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伍尔夫小说的创伤书写研究.pdf

25文学探析一、引言创伤在 20 世纪的人类历史上尤为突出。人们面临创伤，不堪重负，伤痕累累。19 世纪末，法国神经学家让-马丁沙可对一种典型的女性心理异常的关注，这种心理异常被称为歇斯底里症，这也是关于心理创伤症状最早的研究。让-马丁沙可率先以歇斯底里症的女性案例为基础，对创伤进行研究。1980 年美国精神病学协会颁布的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首次正式收入“创伤后应激障碍”（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简称 PTSD）词条。此后，“创伤”一词便公然走进了大众的视野，并且走出了心理学的范畴，进入文学、历史、种族等其他范畴。弗洛伊德曾提出，精神病人所产生的双重意识也许与其所经历的创伤事件有关。这一说法为创伤理论得以与文学批评相结合成为一种新的批评范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主要代表人物美国学者凯茜克鲁斯在无言的经历：创伤、叙事和历史中指出，“在最广泛的定义上，创伤是突发事件或灾难性事件导致的那种压倒性的经历，其中，人们对于这一事件发生时的反应，常常是延迟的，以幻觉和其他侵入方式反复出现，无法控制。”克鲁斯认为受创者可以用文学语言讲述创伤。安妮怀特海德对克鲁斯的观点表示赞同，她认为写作“必须暗示着与创伤的距离，必须内在的是一种治疗过程”。如果文学能成为理解创伤的媒介，那么文学范畴中的叙事学正好为其提供了一条可行之路，使其与文学领域更好地结合，通过文学叙事与文学批评研究再现创伤经历。她认为，创伤理论的兴起为小说家将创伤概念化提供了新的方式。以上两位理论家的观点为创伤理论与文学创作的结合提供了新的思路。创伤的典型症候是创伤者强迫性地重现过去的创伤情景，这就把创伤与历史记忆联系了起来。而文学性的创伤书写正好能为重现创伤历史提供途径。从事精神创伤研究的学者薛玉凤认为：创伤叙事是人在遭遇现实困境和精神磨难后的心灵告白，通过真诚的心灵告白，心灵创伤得到医治。在这个意义上说，创伤叙事是对创伤的抚慰和治疗，是通过艺术而自救的范例。在文学史上，大量优秀的作家都有过创伤体验，这些创伤性体验通常激发了他们的创作欲望，影响着他们的创作，同时也成就着他们的创作。毋庸置疑，伍尔夫作为西方文学史上最为著名的作家之一，其创作的成功为与她自身的天赋以及家庭环境的濡染是分不开的。但值得我们更加关注的是，她的成功还与其运用了自己的创伤性体验与记忆密切相关。正是由于其经历了性别创伤、战争创伤，促使伍尔夫对人生、对社会进行深入思考，从而留下许多独具魅力的传世之作，为世人所称颂。二、性别创伤19 世纪的英国是一个男性掌控着话语权的时代，女性按照男权社会的价值标准生活着。她们通常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温柔善良、毫不利己、无私奉献弗吉尼亚伍尔夫小说的创伤书写研究李应梅贵州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摘要：弗吉尼亚伍尔夫是英国闻名遐迩的现代作家，其著作颇丰，自创作以来笔耕不辍，创作了许多优秀的小说。她的小说题材丰富，风格独特。这与她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伍尔夫饱受性别创伤、战争创伤，历经多重磨难，郁结于心，便成精神创伤。这是痛苦和不幸的，然而伍尔夫并没有一味地沉溺于痛苦当中，反而调节自身情绪，用文学创作疗治其精神创伤。因此，伍尔夫的创伤书写具有很高的思想价值与借鉴意义，本文即对此进行的研究。关键词：伍尔夫；性别创伤；战争创伤；创伤书写作者简介：李应梅（1986），女，汉族，贵州贵阳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26文学探析以及沉默寡言。她们的活动范围极其有限，仅限于私人空间。伍尔夫和她的姐妹们就生活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接受着男女有别的教育。父亲莱斯利斯蒂芬将伍尔夫的兄弟送往正规学校进行系统的学习，而她和姐姐只能待在家里，接受家庭教育。显而易见，在那个时代，父权制思想根深蒂固，伍尔夫的父亲采取不同的态度来对待儿女们的教育问题：“在理论上，莱斯利斯蒂芬相信妇女教育的重要性。而实际上，他大体遵循着那个时代习俗惯例的指令，要把多得多的金钱与关注花费在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身上。”