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的认知诗学解读.pdf

392024年3月(总第259期)英语广场灰色调的认知诗学解读 何咏梅 摘 要 认知诗学探讨了文学研究与语言心智研究之间的紧密联系。托马斯哈代的诗歌灰色调生动地描绘了曾经的有情人在池塘边徘徊并哀叹爱情的逝去的场景。本文运用图形背景、概念隐喻、概念整合等认知诗学理论来解读灰色调，从而深入探究诗人面对爱情逝去时的思维状态，并剖析其所抒发的种种情感。这一研究视角为读者提供了全新的认知视野，进一步拓展了对文学作品的深度解读。关键词 灰色调；图形背景理论；概念隐喻；概念整合；认知诗学中图分类号 H0-0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 1009-6167（2024）07-0039-04托马斯哈代（Thomas Hardy，18401928）在英国文学乃至世界文学中都占有不朽的地位。他不仅是才华横溢的小说家，而且是思想深沉的诗人（王竞，1992）。哈代认为“诗歌是文学的核心”（Oreled，1996），是“所有富有想象力和感情的文学的精华所在”（张曼仪，1993），只有在诗中诗人才能“更充分地表现与顽石般的消极意见相对立的思想与情感”（王佐良，2022）。灰色调是哈代的早期诗歌作品，它以爱情为主题，描述了一对曾经的有情人伫立池塘边，哀叹失去爱情的忧伤的情景。文学是人类对日常生活经验和世界认知的一种特殊表达方式。对文学作品的阅读和理解可以参照人类普遍的语言机制和认知机制。认知诗学将文学与语言学、心理学以及认知科学相结合，旨在运用与认知相关的语言结构和应用理论来研究文学文本，以实现将文学研究与语言心智研究相连接的目标。本文运用认知诗学相关理论，分析并解读哈代的诗歌灰色调。1 背景图形理论视角下灰色调的认知解读人们在观察周围环境中的某个物体时，通常会把这个物体作为突显的图形，把环境作为背景。语言表达也反映了这种关系，每一部文学作品都是一幅“图形”，是作者对世界认知的体现，也是作者将其从生活背景中突显出来的结果。一般而言，在作品中，人物是图形，场景是背景；主要人物是图形，次要人物是背景；主要故事情节是图形，次要线索是背景。文本阅读是一个动态过程，图形背景之间的关系处于不断动态变化中。在阅读过程中，读者要不断更新自己的注意力，“跟随或创造图形与背景之间的关系”（Stockwell，2002）。图形背景理论的运用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文本的创作过程，同时也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文学作品的解读过程。诗人哈代用诗歌名称灰色调（Neutral Tones）定下了灰色、黯然的背景或基调，然后通过一系列图形意象的选择，生动而有效地诠释了这一背景。第一诗节（见例1）中就出现了不同层次的背景与图形。例1：We stood by a pond that winter day,And the sun was white,as though chidden of God,And a few leaves lay on the starving sod,They had fallen from an ash,and were gray.托马斯哈代在诗中选用了“那个冬天作者简介：何咏梅，江苏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收稿日期：2023-8- Tel:[phone]ENGLISH SQUARE（that winter day）”作为背景。读者一旦接收到“冬天”这个信息，便会联想到凄冷、寒风、荒凉。例1描述了太阳泛着白光，仿佛遭到上帝责备般黯淡，这对恋人的周围是一片池塘和几片从山梣树上飘落在枯萎草地上的灰色树叶。冬日的太阳本来就缺乏温暖，此刻更显得无力而寒冷，整篇诗歌弥漫着灰暗、低沉、压抑的气息。冬天里的草地几乎处于枯萎状态，starving sod不仅指草地萧瑟，还有一种死寂之感。在这寒冷的季节里，草地上的动物面临饥饿而不再活跃，没有生机，只剩下少许凋零的山梣树叶静静躺在衰败的草地上。ash不仅指“山梣树”，也有“灰烬”的含义，比喻诗歌中的恋人（we）之间的激情消退，以往的爱情只剩下凋零的灰烬。在这一节诗中，冬天的景象与读者的认知相契合，彰显出一种极度萧瑟、阴郁的氛围。在人们的认知中，池塘、太阳、山梣树叶，以及远方不断延伸的草地，这些物体本身大多呈现圆形并向外扩展，连绵不断。此外，pond、sod和ash的发音分别是/pnd/sd/和/，元音饱满，口型开阔，极具立体感和膨胀感。因此，由这些意象带来的灰暗感情会持续扩散，直至无限，给读者带来深沉的忧伤之感。在文本阅读过程中，图形与背景之间的关系也是动态变化的。背景元素（泛白的太阳、冰冷的池塘、萧瑟的落叶以及高大且叶已稀疏的山梣树）让读者深切感受到冬日的清冷覆盖整个画面，而人物（我们）则成为这些图形的焦点，成为整幅画面的核心。“我们”两人站立在池塘边、树下，被冬日情绪的背景所环绕，笼罩着一种黯然忧伤的氛围。