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时期云川“居延”与“居延道”新考.pdf

西夏研究2024.01XixiaResearch金元时期云川“居延”与“居延道”新考 石坚军摘要：金元时期云川地区“居延”，并非指汉代河西地区居延川或居延城，而是指 记纂渊海 朔州“形胜”条“居延川（泽）”，乃黄河支流黑河（今大黑河）别称。刘秉忠笔下“居延道”指黑河流域东胜州至丰州一线交通，狭义上相当于耶律楚材笔下东胜州至青冢“青冢路”，广义上尚包括耶律楚材所言“天德（军）”北经“天山”“沙井”至“北海”漠北之“天山道”。关键词：居延；居延道；云川；青冢路；天山道作者简介：石坚军，男，历史学博士，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元史与西北史地。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后期资助重点项目“唐辽元漠南交通枢纽与线路走向研究”（项目批准号：20FZSA004）的阶段性成果。“居延”作为地名，首载于 史记 匈奴列传，过居延，攻祁连山；史记 卫将军骠骑列传 中骠骑将军逾居延至祁连山，两处“居延”即发源于祁连山（今祁连山脉走廊南山）居延水（居延河），今甘肃张掖市黑河，其下游（额济纳河）汇为居延泽。金元之际，除其时西夏境内居延川（居延泽）之外，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 载原金朝云川地区尚存一处“居延”，刘秉忠扈从忽必烈南征大理途经云川地区时曾言及“居延道”；麻革、魏初诗文集均有“留滞居延”一语。本文拟对金元之际云川地区“居延”地望、“居延道”线路走向，以及“留滞居延”之“居延”语义作一初步探讨。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批评指正。一、耶律楚材笔下四处“居延”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 共载有四处“居延”。其一，过云川和刘正叔韵 云：“西域风尘汗漫游，十年辜负旧渔舟。曾观八阵云奔速，亲见三川席卷收。烟锁居延苏子恨，云埋青冢汉家羞。深思篱下西风醉，谁羡班超万里侯。”1 60此诗与过夏国新安县时丁亥（1227）九月望也 扈从旋师道过东胜秦帅席上继杜受之韵 过东胜用先君文献公韵二首 过青冢用先君文献公韵 过青冢次贾抟霄韵（乃至 过天山周敬之席上和人韵二首丁亥过沙井和移剌子春韵二首）诸诗均作于1227 年自西夏班师途中，诗中“居延”与“青冢”（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玉泉区昭君墓）对仗，“居延”当位于 过云川和刘正叔韵 之“云川”。“云川”即云中川，明代又称之“丰州川”“古丰州川”“丰州滩”，今内蒙古土默特平原。其二，耶律楚材 过天山周敬之席上和人韵二首 其二云：“憩马居延酒半醺，寂寥寒馆变春温。未能鹏翼腾溟海，不得鸿音过雁门。千里云烟青冢暗，一天风雪黑山昏。天涯幸遇知音士，子细论 113文共一樽。”1 38诗中“天山”得名于延祐七年（1320）所立 丰州甸城道路碑“郡南负郭黑河，青冢古迹仍存。郡北一舍，有圜绕之山，名曰祁连。中有捷径故道甸城山谷，比之银瓮迢遥、渔阳险阻近争一倍，抵天平七十余里”2 263-264之“祁连”，指今内蒙古大青山，“祁连”为匈奴语“天”之意。大金国故承信校尉充岚州司狱张君墓志铭载“至大定十载（1170），改充丰州（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赛罕区白塔古城）天山路搉场使”3 87。金史 地理志 载“净州，下，刺史。