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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凋零,一地残红
Part 1
那些香樟树,仍然在那里。灼热的日光从叶面上烫过,留下一圈圈金黄的烙印。夏蝉烦躁地鸣着,一波波热浪从远方席卷过来,铺天盖地,漫过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甚至直到神经末梢。然后停留在这个城市,带着皮肤上泛起的淡淡水汽。
点墨靠在椅子上,放松地闭上了眼睛。咖啡店的空调开得很足,清凉的氛围仿佛与窗外是两个世界。点墨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杯顶级的蓝山咖啡,已经被喝了一半,其价格是星巴克卡布奇诺的三倍以上。
咖啡店里的人很少,原因就是这里让人望而却步的价格。用高价过滤顾客,这就是为什么店里冷冷清清但老板却能赚得盆满钵满的秘密所在。
夏天已经到了啊。
点墨睁开眼,舒服地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给了店员一张信用卡,然后再次瘫在了椅子上,放弃了那杯还没喝完的价格昂贵的蓝山咖啡。店员很快就回来了,点头哈腰笑意盈盈地把点墨送出门,然后回到柜台,恢复了冰山一样冷而高傲的表情。
门外静静等着一辆火红的法拉利,点墨从包里摸出墨镜戴上,然后抬腿跨进了车里。深褐色镶钻的墨镜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精致的脸。不远处有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孩对着法拉利指指点点,点墨看都没看一眼。
“回学校。”点墨低声向司机发出了指令。
车子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穿梭前行,车上播着点墨最喜欢的精致旋律。她掏出镜子和唇蜜,往嘴角补了点粉嫩的颜色,然后轻轻扔回包里,托着腮看着窗外。
法拉利驶进了校园的林荫道中。本来门卫是要拦的,因为这所校规严格的高等学府不允许机动车驶入。但在点墨把一叠粉红色的人民币甩到他脸上之后,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被钱砸死是人生的幸福,被美女用钱砸死就是终极家庭的梦想了。郭敬明这么说过。
学校是不种香樟树的,因此路上满满的都是一排排的法国梧桐。所谓贵族学院,就是一群有钱人聚在一起以读书的名义烧钱,高大精致的学院建筑上冒起看不见的滚滚浓烟,赤红的火星迸溅。
当然,也有凭自己实力考上来的莘莘学子。毕竟,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软件教育,都是首屈一指的。这所学院,在各校升学率的比拼当中,连续三年稳居第一。
而点墨,在学校大大小小的考试当中,位居全校第一,未曾一败。她是所有人心中的神。
点墨,点墨。
司机直接把车开到了寝室楼下。这栋欧风的楼宇是新建的,其豪华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点墨的行李早就搬到楼上去了,她的房间在502,除她之外还有3个女生同住。不过点墨是无所谓的。
“那么小姐,我先走了。”司机毕恭毕敬地说。
点墨眯了眯眼,打量了一下,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踩着10cm的深红色高跟鞋走进了电梯。她深酒红色的卷发在炎热的盛夏空气中慵懒地扬起来,黑色的吊带及膝夏裙随着她的脚步飞扬,高跟鞋踩在地上有着清脆的声响。
司机把车掉了个头,离开了校园。
“点墨。”一个骑着自行车的男孩急停在点墨面前,并对她露出了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洁白宽松的衬衣在空中扬起一朵洁白的花,第一颗扣子习惯性地没扣,露出一点点属于男生的好看的锁骨:“欢迎回来。”
“风席。”点墨也笑了,笑容在夏日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风席是点墨的青梅竹马,现在是她的现任男朋友。两人的家族是世交,据说他们的名字都是两家人凑在一起起的,来自于一首诗:风席天涯念,点墨释流年。
其实风席的家世并不差,甚至较点墨而言是有过之而不及的,但他一直秉持所谓的“绿色”概念,所以才如此地简朴,但是他手腕上的那只手表,在百达裴丽里面也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送你上去?”风席把自行车摆到一边,扣上了锁。
“谢谢。”点墨调皮地偏了偏头,钻石耳坠在灼目的阳光下闪烁出四叶草的形状。金黄色的光线在她白皙柔软的肌肤上投射出一块块的光斑。据说她有好得完全没有瑕疵的皮肤是因为用几百块钱一小管的精华护理液,而这种一般人都不会花钱去买的高价物品只能在最高档的化妆品店里才能看到。
上了五层楼,走进房间,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点墨脱下那双极其昂贵的高跟鞋,把LV包包扔到一边,回头笑道:“Tea?Coffee?Water?”
