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盐在陕运销与北宋前中期西北边疆经略.pdf

046046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解盐在陕运销与北宋前中期西北边疆经略郝振宇 摘要：雍熙北伐失利后，北宋对外政策由进攻转向防御。在与西夏对峙过程中，宋人赋予解盐以边疆治理工具角色，使其发挥稳边固边的作用。经过太宗、真宗、仁宗三朝的探索与完善，商运官销的运销方式因具有使解盐在陕西沿边运输便利和低价销售的优势成为发挥解盐作用的最佳方式。实际上，受财政和军储为核心的解盐政策影响，陕西边民改食解盐进程曲折。随着神宗朝谋复汉唐旧疆而拓边西北，解盐的边疆治理工具角色逐渐淡化。综合来看，解盐低价销售是北宋防御阶段发挥解盐边疆经略作用的关键因素，但在解盐之利以资国用的情况下，北宋禁盐难以真正实施并发挥有效作用。关键词：北宋；禁盐制夏；解盐运销；西北边疆 北宋初，太祖对西北地区的夏州、灵武、河西等地采取怀柔政策，维持了五代以来的酋豪分立局势。及至太宗实现以中原为核心的农耕地区的统一后，又欲将夏州所属地区纳入直辖范围，此举导致李继迁抗宋自立。为保西北边疆安定，北宋通过“岁赐”实现议和，边疆安定构成了庆历议和后宋朝对夏政策的主要内容。自神宗“熙宁始务辟土”起，以复汉唐旧疆为名的西北拓边战争逐渐增多，“谋复河湟，经略西夏”成为宋夏关系主旋律。在北宋政府经略西北边疆过程中，除运用议和与战争措施外，还实施禁盐制夏的经济制裁措施。禁盐制夏的核心是以北宋的解盐替代陕西沿边州军普食的西夏青白盐，达到西夏“失其厚利”和不战而屈基金项目：本文系 2021 年度西北师范大学青年教师科研能力提升计划项目“禁盐制夏与北宋前期陕西盐市整合”，国家社科基金冷门“绝学”和国别史研究专项项目“西夏家庭资料整理研究”（项目编号：19VJX076）研究成果。作者简介：郝振宇（1989），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历史研究院田澍工作室成员，主要从事西夏史研究。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九，熙宁八年春正月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6310 页。李大龙：试论历代王朝治边政策的继承与发展，青海民族研究2020 年第 1 期，第 120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八五地理一，中华书局，1977 年，第 2095 页。陈学霖语，参见曾瑞龙拓边西北：北宋中后期对夏战争研究序言一，浙江大学出版社，2019 年，第 3 页。047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的目的。陕西沿边州军的解盐运销与北宋前期战略防御阶段经略西北边疆问题息息相关，这也是北宋用非军事措施从政权内部团结边民和提高政府的沿边控制力以达到稳边固边目的的一种尝试。当前，学界围绕解盐的生产、运输与销售等问题已有诸多成果，关于解盐作为边疆治理工具的问题尚有一定讨论空间。本文以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的运销为切入点，将其置于中国古代边疆经略的分析框架中，系统考察太宗、真宗、仁宗时期解盐运销与西北边疆经略的关系，深化对食盐作为国家边疆治理工具的认识。一、禁盐制夏前解盐在陕西地区的运销概况宋太宗太平兴国七年（982），李继捧在继任夏州定难军节度使时出现“失礼诸父，宗族多不协”的情况。他因难以稳定夏州政权局势，提出将夏州所属之地献于北宋王朝。此举得到太宗的肯定与支持，随即“遣使诣夏州，护继捧缌麻以上亲赴阙，县次续食”，欲借此将夏州所属之地纳入北宋直辖范围。但在李继捧族属相继奉诏入朝的过程中，其族弟李继迁却不遵从宋廷诏令，团结亲近之党数十人逃入地斤泽，举起抗宋大旗。之后，李继迁听从亲信张浦“联络豪右”的建议，以婚姻为纽带与党项大族结成利益共同体，势力日渐强盛，频频侵扰北宋的陕西沿边地区，而北宋无力以军事方式彻底解决李继迁问题。于是，陕西转运副使郑文宝提出了禁断西夏青白盐以困制李继迁的策略，宋史郑文宝传记载：“银夏之北，千里不毛，但以贩青白盐为命尔，请禁之。许商人贩安邑、解县两池盐于陕西以济民食。官获其利，而戎益困，继迁可不战而屈。”郑文宝提出禁断西夏青白盐进入宋境的陕西沿边州军售卖以断绝李继迁的经济命脉，同时由北宋政府以安邑和解县生产的解盐供给陕西沿边州军以解决因禁断青白盐而可能出现的盐荒问题。北宋陕西境内为何会售卖西夏青白盐，这一看似有悖常理的现象可追溯至晚唐时期。中国古代的食盐分区销售与食用现象在秦汉时期就已有明确的文献记载。据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记载：“山东食海盐，山西食盐卤。”关于“山西盐卤”，张守节在正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五七，庆历五年十一月癸未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805 页。宋人范纯仁曾清晰认识到解盐在军事方面的重要意义，他指出“解盐之法，是为边备根本”。