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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陶模造型蕴含的民俗文化色彩

(开封大学 工艺美术学院 ， 河南 开封 475004)
摘要：宋代的民俗信仰与民俗事象充实并拓展了陶模艺术的民俗文化内涵与造型形态，它丰富的民俗文化内涵及造型的审美属性，决定了陶模艺术在民俗学、美术史学和其它相关学科研究中的学术价值。其多神的信仰观、丰富的民俗事象和有意味的多元化造型风情万种，对近现代的民间美术造型与审美取向的影响是不容低估的。
关键词：宋代陶模；民俗文化；艺术造型；审美
一. 源于宋代民俗信仰与事象的陶模造型
在中国古代史上，宋代是一个新的继续发展时期，宋代文化是中国近代文化的开端，具有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宋代陶模文化是传统文化的组成部分，作为宋代民俗文化载体的陶模艺术与佛教的“磨喝乐”崇拜有一定的渊源，即佛教东渐后磨喝乐与本土民俗文化相融合，到唐宋时期伴随着民俗信仰与民俗事象应运而生，成为“乞巧”节所供奉的偶像。金盈之在《醉翁谈录》中描述“京师是日多博泥孩儿，端正细腻，京语谓摩睺罗。小大不一，价亦不廉。或加饰以男女衣服，有及于华奢者，南人目为巧儿。”佛教的“摩睺罗”也俗称“磨喝乐”，其民俗文化内涵一是用于“七夕”的乞巧；二是为祈生男孩，有“宜男”，并保佑吉祥安乐之意。《梦粱录》记载：“市井儿童，手执新荷叶，效摩睺罗之状。”苏汉臣的风俗画、及唐宋时期的陶瓷与雕刻作品亦常见与此风俗相关的造型。宋代儒释道文化盛行，随着宋代社会文化、经济的发展，受宋代文化艺术多元化、多样性的影响，一些文人雅士也关注并参与陶模艺术的创作，加之传播地域与受传人群的扩大，磨喝乐被赋予更丰富的文化内涵。与此同时，为满足当时市民精神文化与经济生活的需要，陶模造型的创作更加关注当时的世俗文化生活，其题材内容上除仍然延用传统的磨喝乐等神像造型外，部分磨喝乐造型已具有世俗的多元化造型形态，造型纹饰上开始出现多种变体与异化现象，并初显民俗玩具特征。
磨喝乐造型多元、变体和异化的原因有：（1）磨喝乐文化需要不断地融入本土的文化，方能传播发展，这使得传统文化和民俗观念要以通俗易懂的形式出现在陶模造型之中。（2）磨喝乐的社会功能也由生殖崇拜逐渐向多神与娱神化、生活与商品化上转变，并呈现功能多元化的态势。（3）在唐代善业佛和其他玩具的基础上，受宋代娱乐之风的影响，宋代陶模的玩具化特征比唐代更明显，特别是商品经济的发展，加速了磨喝乐功能的多元、造型的变体和玩具化的进程。由此可见，为适应商品经济发展和文化传播与娱乐的需要，并受宋代世俗文化和娱乐风尚的熏染，部分原来用于生产磨喝乐的工具——模范，经过形态与功能上的改进已完全演化成为审美性、教化性、娱乐性强且传播面广的民俗玩具，并逐渐形成一种市民阶层所喜闻乐见的民俗文化现象。此现象足以印证，宋代社会精神与物质生活拓展了民俗事象的内容，丰富了民俗文化的蕴含，并形成相应的习俗。宋代陶模丰富鲜活的艺术造型就产生于这丰富多彩的民俗事象之中。
宋代陶模作为物质化的民俗，其部分造型直接来源于民俗事象，与文献记载的民俗民风相重合，成为宋代民俗活动的缩影。如两宋时期，相扑运动从宫廷内外、京都上下到瓦肆勾栏等平民游乐场所极为盛行，相扑运动已成为宋代节日游艺活动中不可缺少的一大盛事。陶模造型中就有表现相扑手刺满图腾意味的纹身，曲腿击拳，呈现“壮士裸袒相搏而角胜负”的相扑造型（图1）。另外，唐宋时期中国社会思潮发生重大变化，使社会宗教意识日渐淡薄，其宗教信仰活动中的世俗娱乐成分日益增大。如傩戏原本具有浓厚的道教色彩，到宋代傩戏已将巫术仪式转化为新年节俗的娱乐活动，宋代的《大傩图》就是此娱乐活动的写照。部分陶模作为傩戏面具的演化物与民俗民事活动相关，其造型直接取材于民俗事象，因而，陶模造型中就有由傩戏面具演化而成的器物，如《傩面具》（图2）等。此类陶模造型丰富，性格各异，面部表情夸张诡奇，既留有原始傩面具的古朴豪放的风貌，又有宋代世俗文化的色彩，由此可以印证宗教器具与法器可以演化成为民俗玩具的实例。