“Juice.”风席也笑着回答。
“Ok,ok,I see.”点墨无奈地点头。
点墨以绝对强硬的态度控制自己的生活,她认为必须有固定的生活方式,因此她甚至给自己列了一个表,其中什么时间做什么事规定得一清二楚,比如6:17起床,6:19洗脸刷牙等等。对于点墨而言,那些超出她控制的东西她恨不得揉成一团丢到地上踩两脚再扔进垃圾桶,在她的人生字典里那些散漫的字眼绝对不可能出现。她极其痛恨那些生活态度随意的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就是一台装了永动机的机器。
而点墨曾经无奈地对风席说:“你是我生命中我最不能控制的东西。”点墨对于风席是无可奈何的,因为是青梅竹马,所以她不忍心,不过风席也往往一笑而过,然后继续我行我素,继续打乱她的生活节奏,乐此不疲。
当风席满意地拿到一杯混合鲜榨果汁后,两人一起坐到了点墨从宜家搬回来的米色沙发上。点墨叹了口气,打开了放在茶几上的苹果电脑:“哦不,天,我今天要完成3篇一万字的论文,五张卷子以及2场考试,我要疯了。”
“点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篇《经济学的实用价值》是后天才要交的吧?”风席插了一句。
“当然,只不过我习惯把作业一次性写完……可以把你的笔记借我参考下么?我的被人借走了……”点墨漫不经心地回答。
“给你。”风席从LV帆布包里掏出一本黑色封皮笔记本。
“谢谢。”点墨接过本子。
风席从后面环住点墨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然后沉溺在她淡淡的沐浴香味中,合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点墨从来不喜欢用香水,她喜欢沐浴露的香味,干净又清新。据她所说,那些香水太庸俗,而且闻久了会腻。
“啊——”一声尖叫突兀地响起,点墨和风席同时回头看向门边,不约而同地开口:“你是?”不过点墨在说话的时候皱起了眉头。站在鞋柜处的是一个打扮得花花绿绿大红大紫的生,长得……怎么说呢,就是半夜起来会吓死人的那种,而且她现在正以一种极其违背人体科学的姿势站在那里,眼睛都快掉出来了。她很明显体重超标,而且穿着及膝裙和黑色网袜。
“我我我我不打扰你们了……”她以小碎步快速挪回房间,不过本来细碎的步子,被她39码的脚一踩,就有种大猩猩跳芭蕾舞的感觉。
“等等。你是谁?”点墨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瞄了正在坏笑的风席一眼,开口。
“你是点墨吧?哎哟我一直很崇拜你啊……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那女生笑意盈盈地回答,还顺手从书包里摸啊摸的。
“我是说,你叫什么名字。”点墨尽量忍着怒气说。
“我?我叫令狐嫣。据说呢,我妈妈给我起名字的时候,是想我长得嫣然漂亮……”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点墨啪的一声合起电脑,对风席说:“你先回去吧。”然后把所有东西塞进包里,从沙发上站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回了房间。
风席微微笑着,对令狐嫣点了点头,穿好鞋子离开了。
窗外的蝉依旧鸣着。令狐嫣在原地停了一会,摇了摇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阳光肆无忌惮地直射下来,在天地间渲染出一片金色,烘烤着一切。好一个炎热的夏天。
Part 1 END
Part 2
那两场考试点墨依然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轻松拿下,而风席以一分之差位居第二,这让他整整咬牙切齿了一个星期。其中一场是笔试,一场是法语考试,法语考试两人同分,笔试的卷子连教授都认为有难度,而点墨居高不下的成绩让人咋舌,实在让人怀疑她的大脑是什么构造。第三名是一个书呆子,跟点墨他们有将近30分的距离,早就被他们的光芒给淹没了。
周末风席有课,点墨摸出手机拨了几个电话,约好了几个朋友在天河碰头,然后精心挑选了一条白色碎花夏季连衣裙换上,小心翼翼不弄花自己精致的妆容,然后穿上一双白色蝴蝶结的平底鞋走出了门。风席曾经这么评价过点墨,他说她能忍受6:17分就起床,然后化好妆,换好衣服,7点钟准时去吃早餐,这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忍受的生活领域,或许在风席的头脑里,已经自动把点墨归为‘不可理喻’的一类了。