参见明黄淮、杨士奇编历代名臣奏议，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 年，第 4276 页。参见戴裔煊宋代钞盐制度研究，中华书局，1981 年。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0 年；北宋前期解盐的“榷禁”与通商，北京师范学院学报1981 年第 2 期；北宋中后期的解盐政策，盐业史研究1988 年第 3 期；宋代食盐政策的历史变迁，盐业史研究1998 年第 1 期。漆侠宋代经济史第二十三章，中华书局，2009 年。姜锡东宋代商人和商业资本，中华书局，2002 年。李三谋、李建萍简析宋代解盐之通商，盐业史研究2009 年第 3 期。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 年，第 36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三，太平兴国七年五月己酉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520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五，雍熙元年十月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585586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二七七郑文宝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9426 页。048048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义解释为：“谓西方咸地也。坚且咸，即出石盐及池盐。”由此可知，山东沿海地区多食海盐，山西内陆地区则以石盐和池盐为主。降及李唐时期，食盐种类更为多样，食盐分区亦更为细致。本文讨论的陕西地区相当于唐代关内道的中南部，即使在关内道内部，亦有更为细致的食盐分区。旧唐书卷四八食货上记载，元和五年正月度支请奏：“鄜州、邠州、泾原诸将士，请同当处百姓例，食乌、白两池盐。”这说明，元和五年前，鄜州、邠州、泾原等地的百姓确食用乌、白盐。元和六年闰十二月，度支卢坦言及：“河中两池颗盐，敕文只许于京畿、凤翔、陕、虢、河中泽、潞、河南许、汝等十五州界内籴货。比来因循，兼越兴、凤、文、成等六州。”以此可知，迟至元和六年，河中两池盐已行销京畿道、关内道等二十一州府。关于乌白盐和两池盐在关内道具体的分区销售与食用情况，李青淼进一步研究指出，乌、白盐主要负责泾、邠、坊、丹、延、绥、银、麟一线以北以西各州军民的食盐供应，此线以南以东各州军民的食盐供应则主要由河中两池盐供应。所以，唐代关内道的食盐供应基本上是由乌、白盐（宋史籍称为青、白盐）和两池盐（宋史籍称为解盐）共同承担的。虽然唐后期，由于中央政府势弱，兼之经济利益驱动，出现了越界行盐情况，如乌、白盐曾越界进入两池盐区销售。但两盐并行的格局经五代到北宋之初未曾改变。晚唐五代时期，乌白盐池逐渐被夏州政权掌握 ，所产青白盐除供应自身外，亦外销陕西地区。及至北宋建立，宋太祖以怀柔之策维持西北边境安定，没有对青白盐在陕西出售的情况多加干预。但从太平兴国二年的诏令来看，青白盐在陕西已有固定的销售地区，而不是随其任意售卖。史载：“西路青白盐元是通商地分，如将入禁法地分者，准前项私盐条例科断。”那么，宋初青白盐在陕西的通商地分具体包括哪些地区？淳化四年宋廷有诏：“自陕以西，有敢私市戎人青白盐者，皆坐死。”以此而言，“自陕以西”属于当时青白盐出售地区。此处“陕”应指陕州而不是陕西，若“陕”指陕西，“自陕以西”则是宋境之外，在青白盐行销陕西的情况下强调在宋境之外私市青白盐于理不通。所以，“自陕以西”应是陕州以西的陕西路地区。是否陕西路民众皆食青白盐，咸平六年，杜承睿亦曾有言：“鄜、延、环、庆、仪、渭等州未禁青盐之时，每一斤不过十五钱，百姓皆食。”杜承睿于此单独点明鄜、延、环、汉司马迁：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中华书局，第 3269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八食货上，中华书局，1960 年，第 2107 页。后晋刘昫：旧唐书卷四八食货上，中华书局，1960 年，第 21072108 页。李青淼：唐代盐业地理，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8 年，第 72 页、第 191 页。吴杰：唐代越界行盐现象考述，古今农业2019 年第 4 期。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9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三之一九，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498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三之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00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三月辛亥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85 页。