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说新语》诸葛家族人物形象考察.pdf

2023年第4 期(总第1 9 3 期)Journal of Qiqihar Teachers College齐齐哈尔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No.4,2023Genera.No.193世说新语诸葛家族人物形象考察詹淑然（福建师范大学，福州3 5 0 0 0 0）摘要：世说新语生动地记录了魏晋名士的言行，描写了他们的形神之美。书中记载的诸葛氏人物有诸葛亮、诸葛诞等人，诸葛家族人物的言行、品德体既有时代特征，亦有自身特色，值得全面关注与综合考察，由此可见世说新语写人艺术的历史意义与文学价值。关键词：世说新语；诸葛家族；人物形象中图分类号：1 2 0 6A study of the characters of the Shokatsu family in the A New Account of the Tales of the WorldAbstract:The A New Account of the Tales of the World vividly records the words and deeds of the celebrities in the Wei and Jin dynas-ties and describes the beauty of their appearance and spirit.The characters of Shokatsu in the book include Zhuge Liang,Zhuge Dan andso on.The words,deeds and moral characters of the Shokatsu family are characteristic of the times and have their own characteristics,thisshows the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and literary value of the A New Account of the Tales of the World art.Key Words:The A New Account of the Tales of the World;the Shokatsu family;the characters文献标识码：A(Fujian Normal University,Fuzhou 350,000)文章编号：1 0 0 9-3 9 5 8(2 0 2 3)0 4-0 0 1 6-0 6Zhan Shu-ran世说新语为南朝宋刘义庆撰，书中载录了很多有关于人物言行、精神风貌等方面的故事。“宋临川王义庆采汉、晋以来佳事佳话为世说新语，极为精绝，而犹未为奇也。梁刘孝标注此书，引援详确，有不言之妙记载特详，闻见未接，是为注书之法。”由余嘉锡此段话可见，世说新语艺术价值很高，且刘孝标在注的过程中,援引了大量的史传,其详细准确的程度已使该书成为研究汉晋人物言行、风俗等方面的重要史料。“世说真正是以人为本一一人物鉴赏是它的核心内容它生动地记录了魏晋名士的言行，描写他们的形神之美”。其中诸葛家族的人物亦值得全面关注和综合研讨，从中可以管窥世说新语写人艺术的历史意义与文学价值。诸葛家族在汉晋时为世家大族，余嘉锡对此案日：“御览四百七十引晋中兴书日：诸葛氏之先，出自葛国。汉司隶校尉诸葛丰以忠强立名，子孙代居二千石。三国之兴，蜀有丞相亮，吴有大将军瑾，魏有司马诞，名并盖海内，为天下盛族。”收稿日期：2 0 2 3-0 4-1 5作者简介：詹淑然（2 0 0 0 一)女，山东省枣庄人，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魏晋南北朝文学。