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法典》视域下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研究.pdf

130 法 治 区域治理 RULE OF LAW 民法典视域下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研究 邓婕 贵州警察学院 摘要：我国民法典出台后，在立法层面已明确预约合同的概念，并规定预约合同违约后需承担违约责任。但对于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规定较为模糊，如在违反预约合同义务的情况下，是否适用实际履行、损害赔偿的范围等问题法律并未阐明，导致在实践中存在争议。故通过研究预约合同的理论及现状、厘清当前预约合同违约责任存在的困境，提出相应的完善建议，旨在促进我国预约合同法律体系健全化、规范化。关键词：预约合同；违约责任；实际履行；损害赔偿 中图分类号：D92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4595(2023)28-0130-03 作者简介：邓 婕，生于 1994 年，女，苗族，贵州台江人，硕士，研究方向为民商法学。一、预约合同概述（一）预约合同的概念 预约合同之概念在我国民法典 第 495 条进行了规定：“当事人约定在将来一定期限内订立合同的认购书、订购书、预定书等，构成预约合同。”由此，预约合同的定义是指当事人约定在未来订立契约而签订的合同。即未来订立的契约，称为本约，为了未来能订立契约而签订的合同，称为预约合同。（二）预约合同的特点 1.合意性 合意性是指双方当事人意思表示一致。预约合同不同于单方合同，其缔约主体须为两人或两人以上，须按照合同订立过程进行，经历要约、承诺等阶段，当承诺生效后即对未来订立本约达成合意，预约合同成立。故预约合同需满足双方或多方当事人意思表示一致，若仅有一方具有订立本约的意愿，此时达成的协议则不构成预约合同，只是一个要约，因此，预约合同具有合意性。2.独立性 独立性是指预约合同不需要依赖其他合同的成立即可独立存在。第一，预约合同为当事人的合意，内容包含合同的主要要素，符合合同成立及生效的条件即为一个成立且生效的合同。第二，预约合同为独立的合同类型，不需要依赖未来契约的成立而存在，虽然预约合同订立的目的与本约有联系，但本约与预约合同为两个独立的合同，未来本约合同成立与否并不影响预约合同的成立生效，当事人仍须受预约合同的约束。第三，预约合同具有约束力，当事人不按约履行合同义务订立本约时，当事人可以基于预约合同的内容要求相对人承担不利后果。故预约合同具有独立性。3.期限性 期限性是指预约合同的存续有一定的时间限制。虽然预约合同具有独立性，但预约合同缔约目的是为了在将来能顺利订立本约，受其缔约目的影响其也只是为了将来签订本约的过渡性契约。若在合同限定的时间内一方拒绝订立本约，预约合同目的不能实现，违约方需承担违约责任，预约合同终止。若预约合同能如期履行，合同缔约目的则已达成，预约合同也因履行而终止。（三）预约合同与相关概念的区别 1.预约合同与本约 基于预约合同订立目的等原因，预约合同与本约在实践中容易混淆，故从以下两点分析预约合同与本约的区别。第一，从缔约目的上看。预约合同缔约目是在未来能订立本约，即当事人有在未来订立本约的权利与义务，除了此权利义务之外，预约合同并不存在形成其他具体的权利义务关系。然而，本约合同缔约目的是为了达成更为具体的债权债务关系。第二，从签订协议的内容上来。基于预约合同的缔约目的，一般预约合同仅需具备合同的基本要素、约定未来订立本约等事项的内容，其协议内容要求低于本约，只要有助于未来签订本约即可。然而，本约合同内容较预约合同要求更为严格，本约合同根据不同类型而具有不同的内容，条款更多、内容也更详尽。故预约合同与本约是两个独立的合同。2.预约合同与意向书、备忘录 预约合同与意向书、备忘录的区别主要在于效力的不同。意向书、备忘录订立的目的主要是表明当事人有合作或订立合同的初步意愿，并非当事人订立契约的合意，不是契约，当事人并未产生合同的约束力，当任何一方不履行时，一方不能要求对方承担违约责任。但预约合同是当事人经过磋商而达成合意的合同，内容较意向书、备忘录更为具体全面，体现的是当事人的意思表 131 法 治 区域治理 RULE OF LAW 示，表明当事人愿意受其约束，当一方没有法定的理由拒绝履行合同义务时，应承担违约责任。二、预约合同违约救济现状（一）立法现状 我国民法典第 495 条第2 款规定：“当事人一方不履行预约合同约定的订立合同义务的，对方可以请求其承担预约合同的违约责任。”