049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庆、仪、渭等陕西沿边诸州的禁盐情况可说明诸州之地及其以北地区应是青白盐在陕西的主要销售地区。综上分析，对比唐宋时期青白盐在陕西地区的销售范围，可知历经唐宋王朝更替，青白盐在陕西的销售范围变化不大，这也反映出宋夏交好时，北宋政府对青白盐“听其入边”的友好姿态。但这种现象也导致北宋陕西盐市不统一，不利于北宋政府的盐利收入。所以，郑文宝力图禁止青白盐进入陕西沿边州军销售，以安邑和解县生产的解盐供给沿边民众，以此达到困制西夏和官获盐利的双重目的。解盐不仅是北宋政府增加财政收入的工具，亦成为北宋政府经略西北边疆的重要工具。所以，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与国家边疆经略息息相关，已不能将其视为纯粹的经济问题。二、太宗朝解盐在陕西沿边的运销困境与边疆经略失措为实现郑文宝提出的“许商人贩安邑、解县两池盐于陕西以济民食”的意图，北宋政府出台了系列措施以保证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淳化三年底 ，北宋政府首次禁断西夏青白盐进入宋境，并以诏令形式确定了解盐的销售区域与销售方式。宋会要辑稿记载：“自陕以西，有敢私市戎人青白盐者，皆坐死。”“陕西诸州先禁戎人贩青白盐，许商人通行解盐，以济民食。”北宋政府以行政命令明确禁断青白盐的决心，实行解盐商运商销以解决禁盐青白盐后出现的盐荒问题。以此削弱青白盐在陕西沿边诸州民众日常生活中的影响力，从而确保解盐在民众日常食盐消费中的主体地位，强化北宋政府在陕西沿边的控制。理论上讲，若北宋政府能够确保解盐足量、平价、及时地供应陕西沿边民众，解盐替代青白盐是可行的。但在实际操作中，北宋政府没有完全控制解盐商运商销环节，解盐替代青白盐功亏一篑。史载：“商人贩解盐少利，多取他路出唐、邓、襄、汝间邀善价，吏不能禁。关陇民无盐以食，而境上骚乱。”不能保证解盐供给陕西沿边民众的主要原因是商人为求利润而私贩解盐至京西南路销售，这次由政府主导、商人执行的安边措施没有实现。从政府层面来讲，国家稳边固边的战略意图遭遇失败；从民众方面来讲，政府行为严重干扰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从被制裁的西夏方面来看，禁盐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李继迁所属蕃部用青白盐换取陕西沿边民众的粮食，导致蕃部少粮，所以频频侵扰北宋边境。据史记载，郑文宝禁盐使“戎人乏 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二六，中华书局，1984 年，第 582 页。叶凯：西夏建国前史事探微论盐州乌、白池与李继迁的崛起，中国史研究2021 年第 4 期，第 153 页注 1。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三之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00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三之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00 页。050050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食，相率寇边，屠小康堡”。另外，北宋在禁盐期间，也没有解决好内属蕃部的生计问题，导致他们大规模反宋。内属蕃部不以耕作为生，而是以贩售青白盐为生，“自来属户贩鬻青白盐以求厚利，今一切禁绝之，欲以困贼，然绝属户之利，无以资其生。”所以，北宋禁盐不仅使边民无盐以食，还使蕃部缺少粮食，由此造成的边境骚乱和蕃部扰边问题北宋政府亦难以解决。针对这种情况，太宗只好诏令陕西盐市“尽复旧制”，恢复到禁盐之前的局面，蕃部继续以青白盐换取陕西边民的粮食。应注意，北宋食盐有官售与通商两种售卖方式。陕西沿边地区为何没有采取官售而行之通商。一般来说，宋代完整的食盐流通过程包括收购与仓贮、运输与销售等环节。对食盐官售而言，运输环节最为人诟病，“官自辇盐，百姓困于转输”。相较于官运官销，食盐商运则可解决官运存在的弊端，如盛度等人所言：“伐木造船辇运，兵民不胜疲劳”“陆运既差帖头，又役车户，贫人惧役，连岁逋逃。”正因商运有如此优势，北宋政府才通过解盐通商方式解决陕西盐荒问题。在以国家边疆经略为核心的战略高度下，纯粹依靠商业行为是很难实现预期战略意图的。在经济利益不足以调动商人积极性的情况下，即使商运商销有优势，也无法依靠商人将解盐运至陕西沿边以满足民众食盐的生活需求。所以，解决陕西沿边盐荒的最佳途径有二：一是在不以经济利益为第一的前提下，依靠国家力量将解盐运至陕西沿边平价销售；二是充分调动商人的积极性，以国家财政补贴等方式鼓励商人将解盐运至陕西沿边平价销售。无论何种方式，都需要国家有雄厚的财政支持，以边疆经略为核心，通过解盐影响沿边民众的日常生活，使其处于以食盐为隐喻的“国家在场”的认知中，藉此加强边民与政府之间的联系，逐渐将国家意识渗透在他们的社会心理中，实现非战争环境下稳边固边的战略意图。