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以处于信息时代的闽南人语言态度认同为主.pdf

76General.No.129PhilosophyandSocial Sciences（总第1 2 9 期）No.2.20232023年第2 期JOURNALOFMINNANNORMALUNIVERSITY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一以处于信息时代的闽南人语言态度认同为主杨静娟，王晓雨（1.闽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漳州3 6 3 0 0 0；2.厦门大学外文学院，福建厦门3 6 1 0 0 5）摘要：通过问卷调查发现：闽南人的母语不再单纯是闽南语，且正出现代际语言转移现象。闽南人对闽南语的评价高于英语，但已显著低于普通话，只在情感方面，表现出对地域方言和身份的高度认同；闽南语在公共场域交际空间受到严重挤压，在家庭内部也呈逐代下降的趋势，但超半数的闽南人却对闽南语的未来持乐观态度。参照语言活力评级标准，闽南语活力趋于降低，已有濒危的特征显露。闽南语作为两岸联系的重要纽带，其传承和保护需要提高到国家主权和安全的战略高度，建立一套“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良性互动的语言治理体系。关键词：闽南人；语言竞争；语言态度；闽南语传承中图分类号：H177.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 0 9 5-7 1 1 4(2 0 2 3)0 2-0 0 7 6-0 9语言态度是语言使用者对不同语言或方言情感、认知与行为等方面不同的价值反应，具有动态性、建构性及内潜性特征,是影响语言使用和发展的预见性指标。闽南语被称为中古汉语的活化石，其使用地域和人群较为广泛，承载太多文化内容与民族情感，其存在与传承具有重要的文化和历史意义。语言竞争激烈的信息时代中，语言使用者的语言态度对闽南语的传承与保护至关重要，是一个值得动态关注的重要问题。前人对闽南语传承的调查不少，有本体研究 2-3 ,也有对闽南人语言态度和语言生活进行调查，为我们在研究方法和思路上提供了很多值得借鉴参考的地方。但以往的调查多集中在某一特定人群，尤其是中小学生 2 1 4 1 。虽然中小学生具有一定的针对性，但学生只是居民的一部分而已，仅以中小学生的语言生活状况，来概括该区域整体的语言面貌和发展趋势，显然稍微缺乏代表性。前人研究也较少考虑家庭背景和文化水平等因素的影响，对语言竞争背景更是缺乏考虑，大多停留在现状描述。研究结论也因为考察方法，考察对象不同而有所差别，甚至是对立的。比如付义荣、胡萍 7 调查了闽南贫困农村的语言状况，认为普通话的普及只是造成了大量兼说闽南语和普通话的人，并没有威胁到闽南语的生存和优势地位。苏金智 8 、陈燕玲 9 等则比较悲观，认为中小学生的闽南语技能已出现退化现象，闽南语作为强势语言，虽然不会那么容易消失，但已经出现明显的濒危前兆。林晓峰、吴晓芳 2 的研究更是认为厦漳泉闽南语活动能力较低，断层现象严重，代际传承明显危险，闽南语的传承已处于濒危状态。此外，语言态度和语言的使用并非一成不变的，会随着时代变迁以及人们认知的变化而发生变化。【收稿日期 2 0 2 2-0 1-1 4【作者简介】杨静娟，女，福建漳浦人，闽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王晓雨，女，福建厦门人，厦门大学外文学院副教授，博士。【基金项目】2 0 2 1 年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科研项目（JAS21117);2021年闽南师范大学教改项目（JG202104);2020年福建省中青年教师教育项目(JSZW20011)。77第2 期杨静娟，王晓雨：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本研究旨在通过调查闽南方言的核心区厦漳泉地区受访者的语言态度和语言使用情况，来考察闽南语的传承情况，评估闽南语活力等级，以期为寻求闽南语认同传承的有效途径提供参考。