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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世界的美丽使者
——乡村阅读的行者吉忠兰
1.
吉忠兰是海安县曲塘小学的一名普通语文老师，也是儿童世界的美丽使者，一个乡村阅读的执着行者。七八年前，吉忠兰曾经读过一本著名的美国图画书，叫《花婆婆》。
花婆婆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坐在爷爷的腿上，听爷爷讲那些遥远地方的有趣故事。每次爷爷说完，她就接着说：“爷爷，我长大以后，要像你一样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当我老了，也要像你一样住在海边。”爷爷笑着说：“很好，但是你一定要记得做第三件事。”花婆婆问：“什么事？”爷爷说：“做一件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
小女孩长大了，到处旅行，最后，在海边住了下来。她常常望着大海，问自己：我答应爷爷，要做一件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但是，做什么呢？
美丽的鲜花给她带来了灵感，于是，只要她的脚步走到之处，都撒下了鲁冰花的种子。第二年春天，那儿成了美丽的花的世界。她终于完成了第三件事。
吉忠兰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学语文老师，我该做一件什么样的“第三件事”，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丽？
2.
2005年，一本书、一节课和一个人改变了吉忠兰的世界。
《夏洛的网》是她给孩子们大声朗读的第一本童书，是一首关于生命、友情、爱与忠诚的赞歌。夏洛是一只蜘蛛，威尔伯是一只小猪，当小猪不可避免地要走向它一生的终点时，夏洛在自己的网上织出了“了不起”“光彩照人”“王牌猪”“谦卑”等赞美威尔伯的字样，使威尔伯在展览会上赢得了风光，也幸存地活了下来。因为威尔伯，所有跟“猪”相关的东西都变得温馨可爱起来，文学作品就是以这样温情却恒久的力量温暖着人们的心灵。
那年“五一”节，吉忠兰放弃休息自费去通州听课。周益民老师带领孩子们讨论圣埃克苏佩里的经典之作《小王子》，他在行间从容踱步，把一个个话题抛给孩子——驯养是什么？驯养容易吗？驯养需要什么？是小王子唤醒了狐狸，还是狐狸唤醒了小王子？随着交流的推进，她豁然开朗，“驯养”就是建立联系，其实就是相互的爱，驯养需要等待、关爱、理解和付出……
这一次，只有两面之缘的周益民老师给她带来了《她要做个好孩子》《今天她是升旗手》等几本童书，成为她阅读儿童文学的入门书。这些年，书香“驯养”了她，不知不觉中，做自觉的儿童阅读推广人已经成为一种信念，悄然扎根在心里。
3.
最疯狂的时候，吉忠兰一天看一本儿童文学作品。那时候她每天写日记，记录阅读、教学、生活的点点滴滴。关于读书的记录大多复述主要内容，很少有自己的评论，即使有大概也是“文抄公”。由于对长篇文字缺乏整体把握感悟的能力，一本书初读下来，根本不知所然。只是地毯式地扫了一遍，甚至连标点符号也不敢遗漏，所得却是有限的。现在读到曹文轩老师关于儿童整本书阅读的观念，尤为赞同，他说“一个孩子必须阅读规模较大的作品，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是如此。因为，大规模的作品，在结构方式上，是与短篇作品很不一样的。短幅作品培养的是一种精巧和单纯的思维方式，而长篇作品培养的是一种宏阔、复杂的思维方式。”如果一个孩子在阅读能力培养的敏感期，没有练成把握整本书的“童子功”，长大了想补，很难。
4.