大定十八年以天山县升，为丰州支郡，刺史兼权讥察。北至界八十里。户五千九百三十八。县一：天山旧为榷场，大定十八年置，为倚郭”4 607，则“丰州天山路搉场使”当驻天山榷场，天山榷场大定十八年改天山县，天山县大定十八年升净州（今内蒙古四子王旗吉生太镇城卜子古城）。耶律楚材 周敬之修夫子庙 云：“天皇有意用吾儒，四海钦风尽读书。可爱风流贤太守，天山创起仲尼居。”1 311天山“太守”周敬之在成吉思汗、窝阔台时期可能为官于净州天山县。过天山周敬之席上和人韵二首 其二“一天风雪黑山昏”之“黑山”即诗题之“天山”，亦即 金史 地理志 西京路丰州“县一、镇一：富民晋旧名。有黑山、神山。镇一振武”4 606之“黑山”；诗中“居延”邻近“青冢”“黑山”，而当即 过云川和刘正叔韵 云川地区“居延”。其三，耶律楚材 除戎堂二首 序云：“王师西征，贤帅贾公留后，于云内（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古城镇西白塔古城）筑除戎堂于城之西阿，以练戎事，御侮折冲，高出前古。予道过青冢，公召予宴于是堂。鸿笔大手，题诗洒墨，错落于楹栋间，皆赞扬公之盛德。予因作二诗以陈其梗概云。”1 142除戎堂二首 其一云：“除戎堂主震威名，一扫尘氛消未萌。不出户庭成庙算，折冲樽俎有奇兵。何须公瑾长江险，安用蒙恬万里城。坐镇大河兵偃息，居延不复塞尘惊。”1 143“贤帅贾公”即 湛然居士文集 所载“贾非熊抟霄”“贾非熊”“贾抟霄”“抟霄元帅”。据 除戎堂二首 其二“高枕幽窗无一事，西人不敢牧长河”1 143，可知成吉思汗率“王师西征”西域期间，云内州守帅贾非熊“留后”“坐镇大河”，“西人（西夏）”不敢东牧“长河”，“居延”边尘不扬；耶律楚材路自丰州“青冢”至云内州除戎堂赴宴时，遂盛赞贾非熊威德。因此，除戎堂二首 其一诗中“居延”并非指其时西夏黑水镇燕军司（今内蒙古额济纳旗达来呼布镇黑城遗址）辖境内居延泽（或居延城），而当位于贾非熊驻地云内州一带，即上文 过云川和刘正叔韵 云川地区“居延”。其四，耶律楚材 继宋德懋韵三首 云：“圣人开运忆斯年，睿智文明禀自天。旁午衣冠游北海，纵横耕钓满居延。月氏入贡称属国，日本观光列户编。威震西溟千万里，汉唐鸿业亦虚传。”1 210诗中“北海”“居延”“月氏”“日本”分别位于漠北、漠南、西域、东海。耶律楚材 过天德用迁上人韵云：“行尽中原二百州，黄能往往不吞钩。而今再出天山道，收拾纶竿北海游。”1 152诗中“北海”与“天山”对仗，“天山”即“天德”军丰州北部黑山。关于路经“北海”“天山”之路，丁亥过沙井和移剌子春韵二首 其二云“莫忘天山风雪里，湛然驼背和君诗”，并夹注曰：“予昨至沙井，乘牛车过前路，跨驼方达行在，偶得隔句一联云：牛车驰传，颇异相如驷马车；驼背吟诗，不似竹林七贤画。成有是句。”1 38“莫忘天山风雪里”之“天山”即丰州北部天山（黑山）；“沙井”在 湛然居士文集 中又作“沙城”，元代立砂井总管府；“行在”当为窝阔台（或拖雷）驻跸之地。丁亥过沙井和移剌子春韵二首 反映“天山”“沙井”为丰州北至漠北必经之地。“丁亥（1227）之冬，予奉诏搜索经籍，驰传来京（即燕京）。”1 194当年耶律楚材自西夏班师（至行在）、（自行在？）南至燕京时两度路经丰州城北天山、沙井。丁亥过沙井和移剌子春韵二首“行在”当位于“沙井”之北，丁亥过沙井和移剌子春韵二首 应为丁亥年冬耶律楚材自西夏班师途中所作。金元时期沙井控扼净州西北经汪古部居地渡漠碛口。过天德用迁上人韵“天山道”当指自“天德”军丰州北经“天山”“沙井”至“北海”漠北之路。继宋德懋韵三首“居延”亦与“北海”对仗，而当即上文 过云川和刘正叔韵 云川地区“居延”。需要指出的是，耶律楚材 过阴山和人韵 其二云“羸马阴山道，悠然远思寥”1 22，“阴山道”并非丰州北出“天山”之路，其 过阴山和人韵 再用前韵 和 114张敏之诗七十韵三首 诸诗中“阴山”，均指 过夏国新安县时丁亥九月望也“昔年今日渡松关，西域阴山有松关。