所以，北宋政府必须吸取淳化三年禁盐制夏失败的教训，改变单纯的解盐商运商销形式，以探求合适的运销方式为边疆经略服务。因为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的运销并不是纯粹的经济或商业行为，若没有充分的制度准备与合理预案来解决禁盐造成的盐荒问题，即使北宋政府再行禁盐，解盐也无法发挥其作为国家边疆治理政策工具以稳边固边的作用，至道元年禁盐失败即是充分明证。宋史郑文宝传记载：“继迁酋长有嵬啰、嵬悉俄者，文宝以金帛诱之，与手书要约，留其长子为质，令阴图继迁，即遣去。谓之曰：事成，朝廷授汝以刺史。文宝又预漆木为函，以备驰献继迁之首。又发民曳石碑石诣清远军，将图纪功。而嵬啰等尽以事告 元脱脱等：宋史卷二七七郑文宝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9426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二，庆历元年五月甲戌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134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3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6 页。051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继迁，继迁上表请罪。上怒文宝，犹含容之。既而文宝复请禁盐，边民冒法抵罪者甚众。”据史可知，太宗朝至道元年郑文宝复请禁盐，意图禁断青白盐困制西夏，但是最终结果是“边民冒法抵罪者甚众”，禁盐以失败告终。此次禁盐失败也从侧面印证解盐再次运销陕西沿边的失败。如果解盐顺利运销陕西沿边解决禁盐导致的盐荒问题，就不会出现边民冒法犯禁的情况。虽然史籍无载此次解盐行销陕西沿边的具体方式，但依旧能想见郑文宝复请禁盐延续的还是淳化三年的措施，若至道元年禁盐，北宋政府对解盐运销陕西沿边有充分准备，很大程度上不会出现边民犯禁的严重后果。这次禁盐是北宋政府毫无准备情况下的仓促行为。目的虽是以经济制裁方式稳边，但实施措施实无可取之处。理论上讲，禁盐制夏作为一种经济制裁措施，可以实现北宋政府经略西北的战略意图。但是，因其实施过程缺乏可操作性，导致解盐无法有效地运销陕西沿边地区，该地区民众在无法实现解盐食用自由的情况下，只能冒法再食青白盐。而禁盐没有绝对困制西夏，蕃部频频侵扰北宋边境，使北宋政府的禁盐制夏措施成为空文。细究其因，北宋政府无法采取可行措施将解盐渗透在沿边民众的日常生活中，在这种情况下，以解盐为隐喻的“国家在场”的正面意义绝难体现。反之，极有可能出现民众一直抵制解盐的情况。如果北宋政府不能有效地团结陕西沿边民众，民众的国家意识会逐渐淡薄，其身份认同可能出现偏移。三、真宗朝解盐在陕西沿边的商运商销与边疆经略成败在北宋君臣“治国在乎修德尔，四夷当置之度外”的修德怀远的反战情绪与“姑务羁縻，以缓争战”政策 的影响下，禁盐制夏依旧成为真宗时期对西夏的重要策略。为配合实施禁盐制夏，北宋政府开始修正太宗时期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过程中不合实际的部分，以确保陕西沿边民众能够放弃青白盐，转食北宋政府提供的解盐。此间，最主要的是借鉴太宗朝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失败的教训，选取最为合适的解盐运销方式，确保陕西沿边民众日常生活中的基本食盐需求。因李继迁频繁扰边，北宋政府于咸平三年再行禁盐。宋会要辑稿记载：“自咸平三年六月禁断青盐，通放解盐，于鄜、延等二十一州军许客旅入中粮草兴贩（解盐），及许于南路唐、邓等州货卖。”因为驻扎陕西的军队较多，北宋政府招诱商人入中粮草以解决军需。元脱脱等：宋史卷二七七郑文宝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9427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淳化四年十一月甲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758 页。关于真宗朝“姑务羁縻，以缓征战”对夏政策的形成，可参见李华瑞宋夏关系史，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年，第2331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三六之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788 页。052052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再以解盐折中，允许商人在规定区域内销售，陕西沿边鄜、延、环、庆、仪、渭等州即在解盐商销区域之内。虽然陕西沿边的解盐运销方式依旧是商运商销，但采取降价销售以确保边民能够改食解盐。杜承睿曾指出：“鄜、延、环、庆、仪、渭等州洎禁青盐之后，令商人入刍粟，运解盐于边货鬻，其直与青盐不至相悬，是以民食贱盐，须至畏法，而蕃部青盐难售。”从杜承睿之言可知，咸平三年禁盐后，鄜、延、环、庆、仪、渭等地区的食盐是商人售卖的解盐，而且解盐售价与青白盐售价相近。