我国首次用立法的形式明确了预约合同的违约责任，是对我国司法实践经验的肯定和总结。但美中不足的是对预约合同违约责任承担方式等内容并未做细化规定。根据民法典合同编的相关规定，违约责任的承担方式可以分为实际履行、损害赔偿、违约金等。也就是说当事人不履行合同义务时，作为非违约方可以选择要求违约者按照合同约定履行合同义务、赔偿其损失等违约责任。然而，对于当事人违反预约合同义务，并未订立本约时，非违约方能否强制要求违约方订立本约；当事人违反预约合同义务造成非违约方损失的，赔偿损失范围的标准该如何确定，除为了订立本约遭受的实际损失外，能否主张履行本约利益的损失等问题，我国在立法上并没有明确的规定，这易导致无法保障预约合同非违约方的合法权益，难以规制违约方违反预约合同义务的违约行为。（二）司法现状 因对于违反预约合同义务需承担违约责任的方式等内容立法不明，导致在司法实践中处理同类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案件时会存在两种截然相反的裁判结果。例如，对于相似违反预约合同义务并未订立本约的案情，非违约方能否强制要求违约方订立本约合同义务，不同法院可能给出不同的裁判结果及裁判理由。对于预约合同违约方承担损害赔偿的范围是赔偿非违约方的履行利益或者信赖利益，在司法实践中存在着较大争议，不同法院的裁判结果可能存在较大差异。因此，虽然民法典对预约合同违约责任进行了规定，但在司法实践中处理预约合同违约责任仍存在承担方式是否适用实际履行、损害赔偿范围的标准等内容的争议。三、预约合同违约责任存在的困境 根据上文对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现状的分析可知，我国民法典对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规定仍较模糊，在实践中存在较大争议，不利于预约合同制度的健康发展，故在前文现状研究的基础上进行探究，以阐明我国民法典出台后预约合同违约责任仍存在的困境。（一）是否适用实际履行 实际履行是违约责任的承担方式之一，是指一方违反约定义务时，非违约方可以向法院申请让违约方强制履行合同约定的义务。实际履行是一种非金钱上的救济，主要目的为了合同能依约履行，当金钱救济并不能满足非违约方时，实际履行就有其不可代替性。但对于违反预约合同约定义务时，是否适用实际履行，法律上并没有明确。对此，理论界主要有三种学说，分别是肯定说、否定说、区分说。1.肯定说 肯定说认为，预约合同应适用实际履行。因为订立本约是当事人签订预约合同的目的，从合同目的上看，当事人都期望合同能够履行，故当一方违反合同义务时，非违约方要求违约方继续履行合同义务符合合同目的。1并且预约合同已成立生效，为当事人真实的合意，不存在当事人认识错误、合同无效等情形，成立生效的合同应对当事人有约束力，我国民法典也并未对预约合同适用实际履行做禁止性规定，故在不违反法律法规的条件下，当事人不应随意不履行合同义务，所以预约合同应适用实际履行。根据肯定说的观点，一方当事人违反预约合同义务在限定时间内未订立本约合同的，另一方当事人主张强制订立本约，法院应以支持。2.否定说 否定说认为，预约合同不应适用实际履行。其理由主要包括以下几点：首先，是否订立本约合同应尊重当事人内心意愿，合同订立、变更、中止适用当事人意思自治原则，当事人有权选择是否继续订立本约。强行让当事人必须签订本约，明显违反当事人意思自治，与合同自由精神不符；其次，违约责任除了实际履行外，还有损害赔偿等承担方式，损害赔偿能达到与实际履行同样的效果；第三，实际履行具有严格的适用条件，预约合同内容不够具体明确，不具备实际履行的条件，且履行标的为人的行为，具有人身属性。因此，预约合同不适用实际履行。3.区分说 区分说认为，预约合同是否适用实际履行不能一概而论，要根据预约合同是否对本约合同主要条款达成合意进行判断，以决定预约合同是否适用实际履行。当预约合同双方当事人已经对本约合同主要条款达成合意，且预约合同内容包含本约合同的主要条款，其他非主要条款内容可以通过契约解释规则予以补充，故此类预约合同应适用实际履行。当预约合同双方当事人仅对未来订立本约达成合意，但对未来本约合同的内容并未达成一致意见，还需要进一步磋商，则此类预约合同不能适用实际履行。（二）损害赔偿范围的争议 损害赔偿可以分为意定损害赔偿和法定损害赔偿，因意定的损害赔偿为当事人意思自治的范围就不在赘述。这里主要探讨的 132 法 治 区域治理 RULE OF LAW 是法定损害赔偿，法定损害赔偿是指当事人违反合同约定义务给对方造成损失的，依法应当承担赔偿责任。关于违反预约合同违约方需要承担损害赔偿的范围是以信赖利益还是以履行利益为标准，我国民法典没有明确规定。