车马崎岖行路难”之“西域阴山”，指今新疆天山山脉。综上所述，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 所载四处“居延”均位于“云川”地区，且其笔下同时言及“居延”与“黑河”“黑水”。例如，过青冢用先君文献公韵 云“幽怨半和青冢月，闲云常锁黑河秋。滔滔天堑东流水，不尽明妃万古愁”1 57-58；过青冢次贾抟霄韵二首 云“朝云雁唳天山外，残日猿悲黑水滨。十里东风青冢道，落花犹似汉宫春”“玉骨已消青冢底，香魂犹绕黑河滨。愁云暗锁天山路，野草闲花也怨春”1 58。耶律楚材 过东胜用先君文献公韵二首 其一云：“青冢路遥人去少，黑山寒重雁来多。正愁晓雪冰生砚，不忿西风叶坠柯。”1 56耶律楚材丁亥九月望（十五日）“过夏国新安县”，“新安县”即元代“兀郎海山下旧新安州故城”，新安州为兀剌海路治所，其前身即西夏黑山威福军司（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临河区高油房古城）5 442，444。东胜州位于新安县东七百余里，耶律楚材经新安县东抵东胜州（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双河镇东沙岗城圐圙古城）时间约为当年冬。耶律楚材1227年所作 和移剌继先韵二首 云“旧山盟约已愆期，一梦十年尽 觉 非”“不 事 王 侯 懒 属 文，时 危 何 处 觅 元勋”1 21，其1227年所作 再用韵自叹行藏 云“自古山河归圣主，从今廊庙弃愚臣”1 59，可推知其在成吉思汗 1227 年七月驾崩后不久罢官赋闲。耶律楚材 用李德恒韵寄景贤“牢落十年扈御营，瑶琴忘尽水仙声”1 29之“扈御营”“十年”指戊寅（1218）至丁亥（1227）十年。因此，耶律楚材1227年冬路经东胜州、云川、青冢、天山时，通过对云川地区“居延”“青冢”“黑山”“黑河”“黑水”“天山”一系列悲怆凄凉景色的主观意象，借“昭君”“明妃”“苏子（即苏武）”愁怨抒发其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伤。王国维先生以为 过天山周敬之席上和人韵二首 作于壬辰天兴元年（1232）6 197，但据此诗“沦落天涯数十秋，区区班笔早年投”“憩马居延酒半醺，寂寥寒馆变春温”“千里云烟青冢暗，一天风雪黑山昏”，笔者以为此诗更可能作于丁亥年冬耶律楚材自西夏班师或南至燕京搜索经籍途中。二、元代两处“留滞居延”记载（一）麻革“留滞居延”之事麻革 游龙山记 载“越既，留滞居延，吾友浑源刘京叔（刘祁）尝以诗来，盛称其乡泉石林麓之胜。浑源实居代北，余始而疑之。虽然，吾友著书立言，蕲信于天下后世者，必非夸言之也，独恨未尝一游焉。今年夏，因赴试武川，归道浑水（今桑干河支流浑河），修谒于玉峰先生魏公（魏璠）。己亥岁（1239）七夕后三日，王官麻革记”7 502，504。河汾诸老诗集 卷一收录有麻革 上云内帅贾君 一诗：“朔塞闲刁斗，天山拥节旄。岱嵩何落落，江汉自滔滔。大宝珠仍璧，长城雉与壕。崇牙分棨戟，大壤属鞬櫜。日月依龙德，风云挟豹韬。夹山群战骑，黑水泳轻舠。有客伤沦落，无阶写郁陶。太行云冪冪，代北雨骚骚。去国心将折，怀人首独搔。身如伏枥骥，情似失林猱。涸辙将安往，穷途况所遭。幸今逢匠石，直欲啖醨糟。忖己诚无有，登门亦已叨。沐薰良备至，感激欲号咷。已客冯舍，犹伤范叔袍。锷须开匣剑，割欲试铅刀。杞梓容山木，包羞荐沼芼。每思休困顿，佳荫有兰皋。”8 1-2“云内帅贾君”即上文耶律楚材除戎堂二首“王师西征，贤帅贾公留后，于云内筑除戎堂于城之西阿，以练戎事”之“贤帅贾公”，亦即耶律楚材笔下“贾非熊抟霄”“贾非熊”“贾抟霄”“抟霄元帅”。