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的万有引力.pdf

师道二二三年第十期47家 事 琐 忆父爱的万有引力 尹 乾那天，父亲说，在我这儿无事可做闲着无聊，不如回到乡下好了。今年儿子到离家有点远的地方读小学，父亲接送不了。此前读幼儿园时，家校相距只有几百米，隔着一条大马路，我与妻子都是上班族，总有顾此失彼的时候，只好叫父亲上来帮忙。父亲接送孩子非常准时，以致有时候我们去接孩子时，孩子总是嘟起小嘴巴埋怨说太晚了。有好几次，我看着父亲紧握着儿子的手过马路，脑袋摆得像拨浪鼓，眼睛像探照灯，脚步匆匆再匆匆，脑海里便一再闪回当年父亲拉着自己的情景。父亲脚浮肿，不喜欢多走路，却争着接送孩子，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体现自己的存在价值。有父亲在身边的日子，生活总是齐整洁净恬适的。父亲长期从事统计、会计工作，擅长整理那些繁杂的数字。在生活中，也喜欢把杂乱无章的物件收拾摆正，让每张桌面看起来都焕然一新，而我总是随手弃置。父亲每天都拖一遍地板，而我经常一周乃至一月都不拖一次。父亲把那些生活器皿都洗刷得干干净净，而我习惯了熟视无睹。平时一回到家拿起筷子就能吃得上热饭热菜，而父亲不在时，下班回来往往要手忙脚乱鼓捣半天，弄好饭菜时人早已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食欲都没有了。我习惯把衣服一直晾在阳台上，需要穿哪一件时再取下来。遇上恶劣天气便解下来丢成一堆，要穿时再来翻衣服堆，弄得衣服皱巴巴的。父亲呢，一见阳光就把衣服挂出去晾晒，衣服一干就会解下来，认认真真叠好，放进衣柜。这时候，我总是想起以往出远门的晚上，父亲总是默默打开我的行李箱，把里面一股脑塞进去的衣服取出来，重新一件件叠好。看着父亲一丝不苟的样子，看着那些如同熨斗烫过一般平整的衣服，我心里那个惭愧呀父亲曾经教过我好几次，只是至今我还是没有掌握。不仅仅是叠衣服，买衣服我也一样不上心。升入初中以后，过年时，父亲常常从朋友的服装店取回合意的两套衣服给我挑，即便这样，我依然犹豫不决，最后还得父亲拿主意。我读初三那年春节前，父亲给我买回一套深灰色西装。我试穿后，父亲说，人挺精神的。我很少穿，不过现在依然保留着。有时候我想，父亲买西装给我，是不是想告诉我我已经成人了呢？我问父亲，回到乡下不也是一样无事可做吗？在这儿至少有电视可看。这几年，父亲过来帮我带孩子，半个月才回家一趟，觉得再留着闭路电视线路是一种浪费，便给撤了。在家里有电视线路的时候，父亲必看的节目是傍晚 7 点钟的新闻联播，一到时间他就坐到电视机前，从头到尾看完。也许是 44年的干部生涯养成了对国家动态的密切关注吧。看电视剧的时候，父亲常常在中途睡着，手里还握着遥控器，醒来后继续看。母亲没少埋怨父亲这个“坏”习惯，自然是心痛电费。家里那台用了十几年的 21 寸电视机坏了以后，父亲买了一部 12 英寸的。我说太小了，他说一个人看靠前坐就行，最主要的是耗电少。在我这儿，父亲看电视非常克制，他说这儿电视屏幕太大，一定是“电老虎”。尽管我说用不了多少电，父亲依然克制着自己，有时候还跑到小区外面的小卖部里，夹在人群中看他不一定喜欢的电视剧。很多次傍晚回家，见父亲陷在黑暗中看电视剧，我说怎么不开灯呢？他说看得见，而且吊灯太亮了，如果客厅装有一盏小灯就好了。甚至餐桌上出现稍贵点的菜肴时，父亲都要了解一下市场价格，每每感慨说如果在家乡花多少钱就能买到。这时候父亲举筷的动作又迟疑滞缓了很多。以前父亲可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没少责备母亲舍不得花钱买菜，而现在我告诉父亲，我们现在的收入过一般的日子是绰绰有余的，他自己的工资要舍得花。可是他老是说，现在的物价太高了，我们都要还房贷。总是暗地里攒着钱，以应付不时之需。父亲腰椎痛，我要陪他到人民医院去看医生，他不同意。我回来48师道二二三年第十期家 事 琐 忆找不到父亲，打电话才知他腰痛得厉害，出来打吊针。我问是在人民医院吗？父亲说，那里医药费太贵了，他竟然就在楼下那家广告满天飞、据说可以包治百病的诊所里打吊针！