一、研究方法和过程本文通过问卷调查法和SPSS统计工具，量化分析了闽南人的语言态度和语言使用情况，并结合访谈，以检验统计结果，探究语言态度背后的动因。（一）问卷设计本问卷第一部分调查个人背景信息，包含年龄、性别、家庭背景、文化程度、职业等。第二部分考察语言态度，包含对闽普英三种语言的评价及对闽南语未来发展的预测。态度评价指标总体包含情感和理性两大维度，其中，情感评价包括好听、友善、亲切、礼貌四项；理性评价包括有文化、有身份、用处大、交流方便、社会影响大五项；为了方便被试理解，在问卷中将其改为简短陈述句；评价量表选用Likert Scale五度量表，三分为正负向评价分界点，分数越大评价越高。第三部分考察语言掌握和使用情况，包含能使用的语言、母语和闽南语语言文字接触情况等。问卷最后了解受访者未成年子女的语言掌握和使用情况。（二）研究对象、范围闽南人多以闽南语为母语特征，现今主要分布在福建省东南部和台湾地区。本文主要考察福建闽南地区的语言传承，故将研究对象限定为：1 8 到5 0 岁之间,父母一辈已在闽南三地定居、且本人在厦漳泉出生长大的闽南人。之所以这么限定，还有两个原因：一是广义上的闽南人包括那些居住在闽南地区的新移民，他们的居住时长和语言背景等变量过于庞杂，影响调查和数据的统计分析；二是1 8 一5 0 岁这一年龄层是社会主要的发言人，最能反映语言竞争的整体状况 1 0 。对于受访者未成年子女的语言掌握和使用情况本问卷也一起做了调查。基于如下假设：调查对象的年龄、性别、文化水平、家庭背景及城乡差异等因素对语言态度有显著效应，本研究参考单韵鸣、李胜的界定：把调查对象按家庭背景分为“本土背景”（父母双方均在闽南出生长大)和“移居背景”父母一方或双方不在闽南出生长大）；按文化水平分为本科或本科以上（简称“本上”)和本科以下（简称“本下”）；按年龄分为青年（1 8 一3 5 岁）和中年（3 6 一5 0 岁）。闽南三地外来人口比例高，随机抽样不容易获取满足调查要求的纯样本。因此，我们先从身边符合条件的被试入手调查，再通过他们的人际网络逐层抽样获取其他满足条件的对象样本。考虑到地区差异性存在的可能性，于2 0 2 1 年9 月开始我们在线对厦漳泉三地分别发放腾讯答卷展开正式调查，共回收5 1 8 份有效答卷，有效样本确定为5 1 8 个。（三）调查对象基本信息调查对象基本信息见表1：表1调查对象分类信息表年龄性别家庭背景文化程度城乡职业18353550男女本土移居本上 本下城里农村在职工作学生全职主妇自由职业人数27724122329529022824926928922920017233113其中，有3 2 0 名受访者填写了其未成年子女的语言情况。（四）问卷效度信度检验问卷设计综合参考了前人研究以及社会语言学领域权威专家的意见，并在2 0 2 1 年8 月展开了一次先导调查（3 5 人次），对闽南语、英语、普通话语言态度评价量表的信度用SPSS21.0进行分析，克朗巴哈系数分别为0.7 0 4、0.7 8 2 和0.7 0 6，信度较好。先导调查后，为了更好地抓住被试答题注意力和方便判别作答的有效性，个别题目修改成了反向题向。最终，我们对回收的5 1 8 份有效问卷进行分析，三种语言态度量表的克朗巴哈系数各是0.7 7 1、0.8 2 7 和0.7 5 7,KMO值分别为0.8 8 2、0.8 0 5 和0.7 8 4，通过信度效度检验。782023年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五）访谈完成问卷调查后，根据统计数据，选出其中2 0 名调查对象，通过线上线下等手段进行访谈，以探究语言态度背后的原因。二、调查结果（一）语言掌握及接触情况1.母语（最先学会的语言或方言）问卷中对受访者及其子女母语情况的调查发现（见表2）：受访者中母语为闽南语单言的比例为5 5.4 8%，27.33%为单一普通话，单一其他语言或方言为4.0 6%。这反映了闽南人的母语可能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闽南语。