上云内帅贾君 诗中“夹山”即 金史地理志 云内州“柔服夹山在城北六十里”4 610之夹山；“天山”“黑水”即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 青冢附近“天山”“黑河”。河汾诸老诗集 校注者以为 上云内帅贾君“天山”“黑水”分别指汉代祁连山、艾不盖河8 6，7，并不准确。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卷十四 信之和余酬贾非熊三字韵见寄因再赓元韵以复之“信之”为麻革字，耶律楚材、麻革很可能通过云内州守帅贾非熊结识而咏诗唱和。耶律楚材 寄武川摩诃院圆明老人五首 其一云“只知常谒摩诃院，谁道曾离归化城”，其二云“羡君奋迅超真地，笑我徘徊恋化城。且喜武川归海若，狂流万派尽消声”，其四云“冰弦罢品昭君曲，醉墨闲题苏武城”1 143-144。“醉墨闲题苏武城”之“醉墨闲题”即上文耶律楚材于云内州除戎堂“鸿笔大手，题诗洒墨，错落于楹栋间，皆赞扬公之 115盛德”一事，“苏武城”当代指“抟霄元帅”驻地云内州。史载“哀宗宝符李氏，国亡从后妃北迁，至宣德州，居摩诃院，日夕寝处佛殿中，作幡旆”4 2960，可证“武川摩诃院”位于金代宣德州（唐代武州、辽代归化州，今河北省张家口市宣化区宣化古城）；“归化城”“化城”代指宣德州；耶律楚材笔下“武川”当得名于唐代武州，广义上亦代指宣德州。戊寅年（1218）三月，成吉思汗征召耶律楚材，耶律楚材戊子年（1228）所著 西游录 载“居士曰：予始发永安，过居庸，历武川，出云中（今山西省大同市平城区大同古城）之右，抵天山之北，涉大碛，逾沙漠。未浃十旬，已达行在”，前人以为引文“天山”即今内蒙古大青山，“武川”位于今内蒙古武川县境9 1，5。引文“天山”即 湛然居士文集 所载青冢北部“天山”，但“武川”实际位于宣德州。总之，游龙山记“因赴试武川”之“武川”，当即耶律楚材 西游录 与 湛然居士文集 所载金朝宣德州（唐代武州）“武川”。根据麻革 上云内帅贾君 对贾非熊赞美与感激，麻革癸巳天兴二年五月被蒙古军俘获后曾一度流寓云内州，成为云内州守帅贾非熊门客或幕僚。麻革笔下“留滞居延”之“居延”当位于云内州境内，即耶律楚材笔下四处云川地区“居延”。（二）魏初“留滞居延”之事魏初赋有 三次雷苦斋韵二首，“年前五月，与行台姜公别于太原之三郊。尔后初留滞居延者凡八月，今始还司。苦斋宪副以 游金山寺二诗见示，因次其韵，复寄姜公行台”均为标题后夹注，且其 次重云俊公韵 云“且喜居延凡两月，与君时一到无何”10 卷一，页17b、18b。“雷苦斋”“苦斋宪副”即雷膺，号苦斋，元史雷膺传 载“（至元）十八年（1281），转淮西江北道提刑按察副使，以母老辞。二十年（1283），迁行台侍御史，奉母之官，分司湖广、江西，奏劾按察使二人及行省官吏之不法者。二十二年（1285），丁母忧，去官。明年，起复，授中议大夫、江南浙西道提刑按察使”11 3991。雷膺至江浙行省镇江路“游金山寺”，当为至元二十年“迁行台侍御史”之前任“宪副（即淮西江北道提刑按察副使”期间之事。“行台姜公”“姜公行台”即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使姜彧。四库馆臣自 永乐大典 所辑魏初 青崖集 卷五 故四路屯田达噜噶齐王公墓铭，载“至元二十一年（1284）初，自河东提刑副使承命赴台。将戒车，医药教授吕某赍府教官王宏嗣状，为太原治中王居敬请铭其先人墓。（魏）初谓：余来太原，未再期月，又按部别郡三之二，于居敬未审其行业，遽叵撰述？公讳蒙固岱，秀嵓人。少习军旅，事烈祖皇帝，以战功授西京、太原、真安 定、延安四路屯田达噜噶齐”10 卷五，页37a-37b。与此同时，定襄金石考 所收录魏初所撰 故四路屯田达鲁花赤王公墓铭 载“至元廿年（1283）初，自河东提刑副使承命赴任。