据宋史食货志记载，官方规定的解盐价格在34钱/斤44钱/斤。青白盐售价只有15钱/斤。所以，商人在鄜、延、环、庆、仪、渭等州售卖的解盐价格应维持在15钱/斤左右。降价售盐的直接好处就是“民食贱盐，须至畏法，而蕃部青盐难售”。李继和在咸平四年（1001）阐述的观点明确指出低价售盐与困制西夏的关联，他认为：“盐之不入中土，困贼之良策也况汉地不食青盐，熟户亦不入蕃界博易，所禁者非徒粮食也，至于兵甲皮干之物，其名益多。以朝廷雄富，犹言摘山煮海，一年商利不入，则或阙军须。况蕃戎所赖，止在青盐，禁之则彼自困矣。望固守前诏为便。”李继和指出，虽然低价售盐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政府财政收入，却有效地实现了禁盐制夏和稳边固边的战略意图。景德元年（1004）李继迁死后，北宋政府曾主动向李继迁之子李德明提出“放青盐禁”，因为李德明“惟以子弟入质及纳灵州为难，故亦禁盐如旧”。景德议和后，宋夏关系趋于缓和，双方贸易频繁。西夏“请使至京市所需物”，真宗则允许西夏“岁遣人至京师货易，出入民间如家”。即使是西夏走私贸易，北宋亦予以宽容。如大中祥符二年（1009），“诏夏州进奉外，有以私物贸易，久而不售者，自今官为收市。”大中祥符七年（1014），对李德明进奉人挟带私物之事，真宗明确指出“戎人远来，所获无几，第如旧制可也”。终李德明时期，宋夏之间“朝聘之使，往来如家，牛羊驼马之产，金银缯帛之货，交受其利，不可胜纪，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甲胄尘委，养生葬死，各终天年”。在宋夏经济文化交流频繁的情况下，禁青白盐以困制西夏的作用并不凸显。北宋禁盐的主要意图应是藉此时机以解盐取代青白盐，强化解盐在民众日常生活中的影响。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商人逐利的本性逐渐暴露，上文述及的解盐低价售卖难以维持。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4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4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三月辛亥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85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二五七李继和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8973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四六六张崇贵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13619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四九六夏国传，中华书局，1977 年，第 13990 页。宋苏舜钦：苏学士文集卷一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年，第 207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二，大中祥符二年十月庚戌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638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八三，大中祥符七年十一月乙未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902 页。宋范仲淹撰，薛正兴点校：范仲淹集，凤凰出版社，2019 年，第 195 页。053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杜承睿指出：“今闻运解盐于边，欲与内地同价，边民必冒法图利，却入蕃界私贩青盐，是助寇资而结民怨矣。”商人在陕西沿边地区不再低价售卖解盐，私自将沿边盐价抬高与内地盐价相同。直接后果就是沿边民众不再享受低价盐的优惠，导致生活成本增加，无奈之下只好冒法犯禁私贩青白盐以解决食盐问题。梁鼎亦指出：“解盐自准诏放行，任商旅兴贩，减落元价，务在利民。如闻近日缘边全少商人货卖，颇令远郡难得食盐，渐致边民私贩青盐，干犯条禁。”除非北宋政府以强制摊派的方式强迫沿边民众改食解盐，若真如此，解盐则无法发挥其作为国家边疆治理政策工具的稳边固边的作用。综上而言，依靠商人自觉是难以实现解盐低价售卖以团结陕西沿边民众的。另外，商人在“陕西缘边所折中粮草，率皆抬高价例”，官府只好“倍给公钱”，导致政府财政支出增加。因为商人抬高沿边解盐售价和折中抬高价例，梁鼎主张“其解盐货，请勿更通商，官自出卖”。咸平六年三月，在真宗和吕蒙正、陈尧叟等人的支持下，梁鼎将其主张付诸实践。据史记载：“洎乘传至解池，即移牒禁止，约束乖当，不为吏民所伏。旋又运盐赴边，公私大有烦费，而沿边顿无入中，物论纷扰。”因为解盐的运输、销售和军需物资的调拨使“公私大有烦费”，使成本增加，梁鼎实施的解盐官自出卖措施没有解决自己提出的问题。该年五月，“解盐复许商贩如旧”。