把母语情况按年龄进行卡方检验发现：以闽南语单言为母语的比例随着年龄的下降呈逐级下降态势，从高到低依次是8 2.1 6%(3 6 一5 0 岁）6 3.1 8%(1 8 一3 5 岁）2 8.7 5%（1 8 岁以下），其中只有不到三成的未成年子女以单一闽南语为母语，比例出现骤降；不以单一闽南语为母语的比例随着年龄逐级上升，从低到高依次是17.84%(3650岁）3 6.8 2%（1 8 3 5 岁）7 1.2 5%（1 8 岁以下），且存在显著差异（p=0.00 1 8 3 5 岁（7 6.1 7%)1 8 岁以下（6 7.5%)(P=0.000.05)。考虑到1 8 岁以下未成年子女语言仍在发展中，故而把中青年两组再单独进行比较，发现两组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P=0.0050.05），反映了年轻一辈对于闽南语的掌握正在萎缩，闽南人母语和能使用的语言均存在代际差异。闽南方言在闽南语核心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萎缩。表3能否使用闽南语（含子女）*年龄交叉表单位：人18岁以下18353650总计不会1046634204能否使用闽南语会216211207634总计3202772418383.媒体语言接触情况如表4，可见受访者很少使用闽南语字进行交际。媒体语言接触上，普通话是受访者接触最多的媒体语言，受访者中较少常收听收看闽南语播送的新闻，这与闽南语节目少、节目内容僵化有很大关系。表4 媒体语言接触情况线上打闽南语字常接触的媒体语言常常有时很少不会普通话闽南语英语6.18%27.03%32.82%36.29%96.91%1.93%1.16%79通话第2 期杨静娟，王晓雨：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4.闽南语文化项目接触情况闽南语文化项目接触情况如表5 所示，受访者与闽南语流行歌曲、歌仔戏的接触面较广，童谣、电视剧次之，儿童故事和斗嘴鼓最少。将接触闽南语文化项目的情况在不同年龄段之间进行比对，发现年龄对闽南语流行歌曲（青年6 2.8 2%、中年8 6.7 2%，p=0.0150.05)、歌仔戏（青年6 2.8 1%、中年7 3.8 6%，p=0.0080.05)两项目的接触情况具有显著影响，青年人接触较少。表5 间闽南语文化项目接触情况人数闽南语歌曲歌仔戏童谣电视剧斗嘴鼓儿童故事1835277217174162176629135502412091781561465276总占比82.24%67.95%61.39%62.16%22.01%32.24%(二）语言态度1.对闽南语、普通话、英语的态度受访者的语言态度均值如图1 所示：从高到低依次是：普通话（3.9 5）、闽南语（3.8 5）、英语（3.2 2），均大于3，评价均显正向。对三种语言的态度配对样本T检验的结果显示，对闽南语与英语（P=0.000.05）、闽南语与普通话(P=0.000.05)、普通话与英语(P=0.00 闽南话（3.6 9)英语（3.3 2），两两之间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结果发现均存在显著性差异性（三个p值均为：p=0.00）。2.对闽南语未来发展的预测调查发现：5 0.1 9%的受访者认为“使用人数逐渐增加，活力逐渐增强”，3 9.9 6%认为“使用人数减少，活力逐渐丧失”；9.8 5%认为闽南语将“保持现状不变”。对比不同年龄段，发现超过一半的青年人（5 3.7 9%）和4 6.0 6%的中年人对闽南语的未来持乐观态度，青年人比中年人更乐观。3.影响闽南人语言态度的因素独立样本t检验的结果发现：移居背景和文化程度对闽南语语言态度具有显著效应。移居背景对普(p=0.307)和英语(p=0.204)的语言态度无显著效应，只对闽南语语言态度的影响具有显著水平（p=802023年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0.00）。本土背景的受访者（3.9 3)对闽南语评价显著高于移居背景的受访者（3.4 3）。母语非单一闽南语的现象有5 2.7 0%出现在有移居背景的被调查者中，导致他们对于闽南语的态度较于本土背景的调查对象存在明显的差异，在情感（3.7 3 4.1 2,P=0.0000.05)和理性（3.1 9 3.7 9,P=0.000.05）两个维度均存在明显差异。