将戒车，医学教授吕谦赍府教官王宏嗣状，为太原治中王居敬请铭其先人墓。（魏）初谓：余来太原，未再期月，又按部别郡三之二，于居敬未审其行状，遂 遽 叵撰述？公讳忙兀答儿，秀为 嵓 人。少习军旅，事烈祖皇帝，以战功擢授西京、太原、真定、延安四路屯田达鲁花赤”，撰书者题为“奉议大夫、治书侍御史顺圣魏初撰并书”，落款曰“至元廿一年三月清明日，奉训大夫、太原路总管府治中王居敬立石”12 944。“蒙固岱”即“忙兀答儿”，“秀嵓”即金朝东京路盖州秀岩县。青崖集 定襄金石考 所载忙兀答儿墓铭主要分歧在于“至元二十一年初”“至元廿年初”。史载“遗山先生文章行业，海内所共知，士大夫不敢直以金国百年之论者，盖以文派有所在也。姜彧、魏初尝辱先生教诲，又尝闻先生之言：某身死之日，不愿有碑志也，墓头树三尺石，书曰 诗人元遗山之墓，足矣！彧与初适按部河东，得拜墓下，因买石以刻之”10 卷五，页43b。元好问墓碣 碑末题“至元十有九年五月廿二日建。奉议大夫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副使魏初、大中大夫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使济南姜彧”13 315，则“（姜）彧与（魏）初适按部河东”时间为至元十九年五月。史载“（至元）二十年五月原缺日，治书侍御史、行御史台御史大夫相威奏罢日本之役，奉旨不准”10 卷四，页32b。元史 魏初传 载“出佥陕西四川按察司事，历陕西河东按察副使，入为治书侍御史。（至元二十一年）又以侍御史行御史台事于扬州”11 3858，辽州重修宣圣庙碑 题曰“奉议大夫、治书侍御史魏初撰”，“至元廿一年五月吉日，辽山县主簿兼尉赵国用立石”13 317，318，故魏初至元二十年五月时官衔当已由“奉议大夫、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副使”改为“奉议大夫、治书侍御史”。元史 116相威传 载“（至元）十四年，召拜江南诸道行台御史大夫。二十年，以疾请入觐，进译语 资治通鉴，帝即以赐东宫经筵讲读”11 3129，3131，可知至元二十年魏初由河东按察副使“入为治书侍御史”，当年五月，治书侍御史魏初与当年“入觐”忽必烈之江南诸道行御史台御史大夫相威（木华黎曾孙、速浑察之子）共同奏请罢征日本之役。综合考虑多种因素，青崖集 卷五 故四路屯田达噜噶齐王公墓铭“至元二十一年初，自河东提刑副使承命赴台”之“二十一年”，当从 定襄金石考 所收 故四路屯田达鲁花赤王公墓铭，作“廿年”。三次雷苦斋韵二首“年前五月，与行台姜公别于太原之三郊”即“至元十有九年五月”。至元十九年五月，“（姜）彧与（魏）初适按部河东”，共同拜谒忻州元好问之墓而立碑；后魏初“与行台姜公（姜彧）别于太原之三郊”，“留滞居延者凡八月”后始“还司”太原。魏初“还司”时间为至元二十年初，其时其所见“苦斋宪副 游金山寺二诗”当作于雷膺任淮西江北道提刑按察副使期间约至元十九年。魏初“留滞居延者凡八月”之“八月”当指至元十九年六月至次年正月（或至元十九年五月至十二月）。“至元廿年初”，魏初“自河东提刑副使承命赴台”，“入为治书侍御史”；魏初赴任前夕，太原路总管府治中王居敬委托魏初撰写其父忙兀答儿墓铭，故忙兀答儿墓铭撰书者题为“奉议大夫、治书侍御史顺圣魏初撰并书”。魏初“留滞居延者凡八月”原因乃“按部河东”，为其“余来太原，未再期月，又按部别郡三之二”期间所发生之事。因魏初并非“留滞”“太原之三郊”，故“留滞居延”之“居延”并非“迁延”“滞留”之意，而当为地名；“且喜居延凡两月”之“居延”亦应为地名。元代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司置司太原路，天山南部丰州、云内州、东胜州三州以及天山北部净州，均为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司巡按地区，河东山西道提刑按察副使魏初笔下两处“居延”当即耶律楚材笔下四处云川地区“居延”。