诸葛家族之所以享天下之盛，与其家族人物本身的能力如才学高、品质好有着直接的关系。本文即以世说新语中载录的有关诸葛家族人物故事为中心，从世说新语文本及刘孝标的注释出发，结合时代风尚及家族影响分析人物所体现出的如才学、道德品质、性格等特点。一、出现于世说新语中的诸葛家族人物概况对诸葛家族人物形象进行研究，涉及到家族谱系问题，本文据史传三国志中的相关记载，世说新语文本与刘孝标及后人援引的注释、学界对诸葛家族的研究成果琅琊诸葛氏家族文化研究中所附录的诸葛家族谱系，梳理其家族人物关系如下表1(表格中所录的人物多在本文出现,同一表格中出现的人物按年龄排序，人物姓名后的括号内容为人物所处的朝代及所属国，女性姓名后的括号内容为其夫婿。）：-16-任辛毗为军师。亮曾多次北上伐魏未果，与司马懿对阵渭南。第一代诸葛诸葛亮设计引诱诈骗，引司马懿大怒，欲出重兵应之。后来诸诸葛玄葛亮通过刺探来的军情猜得仗黄者就是辛毗。在这一则记第二代诸葛之子诸葛瑾（三国吴）、诸葛亮（三国蜀）诸葛玄之子诸葛诞（三国魏）诸葛绪（亮族兄弟）（魏、西晋）第三代诸葛瑾之子诸葛恪（三国吴）诸葛亮之子诸葛瞻（三国蜀）诸葛诞之子、女诸葛靓（三国吴、后西晋）、诸葛诞之大女（姓名待考，司马佃）、诸葛诞之小女（姓名待考，王广）第四代诸葛绪之子诸葛冲（西晋）、诸葛去（西晋）诸葛靓之子诸葛恢（东晋）第五代诸葛恢之女长女诸葛文彪（庾会，后改嫁江彪）、次女（姓名待考，羊楷）、小女诸葛文熊（谢衰）表1由表格可以清晰的看到诸葛家族人物之间的关系：诸葛与诸葛玄分别为诸葛瑾、诸葛亮，诸葛诞的父辈，三人处于三国时期，分别效力于吴、蜀、魏。诸葛绪为诸葛亮的族兄弟，史书中并未说其生父为谁，待考，仕魏，后处西晋。诸葛瑾生子诸葛恪，仕吴；诸葛亮生子诸葛瞻，仕蜀；诸葛诞生子诸葛靓，仕吴，后处西晋，诸葛诞生大女嫁予司马伸，为诸葛太妃，小女嫁予王广，姓名待考。诸葛靓生子诸葛恢，仕东晋；诸葛恢生女诸葛文彪，嫁庾会，后改嫁江彪，诸葛文熊嫁谢衰。诸葛绪生子诸葛冲与诸葛去，仕西晋。可见，诸葛家族十分兴旺。世说新语中所记载的诸葛氏人物有诸葛亮（书中又直接称其为武侯）诸葛诞、诸葛瑾、诸葛、诸葛恢（诸葛道明、诸葛令）诸葛文彪、诸葛妃、诸葛文熊、诸葛恪，所记载的故事（只计以诸葛氏人物为主与提及诸葛氏人物的故事）凡1 5则：围绕诸葛亮及其兄弟展开的故事多为赞其机智多谋，以诸葛亮后辈如诸葛恪等人的故事载录多展示其才思敏捷、能言善谈的形象，最后以诸葛文彪等诸葛家族女性人物为主的故事多赞其容仪得体、聪慧伶俐。二、机智有能力，声名震关中一一诸葛亮及其兄弟的形象诸葛亮一直是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智者形象，世说新语中不乏与诸葛亮相关的篇幅。且前文已述亮、瑾、诞在当时各盛一方，故该部分以三人为主进行分析论述。方正第5 则对诸葛亮的机智神算进行淋漓尽致地展现：“诸葛亮之次渭滨，关中震动。魏明帝深惧晋宣王战，乃遣辛毗为军司马。宣王既与亮对渭而陈，亮设诱谪万方，宣王果大，将欲应之以重兵。亮遣间谍之，还日：有一老夫，毅然仗黄铖，当军门立，军不得出。亮曰：此必辛佐治也。”“亮字孔明，琅邪阳都人。客于荆州，躬耕陇亩，好为梁甫吟。长八尺，每自比管仲、乐毅，时人莫之许也，唯博陵崔州平、颖川徐元直谓为信然。.徐庶见先主日诸葛孔明，卧龙也。”诸葛亮对自己的评价还是比较高的，而崔、徐对该评论加以肯定也证明了亮的确可与管、乐比肩，徐庶将其比作“卧龙”，也可知诸葛亮确有名气。后刘孝标又引晋阳秋对于该则所述事件进行了大体的介绍。当时诸葛亮占据渭水南原，魏明帝怕晋宣王出战，便载与刘孝标注中,诸葛亮的机智得到充分体现：首先是在与司马懿的对战中，通过粮草情况、士兵来路等方面料到魏方不敢轻易出兵，而为了在最合适的时机一举得胜，便利用智慧巧设多种计谋引诱对方应战如遗高祖巾帼；其次是在情报之中猜着守门勒兵者是魏臣辛毗,其神机妙算令人佩服。