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危机叙事与时代观照——以电影《您好，北京》为例.pdf

您好，北京是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其类型化的危机叙事，既让观众与时代产生思想“共情”，又启示观众对生活予以哲理观照。影片塑造了当下较为典型的三类人物创业公司老板、快递员及追逐梦想的青年，对他们各自遭遇的不同危机，予以艺术化的“转化”和审美关怀，由此彰显现实主义题材文艺作品的艺术功能及社会价值。本片类型化的危机叙事，既是其介入时代的一次形式和主题探索，也是其对当下各行各业新出现的社会问题的时代观照。关键词：您好，北京；现实主义题材；危机叙事；时代观照当下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危机叙事与时代观照电影是时代的艺术，对现实主义题材的关注和重视，也是电影介入时代的重要价值指向，能让观众在影像化的叙事关照中产生价值与情感上的认同和共鸣。以时代现实为原型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本质上如安德烈巴赞在电影是什么？中所说的：“在电影叙事逻辑的框架下和现有的技术条件范围内，向观众呈现尽可能完美的现实世界幻象。”1 现实主义题材电影透过“现实世界幻象”，直面时代中最真实的现实困境，呈现各种社会问题，以戏剧性的矛盾冲突表现方式，强化观众的时代观照意识，并启发其对现实人生和个体命运予以深刻的价值思考。作为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电影，您好，北京可概观为以中年创业者李明启（安泽豪饰）、快递员刘顺（李斐然饰）以及青年歌手闫男（刘犇饰）为代表的不同年龄阶段、不同社会身份的人所遭遇的危机，以类型化的危机叙事观照时代发展中出现的新问题，并予以价值关怀和引领。电影的危机叙事是“将危机 当成叙事的内容任何危机都可能包含原因、表现和对策三个基本环节，分别对应它的形成、发展和化解”2。在您好，北京中这种突出而显著的危机叙事，一方面是推动剧情发展的动力，另一方面又成为一种独特的探索风格，让本片能够更深刻地介入和关注新出现的社会问题，表现出独特的时代观照和深刻的价值沉思。在全球化、网络化的时代背景下，您好，北京采取的“跨年龄段的设计还是想要更多的观众能够在银幕前与人物产生共鸣”3。走入影院的观众都是生活中的普通人，他们或是中年创88南腔北调流光飞影业公司老板，或是需要买房结婚的工薪阶层，也可能是追逐梦想的青年，电影以影像化的方式真实地反映现实生活，观众能够从中看到一点儿自己的影子，并与电影中的“拟像”人物产生“共情”。这种由电影角色到自身处境的身份共鸣，无论是励志、温情、积极还是失落、痛苦，其本质是电影和现实共同催生的一种“自我”与社会的时代关联。您好，北京通过复调叙事的方式实现三个年龄相异、身份相殊的普通人的危机交集，以三个不同的危机叙事的“点”组合成时代观照的“面”，“以点带面地呈现了复杂的当代社会生活，具有较强的现实感召力和情感穿透力，在彰显正能量的同时又不肆意洒心灵鸡汤，导演的创作分寸把握得十分到位”4。电影既是感知时代的媒介，也是观察时代的窗口。危机既是电影叙事的结构联结点，也是电影与观众共情的情感联结点。您好，北京采用的危机叙事模式，既反映了时代的新变化、新境遇和新问题，又让观众在自我身份上收获关于人生和时代的新体验、新思考。您好，北京紧贴时代，展现偶然性事件对经济和各行各业的诸多影响。在信息化时代，“人工智能”产业发展迅猛、劲头强势，成为许多金融投资机构重点支持的行业。在商界打拼多年的中年创业者李明启多年来投入大量的研发资金，开发了一款名为“小明一号”的人工智能产品。然而，在他即将正式发布这款人工智能产品之时，天使投资公司却突然通知撤资。对一个处于创业期的公司而言，被撤资意味着现有的资金链断裂，意味着危机的到来。在共克时艰、迎难而上的时代氛围中，李明启公司面临的资金链断裂危机，是当下众多濒临破产企业的一个缩影。