1.信赖利益 信赖利益是指违约方违反合同义务承担的损害赔偿范围应以非违约方信赖利益为限。预约合同的信赖利益强调当事人出于相信另一方会订立本约，而为此支付的必要费用，或者错失与他人订立合同的机会，当违约方违背合同义务不签订本约时，承担损害赔偿的范围应以此利益为限，因信赖利益目的在于恢复到预约合同订立前一样的处境，故预约合同损害赔偿应以信赖利益为标准。2虽然预约合同基于缔约目的与本约合同紧密相关，但由于本约尚未签订，履行利益难以确定，所以损害赔偿范围应仅限于订立本约的信赖利益，即赔偿范围应为当事人为了订立本约而支付的成本费用等损失，而不包括本约履行利益。2.履行利益 履行利益是指违约方违反合同义务承担的损害赔偿范围应以本约履行利益为标准。履行利益强调的是本约履行后的利益，非违约方应当得到的全部经济利益，若预约合同当事人一方无故违约，应赔偿当事人为履行合同而支出的成本、其他损失以及按时履行本约合同后所能够得到的利益。此种观点认为因预约合同订立的最终目的为订立本约，以履行利益进行赔偿，可以最大程度弥补非违约方所遭受的损害，惩罚违约方的违约行为，进行有效减少违反预约合同的违约行为。四、完善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建议（一）明确实际履行的适用规则 应根据不同情况，区分预约合同违约责任能否适用实际履行。首先需要说明的是预约合同可以适用实际履行，理由主要有三点。第一，正常情况下当事人订立合同都期盼合同能够顺利履行，在一方违约的情况下，要求违约方实际履行符合合同的目的，故预约合同为当事人的合意，且已成立生效，当事人已产生合理期待，为保护此种期待，应负有履行约定的义务。第二，金钱赔偿并不一定能弥补非违约方的损失，实际履行有其存在的价值。第三，实际履行是合同的违约责任主要方式之一，预约合同作为一种合同类型，在违约责任的适用规则上应与其他类型合同保持一致，且预约合同不适用实际履行而采取其他方式代替，可能存在预约合同当事人随意不履行合同义务的情形。但值得注意的是，并非所有预约合同都能适用实际履行。可以根据预约合同的内容来具体分析是否适用实际履行，如果预约合同权利义务比较具体、确定，签订本约合同不存在歧义，不存在在法律上或事实上履行不能的情形，当事人申请适用实际履行，应予以支持。反之，若预约合同的内容模糊、有歧义，不具有实际履行的可能或者存在法律上或事实上无法实际履行的等情形，当事人申请适用实际履行，应不予支持。（二）构建合理损害赔偿的范围 损害赔偿范围这一救济措施可以根据当事人的违约行为对非违约方是否造成可以确定的机会利益损失进行判断。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在考察当事人过错程度的同时还要考虑市场变动、违约行为的影响、当事人获得新的订约机会可能性等相关因素，由法官在秉持公平公正原则的基础上视案件情况作出合理裁判。如当事人签订的预约合同确定性程度较低，没有对本约合同条款达成合意，投入的金钱、时间和精力较少，对本约合同的签订没有太多的合理期待，一方违约造成的损失较小，达不到本约履行利益损失的，那么守约方只能对因信赖利益而产生的费用提出请求。若当事人对将来订立本约合同的内容主要条款达成合意，守约方投入大量的金钱、时间及精力，履行了主要合同义务，违约行为对守约方造成了可以确定的机会利益损失，那么此时守约方就能以履行利益提出请求。3 结语 我国民法典明确规定预约合同当事人一方不履行合同约定义务的，需要承担违约责任。此立法规定为实践中处理预约合同违约纠纷提供了法律依据。然而，由于立法规定较为模糊，导致在实践中处理预约合同违约责任仍然存在着较大的争议，争议焦点主要集中在预约合同违约责任是否适用实际履行，违约后赔偿非违约方损失的范围。根据前文研究，提出预约合同是否适用实际履行可以根据预约合同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若存在事实或法律上不能履行等情况，预约合同就不能适用继续履行；赔偿损失的范围可以根据违约行为对非违约方是否造成可以确定的机会利益损失进行判断等完善建议，旨在解决当下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困境。参考文献 1 王洪亮，强制履行请求权的性质及行使J.法学,2012(01):104-114.2 林洹民.预约学说之重构J.北方法学,2020(04):18-31.3 王俐智。预约合同违约责任的争议与回应基于动态缔约观J.财经法学,2021(05):108-1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