三、“居延”位置万历七年刻本 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云中府“形胜”条载“官山，在大同县西北，上有九十九泉，流入黑河”；朔州“形胜”条载“居延川，在朔州北，一名居延泽，汉苏武常 尝 困于 此 泽。天 德 山，在 州 北，汉 李 陵 行 军 至此”。14 卷二十四，页1b、4a文渊阁四库全书所收 记纂渊海（底本为两淮商人马裕进呈一百卷万历刻本），上述引文夹注引自 舆地纪胜。官山九十九泉所汇入“黑河”，即 元史 地理志“河源附录”条“黑河源自渔阳岭之南，水正西流，凡五百余里，与黄河合”11 1566之“黑河”，今黄河支流大黑河。万历七年刻本 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云中府“县沿革”条载“宣宁：本宣德县地，后改宣宁”14 卷二十四，页1b。金史 地理志 大同府“宣宁”县条载“辽德州昭圣军宣德县，大定八年更名。有官山、弥陁山、石绿山，产碾玉砂”4 606，则记纂渊海 所载“宣宁”乃至“官山”“居延川”很可能均为金朝、南宋时期的地理信息。景泰七年（1456）成书的 寰宇通志 卷八十一山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 大同府“山川”条载“居延川在朔州北云内州境，一名居延泽，汉苏武尝困于此泽。唐一居延州”15 卷八十一，页4b，引文明载“居延川”行政隶属为“云内州”。云内州位于今内蒙古托克托县大黑河南岸，云内州辖境内仅有大黑河（及其支流），此反映引文“居延川”实际即黑河。进而言之，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朔州“形胜”条“居延川”即黑河；湛然居士文集 四处云川地区“居延”具体指“居延川”，实际即耶律楚材笔下“黑水”“黑河”，可知至迟金朝时期黑河（黑水）、居延川已经并称。需要指出的是，居延川位于“云内州境”，乃金元时期狭义之居延川。金元时期广义之居延川乃丰州、云内州、东胜州三州境内黑河。无为抱道素德真人夏公道行碑记 载“己卯（1219），国朝遣使召宗师（丘处机），公（夏志诚）亦从。北行居延沙漠，迢递数万里。众有倦行役者，公以己乘之骑付之，而自徒步。盖苦己利他之行如此也”16 764。马月合乃神道碑载“公讳月乃忽 忽乃，世本属雍古部族，居静州之天山。天山，古居延海也”17 242。丘处机一行觐见成吉思汗时，去程乃出野狐岭经抚州（今河北省张北县）、盖里泊（今河北省沽源县九连城淖尔）、鱼儿泺（今内蒙古克什克腾旗达来诺尔）驿路，返程则曾路经渔阳关、丰州，“居延沙漠”之“居延”当即记纂渊海 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云中府路朔州“形胜”条“居延川”或“居延泽”。“天山，古居 117延海也”记载，盖因居延川（居延泽）发源于丰州北部天山。通典 载单于大都护府“领县一：金河有长城。有金河，上承紫河及象水。又南流入河。李陵台、王昭君墓”18 4745。太平寰宇记 卷三十八 关西道十四 振武军“金河县”条亦载“李陵台，垒石为之，在（单于大都护）府北。单于探骑，多候于此”19 806。金河县（治单于大都护府，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县土城子）李陵台、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朔州“形胜”条“天德山”，均与李陵相关。