对于现实主义题材电影与时代现实的内在关联，路易斯贾内梯在认识电影中说道：“现实主义是一种独特的风格，在这种风格中，物理现实是电影写实和表现内容的原始素材。”5 在全球性经济衰退形势的影响之下，各行各业出现的经营危机问题，明显表现出类型化的时代特点。您好，北京以敏感的现实主义视角，关注当下最敏感的企业经营问题，以及由于经营不善、企业破产而导致的失业问题。然而，危机与机遇并存，任何创业者必然都会面对这样的现实“悖论”。在天使投资公司通知李明启要撤回原先计划的 1000 万元投资后，面对要支付给前期负责软件研发、广告宣传等合作公司的 500 万元资金缺口，他找了所有认识的朋友。他找的第一个人是做酒店生意的于总（徐峥饰），然而于总的酒店已经亏了 2 亿元，并且面临资金压力，他不想谈钱也不想借钱。李明启又找到经营十几家酒吧的马总（沈晓海饰），马总一听他是来借钱的，就喝了一杯酒，趴在吧台上装醉，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李明启去找以前欠他 300 万元的老周（果靖霖饰）。老周的金融公司原来是准备在新三板上市的，但现在资金链断了，为了还 1.2 亿元的债款，他已经对公司进行了破产清算，没有办法还钱给李明启。最后，李明启找到欠他 150 万元的老姜（江平饰）。李明启和老姜是在 KTV 见面的，老姜一听李明启是来找他还钱的，他就说今晚只唱歌和喝酒，不谈钱。显然，李明启、于总、马总、老周、老姜等作为创业者的代表，都面临着类型化、典型化的创业危机，极具象征意义。从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设置危机、表现危机及解决危机的常规叙事模式来看，此类影片所设置的各种危机，最后均会有一个相对“温暖”的解决办法，以最终回归对时代的积极观照与情感升华。然而，您好，北京针对创业者的类型化危机，却给出了不同的结局。对于做酒店生意的于总，影片只是抛出他已经亏了2亿元的危机，之后并没有给出他“变好”的线索。对于原本公司要上市的老周的危机，影片一、创业者：经营危机中的“善良”回馈89南腔北调流光飞影给出了他宣告破产的结果，他们一家人将南下投靠他的老丈人，至于最终的结局如何，电影也没有交代。对于马总和老姜的危机，虽然影片没有具体说明，但他们谈钱色变的行为，都说明资金危机一直存在。对于面临资金危机的李明启，影片则给出了一个情感升华的解决办法，即原来在李明启公司做保洁的王华阿姨（王茜华饰）觉得这个公司很“温暖”，就用自己的 1000 万元拆迁费给公司垫资，支撑公司渡过难关。而这样的危机解决方式是电影在情节上铺垫的结果。李明启作为创业公司的老板，多年来关爱员工，时常给员工买早餐；极为鼓励性地照顾煎饼摊老板的生意；在即将宣布破产的艰难困境下仍然照顾保洁工王华阿姨的自尊李明启的这些温暖的善意举动最终给他赢得了解决危机的机会。影片以艺术化的情感升华，反映了社会经济结构中从企业家阶层到平凡的保洁工之间的命运关联，彰显了人性至善的精神价值与叙事可能。在全球经济受到一定冲击的现实背景之下，您好，北京以创业老板李明启及其公司面临的资金危机为线索，引出了做酒店生意的于总、做酒吧生意的马总及做金融生意的老周等创业者普遍面临的不同程度的危机（资金压力、企业破产等）。从艺术效果上看，影片采用艺术化、审美化的危机叙事模式反映企业经营中的危机事实，以温情的基调启示观众思考当下更为真实的生活现实，以真正达到“通过电影来理解、面对和解释所遭遇的现实”6 的情感共鸣。新世纪以来，随着网络和新媒介的兴起，入城务工与生活的人越来越多，国内出现了快递员、外卖员、自媒体从业者、网约车司机等“新兴社会阶层”7。他们伴随着经济形式的变革（特别是网络购物平台的兴起）和社会发展而生，并已然成为当前城市发展和居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城市中，整日匆忙地穿梭于大街小巷的快递员和外卖员虽然辛苦，但收入相对可观。您好，北京中勤劳朴实的“京漂”快递员刘顺靠辛苦工作攒够了在北京燕郊买房的首付款，也准备与同是“京漂”的女友结婚。在生活慢慢变好之时，他却得知乡下母亲得了癌症。