魏晋时期品藻之风亦盛，察举孝廉亦以评议人物为重点，士人清议、品评人物精神才学之事甚多。而在对一个人的形象分析之中，他人之评也十分重要，对于诸葛亮的评论见于品藻第4 则，此处将诸葛亮与其兄弟们一起评价：“诸葛瑾弟亮,及从弟诞，并有盛名，各在一国。于时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诞在魏与夏侯玄齐名；瑾在吴，吴朝服其弘量。”诸葛瑾是诸葛亮的兄长，诸葛诞为其从弟，三人的能力都很强，富有名气，各施才华，为世人称颂。世人借龙、虎、狗作比，可知三人在当时人们心中的地位都很高。亮居时评高位，瑾仅次于亮，富有弘量为吴朝所钦服；诞则略显逊色，可仍取得与夏侯玄齐名的高度。诸葛亮被尊为三人之中至高者，是时人对其能力品行的高度认可，可以见到其名声之大。把诸葛亮作比的记载还出现在排调第4 4 则：“司空拜北府，王黄门谐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仓谓嘉宾日：公今日拜，子献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日：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司空即，上任北府督将时，王徽之?反复诵咏“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惰子仓认为其不恭顺，气愤之时超？给予解答，“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是陈寿在三国志？蜀志中对诸葛的评价，认为随机应变用兵的谋略非亮所擅长的。这里与诸葛亮作比，体现了超的能言多识，与弟仓形成鲜明的对比。在这句被王徽之反复咏诵的话语中，诸葛亮似乎不再是世人口中所神化的多智之人，而是在用兵方面缺乏随机应变能力的人。这与陈寿的立场有关。刘孝标在此引晋书注日“初，寿父为马逻参军，诸葛亮诛逻,其父头；亮子瞻又轻寿，故寿撰蜀志,以爱憎为评也。”?此段文字可知陈寿父亲被诸葛亮施以凳刑，而陈寿自己又被诸葛亮的儿子诸葛瞻所轻视，这两层个人仇恨使得陈寿无法很客观地赞扬诸葛亮，虽然在三国志的很多篇幅中都是肯定诸葛亮足智多谋的，但在这里还是避免不了自己真实感情的流露。当然，我们也因此看到更为立体的诸葛亮形象。赏誉第9 9 则以殷浩为主，将其与诸葛亮等人物作比。但我们可以从时人的评论中见到诸葛亮的形象及对后人的影响：“般渊源在墓所几十年，于时朝野以拟管、葛，起不起以卜江左兴亡。”殷渊源即殷浩。人们之所以在这里将殷浩比作管仲、诸葛亮有两点原因：一是殷浩在墓地隐居将近十年，这与常年隐居的管仲与诸葛亮近似。二是殷浩“素有盛名”,刘孝标在政事第2 2 则中注殷浩：“据晋书载，浩识度清远，喜好-17-老子周易，善言玄理，为建武将军、扬州刺史，与桓温齐名。”史书中的殷浩有见识和气度、性清远、善言、还与桓温齐名，这些能力不得不让人佩服，张万起与刘尚慈的注释中也提到“为抑制桓温日渐增大的势力，建元初任殷浩为扬州刺史”？，上层阶级也对殷浩的政治能力加以肯定，世人以其出仕与否估量江左东晋王朝的兴亡，这也与春秋管仲辅齐桓公、蜀汉丞相诸葛亮出山助刘备有类似之处。管仲与诸葛亮都是历史上极有能力的人物，对君王朝政的兴亡有重要作用，其政治能力与品质德行都令人称道。在时人对殷浩的赏誉中，其可与管、葛比肩，既可见人们对管、葛的肯定，也足见时人对殷能力赞颂。这一则中，诸葛亮被用来作比,是人们对其辅佐刘备成功的政治能力的赞扬，从这些美好的评论中亦可见其伟岸的形象。三、机敏富才学，能言有德行一一诸葛亮后辈形象而诸葛亮及兄弟们伟岸的形象、优秀的作风亦对后代有所影响，如诸葛恪等人都是在诸葛亮等前辈影响下培养出来的人才。