吉忠兰至今记得07年编辑要她写《一百条裙子》教学设计时的懵懂和忐忑。她把这本书反反复复读了多遍，随时在自己有感觉的地方画画写写，还在网上搜集了几乎所有的评论文章学习借鉴。干国强老师认为“除了细心阅读，是有必要通过网络和图书馆，寻找一些资源的。”那时候并不懂得研习儿童文学的理论书籍，虽然早就买过诸如《通往儿童阅读推广之路》《儿童文学教程》《儿童文学的乐趣》《外国儿童文学发展史》等书，但并没能读进多少。理论对她来说是高高在上的。没有大量儿童文学作品的阅读作为基础，光读理论也只是空中楼阁。2011年暑假，当她面对儿童小说《铁路边的孩子们》的读后交流设计，才真正体会到理论的匮乏，这种匮乏让她失去了方向感，不知道如何解读，如何找到有张力有深度的话题。这种匮乏让她自觉自愿地捧起书，到字里行间去捕捉信息，寻找灵感。
从阅读儿童文学慢慢过渡到更广泛的阅读是迫切的内需使然。一个人一生真正能读的书有限，能精读的书更加有限。铁皮鼓在《构筑合宜的大脑》一书中说“一个人在专业领域，最初的阅读也往往会左右一生发展的可能性。”“专业阅读是一场真诚而深入的恋爱。”她期待能找到自己的“根本书籍”，像看云老师一样，把它们啃完、嚼烂了，成为自己的一部分，运用得出神入化，把最简单的招数练到极致，成为绝招。
一路湖光掠影地读，竟然也能真切聆听到拔节的声音。为了参加讲述大赛，为了写好读书会的设计，为了上好读书研讨课，她在反复研读《鼹鼠的月亮河》《一百条裙子》《大林和小林》《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小熊温尼·普》《绿野仙踪》《爱德华的神奇旅行》等书的过程中，对作品主题的把握、语言风格的揣摩、创作形式的认识等都有了明显的提高。2011年，她发表了《农场疑案》《魔法灰姑娘》《蔷薇别墅的老鼠》等数篇教学设计、短评或导读。
5.
从《夏洛的网》开始，吉忠兰狂热地在班上一本接一本给孩子们朗读整本书：《绿野仙踪》《大林和小林》《秃秃大王》……2005年底，在周益民老师的推荐下，她与 “亲近母语”结缘，也与王一梅《鼹鼠的月亮河》结缘。她给孩子们朗读故事，并尝试着穿插读写结合，当时没有什么精心设计，读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生发了一些可以写作的点。孩子们写出了几十篇佳作，想象力丰富，语言生动，充满童真童趣。她以无比的热情把优秀的文字敲出来，上传到“亲近母语论坛”的实验帖中。一个偶然的机会，王一梅老师看到了深深感动。2006年2月，她单枪匹马参加了“亲近母语全国小学教师讲述大赛”扬州赛区的比赛，获得佳绩，随后，《鼹鼠的月亮河》讲述稿和6篇学生习作在《阅读前线》刊出。2007年暑假，她在“亲近母语第一期种子教师研习营”上，执教大声读《鼹鼠的月亮河》研讨课，得到亲临课堂的王一梅老师，以及梅子涵、窦桂梅、看云、周益民、徐冬梅等专家的鼓舞和肯定。
还是在2005年，朋友给她寄了一套莫尼克的无字书。当时，她对图画书的专业知识一无所知，对无字书的解读能力近乎零。长大了的她退化了对图画的敏感。但她欣喜雀跃激动兴奋又异常忐忑地在课上和孩子们一起分享了。至今难忘教室里洋溢着的惊喜，那种阅读带来的纯粹的新鲜和快乐是现在精心设计的图画书课堂教学所从来没有过的。近来的几节图画书阅读课《她家是动物园》《彩虹色的花》《大脚丫跳芭蕾》总是有种波澜不惊的怅然。
6.
因为《朗读手册》的影响，吉忠兰坚持不懈地给4岁的女儿进行“大声朗读”熏陶，女儿奇迹般地学会了认字，并爱上了阅读，成为名副其实的“小书虫”。同样因为《朗读手册》的影响，她在班里进行“持续默读”的实验，当时班上的孩子少，在持续默读的时间，教室里特别安静，那种静谧是最美的“声音”。孩子们读书的神情，是世界上最美的神情。
做了两年诸如儿歌诵读、大声朗读、绘本阅读、持续默读等零散的阅读实践，她也想尝试着申报自己的课题，期待在有计划、有指导的研究与实践中真正提升自己的教科研能力。2007年，在教育学博士王丽琴“产婆术”的催生下，她申报了“亲近母语”的子课题。不过，这个课题因为她的调动，美好的设想、庞大的团队变成了独立操作、单兵作战。事实上，儿童阅读的全面铺开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一种奢望，需要领导的魄力支持，需要参与教师发自内心的热爱。那几年，她总是面对一茬茬新的孩子，每一次都得从头做起，依然做得拉拉杂杂，几大本数十万字的教学日志，清晰地留下了实验的行踪轨迹、酸甜苦辣。
2009年6月底，为了在新的学校重新“播种”，她向总课题组申请结题，并发去了大量的文字、图片资料。9月，她的课题作为特例，获得结题同意。朱肇其老师看了她并不符合结题程序的大量资料，很感动，在给她的回函中写道——吉老师是一位优秀的亲近母语实验教师，她的可敬、可贵、可叹之处在于：热爱乡村女教师的岗位，热爱孩子，热爱儿童阅读；不放松自己的读书学习，不间断儿童的阅读活动，不满足初步的实验收获；贵在自觉自愿，贵在坚持不懈，贵在慎思勤笔……这样的褒奖给了她莫大的鼓舞。2010年，她以四本装帧朴素的教学日志参评，意外地获得了优秀子课题研究成果一等奖。说实话，她每次重读这几年的日记，常常被自己的文字感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人在村小那段“故事老师”的幸福时光。
7.
