对响应时间（responsetimes）的研究发现，“免费搭车”者比条件合作者和其他合作者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做出他们的决定。这说明，要做出“免费搭车”的决策并不轻松，除了个人利益上的计算，是否还有道德上的挣扎？2疫情防控中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的冲突“成功悖论”反映出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之间的冲突：疫情防控的利益为社会整体所有，但那些自由受到限制或权益受到侵害的个体却似乎不在此“整体”之列。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史军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1月第 45卷第2期总第 733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Jan 2024,Vol.45,No.2,Total No.73329由于在疫情防控之前，很难事先预测哪些个人可能会被传染，每个人都可能是潜在的受害者，因此，每个人都需要配合疫情防控哪怕付出一些个人代价，但为了整体利益而损害个人利益是否能够得到伦理辩护？在社会整体获益时，个人权利可能遭遇以下三种情况：（1）整体获益，个体也受益且无损失。在这种情况下，个人权利与公共利益之间没有冲突，个人无需为整体的获益作出贡献或付出代价，但却会分享社会的整体利益。例如，清洁的空气就是这样一种整体利益。（2）整体获益，个体无获益且受损。个体付出代价却无法分享社会的整体利益，是一种纯粹的损失。例如，在一个 20 人的团体中，19个人通过殴打 1 个人而获得快乐。在这种情况下，整体的获益是不道德的，其不道德性不仅在于个体的受损，而且在于所获之“益”本身是不道德的，因为“打人”既非一种善，也非一种“必要的恶”。因此，整体获益的前提是这种“整体利益”是一种“共同善”。（3）整体获益，大部分人受益，少数个体可能会受损，但利益受损的个体能得到经协商一致的补偿。例如，因修建公共设施而对个人住房实施拆迁，并给予个人以合理的补偿。疫情防控更类似于以上第 3 种情况。在疫情防控中，当个体为了公共健康而利益受到损失时，自由主义者要求得到相应的补偿。“成功悖论”的实质是自由主义视角下个人与社会的割裂以及个人价值观与社会规范的冲突。自由主义给予个人自由与权利以至上的优先性地位，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以整体之名伤害个人权利。在自由主义看来，个人组成共同体也因而先于共同体，通过疫情防控对公共健康的保护与对个人自主的尊重有些格格不入。西方自由主义价值观尤其反对疫情防控这种会影响个人自主行为的政策12。自由主义反对以任何集体的理由限制个人自主，这与疫情防控所要求的公共伦理理念是针锋相对的13。自由主义仅考虑个人权利，认为只有个人权利才是真实的，集体则是“无主”的，甚至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公共利益。自由主义声称不捍卫任何一种特定的“善”，对人们在自由社会中做出的选择持中立态度，但事实上他们毫不中立地教导人们“以自私的方式行事”“逃避责任”以及“鼓励一切社会纽带的松弛”14。在自由主义社会，人们对政府充满了怀疑，力图将政府职能限制为“守夜人”，认为政府推出的强制疫情防控措施侵犯了个人权利，因而应当被抵制。自由主义使人们更看重眼前的个人利益，面对传染病的威胁，他们更重视患病后的治疗而不是传染病的预防与控制。自由主义社会的个人是较为短视的，他们漠视有关长期公共利益的呼吁，更偏向于选择那些确定的、短期的利益。相比传染病风险，人们或许认为交通事故概率更大，于是更愿意为交通事故买单，而不是配合疫情防控。3疫情防控中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的和解疫情防控优先考虑的是人群健康，而不是个体健康。疫情防控是需要群防群控、人人参与的公共事务，因此，其价值基础不能是自由主义的，而只能是共同体主义的。作为 20 世纪 80 年代后产生的当代最有影响的西方政治哲学思潮，共同体主义（communitarianism，又被译为“社群主义”）以新集体主义为哲学基础，强调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认为这种依赖创造了个人对他人的义务，并限制着个人自由，个人及其自我最终是他或他所在的共同体决定的，个人应当为了公共利益而让渡一部分权利。共同体主义反对自由主义把个人和自我作为社会的基本变量，试图用强调集体利益优先的公益政治学代替强调个人优先的权利政治学。正如共同体主义的代表人物桑德尔15所说：“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一个有序社会应当首先鼓励个人主义价值，因为人们期望大多数人都属于一个或多个联合体，而且至少在此意义上有一些集体的目的。”对集体或共同体的强调，使疫情防控的伦理价值观有别于重视个人权利的“临床伦理”或传统“生命伦理”16。共同体主义强调人们之间的相互依赖，认为这种依赖创造了个人对他人的义务，并限制着个人自由，个人应当为了公共利益而让渡一部分权利。由于公共健康所关注的是共同体与人群的健康，而不是个人的健康，因此，政府进行疫情防控十分必要。反对政府干预个人自由的传统生命伦理学框架无法适应和指导疫情防控实践8。在共同体主义看来，即使疫情防控会侵害少数个体的权利，也不能“因噎废食”，因为防控所创造的社会整体利益完全能够“弥补”少数人的损失。