这种不公平的对待使伍尔夫产生了对父权社会的不满和愤恨，并且在文学的世界里进行控诉与反抗。1913 年 3 月，弗吉尼亚伍尔夫完成了她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远航，开启了她人生中的文学初航。小说讲述了女主人公雷切尔温雷克乘船远航，在航程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她在幼年时期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她缺乏正规的学校教育，接受了严格的家庭教育 其父亲威洛比温雷克对雷切尔实施“英国贵妇人”式的教育：“我想完全按照她母亲的愿望把她带大”，“使她真正成为一个女人，一个她母亲所希望的女人”。即使她已经二十四岁，却依然不谙人情世故，更缺乏爱情方面的经历和体验，在家庭的小天地里过着宁静的生活。伍尔夫借助海伦之口对这种教育及其所造成的严重后果进行了无情的嘲讽，对妇女们遭受不幸甚至失足的根源进行了揭示：“在我看来，就这么把一个女孩带大不仅仅愚蠢，而且是犯罪。更不用说这对她们的危害，这就是女人为什么处在她们现在样子的原因”基于自身的经验，伍尔夫深刻地认识到，不平等的教育权利是导致两性地位悬殊的根源。女性不能丧失自我与主体性，不能沦为男性的附属，就必须独立自主，就像其远航的女主人公雷切尔温雷克那样开启人生新航线的旅程，伍尔夫在痛并快乐的微妙情感交织下不惧风雨，砥砺前行。到灯塔去中，丽莉布里斯库就是这样一位反传统的女性，她相貌平平，四十几岁仍然单身。为了追求自己的艺术事业，她不懈努力，因为她被一种“真实感”所驱使，她觉得必须要用色彩和形态来把它表现出来不可。对丽莉来说，一支画笔，就是这个充满斗争、毁灭和混乱的世界可以信赖的东西。“正是绘画艺术，使丽莉找到了生活的本来面目以及艺术的真谛。”然而身边的塔斯来先生却用不屑的口吻说道：“女人不能绘画，女人不能写作。”但是，丽莉并没有自我否定，她充满信心并且凭借自己的艺术创作独自面对这个充满偏见的男权社会。丽莉并没有畏首畏尾，她敢于发出自己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思想。她想：“它会挂在阁楼上；它会毁坏湮灭。然而，她扪心自问：这又有什么关系？她重新提起了画笔。她望望窗前的石阶，空无人影；她看看眼前的画布，一片模糊。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动，好像在一刹那间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她在画布的中央添上了一笔。”完成 到灯塔去时，伍尔夫已是 44 岁的成熟年龄，所以她化身为小说中的中年女画家莉丽布里斯库的形象，表现出对女性独立自主的欣赏与赞美。遭遇了性别创伤的刺激后，伍尔夫认为女性不能丧失自我意识，要有自由、平等、独立的思想。在到灯塔去中，伍尔夫塑造了丽莉这一反传统的独立女性形象并对其进行书写，这是伍尔夫生命中的一场必不可少的心灵之旅。当船抵达灯塔之时，她的心灵也获得了永恒的安宁。可见，创伤书写融入了伍尔夫深厚的伦理诉求与人性观照，也寄托了她对女性的关注。三、战争创伤伍尔夫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其创作也与这一时期相关。许多亲人、朋友死于战场，遭遇过战争创伤的人们最难重建现实与心灵的家园，给她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形成了强烈的创伤。伍尔夫关注人们普遍的创伤，同时也将其对受创者的同情倾注到对创伤的书写中，致力于寻求一条与创伤经历或是与精神困境和解的道路。她认为那些伤痛的回忆并不可怕，如果因为恐惧而将它掩埋于历史的尘埃之下，它才有可能会成为一种可怕的力量。只有正视历史、正视创伤经历，才能够更好地与创伤和解。1922 年发表的长篇小说雅各的房间，在伍尔夫的小说艺术探索历程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小说描述了雅各从童年、少年、青年到最后阵亡画面。雅各是一个积极进取的青年，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古代文明的继承者：“是不是为了接受往昔的这一赠礼，那个年轻人才走到窗户边并站在那儿，往外望着院子？这就是雅各。他站在那儿抽着他的烟斗，而时钟最后的敲击声正轻柔地围绕着他颤动钟声带给他（或许吧）一种古老建筑和时光的感觉，而他自己则是继承者”然而，在雅各的卧室里，博纳米看到室中一切如常，但已人去楼空，不觉感慨万分。