文化程度在本上的人对三种语言的评价均高于本科以下的被试，但对普通话的语言态度影响不显著（本下3.9 1 0.05），对闽南语和英语的语言态度的影响达到显著水平（闽南语：本下3.79本上3.9 1，P=0.0360.05；英语：本下3.1 7 本上3.2 8，P=0.0473.04,P=0.00 2.9 8,P=0.02)和理性（3.4 5 3.0 9,p=0.00)维度上均显著高于男性。这与性别心理差异有一定的关系,据调查，女性更偏向于使用声望较高的语体,因为她们更倾向于附和 1 2 。从城乡差异上来看，城市的语言态度分布态势是普通话（4.0 3)闽南语（3.8 4)英语（3.2 7）。农村则为闽南语（3.8 7）普通话（3.8 5）英语（3.1 7）。闽南语和英语的语言态度城乡之间没有明显差异（P=0.5740.05,P=0.0990.05)；而在普通话态度上，城市态度均值显著高于农村（4.0 3 3.8 5,P=0.00 3.8 3,P=0.003.88,P=0.0180.05)，这与城区普通话的使用面较广有一定的关系，调查对象中，3 2.8 7%的城里人为普通话单语或普通话和闽南语双言母语者，而这一比例在农村只有8.7 3%，卡方检验发现二者存在显著差异（P=0.00 闽1 2.0 9%闽普英4.1 9%私有与好友518闽普4 6.5 3%）普3 1.0 8%闽1 5.6 4%）闽普英2.9 0%政府512普8 1.2 5%闽普1 5.8 2%闽3.8 9%正式场域工作学习515普7 9.0 2%闽普3 1.2 6%闽3.8 9%）闽普英2.1 4%和陌生人512普7 3.8 2%闽普2 0.7 0%闽3.1 3%公共集市516闽普4 4.7 7%）普3 7.6 0%闽1 4.9 2%非正式场域商场518普6 2.5 5%闽普3 0.6 9%闽4.4 4%81势，第2 期杨静娟，王晓雨：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闽南人的语言使用情况说明各语言在社会不同场域分工不同。100%80%60%闽+普+英40%20%闽+普0%普通话单言闽南语单言与好友家庭内部正式公共场域非正式公共场域图2不同语言模式的社会分工不同语言模式的社会分工如图2 所示，家庭内部：闽普双言（3 4.3 1%）闽南语单言（3 3.8 4%）普通话单言（2 3.6 1%）闽普英三言（2.7 3%）；与好友：闽普双言（4 6.5 3%）普通话单言（3 0.1 2%）闽南语单言（1 5.6 4%）闽普英三言（2.9 0%）；正式公共场域：普通话单言（7 0.2 0%）闽普双言（2 3.5 6%）闽南语单言（2.9 2%）闽普英三言（1.1 7%）；非正式公共场域：普通话单言（7 0.2 0%）闽普双言（3 1.6 9%）闽南语单言（7.5 0%）闽普英三言（0.8 4%）。闽南语已逐渐退居家庭场域，公共场合更多使用普通话。家庭内部语言使用情况如图3 所示，闽南人使用闽南语单言“与父母”“与配偶”“与子女”交流的比例逐代下降（5 2.7%2 8.2 2%1 4.5 3%），使用闽普双言和普通话单言的比例逐代上升，且4 0.2 3%选择用普通话单言与子女交流，说明超过四成的父母不与孩子讲闽南话。单因素方差分析发现文化水平和城乡背景对家庭内部交流模式有显著影响，在家使用闽语单言的情况：“本上”比“本下”少（与子女：8.0 3%1 1.9 0%；与配偶：16.46%31.22%,p=0.00），城市比农村少（与子女：8.6 5%1 6.7 9%；与配偶：2 0.4 2%3 6.8 2%,p=0.00），性别和年龄无显著效应。60.00%52.70%50.00%40.00%48:33%闽南语单言30.00%27.80%普通话单言20.00%闽普双言10.00%11.00%12.09%0.00%与父母与配偶与子女图3家庭语言使用代际差异2.受访者子女的语言使用状况问卷回收到3 2 0 名被调查者未成年子女的语言使用状况，结果显示：在学校里普通话占据了绝对课后闽南语的使用不到四分之一，闽南语在教育领域的空间受到严重挤压（如表8 所示）。表8 教育领域子女语言使用情况闽南语普通话英语课内语言使用9.5%98.73%3.79%课后与老师6.31%98.42%2.52%课后与同学15.77%97.79%1.58%822023年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而英语学习则越来越受家长重视，9 0.2 2%的家长认为孩子必须学好英语，4 5.3%的家长让孩子参加英语课外培训班。