“我到了。”点墨从法拉利上下来,对着iphone的耳麦说。
“啊,点墨。”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和白色镶边衬衣的女孩子朝她挥了挥手,她扎着一条柠檬黄色的皮带,干脆利落的马尾辫在脑后跳跃。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剪着蘑菇头的小女生,米黄色的小T-SHIRT加上苏格兰学院风的格子裙,清新又可爱。
“娸化,苏卷,你们来早了吧?我们在学校还是住同个寝室哦。”点墨笑着打招呼。那个扎马尾的女孩闻声大叫:“点墨!叫我小化姐啦!我的光辉形象都被你这家伙败坏了……”点墨直接无视她,亲切地挽起苏卷的手:“卷卷,我跟你说哦,以后不要跟娸化学坏了,女孩还是温柔冷静一点比较好……况且娸化是不是女生都还有待考证……”
“喂!点墨!”娸化在旁边近乎抓狂。
“……嗯?”点墨回头,脸上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而且笑得很无辜,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娸化叹了口气,带头走进H&M:“快点啦!”
商场里面很凉爽,点墨无所事事地跟在那两个逛街逛得不亦乐乎的女人后面。她不喜欢这里的款式,而且她的衣柜塞不下那么多衣服,就算她只从家里带了很小一部分过来。前面的两个人已经是提着大包小包的了,点墨叹了口气,指指旁边的咖啡吧:“我说你们俩,休息一会吧?”
“啊啊啊……”两人好像看到世外桃源一样奔进去坐下,把手里的包装袋全部一股脑扔到地上,娸化迫不及待地说:“我要卡布奇诺!”
“我也一样。”“一样。”
“你们用得着么……对了,不是还有一个女的跟我们住一起吗?点墨你见过了吗?”娸化问道。
“见过,绝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点墨搅了搅服务员端上来的卡布奇诺,冷静的撕开两包糖,毫不犹豫地倒了下去。点墨无法忍受所有苦的东西,因此每次喝咖啡总是要加两到三倍的糖,虽然这样的行为也让娸化无法忍受。
“那个……点墨……”苏卷小小声地开口:“她叫什么名字啊?”苏卷是名符其实的萝莉,个性害羞内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是学院辩论队的成员,而且是一辩,更要命的是居然这支队伍从未输过,缔造了学院辩论的传奇。点墨和娸化曾私下讨论过苏卷的内部构造,一致认为她绝对有里人格,只不过一直没机会把她带去化验,不然或许会为国家的某个科研提供有效资料。
“令狐嫣。”点墨小啜了一口。
“这名字好诡异。”娸化在旁边皱起眉头。
“相信我,你见到她之后,就会觉得她人比名字更诡异。”点墨放下杯子,看着不远处的一间服装店,里面一片喧哗:“那里在干吗?”
“不知道。”娸化漫不经心。
“啊——点墨——过来帮忙啊——”一声长啸让点墨顿时僵硬在原地,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就是令狐嫣,她正在那间店里面朝自己招手,围在她身边的店员不约而同地看着这个方向,一脸鄙视,令狐嫣看起来就是麻烦的源头。
“你认识?”娸化和苏卷同时回头看着点墨,异口同声。
“她就是令狐嫣。”点墨放下咖啡杯,皱着眉头朝那间店走去。浑身上下散发的冰冷气息让娸化和苏卷都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简单地了解情况后,点墨无语地发现是令狐嫣试穿一件L码的女装的时候,动作太过于粗暴(或许是身材问题,只是她不肯承认)而把衣服给扯坏了,店员要求赔偿,令狐嫣据理力争说自己并不喜欢这件衣服,没有买下来的必要。点墨叹了口气,从LV钱包里扔出几张粉色的人民币,然后拖着令狐嫣离开了犯罪现场。
“呃……你好。”娸化看着打扮艳丽的令狐嫣和她化得一塌糊涂的妆,犹豫着打了个招呼,心想是不是应该装作不认识。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因为下一秒令狐嫣就双手抓住娸化的手,激动地摇着:“你好!你好!……”
“令……令狐嫣……我是苏卷……”苏卷也怯懦着开了口,却因为声音太小被令狐嫣无视。点墨扶额,虽然这样的动作更偏向于遮住自己的脸:“你要喝什么?”