影片通过描述刘顺面对母亲生病、在北京买房及与女友王娟（洪佳宁饰）的感情等危机交错的处境，展示了城市新兴社会阶层的“谋生”危机。安德烈巴赞指出：“电影是在矩形的银幕上按照一定比例呈现影像化的现实片段。影像出现的顺序和它们在银幕上停留的时间，决定了它们的含义。”8 在您好，北京中，导演用长镜头表现刘顺看到患癌症的母亲只吃“止痛片”治病而流泪哭泣的画面。这一场景实际指向的问题是：他这个“京漂”多年的快递员，虽然靠着自己的勤劳工作，每个月有相对可观的收入，但是在重大疾病面前，也要面临“看病难”这个极其典型的生存保障危机。由此，影片抛出了刘顺面临的是为母亲治病还是在北京买房之间的矛盾，这个矛盾是他的能力局限和生存危机，也影射了普通人在遭遇重大变故时的无助、无力。对现代城市人来说，买房和结婚是捆绑在一起的共同体，如果这个共同体中有一环出现问题，两个人的感情就会出现相应的危机。在影片中，刘顺和女友王娟提前计划好了去交首付款的日期，但在约定交款的当天，刘顺不仅没有来，还在电话中跟王娟商量买房的事能不能缓一缓。正是这个暂时不买房的“商量”和最近不正常的行为表现，让王娟误以为刘顺在外面有人了。为此，她在闺蜜的提示下，用手机定位的方式找到刘顺和他母亲所住的宾馆，想当场抓个“现形”。然而，当王娟一面用手机录像，一面冲进房间，并最后看到刘顺的母亲后，才知道这二、快递员：谋生危机中的“悖论”温情90南腔北调流光飞影是一个尴尬的误会。王娟对刘顺的猜疑虽然最终是一个尴尬的“误会”，但也反映了普通人的生活焦虑，即爱情（婚姻）中的安全感不足。实际上，刘顺与王娟之间是有很牢固的感情基础的，但由于房子的问题及刘顺的一些不正常行为表现，双方陷入一种普遍性的感情信任危机之中。在温暖现实主义的定位之下，导演曹茜茜表示拍摄您好，北京的目的是希望“将镜头对准奋斗路上的追梦人向每一位勇敢追梦的人致敬”9。更有意义的是，影片也反映了普通人在负重前行路上遇到的多种危机，通过对“京漂”快递员刘顺面临的母亲重病、要在北京买房及情感问题的危机情节设置，实际上指出了以快递员为代表的进入城市工作的普通人，在有相对可观收入的同时，依然面临着诸多生活危机。虽然影片以刘顺母亲孤身回到乡下的方式暂时解决了他面临的危机，但在充满不确定性的当下，由于缺少稳定、可靠的生活保障，“刘顺”们的生活仍然暗藏着各种危机。您好，北京通过这样的现实设置，提出了更多需要关注的现实问题，这也成为现实主义题材电影的价值所在。对于电影与现实的影像化关联，斯蒂芬普林斯在电影的秘密：形式与意义一书中指出：“观众之所以能够对一部电影作出回应并试图理解，是因为他们能够将自己现实生活中视觉化、个人化及社会经验和对于电影的传统和风格的了解注入观影体验中。”10 在您好，北京中，观众能够从其现实主义题材定位和对青年歌手闫男的角色塑造中，理解电影反映的当代青年如何应对就业、发展等问题。青年歌手闫男出生在一个小县城，因为喜欢唱歌，大学毕业后他拒绝父母安排的工作，一个人背着吉他来北京追逐音乐梦想。在北京，唱歌是他的理想，也是他谋生的职业。但追梦之路并不顺利，他的音乐梦想和生活都经受着种种现实性的危机考验，而这些考验也是当代青年人群命运的一个“拟像”折射。在观影过程中，观众能够于自身所处的时代现实与电影建构的影像现实之间产生关于当代青年的共鸣性理解与情感思考。近年来，青年人的就业问题受到国家和社会的普遍关注，您好，北京对当代大学生就业问题的危机叙事与时代观照，既反映了时代现实，也起到对当代大学生的激励和教育作用。青年人总与梦想相伴，这个梦想要么与成功相关，要么是一种美好的未来想象。为了某个形而上的梦想，青年人总是不顾一切地投入其中，而忽略实现梦想过程中的诸多现实因素。巴拉兹贝拉指出：“角色的生活代表着被描写的现实，在电影中作为主线贯穿始终。生活以个人命运的形式出现，并变成故事。”11 在影片中，闫男与父母“吵翻”后孤身来到北京，他白天在天桥下卖唱，晚上去酒吧驻唱。尽管闫男已经非常努力了，但他的逐梦之旅仍然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危机，其中首推生存危机。房东的女儿小翠（郭鑫蕊饰）来收租的画面，反映了京漂一族的生存艰难。而闫男即使再缺钱，也不屑于为了钱而丧失尊严。