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达与程式——对中国画程式语言的再思考.pdf

美术观察！【学术主持：方辉】表达与程式对中国画程式语言的再思考冯廷祥【摘要】绘画语言与程式，程式与程式化，以及中国画绘画语言与程式的关系探究，对当代中国画语言探索有具体意义，个性化的绘画语言支撑着创作主体在当下语境中进行鲜活独特的情感表达。绘画旨在表达，而不止于程式。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探索不可能完全摒弃传统，但是也不可迷恋和固守传统程式，甚至把传统程式当作语言表达本身而因袭沿用，沦为无意义的程式。理清绘画语言与程式，程式与程式化，以及中西方绘画各自的程式问题，对当代中国画语言在探索中正确认识民族传统和正确学习外来艺术具有一定意义。【关键词】绘画语言；程式化；传统；西方绘画语言是人们表情达意最直接的手段，绘画语言也是表达情感、传递思想的媒介。绘画旨在表达，而中国画的绘画语言在很大程度上却依赖于既有程式的传承，这种对传统程式的固守和迷恋又限制了个体鲜活的艺术表达，造成程式化的无意义重复。程式化使艺术家无暇去考虑如何独特表达鲜活的生命个体与当下的关系，以及不同作品之间的形式区别和情感差异，而只是用谱熟的程式模具翻制出一个个没有灵魂的“空壳”。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探索不可能完全摒弃传统，不过要以宽泛的视角去看待传统，要明确向传统学习而不止于程式的态度，避免狭隘地对待传统和狭地理解当代。另外，在我们跳出传统程式化局囿的同时也应避免掉入另外的程式化之中。对中国画程式语言的再认识和对西方绘画中也存在程式化问题的分析，正确对待中西方绘画中程式和程式化的问题，是当代中国画语言研究中具有现实意义的一个方面，也是本文重点论述的问题。一、绘画语言、程式与程式化（一）绘画语言与程式绘画要表达情感、传递思想，就需要借助绘画语言。当然，绘画语言不仅仅包括构图、色彩、造型、线条、笔墨、绘画技巧、表现内容、绘画形式等呈现为具体状貌的可见因素，还包括艺术【作者简介冯廷祥，重庆长江师范学院美术学院教师。81.人文天下2023年5 月刊1总第2 1 1 期家的情感、直觉、气质特征、生命体验、知识涵养等多种非直观可见的因素。一个画家能否把自已的艺术观念、情感信息表达出来，就在于他能否运用恰当的绘画语言。可以说，支撑画家当下情感表达的个性化绘画语言决定着画家的艺术生命，脱离了艺术家独特的情感体验和个性化表达，绘画语言就是一个空壳。程式在语言范畴之内，是绘画语言系统在漫长的历史演化中不断与外界交流并为人们普遍认可、接受而形成的一种范式和规则，是绘画语言某种共性的审美特点。程式是一种规则，同时又是一种限制，在这个限制之内，艺术家创造个性化的语言表达才是有意义的。简明的程式也可以承载、传达丰富的情感，关键是艺术家如何在程式这个“常”之内去生“变”，所谓“抱经求变”正是这样一种态度。可以说，程式的确立也是艺术形式成熟和完善的一个标志，中国画的程式便成就了中国画语言独特的艺术魅力。（二）中国画的程式语言中国画的语言体系是不囿于客观物象自然状貌的深层次的主观表达，当然，这个主观表达又时时折射出中国特有的思维方式所遵循的文化共识。正是基于这种独特的思维方式，中国画并不追求纯客观或纯主观的语言形式，没有完全抽象与完全具象的语言形态，是以主观情怀透人物象本身又超离物象表面的一种意象表达。在一定程度上讲，中国画的程式是承载着中国画独特的艺术表达的特殊语汇，也是对中国画宏观审美把握和绘画语言规律的总结，对中国画的传承和发展意义深远，但它不是支撑个体艺术表达的捷径。中国画对传统程式的固守和迷恋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个体鲜活的艺术表达，语言过于程式化、不太讲究特定情感对画面的具体影响是其弊病。现代人生存环境的巨变带来了生活方式、行为方式、思维方式的巨大变化，在与古代社会完全不同的背景下，倘若我们仍将传统程式语言奉为经典来表达当下的情感状态将会怎样？正如林木在2 0 0 5 年“水墨画新纪元”国际水墨画学术研讨会上指出的，其必然“既是虚假的古人情感模式，又是虚假的现代情感模式”。所以，明确对待传统的态度和视角尤为重要。程式并不是困扰艺术表达的问题所在，但是当这种程式限制并盖过画家主观情感的自由表达时，便成为了一种栓桔。