“啊!服务员!我要一杯非冰的冰咖啡!快点啊我快渴死了!”令狐嫣无比热情地一把抓住站在一旁的服务员。点墨和其他两个人都默默扭开了头。
有了令狐嫣,那三个人根本没心思逛街了,默默跟在她后面装作不认识,看着那个神经大条的女人在各家高档服装店里面逛来逛去,然后高声发表着一些让人生不如死的言论。终于,她们的足迹踏遍了每一家店,然后点墨愤怒地发现,令狐嫣的手里只提着一个袋子,而且里面是她扯烂了的那条过了季的裙子,她说回去补补还可以穿,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令狐嫣……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娸化虚弱地问。
“来逛街啊!”
“那为什么你啥都没买……”
“我没钱啊!刚交了瑜伽班的学费!看看也好!不过多亏点墨帮我付了这裙子的钱!”
“……”
四个人打车回学校,然后迈着和谐的步子回到了寝室。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令狐嫣不怕死地喋喋不休滔滔不绝,娸化甚至觉得如果不犯法点墨肯定会从包里掏出一把菜刀然后毫不犹豫地砍了令狐嫣。
天色已经很晚了。黄昏的颜色在天空中晕开,金色和红色互相侵染,重重叠叠,最后火红的颜色燃烧到天边。落日的余晖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然后投射到学院的砖石地面上。
“嗯,对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啊?”令狐嫣看着娸化和苏卷问道。
“……”不要告诉我你跟我们在一起这么久都不知道我们的名字。
“娸化,叫我小化姐!”娸化决定无视这个问题,回答。
“……苏卷……”
“啊!你们好你们好……我们以后就住同一个寝室了吧?”
“废话。”
“那么就请多指教咯,你们是练什么的啊,身材这么好,跑步吗?”
“……”
在学校的西餐厅解决掉晚饭,本来看到98元一位的价格除了点墨以外的三人准备果断掉头去大娘水饺的,但是在点墨的一句“我请客”之后又果断地转了回来,昂首阔步地迈进这家人丁稀少的西餐厅。
离开餐厅,沿着一条宽阔的柏油路回到宿舍。一路上连令狐嫣都闭了嘴。其实这座城市的环境很好,晴朗的夜空中看得到明亮的星点,皎白的月光透过梧桐树的叶子轻柔地洒下来。夏天的夜晚还是有几分炎热,但空气中时不时有一缕微风拂过,也算舒适。
回到寝室,洗澡,睡觉,安然无事。点墨跟苏卷一个房间。她睡不着,在黑暗的环境里,想了许多。
其实青春,就像一条奔腾不息永不回头的河流,我们站在河岸的这边,还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干净青涩,河的对面,是那些成熟的大人,徘徊在花红柳绿中,或者,在商场里滚打摸爬,尔虞我诈。时光的车轮轰隆隆地碾过,年少青春不再。对于点墨而言,生命就像一列方程式,冷静地合并那些同类项,然后摒除不必要的因素,她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过程,最终解出那个X。她就像一朵孤傲的浮云,尘不沾身,藐视世俗,我行我素。
第二天,当娸化和苏卷茫然而半睡半醒地挪动脚步在操场上晨跑时,点墨已经顶着一脸精致的烟熏妆上课去了。娸化实在不明白点墨是什么时候化的妆,据她所知那起码要花掉一个小时以上,莫非她晚上睡觉都不卸妆?最终得不到答案的娸化只能把它理解成“世界上总有许多奇妙的东西。”
跑着跑着,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夏天的早上仍然是热的,不一会儿两人就汗流浃背了。正跑着,令狐嫣从后面追上来,她扎着一个可爱的包包头,不过在她身上,就像一个卖菜的大妈顶着粉红粉红的气场一样。而且,虽然她穿着V领运动服,但是根本看不到她的锁骨,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圈的肉。
娸化忍不住扭开了头,拉着苏卷跑到一边装作不认识。
偏偏令狐嫣还不依不饶,拉开大嗓门吼:“哎呀哎呀!小化姐和卷卷早上好啊!今天天气真是不错!”