二、 宋代民俗风情与陶模审美意味的交融
艺术，既是人类按照美的规律创造自身的实践活动，又是人类能动的、创造性的实践力生产出来的精神产品。宋代丰富的民俗观念和民俗风情是其艺术创作的源泉，宋代陶模作为精神与物质产品的综合体，其艺术创作的目的，除完成其民俗使命外，审美层面的功能主要是实现审美价值，并满足宋人心灵的渴求和精神上的需要，从另一层面讲审美的过程亦是教化的过程。宋代陶模具有鲜明的审美属性，从审美意义上讲审美性是其它相关属性的前提，其传播性、教化性、娱乐性是在民俗文化的基础上，借助审美功能而发挥功效的。因而，宋代陶模具有民族性、审美性、时代性的特征。宋代陶模呈现出来的多元化的造型特征，表现为民俗与审美功能和内涵的多重性。其民俗的、审美的、创造性的意识形态与生产形态，赋予陶模艺术风情万种的民俗色彩。而实用功能和审美意味的相互交织与融合，拓展了陶模艺术的表现空间，并演化出多种造型形态，造就了陶模艺术独特的艺术创造力与博采众长的造型形式。
陶模艺术是一种民俗现象，其造型的产生和演变与社会文化、民俗民风有密切的关系。陶模艺术造型与唐宋时期“乞巧”节的“磨喝乐”的偶像崇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风情万种的“乞巧”风俗，表达了民众“重人贵生”的观念。从主观臆造的手持莲花的“磨喝乐”神，到世俗化的手戏莲花的“童子戏莲”，我们可以看出陶模艺术从文化的深度和审美的追求上有别于前代，逐步由原始的生殖崇拜，转向生命的优化，这一中国文化中对生命本体的深层的终极追求理想。不仅如此，“童子戏莲”的造型，对后世的民间艺术造型的影响较大，到近现代已演化成“莲生贵子”的造型。宋代是世俗文化艺术蓬勃发展的时代，为迎合民众精神文化的需要，各种民俗事象和娱乐活动应运而生，陶模的造型再现了宋代市民文化的繁荣。“龙舟夺标”的陶模造型是宋代水戏的缩影，星空之夜，水中龙舟破浪而行，舟上众人物动作夸张并与景物之间动静有致，洋溢出欢快热烈的世俗情结。图中龙舟的刻画较为写实，与张择端的《金明池夺标图》中所绘的龙舟相似，龙舟夺标是宋代东京城金明池水戏中最壮观的场景，“龙舟夺标”的陶模造型就真实再现了此场景。宋代陶模是极具市民文化特色的艺术，其取材和表现对象直接来源于世俗生活，再现了宋代世俗生活的众生相，如表现显贵阶层礼仪出行的“出行图”，市井百姓的“经商图”和“叫卖图”，再现婚嫁习俗的“抛绣球图”，甚至类似《水浒传》中所刻划的泼皮“牛二”的丑态，也可以在陶模造型中找到。宋代是中国游戏史上的兴盛期，许多游戏流传至今。陶模的受众大部分是儿童，因而，像“扒脸”、“捉迷藏”、“蹴鞠”、“捶丸”、“围棋”等游戏的造型，在陶模造型中也屡见不鲜。总之，宋代陶模的造型是以包罗万象的民俗生活为基础，其造型或神秘诡谲、或主观夸张、或再现写实，它丰富多彩的造型再现了风情万种的宋代民俗事象和娱乐活动。
文化的连续性与民俗传统群体本位意识影响着陶模的造型，宋代陶模的造型借鉴有较多的传统程式化造型方法。陶模的部分造型来源于神话传说。《山海经》中记载的羽民国、蚩尤等神怪传说，在陶模造型中多以半人半禽、半人半兽的图视化形态表现出来，造型原始、抽象。运用其组合的造型手法，将多种动物组合成有图腾意味的造型，其特征古朴而诡谲，如人面、手足、鱼身的氐人国以及多种动物组合而成的龙纹等。宋代陶模的造型受汉代画像砖石的造型影响，由于一脉相承的民族文化艺术传统所致，艺术表现上仍保留较多的相似之处。如采用“平面与线刻的浮雕”剪影式造型，善于夸张、想象，使陶模的构图形式与主体刻化相统一，变化丰富、繁简俱备，并有强烈的运动感，如虎纹，力士像等。