有近一半的家长让孩子在六岁前开始接受英语启蒙，英语学习者日趋低龄化。受访者子女在家语言使用情况：5 9.0 6%是在家里使用普通话单言，8.7 5%闽南语单言，3 0%使用闽普双言，也就是近六成的子女在家里不使用闽南语。三、分析与讨论（一）闽南人对闽南语的情感忠诚与理性务实调查发现，闽南人对闽南语和普通话的态度评价显著高于英语，且对闽南语的情感评价显著高于普通话。这与闽南人崇祖重本、爱国爱乡的价值规范 1 3 有一定的关系。这样的价值观使得闽南人对闽南语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语言忠诚。问卷调查中，当被访者得知问卷是有关闽南语传承的，很多受访者表示非常支持。他们不同程度地表现出“要发扬闽南语”“闽南人要讲闽南语”,可见，闽南人把闽南语当成身份认同的一个相当重要的标志。对闽南语情感上的高度评价恰恰是闽南人强烈的群体归属的情感体现。这也说明闽南语是两岸民众的心理黏合剂，在联系两岸乡情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然而这种炽热的积极情感却与相对消极的语言使用相矛盾：闽南人母语和能使用的语言都已经出现明显的代际转移现象，近四分之一的闽南人不会闽南语；只有两成的闽南人较常使用闽南语文字，不到3%的闽南人最常接触的媒体语言为闽南语；在公共场域，闽南语的使用空间受到严重挤压，英语教育也越来越受重视，在学校环境中普通话占据了绝对优势。在家庭内部，闽南语的使用呈代际下降。这种矛盾与闽南人的务实求利、拼搏上进有一定的关系。改革开放以及社会的进步和发展让他们意识到普通话的重要性。闽南人对闽南语的双重态度在访谈中表露无遗。很多受访者发出“现在的孩子都不会说闽南语了”“很多传统的说法都慢慢消失了”的感慨。对于普通话普及和英语热，一来是国家推普的浪潮的影响，二来是城镇化进程的推进以及对外交流的加深，人口迁移带来的语言接触和语言竞争，被访者认为这是时代发展社会进步的必然，因为这是“工作需要”“求学需要”“多元获取资讯的需要”。（二）闽南语的家庭传承堪忧家庭成员把传承动机结合语言实践进行语言管理，是实现方言传承的关键环节1 4 。在家庭场域，闽南语单言的交流模式逐代下降，超四成的父母不与子女讲闽南语，近六成的孩子在家已经不讲闽南语。这与多数家庭的语言规划和管理不无关系。一些中年受访者认为对父母说闽南语“是从小说惯了”。而配偶间，特别是同一闽南语方言区的配偶间也用普通话，或是“工作说惯了”,或是“配合孩子教育”。与孩子的交际语言则复杂一些，对于学龄前儿童，父母为了“方便日后学习”或“英语启蒙”，选用普通话和英语；对于学龄子女，“因为上学都说普通话”在家就“混着说”。可见相当一部分闽南人家庭缺乏语言规划意识，对方言管理多是顺其自然的心态或是采用无意识的隐性策略，即认为闽南语“需要掌握”，却又“经常忘记说”或认为“长大自然就会”，从而疏于管理。事实上，国家已通过立法和建立方言资源库等方式保护方言，地方政府也采取各种措施营造和谐的地方方言生活。但落在家庭场域，方言交际实践并不理想，可见仅靠“自上而下”的语言规划成效不能尽如人意。方言的保护还需与“自下而上”的语言治理模式相结合：家庭和社区可根据实际需要率先发起语言规划，推动政府采取公平有效的语言政策 1 5 。（三）闽南语未来的发展趋势1.闽南语的社会功能的萎缩虽然闽南人在私有场合使用闽南语单言和公共场合闽普双言的模式占有一定的比例，闽南语仍然占有一席之地，但是闽南语在未来发展中存在一些隐忧：，一方面闽南人对闽南语的理性评价已经低于普通话，闽南语在家庭领域暂时得以坚持，但在公共场域的交际空间受到挤压，具体表现在普通话单言和闽普双言已成为公共场域的主要交际模式，在公共场域的所有83第2 期杨静娟，王晓雨：语言竞争态势视域下的闽南语传承子场域，普通话单言比例均大大超过闽南语单言。随着本地人口的结构性稀释，普通话作为通用语在闽南地区的使用空间逐渐扩大，闽南人与外来人口在交际中逐步选择与顺应，进而改变语言使用，闽南语的使用对象的范围、使用场合都在缩小。另一方面，5 0.1 9%的闽南人对闽南语未来发展持乐观态度，可见相当一部分闽南人还未感知到语言竞争的存在，以及闽南语所受到的冲击，对闽南语态度未来的发展缺乏忧患意识。尤其是青年一代，使用减少却又盲目乐观，这不利于闽南语的保护和传承。