从发音角度来看，we的发音为/wi/，其中/w/是合口音，小而收，而/i:/则是长元音，在众多元音/中，尤其显得消瘦、孤独。两个人站在一起，表面上似乎亲近，实际上却不断拉开距离，增添了疏离感，突显出形单影只、寂寥孤独的感觉。在阅读过程中，读者感受到冬日冷峻凄凉的景象，体会其中蕴含的黯然和孤寂情感。2 概念隐喻视角下灰色调的认知解读隐喻始终贯穿于人类的整个思维过程（Lakoff et al.，1980）。作为认知工具，概念隐喻的内在结构是跨域映射，即将已知始源域（source domain）的图式结构投射到目标域（target domain），两个域结构之间存在着某些配对性和相似性，这样就能通过始源域的结构来理解和构建目标域（Lakoff et al.，1980）。灰色调的第一诗节描绘了灰色黯然的背景，第二诗节（见例2）通过“谜题”这一隐喻，将恋人的曾经与现在，甜蜜与痛苦展现得淋漓尽致。例2：Your eyes on me were as eyes that rove Over tedious riddles of years ago;And some words played between us to and froOn which lost the more by our love.例2的第一句诗行将“我（me）”类比为待解的“谜语（riddle）”，展开相似性讨论，表达了恋人情感交流如解谜的过程。“我（me）”构成源域，目标域是“谜语（riddle）”，解谜需不断思考寻找线索，揭晓答案；而了解恋人也是一个过程，需要情感投入、理性思考，确定是否彼此心仪。恋爱关系就像破解谜题，“我”是待解之谜，你充满好奇，全神贯注探寻，在发现对方优点时会感到喜悦。然而，误会和争吵时有发生，仿佛在猜谜时偏离方向、陷入困惑。随着时间流逝，当所有谜底揭晓，“我”在你眼中变得不再神秘，“枯燥乏味（tedious）”。曾经你的目光会注视着我，舍不得离开，而如今目光游离（rove over），不愿落在我的身上；曾经甜蜜的话语似乎还回响耳边，但如今四目相对时只有你问我答（to and fro）式的敷衍交流，“我们”之间没有了爱意（lost the more by our love），一切如这寒冬一般冰冷，毫无意义。从最初的甜蜜走向冷漠凄凉，爱情不复往昔。整首诗通过“谜语”的比喻，生动描绘了这对恋人由欢喜到忧伤的交流历程。3 概念整合视角下灰色调的认知解读认知诗学认为，文学作品中的文学性体现在描写应与作者要表达的情感相一致。这符合认知语言学中的概念整合认知规律。概念整合指的是心理空间的合成，是人们在语言交流过程中建立的临时动态概念。概念整合理论涉及四个空间模型之间的相互作用，412024年3月(总第259期)英语广场其中两个为输入空间，第三个为类属空间，类属空间通过跨空间映射将两个输入空间共有的抽象结构和组织投射到第四个空间（合成空间），由此完成意义的构建（Fauconnier et al.，1998）。在灰色调的第三诗节（见例3）中，诗人通过微笑体现了死亡般的心碎。本文结合概念整合理论来解读读者是如何深切感受到这种情感的。例3：The smile on your mouth was the deadest thing Alive enough to have strength to die;And a grin of bitterness swept thereby Like an ominous bird awing.在例3中，两种输入空间被阐明：输入空间1是嘴角微笑（the smile on your mouth）和苦涩的笑容（a grin of bitterness）；输入空间2是死亡之物（the deadest thing）和预兆不祥之鸟的翅膀（an ominous bird awing）。在普遍认知中，微笑通常象征欢愉与希望，真诚的笑容应该由内而外展现快乐，并涉及面部多处肌肉。昔日恋人相逢时，虽未冷眼相对，但微笑只挂于唇边（the smile on your mouth），这不是愉快的笑容，而是勉强和无奈之举，在对方眼中似死寂之物，具有引发生死之力（have strength to die），带来绝望的情感。苦涩的微笑（a grin of bitterness）也传递出“口角虽上扬，但是显得冷漠而苦涩”之意。输入空间2中的不祥之鸟（an ominous bird）唤起读者心理联想，使人联想到乌鸦或猫头鹰等，预示着不幸与困境。以上两个输入空间的内容映射至类属空间，产生组合、修饰和延伸：微笑时口角上扬，类似鸟儿拍动翅膀；而仅存于唇边的苦涩笑容，犹如不祥之鸟的羽翼，传达的是厄运、哀伤和死亡的感受和讯息。从smile到grin，诗节表达了从温柔甜蜜到铺天盖地而来的冰冷、无奈和辛酸的变化，精准地刻画了恋人的表情，同时鲜明展现了恋人从挣扎、绝望到心力交瘁的历程。两个输入空间的匹配映射激发了读者内在认知模式，因此，在整合空间中，读者能够深刻体会到恋人那凄惨、辛酸的微笑所携带的死寂力量和绝望，由此也感知到诗人心碎和绝望的心情。4 认知语法视角下解读灰色调语言被视为思维结构体（cognitive structure），是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的产物，可以使人类以不同的方式感受或扫描某一情景。