在诸葛这一世家大族中，弟子受教育的机会多，才学一般都会比较高。且在优良好学的家风影响下，也会养成较好的学习习惯与道德品性。诸葛亮本身便是博学、极富才华之人。对于后裔的学识要求也较严格，其所写诚子书便是对后代的教导之言：“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故在其学识渊博的形象与所写的诚子书等规训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下,逐渐培养出一批富有学识的后代。诸葛恪、诸葛宏等便是杰出的人才,其才学见识、言谈举止等都受时人赞赏，不乏佳话：如排调第1 则对诸葛恪的能言善谈给予充分的表现：“诸葛瑾为豫州,遣别驾到台，语云：小儿知谈，卿可与语。连往谐恪，恪不与相见。后于张辅吴坐中相遇，别驾唤恪：“郎君！恪因嘲之云：豫州乱矣，何之有？答日：君明臣贤，未闻其乱。恪日：昔唐尧在上，四凶在下。答日：非唯四凶,亦有丹朱。于是一座大笑。”恪面对别驾张昭“郎君”的称赞时毫无喜色，且借唐尧之事加以讽刺，但张昭也不逊色，以丹朱这一不肖之子戏比诸葛恪，引得在座之人大笑。此则收录在“排调”门中，“排调，即戏、调笑。魏晋人重才性，不仅表现在庄重的谈玄论理中，在相互的嘲戏调笑之中，也经常显示出人的才华、学识和机敏、幽默。东吴时期，孙权尤喜排调，而诸葛恪在众臣中才华较高，排调之能亦显，尽管面对同样是言语高手的张昭略为小屈，但我们仍能看出其口齿伶俐、才思敏捷的形象。在陈寿三国志中，对诸葛恪才捷善言的描写也很突出，本文在此稍作加述：恪父瑾面长似驴，孙权大会群臣，使人牵一驴入，长检其面，题日：诸葛子瑜。恪跪日：“请笔益两字。因听与笔。恪续其下日：“之驴。”举坐欢笑，乃以驴赐恪。后蜀使至，群臣并会，权谓使日：“此诸葛恪雅好骑乘，还告丞相，为致好马。”恪因下谢，权日：“马未至而谢何也？”恪对日“夫蜀者陛下之外，今有恩诏，马必至也，安敢不谢？”恪之才捷，皆此类也。三国志中记载的这两则事件，都十分具体地体现了诸葛恪的能言善道、反应机敏。在面对群臣的嘲笑并作画辱其父相貌似驴之时，诸葛恪不急不躁，而是淡定从容地在纸上-18-写下“之驴”两字，既化解了父亲的尴尬名声，又体现了诸葛恪惊人的随机应变能力。在第二则事件中,诸葛恪跪谢孙权赠马被问及何以致谢之时，以蜀国比作孙权宫外的马既，这让孙权十分欣喜。其对答的迅速与优秀令人称道，恪之机智敏锐也表现地十分明显。才学之高如诸葛绪子去，文学第1 3 则：“诸葛去年少不肯学问。始与王夷甫谈，便已超诣。王叹日：卿天才卓出，若复小加研寻，一无所愧。去后看庄、老，更与王语，便足相抗衡。”诸葛去，“字茂远，琅邪人，魏雍州刺史绪之子。有才逸，仕至司空主簿。”“魏雍州刺史绪 即诸葛绪。王夷甫即王衍。关于学习这件事，有天赋是必要的，但后天的努力亦不可少。诸葛去年少时不肯学习，但是在与王衍的交谈中便已显才学能力，如前述王隐“有才逸”之评。关于宏不肯学这一点，龚校：“诸葛不肯学问意指不肯读书。其实，宏以得意忘言”看待学问,否则岂能始与王夷甫谈,便已超谐。魏晋学问尚简约，谈士中自有不肯多读书，作风与诸葛去相似者。”由该释可见，魏晋与诸葛一样有才华但是少读书的士人有很多,时风对其学习态度的影响较大。尽管如此，王衍还是不想浪费一个人才，在其劝勉下，诸葛自主看书学习，便达到了可以与之抗衡的高度，足见其才学水平与能力之高。赞诸葛去才学之高的评价还见于免第1 则？“诸葛在西朝，少有清誉，为王夷甫所重”。在该则中，除了赞其才学，后半部分还体现了他临危不乱的性格：“后为继母族党所谗，诬之为狂逆。将远徙，友人王夷甫之徒，谐槛车与别。去问：朝廷何以我？王日：言卿狂逆。去日：“逆则应杀，狂何所徙？”关于宏被馋为狂逆之事，龚注“其事不详，疑诬去不守孝道为狂逆。”魏晋时期政局动荡不安，统治阶级内部互相倾轧谗诬，以莫须有的罪名使臣子被流放或灭门之事十分常见，诸葛便是被冤谗流放之人。