此后，关于解盐通商亦或官售虽有争论，但因解盐通商在解决军需方面具有一定优势，故真宗一朝，解盐通商政策得以维持。陕西沿边民众的食盐仍以商运商销的形式供应，但商人提价销售的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实际上，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的核心问题是盐价。这一问题涉及商人的利益问题、国家的财政收入问题、西北边疆经略问题。如果盐价过高，商人获利丰厚，但陕边沿边民众势必不会购买解盐，最终会出现冒法犯禁食用青白盐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北宋政府禁盐只能是徒劳无获，不符合以解盐稳边固边的战略意图。如果盐价与青白盐持平，沿边民众可以食用物美价廉的解盐，政府以解盐稳边固边的战略意图也会实现，但商人利益趋低，会出现“缘边全少商人货卖”的不良后果。四、仁宗朝解盐在陕西沿边的商运官销与边疆经略成效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李继迁之孙李元昊称帝建国，连续对北宋发动三川口之战、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4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正月壬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77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正月壬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75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正月壬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77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三月辛亥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86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五月甲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94 页。054054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好水川之战和定川寨之战等大规模战役，北宋军队接连战败。由于征战连连，西夏“饮无茶，衣帛贵，国内疲困，思纳款”。在这种情况下，议和成为宋夏关系主旋律。在西夏提出的议和条件中，每年向北宋出售十万石青盐即是其一。若北宋允许青盐就近在陕西沿边地区销售，极有可能意味着太宗真宗时期禁盐制夏政策的流产。韩琦与包拯等人坚决反对北宋允许西夏出售十万石青盐一事。韩琦认为若任由青盐在陕西沿边地区销售，则“恐缘边蕃汉，尽食西界所贩青盐，无由禁止；解盐之利，日渐侵削，而陕西财用不得不屈”。包拯在论杨守素亦指出：“缘元昊数州之地，财用所出，并仰给于青盐，自用兵以来，沿边严行禁约者，乃困贼之一计尔。今若许以岁进数万石，必恐禁法渐弛，奸谋益炽，不惟侵夺解盐课利，亦虑浸成大敝，关防或未能制。若稍行捉捕，则弃前恩结后怨，此亦必然之势也。”所以，为避免青白盐侵夺解盐盐利和实现困制西夏的战略意图，北宋政府坚决拒绝西夏出售青盐一事，一如既往地实行禁盐制夏政策。这就迫使北宋政府必须面对解盐商运商销的弊病，尽可能寻求根治之法，以确保解盐发挥其稳边固边的现实作用。实际上，发挥解盐稳边固边作用的最核心要义就是保证解盐低价售卖。陕西沿边州军不同于其他州军，这些沿边州军担负着稳边固边的战略目的。所以，沿边地区民众的食盐问题不能纯粹从盈利角度衡量，更多是军事战略意图的考量。陕西沿边州军的解盐盐价不能高于青白盐盐价已是北宋朝野的共识，一旦解盐盐价高于青白盐盐价，民众冒法犯禁的情况就会出现，北宋政府的禁盐制夏就无从谈起。虽然真宗朝陕西沿边解盐价格维持在民众可接受范围之内，但商人逐利却使沿边的解盐价格难以长期低价销售。针对这一问题，范祥提出了切合可行的解决方法，即“以延、环、庆、渭、原、保安、镇戎、德顺，地近乌白池，奸人私以青白盐入塞，侵利乱法，乃募人入中池盐，予券，优其直，还，以池盐偿之。以所入盐，官自出鬻，禁人私售。峻青白盐之禁。”范祥主张在地近西夏青白盐产销地区的陕西沿边“延、环、庆、渭、原、保安、镇戎、德顺”等八州军实行迥异于之前的解盐运销新方式，即商人将解盐从产地运至陕西沿边州军，然后换取高于运至陕西沿边州军解盐的解盐券，返回解盐产地换取解盐运往其他规定区域出售。而商人运抵陕西沿边的解盐统一由政府出售，商人不再参与销售环节。实际上，商运官销方法结合了商运商销和官运官销的各自优势，又能在最大程度上规避两者的弊端。如商运商销的优势体现在运输便利，可以避免解盐官运无偿征调民力导致的“兵力疲劳，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三八，庆历二年十二月乙丑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330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六，庆历四年二月庚子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5363537 页。