这位原来曾经希望荣归故里的青年战士已一去不复返了。对博纳米和弗兰德斯夫人而言，想起失去的亲人、他们自有切肤之痛。在弗27文学探析兰德斯夫人最后一句简单的话语中，充满着哀伤。她拾起一双旧鞋子问道：“我怎么来处理这些遗物呢？”它们似乎就是他的存在的一部分。雅各就这样消失了，这个人物已经灰飞烟灭，只留下空荡荡的房间。伍尔夫认为雅各并不是什么英雄，只是一个在战争中不幸殉难的普通青年。在他的一生中，他的生命之火被战争突然掐灭了，他的锦绣前程被断送了，他是“夭折了的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的典型。与此同时，在达洛维太太中，伍尔夫刻画了普蒂默斯这样一位在一战中身心受创的形象，其精神状态在一定意义上也是伍尔夫本人的自画像。伍尔夫通过赛普蒂默斯的意识特点记录了自己在特殊状态下的生命体验，一方面表现了不健全的人眼中所见的外部世界，另一方面也向读者展示了精神病人自身的心理状况和他们在现实中的绝望处境。赛普蒂默斯有时会听见小鸟在用希腊语唱歌，其精神崩溃是由战争的毁灭性打击造成。他仿佛听到战友埃文斯从九泉之下传来话语：“不要砍树，要告诉首相。博爱：世界之意义。”他听到麻雀在对他歌唱，树木在朝他挥手，他决心“改变这个世界，再也不要有人出于仇恨而杀人”。赛普蒂默斯曾为了保卫祖国，抱着无比坚定信念而参加了一战，在战场上目睹了战友文斯上尉被炮弹击中、血肉横飞身亡的惨象，从此便沉浸在对死者的记忆和负罪感之中。虽然侥幸从战争中幸存下来，即便战争已经过去了 5 年，死者还是常常会来“看望”他。战争给他造成的创伤使他产生了愤世嫉俗的人生观，精神陷于错乱之中，无法面对周围真实的和平世界，不愿和别人，甚至自己的妻子进行交流。赛普蒂默斯的疯狂和她自身举目无亲的状态使赛普蒂默斯妻子陷入孤独和绝望之中。“她像一只小鸟，躲在一叶形成的薄薄空间里，当这片树叶摇动时她对着阳光眨眼睛，当一根干枝断裂时她又大吃一惊。她得不到任何保护。”伍尔夫对利西娅的生存没有安全感的状况进行了如实描绘，深刻地揭示出战争的罪恶。再者，作家从自身遭遇和内在体验出发，书写战争罪孽，在表达自己浓重的创伤情绪的同时，揭示出战争给世人、给社会造成的普遍创伤，从而使其郁积已久的战争创伤情结得到更好的释放和缓解。结语综上所述，本文从性别创伤、战争创伤分析小说中所呈现出的创伤经历，深刻揭示性别创伤给作者造成的伤害以及战争给人们带来的持久而深重的心理创伤。并将创伤理论与叙事学批评方法相结合，总结出伍尔夫在具体的创作实践中是如何对文中人物的创伤进行书写的。通过对小说文本中人物的创伤表征、创伤成因等进行深入分析，透视和挖掘伍尔夫的创伤书写及其所蕴含的美学价值。经历过创伤的伍尔夫，作为一位知识女性，深深地懂得，不幸与痛苦不能长期积蓄于心，需要及时排解。在日常生活中，她同情女性所遭受的不公待遇，通过为女性发声等形式调解张力，释放压抑与紧张情绪。不仅如此，她还选择在文学的世界里表达创伤，把自己的创伤经历和创伤感应或直接、或间接地投射在了文学事件和文学人物上，从而构筑出充溢着创伤情愫的文学内容。伍尔夫凭借自己的写作天赋，在虚构的文学世界复述自身的创伤情愫，这种述说无疑对其具有舒缓、消解创伤的积极意义。参考文献：1Cathy Caruth.Unclaimed Experience：Trauma，Narrative，and HistoryM.Baltimore：The Johns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1996.2安妮怀特海德.创伤小说M.李敏，译.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2011.3伍厚恺.弗吉尼亚伍尔夫：存在的瞬间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9.4弗吉尼亚吴尔夫.远航M.黄宜思，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5申富英.评到灯塔去中人物精神的奋斗历程J.外国文学评论，1999（4）：66-71.6弗吉尼亚伍尔夫.到灯塔去M.瞿世镜，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7弗吉尼亚吴尔夫.雅各的房间M.蒲隆，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8弗吉尼亚吴尔夫.达洛维太太M.谷启楠，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