或是当我们在当下的情感表达时还在全部依托于既有的程式，还在满足于对既有范式的模仿时，艺术便成了一种概念化、模式化的简单复制，程式也就成了我们死守规范而拒绝创造的最大脚石，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程式化了。个性化的艺术表达绝不是单纯地反对传统图式，而是利用既有的图式基础，也就是程式，去开启新的图式语言。正如贡布里希所说：“在科学史方面，没有一个科学家会因为害怕成为传统的奴隶而拒绝利用前人的书籍，在艺术方面亦如此。”在批判一个旧模式时创造一个新风格才是对待传统的正确态度。二、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探寻与扬弃（一）对待传统的视角须宽泛探寻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时，对待传统的视角须宽泛，要避免狭隘地对待传统和狭隘地理解当代。其实，传统不应仅被凝化为范式的一笔一墨，传统的精神应当是博大的、无所不包的，也一定英 E.H.贡布里希：艺术与错觉：图画再现的心理学研究，林夕、李本正、范景中译，杭州：浙江摄影出版社，1 9 8 7 年，第3 6 9 页。82美术观察是脉系繁多而生生不息的。再者，关注传统的艺术不要只局限于收录于画史中的所谓精英的、经典的作品，还有很多其他形式的优秀艺术品值得关注，诸如画像石、画像砖、墓室壁画、漆画、岩画、年画、剪纸、雕刻、刺绣等。这些所谓非正统或精英之外的艺术品，因为其大多出自工匠和民间艺人之手，他们那种对生活迅疾、直率、不加掩饰的反应渗透到作品中便天然有一种纯真、质朴、鲜活的艺术感染力。很多艺术品的独特表现形式极具现代美感，可以为中国画的语言探索打开一些思路，提供一些方便。用宽泛又独特的视角去关注传统便不至于迷信传统而轻易坠人传统程式化的网中。（二）避免掉进西方的程式化陷阱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探寻更需注意避免跳出传统的程式化后又掉进西方艺术的程式化中去。当西方艺术中的种种观念被输入时，中国画面临的问题必然是由先前一个“较为稳定的古典形态向自己的现代形态转化”。西方现代主义的各种思想观念、图式形貌等因素无疑给中国画现代形态探索注人了勃勃生机。以水墨画艺术家为代表，他们打量着西方现代主义各种流派，“从表现主义到超现实主义，再到抽象主义等等几乎所有能够移植到水墨上去的形式观念，没有一种漏掉，大多数青年水墨画家是希望通过借鉴的方式去消解和破坏传统，进而寻觅到将水墨画转换到现代的途径”。需要明确的是，西方绘画中种种主义、各个流派的交替进行也是各有程式的内容在其间的。所以，当我们只是猎奇于西方现代艺术中的形式因素，一味求构成之新奇，先入为主地摆布画面，徒为画面形式美感而未必尽出情绪表达之真意，便成为一个空壳了。这便是所谓的掉人西方绘画的程式化陷阱之一种了。西方现代艺术中很大一部分的“审美效用产生于它对传统的和既存事物的否定艺术既不是外部世界的反映，也不是主体内心体验的表达，而仅仅是一种强烈的自我表达欲望的宣泄、染、贯彻和实现”。如此，它可能更多是一种观念性、概念性很强的艺术，表明一种自我的态度，致力于现代中国画语言探索的艺术家既要吸收借鉴，又不得不考虑中国画语言本体的一些元素。诸如纯粹的抽象水墨、观念水墨之类的艺术出现，实则是把有意蕴的水墨语言本体与滋养它的独特文化土壤割裂而致使其步人干枯的境地。漠视艺术家个体与本土文化语境的血脉联系、与当下语境密切的互为关系，而只是肆意宣泄所谓的自我表达就很难切人现代性，最终又落人西方绘画的一种程式化陷阱。我们反对传统的程式化并不是要与传统决裂，我们向西方学习也并不是拿来一个新奇的图式、特殊的构成或深刻观念装扮出的与传统迥异的所谓“新艺术品”。其实，追求个性化的绘画语言就是要立足于创作主体与当下最真实、最本然的互为关系。无论是传统绘画还是西方绘画，只要是从个体表达中剥离了的、僵化的语言空壳，就不能往自己身上套。明确个性化的绘画语言之于艺术表达的重要意义，明确程式之于自我绘画语言体系构建的不可或缺性，明确立足于自身向外学习的态度，以此来观照自己在绘画实践中有关语言之内的一些问题当是有意义的。刘曦林：中国画与现代中国，桂林：广西美术出版社，1 9 9 7 年，第7 页。