宋包拯：包孝肃奏议卷九论杨守素，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427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年，第 171172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五，庆历八年十月丁亥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971 页。055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不堪其命”和“道路縻耗，役人竭产不能偿，往往弃甽畮、舍妻子亡匿”等不利情况；而官运官销的优势主要体现在政府可以从国家战略角度考量，使解盐在陕西沿边保持低价。避免商销形式下商人随意抬高售价的问题，也避免了纯粹商业行为无法体现国家在场的政治意义的尴尬。所以，范祥充分利用了商运之运输便利与官销之价格管控的优势，在政府主导下有效地整合了商业力量和行政力量，只要认真实施，可确使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顺利。相比战争而言，以盐稳边固边的成本要低，对民众的生活造成的影响要小，更可以在日常生活中将国家意识渗透在边民的社会心理中，形成广泛的国家认同。实际上，范祥提出的解盐在陕西沿边运销方法只是他解盐变法方案中的部分内容。庆历八年（1048），范祥实施解盐变法初期因为政府财政收入减少，遭到以何郯为代表的官员反对，其核心要义就是范祥之法不利于国家财政。他指出：“风闻改法以来，商旅为官盐长价，获利既薄，少有算请。陕西一路，即自已亏损课利百余万贯。”基于这样事实，何郯主张废除范祥的解盐变法，“缘事有百利，始可议变；变不如前，即宜仍旧。况陕西调用，多仰两池岁课。今如此亏损，向去必甚匮乏，未免于朝廷乞支金帛。今改更日月未久，为害犹浅。速宜讲求，以救其弊”。为了表明其所论客观真实，他建议选择明干臣僚往陕西调查。在这种情况下，三司户部副使包拯被委以重任，驰赴陕西视察。经过认真调查，包拯肯定了范祥解盐变法之事，他向仁宗建议：“若乃轻信横议，不究本末，图目前之利，忽经久之大计，窃恐难以善其后也！惟陛下留神省察。”仁宗听取包拯的建议，范祥解盐变法得以在陕西顺利实施。但包拯对解盐低价运销陕西沿边八州军之事进行了修改，他提出“入盐八州军者，增直以售”。关于此事具体因由史籍无载，笔者以为这极有可能与国家财政有关。在范祥提出的解盐变法的诸条建议中，其他措施虽在短时间内无法增加国家财政，但“一二年后，可全减榷货务每岁见钱银绢等五七百万贯”。而解盐低价在陕西沿边八州军运销之举于国家财政基本无益，或许此事极有可能给反对者以口实，所以，包拯提出八州军解盐提价销售。包拯的建议将范祥试图以商运官销方式降低解盐价格的努力化为泡影，也违背了他自己“图目前之利，忽经久之大计，窃恐难以善其后”的初衷。所以，尽管范祥针对解盐行销陕西沿边存在的弊病提出了可行的解决方法，奈何北宋政府图顾财政之利而忽经久大计，将八州军解盐提价销售，青白盐屡禁不止的现象依然存在，“自范祥议禁八州军商盐，重青白盐禁，而官盐估贵，土人及蕃 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6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四六，庆历四年二月乙未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3534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七，皇祐元年十月壬戌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4016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七，皇祐元年十月壬戌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4018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六七，皇祐元年十月壬戌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4018 页。056056西夏学二二三年第一期总第二十六辑部贩青白盐者益众，往往犯法抵死而莫肯止”。综而述之，范祥针对太宗真宗时期解盐在陕西沿边州军运销的弊病提出了商运官销的解决措施，若北宋政府果真从长远考虑而实施范祥之法是可行的。但是，以国家财政收入为先的思想左右着盐法改易，范祥之后，陕西沿边八州军的盐价经历反复。嘉祐六年（1061），陕西路转运使薛向根据陕西沿边西夏青白盐泛滥和解盐滞销的情况，又向仁宗提出“减八州军鬻盐价”的建议，维持了范祥提出的解盐在陕西沿边商运官销的内在精神。关于薛向此举，清人吴广成曾给予积极评价：“仁宗使薛向为转运使，平解盐价，商民不复冒禁私贩，于是青盐利亦绝。”五、结语英宗治平年间，宋夏双方关系由相对和平逐渐转向对立。