2.闽南语活力的评估与定级语言活力具有层级性，针对汉方言活力的评估等级目前尚未明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语言活力与语言危中将语言活力分为六个级次：一是充满活力；二是有活力或仍较活跃；三是活力降低、显露濒危特征；四是活力不足，走向濒危；五是活力很差，已经濒危；六是无活力、丧失交际功能 1 6 。基于调查中显现出的闽南语所处状态，参考以上标准，闽南语活力等级大致为第三级次一一活力降低、已经显露濒危特征的语言。这与苏金智 的调查结果较为一致，主要表现在，母语和能使用的语言都已出现代际转移，四分之一的闽南人不会闽南语；在公共场域，闽南语使用不到三成；家庭场域，闽南语的使用逐代下降。年轻人闽南语使用和接触闽南语传统文化项目机会越来越少但又缺乏忧患意识。四、闽南语传承的策略闽南语传承离不开科学的语言治理体系，需要“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的良性互动：其一，把闽南语传承提高到保障国家主权和安全的战略高度。在语言安全化的背景下，建立国家安全语言战略预警管理机制，对国家语言战略的制定实施进行动态的预控管理，以防语言战略危机的发生 1 7 ；各地语委应加强对本地语言生活状况的调查监测，围绕服务国家战略开展具有地方特色和实效的语言规划和语言服务研究；重视方言的声望规划，语言能力意味着竞争力和社会关系资源，是个人立身之本。提高语言使用者对方言价值的关注，培养方言使用者的语言资源观。其二，保护好方言社区。农村和小城镇是较稳固的方言社区，能为闽南语戏曲等方言文化提供足够的受众，起到编织社会网络、文化传播、增强社区认同感的作用，因此要加强其基础设施建设，让人们安居乐业，减少人口外流，使其成为稳定的闽南语社区。大城市则可借鉴“语言巢”模式：以家庭为核心，由老人传授方言给幼儿，从而建立一个凝聚力强、多人参与、交际网络稳定的闽南语言语社区。其三，把方言能力测试纳入教育领域。家庭语言规划最容易受教育政策影响，“以考促学”比单纯在学校开展方言活动更直接有效。建立E-Learning语言资源库，为师生提供闽南语学习资料和网络课程。其四，促进闽台两地民间交流。两岸交流中闽南语的桥梁作用自然凸显，让使用者全面意识到闽南语的价值，传承就有绵绵不绝的内生动力。其五，加快闽南语方言资源建设及开发利用。语言资源建设是国家语言能力建设的基础。加强闽南语语言文字规范化标准化信息化建设，特别是面向云计算、大数据和物联网的发展，建设适应人机使用的数字化语言资源库及应用平台1 8 ，拓宽闽南语在信息时代的使用空间，为实现两岸统一提供语言服务，发挥语言的实用性是促进语言传承的硬道理。参考文献：1董晓宇.新时期我国大学生语言态度研究 D.吉林：吉林大学,2 0 2 0.2马重奇.海峡两岸闽南方言词汇动态比较研究 .语言研究,2 0 2 0(1):2 5 6-2 7 0.3林华东，陆露.台北闽南方言2 0 0 年来语音的演变 .东南学术，2 0 1 2(6):3 2 3-3 3 3.4陈燕玲.闽南方言文化传承的问题与对策：以泉州青少年方言认知与习得为例 1 .东南学术,2 0 1 2(6):3 3 4-3 4 1.5朱堤堤，苏金智.泉州市中小学生语言文字使用情况调查 .中国社会语言学,2 0 1 6(1):2 9-4 0.6廖湘美，林素卉，庄斐乔，等.台湾中小学生语言使用与语言态度调查：以台北市、新北市、高雄市为例 .语言文字应用，2015(4):103-112.84汤儒韬【责任编辑2023年闽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7付义荣，胡萍.闽南农村语言状况调查：兼谈推普脱贫的对象问题 .语言战略研究,2 0 2 0(1):5 8-6 8.8苏金智.闽南文化生态保护中的闽南话生存状况 .中国语言学报,2 0 1 8(1 8):2 5 6-2 7 0.9陈燕玲，林华东，闽南方言的现状与未来 .东南学术,2 0 1 1(4):1 2 5-1 3 4.10李宇明.语言竞争试说 1 .外语教学与研究,2 0 1 6(2):2 1 2-2 2 5.11单韵鸣，李胜.广州人语言态度与粤语的认同传承 1 .语言战略研究,2 0 1 8(3):3 3-4 1.12徐晖明，周喆.广州青少年语言使用与语言态度调查分析 1 .