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朔州“形胜”条“居延川”，以及耶律楚材 寄武川摩诃院圆明老人五首 其四“冰弦罢品昭君曲，醉墨闲题苏武城”之“苏武城（即云内州）”，均与苏武有关。广舆图 卷二 大同外三关边图“青冢”西标注有“李陵台”“苏武庙”。九边图说 图“大同镇总图”分幅“青冢”西标注有“李陵碑”“苏武城”。明代籍多载明英宗曾巡守“小黄河苏武庙”或“苏武庙李陵碑”。居延川（泽）、祁连山本为汉代河西地名，天山本为汉代西域地名，金元时期云川地区黑河流域“居延”“祁连”“天山”之称呼，以及李陵台（李陵碑）、苏武庙（苏武城）位于云川地区的相关记载，可能与李陵、苏武相关传说有关。四、刘秉忠笔下“居延道”平云南碑 载：“乃宪庙践阼之二年，岁在壬子（1252），我世祖圣德神功文武皇帝以介弟亲王之重，授钺专征。秋九月出师，冬十二月济河，明年春历盐（即唐朝贞元九年所筑盐州新城，今陕西省定边县城）、夏（今陕西省靖边县红墩界镇白城子 村 统 万 城 遗 址）。夏 四 月，出 萧 关，驻 六盘。”20 56元史 世祖本纪 载甲寅岁（1254）“秋八月，至自大理，驻桓、抚间，复立抚州。冬，驻爪忽都之地”11 60，则忽必烈壬子秋九月正式出师南征大理，当年十二月（东胜州）渡黄河，甲寅秋八月班师返回桓州（今内蒙古正蓝旗上都镇四郎城城址）、抚州之间爪忽都（即金莲川）地区。刘秉忠曾扈从忽必烈南征大理，其 藏春集卷三依次收录有七言律诗 过丰州二首 云内道中 过东胜 过盐州 四月望日途中大风 过天井关 关外感秋二首 宜阳道中 龙德城上 六盘会仲一（即张易）饮 宿河西沙陀，除 过天井关 关外感秋二首 宜阳道中 外，上述其他诸诗当均为其随忽必烈南征大理往返途中所作。其中，云内道中 云：“远水平芜间野花，寒云淡淡际寒沙。闲禽向晩无投树，远客逢秋空念家。万里经年走风雨，一身无计卧烟霞。来朝又上居延道，怀古思乡改鬓华。”21 238过丰州二首 其二云：“边山猕猕水西流，夹路离离禾黍稠。出塞入塞动千里，去年今年经两秋。”21 237过东胜 云：“秋山漠漠晩烟横，牢落关河雁一声。惨淡风云会银夏，短衣匹马过边城。”21 239云内道中 过丰州二首 过东胜 三诗均有“秋”字，“逢秋”“禾黍”“两秋”“秋山”反映三诗均当作于秋季；尤其是刘秉忠壬子年冬十二月东胜州渡黄河前夕不可能在云内州、东胜州沿途黑河畔见到 云内道中“野花”。刘秉忠七言绝句 东胜道中 云：“天荒地老物消磨，赢得诗人感慨多。两鬓黄尘秋色里，又投东胜过黄河。”21 356“秋色”反映此诗亦作于秋季，“东胜（州）”则为其时渡河渡口所在地。刘秉忠 过丰州二首 云“马上青山长万里，镜中华发已三年。又经黑水还沙漠，才自乌蛮出瘴烟”21 236，“三年”当指其从征大理壬子秋至甲寅秋三年，“乌蛮”位于大理境内，“黑水”即云川地区黑河（今大黑河）。因此，可确定 过丰州二首 云内道中 过东胜 三诗均作于刘秉忠甲寅年秋自大理班师途中。云内道中“来朝又上居延道”之“又”反映“居延道”不但指云内州至丰州之路，且包括东胜州至云内州一线；“居延”应位于云川地区，即 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云中府路 北宋云中府路朔州“形胜”条“居延川”。“居延道”得名于此路大致循居延川（今大黑河）而行，此路相当于耶律楚材所言东胜州至丰州青冢“青冢路”。贞观三年（629）十一月，唐太宗命定襄道、通漠道、金河道、大同道、恒安道、畅武道六道行军总管征讨突厥，“左卫大将军柴绍出金河道”18 5411。隋书 于仲文传 载“于是从金河（今大黑河）出白道，遣总管辛明瑾、元滂、贺兰志、吕楚、段谐等二万人出盛乐道，趋那颉山”22 1632，“从金河出白道”，金河至阴山白道岭一线大致即“金河道”。刘秉忠笔下“居延道”可追溯至隋唐时期“金河道”。