但是诸葛在这样的情况下先问清楚自己为何被流放，其问“何以徙我？”连自己何以被诬告流放的原因都不知道，更显其不务恶事、政治清白之身，令人心生怜惜。而得知自己是被诬“狂逆”时，神态自若地说应该被杀死，其不惧死亡的名士之态令人敬佩不已。善言至孝之人如诸葛诞子靓：言语第2 1 则：“诸葛靓在吴，于朝堂大会。孙皓问：“卿字仲思，为何所思？对日：在家思孝，事君思忠，朋友思信，如斯而已。诸葛靓，刘孝标引晋诸公赞注：“靓字仲思,琅邪人，司空诞少子也。雅正有才望。”“司空诞”即诸葛诞，甘露二年征为司空，故名。孙皓为吴末帝。龚校引刘辰翁语，从末两字“而已”论及诸葛靓的答语为：“孙皓为暴君，诸葛靓是人质。靓之答，不惟言语巧妙,其实亦表白其谨慎守道之心态。”在这句按语中，“诸葛靓是人质”与该则首句“诸葛靓在吴”对应，这一事件可以从三国志吴书孙亮传中找到记载：太平二年，“五月，魏征东大将军诸葛诞以淮南之众保寿春城，遣将军朱成称臣上疏，又遣子靓、长史吴刚诸牙门子弟为质。”刘辰翁从诸葛靓所处的政治环境出发，考察其何以能做出“仲思”这样优秀的回答。可从两点予以解释：一是诸葛靓是被动的人质身份，面对孙皓这样的暴君，言谈必然要对自已有利；二是诸葛靓本身便是有雅量之人，他谨言慎行，时刻将君臣父子交友之道牢记于心并坚守。因此，该则中的诸葛靓，对于自己的字“仲思”的解答很有水平，体现了其忠孝义皆备的思想品德。魏晋时期儒学渐衰，士人都崇尚言谈玄理，追求辞简意丰。诸葛靓这一应对辞令，生动地体现了辞旨精深的妙处，显示了他的才情。这也印证了刘孝标所引史书中评论之句“雅正有才望”。“孝”一直处于道德高位，诸葛家族作为世家大族，其对“孝”道的遵循崇尚必不可少，如诸葛亮的兄长诸葛瑾便十分孝顺，三国志吴书诸葛瑾传中裴松之引吴书注其日：“瑾少游京师，治毛诗、尚书、左氏春秋。遭母忧，居丧至孝，事继母恭谨，甚得人子之道”。这种至孝之道，可谓一脉相承，故诸葛氏族后辈中亦不乏崇孝之人，方正第1 0 则？便是有关诸葛靓行至孝之心的记载：“诸葛靓后人晋，除大司马，召不起。以与晋室有仇，常背洛水而坐。与武帝有旧，帝欲见之而无由，乃请诸葛妃呼靓。既来，帝就太妃间相见。礼毕，酒，帝日：卿故复忆竹马之好不？靓日：臣不能吞炭漆身，今日复睹圣颜。“因涕泗百行。帝于是悔而出。”公元2 5 7 年，诸葛诞叛后被司马家族灭杀之后，其子靓便在心中牢记晋室的杀父之仇，“常背洛水而坐”即不臣晋朝？，足见其为父不屈的志气之高。而后通过其姐诸葛太妃从中劝说与旧交武帝司马炎见面时，靓借豫让吞炭之事嘲讽自已无法像豫让那般隐忍苦难而报仇，反而还与仇家见面，这让他深感愧悔，涕泣不已。他的哭诉让武帝也“惭悔而出”。这都表现了诸葛靓的“至孝”之心，令人动容。诸葛家族中还有性格好强之辈，有名气不甘于后者如诸葛靓之子恢。对诸葛恢有名气的评论，在识鉴第1 2 则中有所体现：“诸葛道明初过江左，自名道明，名亚王、庾之下。先为临沂令，丞相谓日：明府当为黑头公。”刘义庆在此处直言诸葛恢仅亚于王导、庾亮这两位东晋中兴名臣。而丞相王导也预言恢可位登三公。加之从刘孝标引中兴书注“恢避难过江，与颍川荀道明、陈留蔡道明俱有名誉，号日中兴三明”，时人为之语日：京都三明各有名，蔡氏儒雅苟葛清。”也可知恢的才学盛名。这些极高的评价都是对恢的肯定，也就能使人理解排调第1 2 则表现出的诸葛恢并不觉得自己弱于他人的性格：“诸葛令、王丞相共争姓族先后。王日：何不言葛、王，而云王、葛 令日：警言驴马，不言马驴，驴宁胜马邪？”曹魏立九品中正制后，士族之风渐盛，士族之间争品夺位之事甚多。王氏与诸葛氏都是当时富有盛名的望族，极富盛名。但恢过江之时诸葛氏已不及三国时盛，无法与王氏比肩。而此则中的诸葛恢与王导论及姓氏时，恢不满“王”在“葛 前,仍认为自家不比王氏差，故作驴马之比，以争高位。其语词幽默，令人发笑。亦可见诸葛恢对士族品名的重视及不甘示弱的性格。四、容仪得体、聪慧伶俐一一诸葛女性形象在诸葛氏家族中,女性也是较为优秀的群体。