语言文字应用,2 0 1 6(3):2 0-2 9.13林晓峰，郑少茹.身份意识价值体认文化传播：基于闽南文化视域下的林语堂文化观察 .福建论坛,2 0 1 7(1 2):2 1 0-2 1 7.14刘慧.東埔寨华人家庭语言规划与华语传承调查研究 .语言战略研究,2 0 2 1(4):2 9-4 3.15方小兵.言语社区规划与母语安全 .语言政策与规划研究,2 0 1 5(6):1 7-3 1.16孙宏开.中国少数民族语言活力排序研究 1 .广西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0 6(5):6-1 0.17王建勤，美国“关键语言”战略与我国国家安全语言战略 1 .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 0 1 0,4 2(2)：7-1 1.18赵世举.切实推进国家语言能力发展战略 N.光明日报,2 0 1 6-0 5-1 1(1 6).The Inheritance of Minnan Dialect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LanguageCompetition-Focusing on the Language Attitude of Minnan People in the Information AgeYANG Jingjuan,WANG XiaoyuAbstract:Based on a survey of the subjects living in southern Fujian or rather Minnan,the study finds that the mothertongue of Minnan people is no longer purely Minnan Dialect(MD),manifesting a language shift across generations.Minnan peo-ple have a higher evaluation of MD than English,but they have a significantly lower evaluation than Mandarin,showing a highdegree of identification with regional dialect and identity only in the emotional aspect.The communication space in the publicfield is seriously squeezed and the use of MD in the family is declining from generation to generation.However,more than halfof Minnan people are optimistic about the future of MD.According to the language vitality rating standard,MD can be evaluatedas“a language with declining vitality and showing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ndangerment.As an important link between the twosides of the Taiwan Straits,the inheritance of MD needs to be raised to the strategic height of national sovereignty and security,aswell as a set of“top-down and“bottom-up”of language governance system.Keywords:language attitude;language competition;Minnan Dialect;language inherita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