“我的天……”娸化撒开脚丫子狂奔,不过还好她们本来就比令狐嫣领先好几圈,所以不一会就跑完了。站在场外,苏卷捂着胸口大喘:“我们去上课吧……”
“我上午没课……”娸化说。
“太好了我也是!好像点墨今天上完这节也没课了吧,我们去图书馆吧。”苏卷提议。娸化二话不说,迈步就走,顺便还发了条短信给点墨。
图书馆作为学校的一大避暑胜地,是夏天除了咖啡厅之外的最好选择。因为它根本不需要交费,但是,大多数学生都没有时间,除了像点墨那样的高智商人群。
娸化和苏卷挑了一个阳光很好的角落坐下来,娸化从帆布包里掏出书摊开,然后微微皱眉看着上面的一个个难懂字符。苏卷则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不论何时她口袋里都会有一两支笔,这个匪夷所思的习惯也是一大怪事之一),从笔记本上撕了一张纸,然后开始在上面描描画画。苏卷是美术系的,她从小开始就画国画,如果放在古代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还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种。
不远处有一个鼻梁上架着眼镜的男生打量着他们,苏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那男生低下头去,推了推眼镜,遮住脸上淡淡的绯红。他是这个学院里极其普通的一个学生,也是其他大多数人的写照,他们是那种扔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到了的人。
伴随着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点墨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然后打开手里的大纸袋,拿出三杯冰拿铁摆在桌子上,还顺便拿出来一小包曲奇:“你们都没吃早餐吧?”
“图书馆不是不让带食物跟饮料进来么?”苏卷怯怯地问。
“啊,当然啊。”点墨漫不经心地把袋子扔到一边。她当了三年的人民币战士,这点小事当然难不倒她。
“点墨我爱死你了……”娸化则在一边毫不客气地大朵快颐。点墨叹了口气:“别吃那么多,很容易胖的!”说完从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输入几个字,然后说:“你看,曲奇的热量是2284,脂肪是31.6,碳水化合物是59.1……”
“好了啦我知道了!”娸化打断她,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投回书本上,还暗自嘟囔着:“不就是曲奇嘛……”
“你说什么?”
“啊……没事……”
早上8:17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来,空气中的细小灰尘飘飘扬扬。三个人的头发都被染成了棕色,身体的线条被镶上金边,伴着身后的书架背景,看起来就像一幅美好得让人屏息凝神的油画。窗外的梧桐树翠绿依然,有些聒噪的蝉乐此不疲地宣告着夏天的存在。
夏天啊。
Part 2 END
Part 3
点墨和风席是站在学院巅峰的两人,但往往有一些人是认为他们一点都不般配的,要么是男要么是女,而且那些疯狂迷恋着风席的女人总是无可抑制地做出一些让人忍无可忍的举动,点墨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遇到这样的女人都会叫上苏卷发挥她的辩论才能,点墨几乎不用说话就能解决掉。在经历了无数次这样的战斗之后,苏卷由衷地觉得,那些愤怒的女人绝对会把点墨做成小人然后狠狠地用针扎到穿孔,可能那些特别愤怒的还会把自己也拖下水,说不定会因此而折寿。
令狐嫣是从来不会遇到这些的,不是说她人缘好,而是根本没有男生敢追她。对于一个过分热情到爆棚恨不得把人给吃了的女人,不,女生,唯一的自救法就是逃得越远越好。点墨和其他二人把这条经验奉若神明。
娸化也相当受欢迎,有点墨帮她补课,成绩基本能进全校前十,长相姣好,只不过太过火爆了些,对于向她告白的男生, 她不像点墨(或苏卷)处理的那么婉转,她会直接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据说那句粉碎了无数少男心的终极秘密武器就是:你丫的想跟老娘我谈恋爱再去修行个几百年吧!