刘义庆在书中还收录了描写诸葛家族女性的故事，虽篇幅较少，但这些女性形象亦有着不一样的韵味。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所注重的不再只是对女性外貌的描写,更多的是赞美她们内在的品德和外显的才性。从中可见作者对女性的赞美之情及魏晋诸葛家族女性的风采。书中所涉及到的诸葛女性人物有诸葛妃、诸葛文彪、诸葛文熊等。因提及诸葛妃的方正第1 0 则与提及诸葛恢之女的伤逝第8 则对两者的形象刻画不太明显，此处不作详述。而文中对诸葛文彪、诸葛文熊的塑造生动，故本部分以这两位女性为中心进行分析论述。女子的容貌仪态是十分重要的，即使在魏晋这一崇尚道德才学的时期，对于人物外貌形态等方面的评价亦不少。方正第2 5 则便是：“诸葛恢大女适太尉庾亮儿，次女适徐州刺史羊忧儿。亮子被苏峻害，改适江彪。恢儿娶邓攸女。于时谢尚书求其小女婚，恢乃云：羊、邓是世婚，江家我顾伊，庾家伊顾我，不能复与谢裹儿婚。及恢亡，遂婚。于是王右军往谢家看新妇，犹有恢之遗法：威仪端详，容服光整。王叹日：我在遣女，裁得尔耳！”诸葛恢,诸葛诞之孙,诸葛靓之子。该则中,诸葛恢大女、次女皆出嫁，恢念及家族情谊拒绝了谢衰的结姻之请。恢死后，小女儿文熊嫁谢衰之子谢石？，王羲之去谢家看新妇之貌，寻得诸葛恢的风范。这是王羲之对诸葛文熊的较高评价。自古以来，女子都以容色为主，即使魏晋时期人们认为妇女的才德也很重要，但容色之美仍然是品评妇女的标准，此处皆可明了。诸葛恢本就“称为贤明”,这样的家庭所培养的女儿必然是端庄得体的大家闺秀。故王羲之的评价是对文熊淑女之貌的肯定：文熊之态十分端庄、衣着也很得体、美丽。王评亦是对诸葛恢遗风存留、教女有方的赞扬。魏晋尚清议，口才之学亦为人所重，在这方面，诸葛氏的女性毫无逊色。“贤媛”则体现了诸葛诞之女？思辨敏捷、言辞犀利的才情：“王公渊娶诸葛诞女。入室，言语始交，王谓妇日：新妇神色卑下，殊不似公休！妇日：“大丈夫不能衍佛彦云，而令妇人比踪英杰！，”此则，诸葛诞之女机智伶俐的反驳令王广哑口无言。王公渊即王广，王凌子，是三国魏名士。彦云即王凌，公休为诸葛诞。新婚之夜，王广本觉诸葛诞之女神色卑微且低下，不若其父一般，便直说无遮拦。这令诸葛诞之女气愤不悦，斥日夫不如其父，竟然还把妇人与英杰进行不当之比。不仅斥责了王广对自己神色容貌评价的不礼貌，还把父亲诸葛诞称为英杰，一赞一斥，对比极为明显，足见诸葛诞之女的能言多智。假谪第1 0 则，则是对诸葛家族女性思想观念、性情描写的佳篇：“诸葛令女，庾氏妇，既寡，誓云不复重出。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恢既许江思玄婚，乃移家近之。初谁女云：“宜徙于是。家人一时去，独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莫来，女哭晋弥甚；积日渐歇。江彪入宿，恒在对上。后观其意转帖，彪乃诈厌，良久不悟，声气转急。女乃呼婢云：“唤江郎觉！江于是跃来就之，日：我自是天下男子，厌何预卿事而见唤邪？既尔相关，不得不与人语。女默然而惭，情义遂笃。”诸葛令即诸葛恢，其女指的是诸葛文彪。该则前半部分，-19-通过诸葛文彪自已发誓、哭骂不休等行为体现其不愿改嫁的刚强端正之性。这里的她之所以做出这些事情都是受到传统贞节观念的影响。而后在江的机智应对下，文彪心感羞愧，逐渐转变了自己的强硬态度，与江感情日益深厚。后半部分的文彪看到江彪假魔之态，立即让侍女去唤醒，可见她再刚烈，仍有女子的柔情存在。这种刚柔并济的性格不禁使人觉得其可爱与真实。因此，这则记载不仅突显了江彪之智，也塑造了诸葛文彪的形象。本则涉及到魏晋对妇女改嫁的观念，笔者认为这一点对魏晋女性的性格生成有很大关系，因此在此详述。刘孝标在注中对诸葛恢另女改嫁与江彪设计娶文彪持否定态度。