而自由主义则认为，这是让个人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如果强盗逼你杀死一位无辜的路人以拯救你的家人；或者是卧底黑社会的警察，为了不暴露身份，保护更多的人和公共安全而杀死一位无辜的人，这类行为是否正当？从自由主义的个人权利视角看，这两种杀人行为都是不正当的。但是，如果杀死一个人拯救的是一个城市的人口呢？像许多“超人”电影中那样，牺牲一个人来拯救地球是否可以得到伦理支持？面对如此巨大的整体利益，牺牲少数似乎是没有办法的选择，对于那些牺牲者，我们只能表示“同情”和“理解”17。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整个人类种族的利益具有优先性，为了保存整个人类而牺牲少数人就是合理的。这种假想的极端情形凸显了疫情防控中整体优先立场的合理性。这种整体优先立场明显是基于共同体主义价值观，而非自由主义价值观。要解决疫情防控的“成功悖论”，需要厘清个人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并使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从对立走向统一。共同体主义强调人的社会属性，将个人视为社会的组成部分，重视人的社会义务以及共同体的团结，要求个人为共同体的公共利益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在共同体主义看来，离开共同体，个人就会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会无法立足和生存，因此，保护公共利益是所有共同体成员的共同义务，在个人权利与公共利益发生冲突时，应当始终给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史军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1月第 45卷第2期总第 733 期30Medicine and Philosophy,Jan 2024,Vol.45,No.2,Total No.733 予公共利益以优先考量。由于公共健康是维系共同体的基本条件，因此，所有共同体成员都有义务为了这种共同体的“基本善”而贡献自己的力量。在共同体主义看来，权利与义务是统一的。疫情防控既是个人的一项权利，也是个人对他人和社会的一项义务。人不仅有不被伤害的权利疫情防控有助于保障这种权利，也有不伤害他人和共同体的义务拒绝疫情防控就是违反了这项义务。每个人都要放弃个人的一些权利，才能实现整体的利益。疫情防控所实现的公共健康具有以下三种特征：（1）它是不可分割的，不能为某个人所独享，而只能由所有人共享。不仅公共健康利益是共享的，风险也是分担的。在疫情防控中，每个个体所面对的风险是一样的，因为无法预知谁可能会是传染病的受害者。换言之，这一风险对所有人是公平的，由所有人共同承担。（2）它是不可拒绝的，谁都无法拒绝享有这种利益。在一个公共健康得到了切实保障的社会里，每一个人都是受益者。如果社会因疫情防控的成功而根除了某种传染病，那么，个人即使想感染这种疾病也是很难的。（3）它需要公众的广泛合作，而不能通过单个人的努力而实现。如果没有广大个人积极地配合疫情防控，公共健康就不会实现，个人就会一直处于被传染的风险之中。疫情防控对个人的利益虽然是“潜在的”，但是当防控取得成功时，这种利益就变成了“真实的”，因为个人会受到公共健康的充分保护。因此，疫情防控不仅是政府的公事，也是我们每一个人的私事。从共同体主义视角来看，“成功悖论”中“个人没有受益”的论断是不成立的。如果没有恰当的疫情防控措施，每个人都可能受到传染病的伤害。例如，19181920年暴发的西班牙流感在全世界范围内夺走了大约 2000 万5000 万人的生命，并感染了全球约 1/3 的人口18。可见，在理论上，每个人都是传染病的潜在受害者，而疫情防控的成功会使所有人都受益。疫情防控所实现的公共健康是一种不可分割的整体利益，所有个人都分享了这种公共利益。也就是说，疫情防控保护的是所有个人，所有个人都是受益者。因此，共同体主义并不承认疫情防控中“成功悖论”的存在，疫情防控恰恰是政府履行的对公民个人的道德义务。所谓的“成功悖论”也是由于个人的共同体观念淡薄所致。个人有时会混淆个人自由与自私的界限，比如拒绝就医。在可能威胁到其他人身体健康时，拒绝就医不是个人自由，而是自私。每个人都有不传染他人的道德义务，不履行这一义务就意味着故意伤害他人。如果人们因“免费搭车”而受益，就是不承担风险却获得收益的不正义行为。“道德观念本身就是我们祖先在面对合作问题时进化出来的。”19个人只有在与社会的相互依存关系中才能有意义地存在，并与他人合作以促进共同体的利益。共同体主义通过追求共同利益来帮助个人追求自己的利益。由于疫情防控的成功取决于每一个人的合作，因此，疫情防控不仅仅是个人的事情，也是个人对社会的义务，是共同体团结的基石20。在共同体中，他人的苦难和脆弱性在道德上激励我们放弃个人的部分利益，以实现共同利益以及他人的更大利益。在全球化时代，传染病在本质上是无国界的，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成功地将自身与全球性传染病隔离开来。例如，新冠病毒感染疫情的暴发证明，公共卫生灾难及其导致的潜在受害者就已经超越了地理和国家障碍。面对无国界的传染病威胁，防控所需的共同体边界也应扩展到全球范围，以建立一种各国人民同责任、共命运的传染病全球防控机制。一个国家的疫情防控措施会对病毒在邻近国家的扩散产生重要影响。人类是一个命运共同体，当贫困国家在无力应对突发性传染病危机时，其他国家就有责任向它们提供资金、物资与技术等方面的援助，以全球团结与合作的方式保卫全球公共卫生安全。4结语价值观会影响疫情防控的结果。在传统的西方社会中，大多数人重视个人自由，并将其视为不可侵犯的“权利”，从而对严格的疫情防控措施普遍持抵制态度。