概念化可以是动态性的，以“参照点（reference point）作为判断基底，通过精神扫描（mental scanning）描述人在边看边有意识或无意识地进行概念化”（Langacker，2008）。本文运用这一理论来探究灰色调第一、第四诗节背后的认知机制。第一诗节是参照点，其中的意象弥漫着灰色情绪。第四诗节（见例4）的意象基本未变，但语法结构和修饰语发生改变，使读者在阅读时不断概念化，从而更深刻地感受到诗人的悲哀、绝望。例4：Since then,keen lessons that love deceives,And wrings with wrong,have shaped to meYour face,and the God-curst sun,and a tree,And a pond edged with grayish leaves.首先，在意象方面，第一诗节中冬日苍白的太阳仿佛受到上帝的责备（chidden of God），这一表达相对委婉柔和，而第四诗节中的太阳是“被上帝诅咒（the God-curst sun）”的，语气直接生硬。这种诅咒预示着悲剧即将发生，而且是源自无上权威上帝的诅咒，由此，诗人绝望的心境一目了然。另外，第一诗节中“寥寥几片落叶躺在枯萎的草地上（a few leaves lay on the starving sod）”，静态的“躺（lay）”体现了一种疲惫和黯然之感。而在第四诗节中，“灰色的落叶环绕着整个池塘（a pond edged with grayish leaves）”，树叶在寒风中纷纷掉落，厚厚一层镶在池塘的周围。冷飕飕的寒气袭人，树木变得光秃秃，池塘冰冷凄清，爱情也失去了一切希望，只留下空落落的内心。其次，第一诗节中的山梣树（ash）虽然同时带有“灰烬”的意味，却也象征着激情过后留下的痕迹，象征着些许美好的回忆。而第四诗节中的“树（a tree）”就只是一棵无名之树，而且叶已尽数凋零。通过对比，昔日的甜蜜已经消散殆尽，不留痕迹，曾经的恋人如今早已异路，徒留无尽的怅然和忧伤。再者，参照点和扫描方式还可以用来探讨第一、第四诗节中诗歌的句法结构。在第 Tel:[phone]ENGLISH SQUARE一诗节的开篇句“We stood by a pond”中，主语是“我们（we）”，尽管背景凄凉，但依然展示了两人站在池塘边的情形，we代表一个整体图像，暗示着两人共同面对萧瑟景象，应该有着相同的感受。也许还存在心有灵犀之感。而第四诗节的“have shaped to me/Your face,and the God curst sun”中，“我们（we）”中的“我”变成了me，并出现在诗行的末尾。“我们”中的“你”也转化为“你的脸”（your face），位于下一诗行的开头。可见，“我们”已分道扬镳，不再是一个整体。从诗行看，“我”和“你的脸”并不遥远，但毕竟已分属两行，就如同现实中的两人虽近在咫尺，但心已遥远。从发音方面来看，have、shape两个单词的元音分别为/和/ei/，前者开口较大，后者为双元音，而句尾是me，/i:/是合口长元音。读者在朗读这句诗时，口型由大到小，由放到收，让人感受到从有到无、逐渐逝去的过程，体会到诗人形单影只的无限哀伤的情绪。最后，第四诗节的头两行“Since then,keen lessons that love deceives,/And wrings with wrong,have shaped to me”的主语“教训（lessons）”和“扭曲（wrings）”体现了诗人对爱情的总结爱情于我而言就是伤痛和教训。该诗节的最后一行罗列了一连串意象：你的脸、遭受诅咒的太阳、一棵树、灰色落叶镶边的一汪池水，勾勒出支离破碎的画面。“你的脸”终将慢慢模糊，“我们”自此消失在对方的世界里，不再有任何联系。通过第一和第四诗节中的对比，诗人展示了一首悲歌，人物退场，只留下寒冷的冬日和灰色的暗淡。5 结语灰色调是一首以自然场景为背景的诗歌，通过客观意象表达了主观感情，深刻地描绘了诗人失去爱情的心境。在分析这首诗时，认知诗学的基本理论起着重要作用，包括图形背景、概念隐喻、概念整合、认知语法等。通过运用认知诗学相关理论进行解读，本文发现灰色调实现了将自然场景和诗人内心情感融合在一起的艺术表达，为读者提供了一个更深入理解诗歌内涵的途径，使他们能够更加身临其境地感受诗人的情感历程。参考文献1 FAUCONNIER G，TURNER M.Conceptual integration networksJ.Cognitive science，1998（2）：133-187.2 LAKOFF G，JOHNSON M.Metaphors we live byM.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0.3 LANGACKER R W.Cognitive grammar as a basis for language instructionC/ROBINSON P，ELLIS N C，eds.，Handbook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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