07年9月，因为工作需要，吉忠兰来到了一所村小，第一次与孩子们见面，她才痛心地得知，这些三年级的孩子居然连一本课外书都没有读过，她给孩子们大声朗读，生动有趣的故事就像磁铁一样牢牢地吸引了他们。那年冬天，为了儿童阅读的梦想，她克服重重困难去了一趟深圳。在中央教科所南山附属学校，她聆听了81岁高龄的日本图画书之父松居直先生的演讲，先生用一辈子的时间专注地从事图画书的创作、出版和推广工作，她被深深地打动了。
当她告别繁华的都市，回到属于她的那间教室，只见黑板上画着一个戴眼镜的女老师，旁边写着“吉老师，我们爱你！欢迎你回来！”她的眼睛湿润了，甜蜜和温馨涌上心头，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教师的幸福。和这帮孩子相处还不到三个月，因为故事，他们爱她。孩子们涌上来，拉着她的手，流着泪说：“老师，你走了，没有人给我们讲故事了。”“老师，你不在的时候，我们都很想你。你看，她又买了一本课外书，快读给我们听吧！”孩子们都哭了，她流着泪,说：“孩子们，尽管你们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高大的教学楼，没有琳琅满目的图书……但是，你们有一个会讲故事的老师。”
在物质上，吉忠兰是贫穷的，她能给予孩子的只有精神上的富足。所以，她主动申请到每个班级去讲故事。给六年级的孩子读《种树的男人》，给五年级的孩子读《再见了，艾玛奶奶》，给四年级的孩子读《一片叶子落下来》，给二年级的小朋友讲《蚯蚓的日记》，给一年级的小家伙读《朋友的信》，并且指导他们写了第一篇日记，而且收上来一一批改，打上红红的五角星。她还到幼儿园去，给中班和大班们的宝宝们讲《阿利的红斗篷》，图画书特有的亲和力仍然像磁场一样牢牢地吸引他们沉浸其中，那兴奋的红脸蛋、清澈的眼神、争先恐后举起的小手、天真而稚气的言语……依然印在她的脑海中。
8.
这几年，因为儿童阅读的召唤，吉忠兰去过很多地方，海门、通州、常州、杭州、南京，数十次下扬州。一开始，她总是自费偷偷地去，仿佛学习成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后来，学校也会支持她出行，并要求她把外面新的信息带回来传达。再后来，有周边的老师给她打电话，要和她同行，也时常风风火火地拖着女儿、带着家长和学生一起去参加。
因为童书，因为亲近了母语，她也获得了很多“额外的奖赏”， 2010年被评为“海安县骨干教师”，同年，被中国教育报提名“推动读书十大人物”，《关心下一代周报》等媒体也报道了她和孩子们读书的故事。2011年又被提名为“感动南通·教育人物”。2012年，她荣幸地成为南通市第十四届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入选“感动南通·教育人物”。
几年前，家乡的老助理曾殷切期待“十一五”期间她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名师。如今，“十二五”的征程已经开启，而她依然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女教师，依然感性，依然不会想好了做，依然没有多么深厚的理论功底；面对未来，依然会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该找寻一个怎样的切入点，进一步深挖，掘出一口清泉。但无论现实环境发生怎样的变化，她依然在做一件让世界变得更美丽的事——带着她的孩子们在书海里徜徉，用母语守护他们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