其评：“葛令之清英，江君之茂识，必不背圣人之正典，习蛮夷之秽行。”而龚斌不以为然，其按：“孝标以为诸葛恢、江彪不会有此“秽行”而王世懋则认为论此不应有头巾气，其意可以。诸葛恢欲改嫁其女，江彪欲娶此女，二人皆施计谋以成好事，何秽行 之有？”。古时女子改嫁是有违贞德的，但魏晋时局动荡，外族人侵加之统治集团内部争乱不休，统治者多昏庸无能，无心于政治，使得长期占据统治地位的儒家思想遭到废，而儒家思想所包含的对妇女有所束缚的传统道德思想也逐渐衰落，贞节观念有所松动。所以恢、江二人所做之事是被人们接受的。在刘孝的这句评语中，仍认为二人所做为边蛮“移行”，不应被认可。显然这是儒家贞操观念笼罩下的评语,并没有结合魏晋时风，主观色彩过强。故笔者更倾向于龚注所论。魏晋对妇女贞德观念的松动，不仅局限于婚嫁这一方面，还有道德、学习等方面的变动，这些变化对女子的发展有很大益处。“魏晋思想解放的新风给女性带来的变化,突破了仅仅以德为贤的狭隘观念，将才、智、识、情等品质也纳入“贤”的范畴。”这有利于女子培养才德学问，加之“贤媛篇”收录的女性都为士族之门,所以她们有条件接受教育。这些因素的综合作用，使女子不用再像以前一样禁思想与观念，逐渐开放起来，可以更为自由地读书习字。也正因为此，才产生了如诸葛文彪这样可爱真实、机智伶俐的女子形象。从本文中所列的诸葛家族人物与故事来看，他们都是极富才华的才子佳人、口才优秀的言者、反应灵敏的智人，也都是处事不乱、心怀至孝、不甘差人一等的形象。这些性格特点与魏晋时风是分不开的。魏晋时期九品中正而立，察举孝廉重清议品评，士族教育益盛，加之善谈玄理、论辩之风大畅，口才尤为重要，故培养了一批在智慧才学、言语及道德方面十分突出的能人。而政局混乱所引起的儒学思想松动,对妇女的贞德等要求放宽，逐渐重视女子的才德培养，产生了如诸葛文彪一类聪慧才高的女性。世说新语以真实的原则载录了魏晋人物的风貌，是研究魏晋时期社会风尚的重要史料，这是世说新语历史意义与史料价值的直接体现。而从写人的艺术价值来看，首先，世说新语为后世的三国戏、三国小说等含有诸葛家族人物的文学作品提供了人物内容素材，为展示诸葛家族人物形象提供了全方位的角度与故事内容。其次，世说新语在塑造诸葛家族人物形象时，其简洁的语言、细节化的人物形象处理方法以及对比等描写，都为后世以诸葛家族为题材的文学作品提供了借鉴。-20-注释：余嘉锡世说新语筹疏，中华书局，1 9 8 3 年。第9 3 3页。关于世说新语应为小说还是史传一事，学界多把世说划为小说类，但笔者与张松辉的论文不是小说中的观点相同，认为世说新语并非严格意义上的小说，也不是标准的史传，而是具有史料性质的笔记文学。故笔者以此书为研究魏晋时期诸葛家族人物形象的重要史料。龚斌著世说新语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1 年，前言页。余嘉锡世说新语笔疏，中华书局，1 9 8 3 年。第5 0 5页。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2 5 5 页。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4 7 2 页。余嘉锡世说新语笔疏5 0 4 页案：“魏志诞传不言诞为亮之从弟。然吴志诸葛瑾传引吴书日：族弟诞显名于魏。诸葛恪传载臧均表日；故太傅诸葛恪们叔诸人，遭汉祚尽，九州鼎立，分叱三方，并履忠勤，熙隆世业。又孙皓传引李阳记，载张悌答诸葛瑾日：且我作儿童时，便为卿家丞相所拔。并可为诞与瑾、亮是同族兄弟之证。又陈寿三国志魏书诸葛诞传：“诸葛诞字公休,琅邪阳都人,诸葛丰后也。”本文兼采此两种说法，认为诸葛瑾是诸葛亮的兄长，诸葛诞为其从弟。余嘉锡世说新语笔疏5 0 5 页余案：太公六韬以文、武龙、虎、豹、犬为次，知古人视之为犬，仅下龙虎一等。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8 1 1 页。