苏卷呢,长得非常甜美可爱,喜欢扎包包头,声音糯糯的,在男生群里也很HOT。不过很少有人向她告白,大概是不想吓到这只萝莉吧。不过他们显然低估苏卷的心理素质了,她可是最喜欢玩跳楼机和十环过山车的呢。
总之,这同住一个寝室的四个女生,除了性格开朗(根本就是外星生物而且神经粗得难以置信)的令狐嫣,其他三人绝对能在男生最想追的女孩的排行榜里面排到前五,不过也因此带来了相当多的麻烦。
比如上周,点墨和苏卷就成功地让一个热爱风席的女孩痛哭狂奔逃学回家,苏卷还内疚了好一会;再比如上上周,娸化成功地让一个男的失恋,他躲在厕所里哭被教导主任发现,狠狠地批了一顿,娸化的理由是他长得太样衰,当然这也是事实,不过心理如此脆弱的男生也肯定没人追的;再比如上上上周,上上上周好像没发生什么事,除了令狐嫣看错门牌进了男厕,然后把里面正在放水的男生吓得冲出厕所进了女厕之外,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事情。一切太平。
但是这个星期,苏卷接到了一封信,没有署名没有落款什么都没有,只有干干净净几个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大字‘我要跟你彻底解决,天台’。苏卷一向对于那些找她报复的女人很害怕,那些疯狂的女人总是认为苏卷抢了他们男朋友。这时候往往是点墨出面解决的,而且保持着不败纪录。
在点墨的回忆中,那天的天空,是惨白惨白的,惨白得毫无血色。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夏天的天空。就像那个女孩的脸。
到了天台,看到一个女孩的背影,头发在风中纠缠着飞起来,她似乎听到了声音,转过来,脸上是阴寒至极的怨毒的表情,就像无数黑色藤蔓侵入她的心脏,扎根,生长,最后黑色的毒液汩汩流出,成为了她现在的表情,让人不由得一颤。
“你对我的男朋友做什么了?小妖精?”出人意料的冷静。
“Bitch!Whore!”语气激烈起来了。
“婊子!骚货!贱人!活该去死!”歇斯底里。
“你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情绪崩溃。
点墨静静地一语不发地听着,长长的卷发优雅地扬起一缕,看起来就像一个干净漂亮的公主,跟那个女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苏卷则惊惧地躲在点墨的背后,扯住她的衣角,点墨甚至能感觉到她在颤抖。
等她喘了一口气,点墨才冷冷地开口:“你自我介绍完了没?”然后拉着苏卷转身准备离开。
“站住!我要那个贱人把我的男朋友还给我!”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没脑子的人,作为一个人我真为你感到羞耻,你凭什么说苏卷抢了你男朋友?有可能是别的女人呢?你真应该为你的智商道歉,我觉得你根本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不去死?”点墨反唇相讥。
“你!”
“我觉得我根本没必要跟一个bitch在这里吵,苏卷,我们走。”点墨冷静地说,随后迈步离开,苏卷由始至终都低着头。
“给我站住!你们给我站住!”她歇斯底里地大叫:“苏卷!我知道你哥哥在哪里!”
“什么?”苏卷浑身一震,猛地回头。
“哼,现在知道求我了?你这个贱人!”那女人趾高气扬。
“他在哪里?你说啊!”点墨打断她。
“他已经死了!你也陪他一起下地狱吧!”那女人癫狂般大笑。
“不可能!”苏卷掉头就跑,声音里已经带了点哭腔,点墨连忙追上,走之前还不忘冷冷地瞪那女人一眼,真是无理取闹。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可是另一场悲剧正在酝酿。
夏天已经快落幕了,光线挫去了锐利的棱角,带着些模糊厚重的光感,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地漫过来,席卷一切,留下金黄色的迷蒙痕迹。无论是城市里的香樟,还是学院里的梧桐,还是一成不变地站在那里,它们沉默地站着,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季节的出生,逝去,从未改变。
在点墨和苏卷在天台上的同时,令狐嫣也在体育馆内上瑜伽班。据说她特别喜欢瑜伽,虽然那臃肿的身体最多只能下个腰,所以因此她被训练的老师劝退了很多次,但是每次都理直气壮地驳回去。点墨有理由相信,瑜伽班的其他人一定也被她奔放的行径弄得生不如死,于是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
苏卷从天台跑下来之后就不知道去了哪里,点墨穿着高跟鞋跑不快,于是只能看着她小巧的身影消失在一棵又一棵高大挺拔的梧桐之间。点墨止住脚步,她肯定苏卷哭了,而且苏卷有个哥哥这件事,她也从来不知道,所以有些始料未及。苏卷虽然胆子不小,但是在情感方面一窍不通,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看她的样子,似乎那个哥哥很重要,点墨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所以只能走到路边的石凳坐下,烦躁地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一声轻叹消散在暮夏的温暖空气里。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点墨完全理不清头绪。