至神宗时期，“谋复河湟，经略西夏”成为宋夏关系主旋律。随着以恢复汉唐旧疆而拓边西北的军事行动的渐次展开，陕西沿边粮草需用至急至多。在军需国计无所不资于解盐的情况下，范祥解盐钞法发生变动，解盐盐钞岁额逐年增大 ，陕西沿边八州军的解盐运销亦随着改易。元丰六年（1083）五月，陕西路制置解盐司奏请：“询访并边盐价增长，乞许本司随宜增价卖，侯边事宁息裁减。”从而获得了陕西沿边解盐定价的自主权。元丰七年（1084）正月，陕西转运副使范纯粹建议，“（陕西）沿边所卖解盐，并令转运司自以钞赴解池请盐。”北宋政府听取范纯粹的建议，陕西沿边解盐运销体系改为官运官销。从淳化三年至元丰七年，禁盐制夏是北宋前中期的基本对夏策略。以北宋政府对陕西沿边的解盐供应与盐价调控为主线，大致可分为太宗朝的初始阶段、真宗朝的探索阶段、仁宗朝的完善阶段和神宗朝的弃用阶段。概言之，太宗朝以商运商销为陕西沿边提供解盐，因商人求私利导致解盐供应短缺，政府亦缺乏有效管控措施致使解盐行销陕西沿边流产。真宗朝以虚估鼓励商人将解盐运销陕西沿边，初始卓有成效，后因商人求取私利而告以失败。仁宗朝范祥以商运官销有效地避免之前弊病，可确保解盐低价在陕西沿边出售，但政府为求盐利，难以真正低 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9 页。元脱脱等：宋史卷一八一食货下三，中华书局，1977 年，第 4419 页。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 935 页。戴裔煊：宋代钞盐制度研究，中华书局，1981 年，第 288 页。清吴广成撰，龚世俊等校证：西夏书事校证，甘肃文化出版社，1995 年，第 233 页。陈学霖语，参见曾瑞龙拓边西北：北宋中后期对夏战争研究序言一，浙江大学出版社，2019 年，第 3 页。关于解盐盐钞岁额变动与宋夏战争关系的论述，可参见戴裔煊宋代钞盐制度研究，中华书局，1981 年，第 297304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四之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24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四之二五，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25 页。057党项与西夏历史研究价售盐。神宗朝则直接放弃解盐低价销售政策。通览四个阶段，虽然仁宗时期北宋政府逐渐探索形成了解盐供应与低价出售的可行方案，但北宋政府却从未真正实行。实际上，政府财政收入至上的观念左右着最高决策者对解盐低价销售的态度。那么，解盐低价销售是否真的有损政府财政收入。此问题只能相对比较，无法绝对言之。实际上，解盐能否低价行销陕西沿边就是与青白盐的价格战问题。解盐售价必须低于或平于青白盐15钱/斤的售价，才可能使解盐为陕西边民接受。而解盐15钱/斤的价格与政府制定的3444钱/斤的售价相差一倍有余，照此对比，解盐低价行销肯定有损政府财政收入。另外，需考虑商运官销形式下的运输成本问题。郭正忠先生指出，北宋解盐运费多寡多有变化。陕西沿边八州军据解盐产地距离在930里1170里之间，解盐运费约在12.69钱/斤16.44钱/斤。理论上讲，在北宋政府支付商人运费的前提下，解盐以15钱/斤的低价出售，虽无法保证利润，但基本上不至于妨害政府财政收入。理想状态下，若北宋政府能保证解盐低价出售，陕西边民改食解盐也是水到渠成之事，青白盐禁也会良好执行，解盐作为国家边疆治理政策工具也会凸显其稳边固边的作用。这诸多假设都在以政府财政收入为核心的观念影响下而停留在纸面上。神宗时期改变对夏策略，改被动防御为主动进攻，于元丰四年（1081）发兵五路大举伐夏。为解决战争造成的陕西边计困境，北宋政府无暇顾及陕西沿边八州军解盐低价货卖问题，直接根据“并边盐价增长”的市场讯息而随宜制定盐价。总言之，禁盐制夏策略的提出与实施本意在于对外以禁断青白盐的经济制裁方式困制西夏，对内则以解盐为媒介加强北宋政府与陕西沿边边民群体的联系，通过低价售盐巩固沿边民众对北宋政府的国家认同，达到稳边固边的目的。可以说，这一战略设想契合北宋前期“每议兴兵，皆不得已”的修德怀远的政治理念，也是雍熙北伐后北宋对外政策转向防御的具体体现。神宗时期，随着恢复汉唐旧疆开边活动的开展，防御阶段的禁盐制夏策略已不符合此时的政治话语体系，解盐“不通商，则边城盐贵，必资盐于外夷”也不再视为边疆隐患。元丰七年陕西转运副使范纯粹奏请事件意味着范祥解盐商运官销体系被弃用，解盐的边疆治理工具角色逐渐淡化，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相沿近百年的禁盐制夏策略开始走向终结。（责任编辑：马旭俊）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0 年，第 686 页。清徐松辑：宋会要辑稿食货二三之二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 年，第 6500 页。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五四，咸平六年正月壬寅条，中华书局，2004 年，第 117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