我到了学校上了一节课回到备课组室休息的时候，父亲给我来电说他已动身回家了，午饭已做好，热在锅里。我的眼窝热起来一个深夜，接到熟人电话，要我马上到人民医院一趟，说是上城参加聚会的父亲喝醉了，正在输液，不断念叨着我的名字。我赶到医院。父亲躺在床上，说着胡话，嘴角残留着白沫，想是呕吐过。父亲是那种一沾酒脸就红的人，很少喝酒，更遑论醉酒，这种情形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记忆中的父亲常常是沉默的，自制力极强，从没有失态过。母亲说，结婚以来压根就没有见父亲掉过泪。命运对他过于残酷，9 岁那年，爷爷溘然长逝，奶奶被迫带着父亲流落他乡。父亲在白眼与冷语交织的环境中成长，学会了藏起泪水，渐趋冷峻。病房里，父亲带着歉意说，三个子女中最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父亲指的是中专落选那件事。那年中考，我上了中专线。为了我能被顺利录取，父亲跟着别人去活动，却一再碰壁，我最终也落选了。父亲引咎自责，在给我的信中一再提及，“爸由于经济基础差，社会交际少，辜负了你的前途，爸在心灵深处是暗自悲伤的”。父亲，我从来没有怪过您，相反，您的辛劳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那回在从县城返家的客车上，您不停地打瞌睡，我便暗下决心，一定要争气，绝不让您失望。在我受挫失落的时候，您总是开导我，鼓励我，做我的后盾，给我信心。可是您少年时代备尝艰辛却只能独自面对。在那年清明回乡祭祖的时候，一位宗亲聊起旧事，说您小学一年级时，奶奶刚改嫁他乡，您和姑姑两个小毛孩一起生活，吃了上顿没下顿我听着鼻子陡然一酸，孤立无援的处境，少不更事的您，该处于怎样的悲凉心境呢？父亲叹息道，家庭经济不好，苦了我们。这是哪里的话？读初中时，您一考上聘请干部就在镇饭堂里帮我开了一份饭，为的是让瘦弱的我补充营养。上高中时，您到学校宿舍转了一圈后说，阴暗潮湿，不通风透气，糟透了。坚决不同意我住宿，设法安排我到一位宗亲家里住，到一位朋友家用餐，为此，每个月额外付出一笔不小的伙食费。而您，据母亲说，您能够上学，全赖守寡的外祖母节衣缩食倾囊相助。每当您听到母亲言及此事，总是止不住叹息，如果外祖母健在就好了，至少可以报答一下她的恩情。我听出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悲痛。儿子吃饭挑三拣四，您有时忍不住呵斥，“我当年吃烂番薯饭萝卜干，还经常挨饿”在片言只语里，我触摸到了您当年的辛酸。而在您给我写的每一封信当中，都忘不了叮咛：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注意营养，想吃什么就吃，别在乎钱。您总是乐观地计算家庭收入，目的无非是让我思想无负担。父亲啊，您以一份微薄的薪水支持三个子女读至大学毕业，个中艰难可以想见，我攒得起大手大脚花钱的勇气么？父亲还在语无伦次地诉说着，我的眼眶在钩沉往事中一次又一次涨潮。父亲，感谢这次醉酒，让我第一回真切听到您的心声，分担您的忧愁，分享您的快乐，再一次感受父爱的深沉与博大。与您相比，我们无疑是有福气的，这份福气源自您爱的照拂。父亲醒来时，不无歉意地问 我：“我胡说了什么没有？”我说什么也没说。其实，我更想告诉父亲，您早就应该说出那些让心灵失重的话了。我突然想起在某年父亲节曾经写过的一首爱的万有引力十四行：无知小鸟投进高山厚重的胸脯远离猎枪弹弓找到童年的伊甸园寂寞的小鱼拥有了大海慷慨的怀抱快乐如影随形勇敢如浪奋然向前幸福的叶子叶脉里流淌根系默默的供养努力长成参天大树捧出绿意点缀大好河山青春花蕾悄悄吸纳阳光纯洁的赋予鼓舞自己绽放灿烂回馈太阳的厚望大象有形如山似海大爱无声如根似阳眼光的河流是关爱的量子积攒能量守恒生生不息生命总是示人姿态以飞翔激情的子弹永远奔赴理想的靶心爱的万有引力源自您温热的掌心绵绵（作者单位：广东雷州市第一中学）责任编辑 晁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