唐人李端 千里思“凉州风月美，遥望居延路”之“居延路”，狭义指山丹县经甘州至宁寇军张掖河 118流域一线交通，刘秉忠笔下“居延道”与李端笔下“居延路”并非同一道路。需要指出的是，虽然 过丰州二首 云内道中 过东胜 三诗均作于甲寅秋自大理班师途中，因忽必烈南征大理时爪忽都（即金莲川）至大理期间出师、班师路线基本一致，可推知壬子忽必烈经丰州、云内州于东胜州渡河，次年经夏州、盐州，出萧关，经龙德城（即原金朝德顺军隆德县，今宁夏西吉县将台堡镇羊牧隆城址）驻六盘山。进而言之，刘秉忠笔下“居延道”亦可自云内州西南经东胜州渡河，通往河西地区“银夏”“盐州”。五、结语耶律楚材 湛然居士文集“苏武城”即云内州；四处“居延”位于云川地区，实际即其笔下“黑水”“黑河”，此“居延”可追溯至 记纂渊海 卷二十四 郡县部 云中府路 北宋云中府路朔州“形胜”条“居延川（泽）”。此“居延川”狭义上指云内州境内黑河（黑水，今大黑河），广义上指发源于渔阳岭南麓，流经丰州、云内州、东胜州三州而汇入黄河之黑河。麻革、魏初所云“留滞居延”之“居延”为地名，均指云川地区“居延”。王维 使至塞上 云“属国过居延”“大漠孤烟直”，盖因云川地区“居延川”北部汪古部居地邻近渡漠碛口，故金元时期有“居延沙漠”“天山，古居延海也”之称。刘秉忠笔下“居延道”并不路经汉代河西地区居延泽川或居延城，狭义上指云内州至丰州之路，大致相当于耶律楚材所言东胜州至青冢一线“青冢路”；此路可追溯至隋唐时期金河至阴山白道岭一线“金河道”，主要指居延川或金河（黑河）流域一线交通。“居延道”广义上相当于耶律楚材笔下“青冢道”“天山道”“天山路”，即自“天德”军丰州“青冢”北出“天山”经“沙井”至“北海”漠北之路。参考文献：1 耶律楚材.湛然居士文集 M.谢方，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6.2 李逸友.元丰州甸城道路碑笺证 M/元史研究会，编.元史论丛：第二辑.北京：中华书局，1983.3 杜启贵，主编.三晋石刻大全 朔州市朔城区卷：上 M.太原：三晋出版社，2016.4 脱脱，等.金史 M.北京：中华书局，2020.5 石坚军.黑山威福军司与兀剌海地望辨析 M/宋史研究论丛（21）.北京：科学出版社，2017.6 王国维.耶律文正公年谱 M/王国维全集：第11卷.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9.7 麻革.游龙山记 M/苏天爵，编.张金铣，校点.元文类.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20.8 麻革，等.河汾诸老诗集 M.房祺，编.张静，校注.太原：三晋出版社，2017.9 耶律楚材.西游录 M.向达，校注.中华书局，1981.10 魏初.青崖集 M.乾隆翰林院抄本.国家图书馆藏善本书号：05901.11 宋濂.元史 M.北京：中华书局，1976.12 牛诚修.定襄金石考 M/国家图书馆善本金石组，编.辽金元石刻文献全编：二.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13 胡聘之.山右石刻丛编 M/国家图书馆善本金石组，编.辽金元石刻文献全编：一.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14 潘自牧.记纂渊海 M.明万历七年刻本.天津图书馆藏善本书号：87328.15 陈循，等编.寰宇通志 M.明景泰七年内府刊本.天津图书馆藏善本书号：Z14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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