（1 1）张万起、刘尚慈世说新语译注8 1 2 页注释：司空，惜，死，赠官司空。(12)书与页码同上，王黄门：王徽之字子献,王羲之子。（1 3)张万起、刘尚慈世说新语译注8 1 2 页注释，嘉宾，超小字嘉宾。（1 4)陈寿三国志蜀志诸葛亮传评：“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软？”（1 5)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8 1 1 页。（1 6)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4 3 9 页。（1 7)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1 5 8 页。（1 8)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4 3 9 页。（1 9)诸葛亮著，诸葛亮集，中华书局，2 0 1 2 年出版，第27页。（2 0)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7 7 9 页。(21)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7 7 8 页。（2 2）（晋）陈寿著，三国志，中华书局,2 0 1 1 年出版，第1191页。（2 3)关于诸葛去之“去”字是否为“宏”的争议，龚斌引王利器校年出版，第7 9 0 页。(24)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2 7 7 页。（2 5）张万起、刘尚慈所著世说新语译注2 7 7 页中刘孝标在注时引恢别传日：“恢字道明，琅琊阳都人。祖诞，司空。父靓，亦知名，恢少有令问，称为明贤。”（2 6)书与页码同上，引谢氏谱日：“哀子石，娶恢小女，名文熊。”(27)笔者并未搜得此女之名，待考。故此处暂且称为“诸葛诞之女”。（2 8)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6 6 3 页。(29)龚斌世说新语校释1 3 2 1 页引王利器校：“案陵当作凌。”本文采其说法作王凌。（3 0)张万起，刘尚慈著世说新语译注，中华书局，2 0 0 6年出版，第8 6 5 页。（3 1)龚斌著世说新语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1年,第1 6 5 5 页。（3 2)龚斌著世说新语校释，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1年,第二一页。参考文献：1余嘉锡.世说新语筹疏 M.北京：中华书局，1 9 8 3.2龚斌.世说新语校释 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 0 1 1.3张松辉世说新语不是小说.湖南文理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 0 0 5(0 1):2 2-2 5.4张万起,刘尚慈.世说新语译注 M.北京：中华书局，2006.5诸葛亮.诸葛亮集 M.北京：中华书局,2 0 1 2.6晋 陈寿.三国志 M.北京：中华书局,2 0 1 1.7汲广运.琅琊诸葛氏家族文化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 0 1 3.口编辑/于恩浩-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