鲁虹：现代水墨二十年，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 0 0 2 年，第4 3 页。丁亚平：艺术文化学，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 9 9 6 年，第3 2 0 页。83人文天下2023年5 月刊1总第2 1 1 期三、中国画绘画语言实践中的四点启示（一）主观随意和心理写实在绘画艺术中，究竞有没有真正纯粹的自然主义和客观如实的描写？艺术中表达自我也就是调动主观性，有主观之差别，才有语言之差别，艺术也才有其价值。所谓“心理写实”，即是源于物又不囿于客观物理而遵循内心的感受。如一幅画中，你可以把不同时空的场景物象杂呈在一起，只要是为已心表达之需要，“强横野蛮”的摆布于画而言却是真实的。其实在艺术中，纯粹的现实和自然是不存在的，也许相对于秩序井然、理性规范的现实世界，梦幻神秘的虚灵世界更有魅力，至少对艺术和绘画语言来说更有魅力。对所谓客观世界以外的窥探、对内心世界的追问，正是绘画中主观随意和心理写实之表现。这种强调主观随意和心理写实的绘画语言，在现代艺术的表现中以丰富多彩的面貌呈现在各种形式的绘画中，西方现代绘画中尤为繁多，中国画当代艺术借鉴此类者亦甚多。（二）草图化的过程美感艺术实践经验告诉我们，一些远离我们的东西，无论它们是绘画、雕塑或者是其他任何东西，当它们只是草图时，比起它们被完成的形态，总是更生动、更美、更有想象的魅力。草图的特点，从艺术家方面说来，一是具有不可预见性，二是反意义的暖味性与朦胧性，三是非技巧的技巧性，四是艺术家的想象和艺术公众的想象力之间存在着隐性的联系。当然，完整的绘画作品不可能仅仅是一张草图的放大。但是，能把这种草图的感觉保持在绘画作品当中，能让草图化带来的错误营造出一种别样的审美感觉，对绘画语言的魅力当是十分有益的，也许正是有了些许真实的错误，84才不至于让“准确”显得那么干枯；正是有了这真实的错误，才把作画的心迹流露了出来，才把过程的美感保留了下来，对于画作来说，这却是可贵的“错误”（三）“满”的意义中国艺术中向来以“以少胜多、以简喻繁”为高妙，然而也并不全如此论看。画像石、画像砖、民间刺绣、年画中不乏有以“满”为特点的美妙艺术品。如汉画像石，天宇之星耀神鬼、地表之众生万象，无不纳人在那方尺之间，满当当一个世界呈现出来。这种完满、整一、浑融的艺术效果，又何逊于那半湾残水、一亭闲云的笔情墨趣？以超时空的手法幻化出一个“满当当”的笔下世界的西方现代画家中，不得不提到马克夏加尔，他似是把絮絮叼叻的故事形象“填空”一样充塞在画中，以满怀悲博爱之情的笔触勾画着超时空的、辉映出人生欢乐与忧伤的、尘世苍?与温情的整一世界。言语不在多寡，依情感表达所需便好。（四）简括与繁复在绘画中，简括是一种高度提炼概括出事物本质特征后的大刀阔斧和不拘细节，是一种简洁、质朴、天然、率真的意趣。如果说简括是透过纷繁复杂的种种表象提炼出事物的本质特征和纯真韵味，那么，繁复便是通过不厌其烦地描述来显示出事物的绮丽可爱和绚烂之美。简括与繁复的审美意蕴也反映了人们单纯与复杂的心理世界。民间美术中简繁对比，中国画中疏密节奏，都是以一简一繁、一松一紧契合着人的审美心理。其实，绘画就是要表现和传达一种情感状态，传达画家在独对当下纷繁生命时的证悟与感怀。个性化的绘画语言维系着画家的艺术生命，只有时时把握艺术家个体的情感与当下密切的互为关系，艺术生命才可能是永久鲜活的。美术观察结语绘画旨在表达，而不止于程式。程式是“常”，个性化的绘画语言是“变”，循常生变是艺术表达所遵循的必然规律，抱经求变乃正确之态度。对当代中国画语言的探索研究，要明确对待程式的态度。中国画的程式虽然可看作是承载着中国画独特艺术表达的特殊语汇，但是，这种有限制性的程式语汇是为表达一种较恒定的文化共识情感，不能作为支撑个体艺术表达的捷径。如果我们当下的情感表达还在全部依托于既有程式，还在满足于对既有程式的模仿时，艺术表达就是一句空话了，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程式化了。当代中国画的语言探索应避免狭隘地对待传统和狭隘地理解当代。当然，向西方绘画学习也要明确，是有选择地借鉴，而非照搬。对中国画程式语言的再思考，最终要落在艺术表达的目的上，在不断探寻扬弃的实践过程中无需自设藩篱。【责任编辑：祝莉莉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