“点墨?怎么了,这么郁郁寡欢的。”熟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响起,带着温和的、混杂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的声音,点墨觉得能带给人一种很安心的感觉呢。
“风席。”点墨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下,点墨顺势把头靠在了他肩膀上。点墨很喜欢这种姿势,尽管这样靠久了脖子会很疼,但是这样的姿势让她觉得很踏实,能感觉到,有人在保护自己。
“刚才有个女的找苏卷的麻烦,然后她说,苏卷的哥哥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卷卷就跑走了,我追都追不上。”点墨皱起眉头,她最讨厌这种不在他预算范围之内的事,她本来打算在五分钟之内解决掉然后带苏卷去SPA水疗的。那女人把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该死。
“苏卷有哥哥?”“嗯,连我都不知道。”
“要不要先去找她?”风席提议。
“你觉得我穿高跟鞋能跑么?”点墨很用力地翻了一个白眼,翻完之后觉得头有点晕。
“呃……”风席噎住。
“那……不找了吧……她会自己回来的……”风席说。
点墨没回答,靠在风席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夏天的光照射在眼皮上,有种微微的迷幻感觉。她纤长的睫毛轻颤,如同蝴蝶停落。这一对璧人依靠在一起,光芒四射,格外引人注目。
又坐了一会,已经接近中午,风席带着点墨去了学校的饭堂,点墨打死都不愿意坐在人声嘈杂的一楼吃饭,她说那里充斥的油烟味和那些自顾自大声吵闹的人群让她无法忍受,所以一般都是去二楼吃饭,二楼人很少,往往是一些家里很有钱的贵族子弟才会上来,因为这里的价格几乎比楼下贵一倍,不过可以点餐。三楼是教师饭堂,学生是不允许上去的。
点墨无法忍受人多的环境,她认为那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风席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完菜,把菜单递给点墨。尽管他们是情侣,但从不为对方点菜。这是一种特别的习惯,在这个学院而言。
匆匆吃过午饭,点墨和风席不约而同地点了一杯冰拿铁。点墨捧着微微散发着寒气的杯子,慵懒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杯子上覆盖了一层小而细密的水珠。点墨闭起眼睛,她知道风席一直注视着她,然后他别开了眼睛,看着窗外。
夏日的天空很蓝,就像被海水洗涤过,干净得没有一丝浮云。一群飞鸟掠过,白色的影子稍瞬即逝。翅膀拍动的声音被厚厚的玻璃隔绝在远处,但是仿佛有着轰隆的声响。它们的影子投射在玻璃窗内,投射在这个世界,证明它们的存在。中午的阳光很灿烂,因为有玻璃,所以风席可以看着窗外的景色,甚至能看到近处一棵梧桐树的每一根枝桠,每一片叶子。
坐在对面的点墨像睡着了一样,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只有胸口的起伏证明她还在。
生活在这个地方,真的太累。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什么青春,梦想,希望,信念,全部都在时代的流动中,灰飞烟灭。只剩下灰烬的余烟告诉人们,这些美好的感情,曾经存在过,但是都被人们亲手丢弃了。从跨入成年人世界的那一刻开始,那些十八岁的人们,就必须摒弃一切,学会尔虞我诈,学会硬起心肠,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在这个城市里,那些路旁的香樟树,见证了无数的生离死别。或许在几百年后的某一个夏日,他们才会向世界宣告,这夏天的最后一个传奇。
这世界没有永远存在的东西。
点墨睁开了眼睛,被阳光染成茶褐色的瞳孔里风雪弥漫。瞬息万变。这证明她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她换了一个更舒适的角度,手撑着额角,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们的未来还很迷茫。
风席静静地看着窗外,没有动。
我们不知道要去往何方。
窗户外面飞鸟掠过。
但是至少我们知道我们存在。
在咖啡厅消耗掉整整一个下午,点墨独自一人走回了宿舍。她这一天都没课。风席被校排球队的人拉走了。天知道为什么他身材那么清瘦还能担任排球队的主攻,这世界上奇妙的事情太多。