闫男在酒吧唱歌时，台下有钱人“鹏哥”（海一天饰）拿出一沓钱扔去，粗暴无礼地提出非分要求：“唱一遍给 100 元，唱十遍这一沓就是你的。”电影近景拍摄了闫男背着吉他、红肿着嘴角走出酒吧的镜头，并用特写镜头呈现了他走出酒吧后，独自在街边小超市吃泡面和流泪的画面。这些镜头表现了进入城市追求梦想的青年人，在面对发展与成长中的生存危机时，自我的坚持与倔强。为了梦想，渴望成功的青年人容易被骗。在北京面临严重生存危机的闫男，听信骗子汤姆李（李晟泽饰）说的只用 4 万元就可以出单曲、发专辑，就向发小借钱，并且与父母的矛盾全面爆发。影片冷静且有些残酷地呈现了闫男的受骗经历，而这显三、当代青年：职业危机中的“梦想”坚守91南腔北调流光飞影参考文献：18 法 安德烈巴赞.电影是什么？M.李浚帆，译.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9：198，202.2 黄鸣奋.科幻电影创意研究系列 1：危机叙事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19：9.3 李佳蕾.您好，北京导演曹茜茜：希望影片能够在这个冬天温暖人、鼓舞人 N.中国电影报，2022-11-23.49 李博.电影您好，北京：聚焦“北漂”奋斗故事，描绘当代追梦人 N.中国艺术报，2022-04-13.5Louis Giannetti.Understanding Movies(11th edition)M.New Jersey：Prentice Hall,2008：2.6尹鸿，凌燕.新中国电影史（1949-2000）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2002：178.7 赵文君.“快递员”正式进入国家职业分类EB/OL.https:/ 美 斯蒂芬普林斯.电影的秘密：形式与意义 M.王彤，译.北京：文化发展出版社，2017：2.11 匈 巴拉兹贝拉.可见的人 电影精神 M.安利，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0：192.12 虞晓.您好，北京：直面现实是传递温暖的根基 N.中国电影报，2022-11-30.作者单位：广西民族大学传媒学院责任编辑王晓杰 美编敏子然也是当代青年人的现实缩影：他们到大城市寻求发展机会，但局限于能力和社会经验，很容易踏入求职的陷阱。青年是恋爱的最好年纪，但在收入、房子、车等现实压力之下，他们往往变得不敢或不轻易谈恋爱。闫男之所以能够几个月交不起房租还能住在他租的房间里，主要原因是房东的女儿小翠瞒着她的妈妈，用自己的钱帮闫男交了房租。闫男被骗钱后，小翠不离不弃地陪在他身边。闫男对小翠是有好感的，但困于种种现实危机中的他不愿与小翠有过多交集。在这里，影片关注到青年人在现实与感情之间“摇摆”的尴尬处境，反映了当代青年遭遇的现实情感危机。在追逐梦想的过程中，闫男虽然面临种种危机，他的生存、就业及未来依然有诸多不确定性，但他还是选择继续留在北京，并且最终得到父亲的支持。如何更好地完成自我定位，客观地面对社会现实，这是当代青年必须面对的实际问题，“您好，北京提醒着我们，这依旧是需要探索和解决的问题”12。由于社会认识不够深入、谋生经验不足等原因，青年人在就业过程中时常表现出梦想与现实社会需要的脱节。但是对于当代青年的梦想坚守之路，影片给予了审美性的价值认同与时代观照。在现实与梦想之间，危机叙事作为一个永恒的艺术主题，颇具现实意义和时代价值。电影您好，北京塑造了不同身份、不同年龄的平凡人物形象，反映他们在当下所经历的种种危机，并予以审美化的价值转化和精神引导，以温暖的现实主义风格启示当代电影介入生活、观照时代。温暖的现实主义基调，既是当代现实主义作品的审美表现，也是当下文艺作品塑造中国形象、讲好中国故事的内在力量。显然，电影中的危机叙事是一种叙述技巧和主题表现，更是一种观照时代的生命信念与精神探索。基金项目：2022 年国家社科基金艺术学西部项目“王朝闻艺术评论研究”（22EA193）阶段性成果之一。结 语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