夸张造型是宋代陶模传承、借鉴民间传统艺术的造型手法之一。民俗的“美女无肩、将无脖颈、画将一张弓”等造型法则，与陶模的艺术认知力与表现力的高度统一，造就了陶模艺术鲜活的有意味的造型（图6）。受彩陶、玉雕、玩具等相关艺术形式的影响，陶模造型中抽象变形的人物、动物与图案化的花卉纹样也极为常见，其造型显现出抽象美。宋代陶模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将神话传说中的典故与客观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象、事物、情节等，按约定俗成的造型规律与审美法则进行主观的整合，创造出既有民俗文化蕴含，又有象征、审美意义的造型。以达到对称、均衡、渐变、夸张的形式美，并追求主观意念上的小中见大、平中见奇、静中有动的装饰效果。
三、 宋代陶模艺术的民俗研究价值与学术取向
中央电视台等媒体对宋代陶模的专题报道；中国国家博物馆首次收藏与宋代陶模相关的玩具；甘肃省庄浪县发现宋代陶模并被定为一级文物，已引起学术界的重视，与此相关的民俗学、考古学、美术学等领域的研究正不断扩大。钱钟书先生指出：“在中国文化史上有几个时代是一向相提并论的：文学就说‘唐宋’，绘画就说‘宋元’，学术思想就说‘汉宋’——都得数到宋代。”口传心授的宋代陶模民俗文化是传统文化的基础之一。一方面，它以物态化的形式保存着中国传统文化的自然形态，是研究传统文化产生和发展的第一手资料；另一方面，它与精英文化、通俗文化相互关联，相互渗透依存，构成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从宋代院体美术中常见的世俗题材到宋代陶模造型中的雅化跟风现象，足以印证这一特殊历史文化背景下，所产生的有趣的文化互补现象。
从历史的角度看宗教，宗教的传播与发展，必然带动相关艺术门类水平的提高。宋代陶模艺术与外传宗教的传播有相互的关系，文化的融合与积淀，艺术的借鉴与创新，先进的制作与工艺，使宋代陶模艺术超越前代达到又一高度，并对后世的世俗文化艺术有一定的承上启下作用。文化的产生是伴随着认识交流的必要性并尝试发明各种交流工具时开始的。宋代陶模作为用于交流的符号系统，在提高民众德范与审美意识，丰富传统文化传播方式的同时，承载了多种传统民俗文化信息，为研究传统文化的传承关系与传播途径，以及传统文化中的艺术表现形式与审美取向，拓展了新的研究领域，并对宋代民俗文化艺术的研究具有拾遗补缺的意义。
陈寅恪先生认为：“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宋代陶模依托宋文化，显现出独具魅力的造型特征。陶模的造型手法及审美取向与太原晋祠的彩塑，河南巩义的宋陵、四川大足的石刻造像有较多相似之处。陶模的烧造与制作工艺受当时陶瓷工艺影响更加科学先进，从侧面反映出宋代雕刻造型和制陶艺术的态势与水平。其普遍性与独特性、审美性与教化性显而易见。同时，陶模艺术极大地丰富了中国传统艺术的文化内涵，充实并拓展了传统艺术的表现形式，把隋唐时期的民俗观念和造型手法发展到了比较系统、稳定、完美的程度，对当今民俗民风与艺术的影响仍清晰可见。此外，宋代陶模的地域性与异文现象，扩大了传统美术的艺术表现空间，对近现代及今后民族美术的影响都是不容低估的。总之，宋代陶模艺术文化的内涵与鲜明的审美属性，决定了它在民俗学、美术学及其它学科的价值。因此，宋代陶模艺术应与其它传统艺术门类同等重要，在中国工艺美术史上应占有一定的位置。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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