但过分强调个人权利可能与公共健康议程背道而驰，使更多人逃避共同利益并追求个人生存，最终使共同利益和个人生存都受到威胁。例如，在个人主义价值观占主导地位的美国，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被对立了起来，使得那些患有传染病的人的命运通常与整个社会的命运无关，他们把“自由和自主放在了所有其他考虑之上”21。这种自由主义和个人主义使社会支离破碎，严重限制了政府进行疫情防控的范围与力度，从而对人类安全构成了巨大的威胁。随着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自由主义思潮也借机渗透到了我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多个领域。疫情防控不仅是技术与管理问题，还是价值与规范问题。疫情防控“成功悖论”所涉及的伦理问题主要是个人权利与公共健康之间的价值冲突。共同体主义要求人们超越个人的私利，通过促进社会利益来确保社会的生存。个人要进入共同体，就必须为共同体的公共利益而做出贡献，有时甚至会牺牲一些个人权利。一个人只有积极地促进公共利益，才能融入共同体的事业之中。共同体主义要求社会成员在疫情防控中共同努力，不仅关心自己，更应该关心他人，要求每个人都对公共健康贡献出社会责任。在疫情防控中，团结有助于人们抛弃自身利益并寻求合作。可见，共同体主义将有助于社会战胜传染病。人类在与新冠病毒感染疫情的斗争中所采用的共同体主义方案给国际社会带来深刻的启示：在全球化时代，人类命运休戚相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的唯一正确方向”22。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包含着对人类健康的整体、普遍的关切，带有伦理指向性，构建国际合作框架下的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最好的方式是理解和践行其伦理精神。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史军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1月第 45卷第2期总第 733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Jan 2024,Vol.45,No.2,Total No.73331参 考 文 献 Anon.Retraction:Ileal-lymphoid-nodularhyperplasia,non-specificcolitis,and pervasive developmental disorder in childrenJ.Lancet,2010,375(9713):445.1LARSONH,FIGUEIREDOA,ZHAOX,etal.TheStateofVaccineCon-fidence 2016:Global Insights through a 67-Country SurveyJ.EBioMedicine,2016(12):295-301.2埃利亚斯.个体的社会M.翟三江,陆兴华,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3:7.3迪蒙.论个人主义:人类学视野中的现代意识形态M.桂裕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4:15.4BJRKDAHLK,CARLSENB.Pandemics,Publics,andPoliticsM.Sin-gapore:PalgraveMacmillan,2019:25.5ZIPPRICHJ,WINTERK,HACKERJ,etal.Measlesoutbreak:California,December2014-February2015J.MorbMortalWklyRep,2015,64(6):153-154.6ODONEA,SIGNORELLIC.WhenvaccinehesitancymakesheadlinesJ.Vaccine,2017,35(9):1209-1210.7BAYER R,FAIRCHILD A L.The genesis of public heal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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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启用科技期刊学术不端文献检测系统（AMLC）的通知为了保证学术性论文的真实性和原创性，端正对学术性论文抄袭与剽窃、伪造、篡改、不当署名、一稿多投等学术界的不正之风，以及本着对本刊论文作者和读者负责任的态度，医学与哲学杂志社于 2009 年 2 月开始启用科技期刊学术不端文献检测系统（AMLC）。该系统以中国学术文献网络出版总库为全文比对数据库，本刊编辑将使用该系统对作者所投稿件的文字复制情况进行检测，检测结果包括与已发表论文比对后的文字复制比率，所涉及论文的题目、作者、发表期刊和发表时间。按规定文字复制比超过 20%的来稿即视为学术不端行为，将不能再进入下一步审稿程序，特此提醒广大投稿作者，注意所投稿件的原创性与真实性。特此通知。疫情防控“成功悖论”的伦理解析史军等医学与哲学 2024年 1月第 45卷第2期总第 733 期32Medicine and Philosophy,Jan 2024,Vol.45,No.2,Total No.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