回到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苏卷还没回来,娸化有课,不知道令狐嫣去哪了。点墨拉上窗帘,慢慢地蹲下来,在地上把自己抱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在黑暗里,没人能看到她脸上的汗珠。她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很用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点墨才站起身,走到洗手间,把自己的妆容补了补,尽管看起来还是非常精致。然后她倒了一杯冰水喝下去,打开衣柜挑了一条冰蓝色的Dior连衣裙换上。她必须让自己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发生。
点墨走出房间,看见令狐嫣在地上铺了一块毯子,正在上面舒展身体。她的肱二头肌在那些动作的映衬下特别明显,而且她穿着一条‘显露身材’的大红色短裙,点墨觉得自己快吐了。
“上帝保佑,为什么一头猩猩要学瑜伽呢……”点墨端着水杯喃喃自语。
“点墨!你要不要一起来啊!我听我老师说这样能促进身体发育呢!”偏偏她的大嗓门不饶人地响起来。
“不用了谢谢,我怕我加入了之后你会自卑得一头撞死,到时候我还得找人打扫。”点墨毫不犹豫地拒绝。她这么说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从4岁起开始练芭蕾,天知道她的身体到底有多柔软。现在已经不怎么练了,不过偶尔还是会舒活舒活筋骨,把腿举到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然后看着旁边人惊讶得合不拢嘴的表情得意地笑。
“怎么会呢?我不会自卑的啦。”令狐嫣热情不减。点墨这才知道自己的判断错了,这女人根本不是神经粗,而是没神经!
“咳,你自便。”点墨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铺天盖地的邮件成功地淹没了她。
“哦不……”
Part 3 END
Part 4
出人意料的,到了晚上10点多,娸化和令狐嫣已经睡熟了,苏卷还没回来。点墨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咖啡,她在等苏卷。本来她的作息时间有着严格的规定,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按照那严格得近乎苛刻的制度休息,说实话,点墨很担心。
苏卷和娸化是点墨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她们都在一起,从未分开。苏卷的个性点墨是清楚的,她虽然看起来乖巧可爱,个性却是非常强硬的固执,对于重要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她这么晚都没有回来,拿不准她会做出什么事,那个哥哥是很重要的人吧。为什么自己从来不知道呢。今天那个女人太讨厌了啊,如果苏卷出了什么事,自己绝对不会放过她。
点墨实在支持不住,喝掉的七八杯咖啡在她的胃里翻腾搅动。她一次次地猛拍自己的脸,想保持清醒,但是一直到她受不了,靠在沙发上睡着为止,门铃声都没有再响起来过。
早晨五点,点墨就醒了,脑袋里一片昏沉混乱。去洗手间把自己打点好之后,空荡荡的卧室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她和苏卷的被子都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完全没有睡过的痕迹。苏卷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有回来。娸化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头发乱得匪夷所思,点墨甚至怀疑里面有鸡下过的蛋,然后睡眼惺忪地说:“哦……点墨……早安……”
“早安。”点墨摇了摇头,安慰自己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催促娸化赶快去洗漱。当娸化从洗手间里神游般飘出来的时候,点墨毫不犹豫地打击了她:“你的样子跟刚才有什么区别?”
“哦不,我想我刷了牙。”娸化回答。
“我想如果你这样去吃早饭的话别人会毫不犹豫地报警。”
“……”
几分钟后,衣冠楚楚的娸化和点墨坐在学校人丁稀少的西餐厅里吃早餐。娸化看起来完全没睡醒,半眯着眼睛机械地抱着一杯牛奶,点墨觉得她可能随时会睡过去。不过她也懒得管了。她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开了免提,然后一边撕着面包一边安排着进程,不知道是什么的进程,这些点墨的复杂东西娸化从来不关心。她觉得那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对于令她头大的数字和符号她是绝对不会去碰的,这也是为什么性格开朗的她反而选择了别人觉得腻歪歪的文科而且是是第一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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