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的传播与影响研究.pdf

2023 年第 13 期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的传播与影响研究于 婷(哈尔滨师范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摘要 抗战题材电影先后经历了抗战宣传、革命传奇、反思历史和人道主义四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是特定历史时期政治思想潮流的鲜明写照。当前,在中国硬实力处于世界领先地位、文化软实力亟待加强的历史机遇下,抗战题材电影需要与时俱进地调整叙事方式和价值观:由根植于集体主义文化语境下的宏大叙事转向大部分西方国家个体主义文化语境下的个体叙事;弱化以牙还牙的复仇情绪,表现战争中的人性和人道主义价值观,扩大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的传播和影响力,树立中国的正面大国形象。关 键 词 抗战题材电影;全球传播;新时代基金项目 2020 年度黑龙江省省属高等学校基本科研业务费科研项目(项目编号:2020-KYYWF-0406);2020 年度哈尔滨师范大学研究生教育教学改革项目(项目编号:1504119014);2021 年度哈尔滨师范大学高等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项目编号:XJGYF2021012);2021 年度黑龙江省教改项目(项目编号:SJGY20210478)。抗战题材电影是中国战争题材电影的核心,是其最大构成部分。抗战题材电影以真实历史背景为基础,通过电影的画面叙事,再现和解读了抗战历史,把中国人民不畏强暴、英勇顽强的民族正气传递给世人,使世界了解中国抗日战争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中的历史地位,助力抗战历史的二战化和国际化。一、抗战题材电影的发展脉络抗日战争作为中国近代史上代价最惨重、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一场战争,一直是影视文化不竭的创作源泉。总体上说,它大概经历了以下四个阶段。(一)20 世纪三四十年代抗战题材电影抗战题材电影是在 1931 年“九一八”事变之后开始出现的。当时极度匮乏的物质条件,并没有阻碍艺术家们的创作热情。1932 年,由孙瑜、王次龙执导的第一部抗日电影共赴国难上映,影片讲述了上海年迈的华翁住处被日军炮火炸毁,华翁带领四子一女一起奔向战场、共赴国难。中国电影人在此期间拍摄了 40 多部抗战影片,在中国电影史上留下了瑰丽而厚重的一笔。这批早期的抗战题材电影把抗日救亡思想融入个人或家庭遭遇中,由小及大,由家及国,通过“家国同构”的叙事策略,使观众深刻领悟到国破与家亡之间的关系,起到了很好的抗战宣传作用,鼓舞了全民抵抗异族侵略的士气。这个阶段的电影题材广泛、情绪激昂。胜利进行曲(史东山,1940)以“湘北大捷”为故事背景,描绘了前方战士浴血搏杀的激烈战况,讴歌了官兵刚毅不屈和奋勇杀敌的英雄气概,是一部正面颂赞爱国官兵的英雄史诗;塞上风云(应云卫,1940)弘扬了少数民族同仇敌忾、团结抗战的时代精神,是中华民族大团结的真实写照。这些内容丰富、寓意深刻的抗战题材电影唤起了普通民众的觉醒,很大程度地将人们汇入抗敌御侮的历史潮流当中,满足了当时抗战宣传的迫切需求。(二)“十七年”时期抗战题材电影从 1949 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到 1966 年这十七年期间,涌现出一批中国观众耳熟能详的优秀作品。铁道游击队(赵明,1956)、小兵张嘎(崔嵬,1963)等影片都是这个时期的代表作。地道战(任 旭 东,1965)、地 雷 战(唐 英 奇,1391962)为敌人设下的“天罗地网”把鬼子打得落花流水,这些画面永远定格在中国人民心中,无法忘怀。地道战观影人数累计 18 亿人次,更是创造了中国抗战片观影史的奇迹。这个时期抗战题材电影以传奇叙事为显著特点,塑造了众多出神入化的英雄形象。平原游击队(苏里,1955)里勇敢机智、沉着冷静的李向阳、狼牙山五壮士(史文炽,1958)里视死如归的葛振林可谓俯拾皆是。这些传奇人物在中国共产党制定的正确游击战术的指导下,与敌人顽强战斗,捷报频传,体现了毛泽东的“人民战争”思想,凸显了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合法地位和在抗战中的领导地位。(三)新时期的抗战题材电影“十七年”时期拍摄的抗战题材影片,站在记录革命历史的庄严立场,基本都是单纯的战争类型电影。新时期以来,随着第一滴血(特德科特切夫,1982)、泰坦尼克号(詹姆斯卡梅隆,1997)等欧美电影进入中国市场,抗战题材电影开始融入喜剧、动作、爱情、悬疑等类型化元素。烈火金刚(何群,1991)描述了冀中军民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同日寇进行斗争的故事。影片采用浪漫主义夸张手法,浓墨重彩地塑造了果敢刚毅、空手夺枪的“孤胆英雄”史更新,集英勇机智于一身的游侠肖飞等一系列富有传奇色彩的英雄形象。电影中融合的枪战和动作类型化元素有效地烘托了影片危急、激动的气氛;喜剧元素的渗透营建了松紧有度的节奏。严肃悲壮的战争片中夹带的少许活泼,颠覆了观众对抗战题材电影的刻板印象。这些类型化特征的融入极大地增强了影片的艺术性和观赏性。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文化生活的开放发展,使人们开始反思近现代史,反思抗战历史。在此基础上出现了一批带有历史反思和人道主义思想的抗战题材电影。一盘没有下完的棋(段吉顺,佐藤纯弥,1982)把战争受害者由中国人民扩大到日本人民,对战争给参战双方带来的创伤以及战争中的人性问题进行深刻反思,扩大了抗战题材影片的思想容量。清凉寺钟声(谢晋,1991)讲述一个从荒野中被捡回来的日本弃婴在羊角大娘等村民的抚养下艰难成长的故事,控诉了战争给中日两国人民带来的痛苦,传递了两国人民渴望和平的心声,明确表达了人道主义价值观。(四)21 世纪的抗战题材电影21 世纪的中国经济迅猛发展,抗战题材电影出现的发展趋势是更加深刻反思战争的本质、战争中人的精神和心理的转变、战争中人性层面的问题。拉贝日记(佛罗瑞加仑伯格,2009)讲述了 1937 年一名德国人拉贝以纳粹党员的身份建立了“南京国际安全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保护了 20 多万南京人的生命,被称为中国版的辛德勒名单。在拉贝把挚爱的妻子送上回德的轮船而选择独自一人留在南京完成他心中最重要的事情时,我们看见了黑暗时刻的光辉人性。金陵十三钗(张艺谋,2011)叙述了 1937 年南京大屠杀期间,一群教会学校的女学生、十三个秦淮河妓女、一名美国殡仪师躲在一座天主大教堂里避难的故事。素昧平生的人们在生死劫难面前,心理经受着各种微妙的变化。轻佻、低微的风尘女子最终认识到尊严,挺身而出,身藏匕首,决心代替女学生们奔赴日军的“鸿门宴”,踏上了一条九死一生的不归路。秦淮河女子高尚的自我牺牲精神感化了本性好色、贪财的美国殡仪师,他放弃单独逃跑的机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这些女学生和女子。秦淮河女子从自我觉醒到自我救赎,美国殡仪师从冷漠旁观到主动救援,这些人类共通的人性真善美使金陵十三钗穿越文化的围墙,让不同文化语境下的观众在残酷的战争中找寻到人性中闪闪发亮的光芒,获得内心的情感共鸣和价值认同。二、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传播的现状与背景(一)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传播的现状1989 年,张艺谋拍摄的抗战题材影片红高粱在第 38 届柏林国际电影节上获得最高奖项 最佳影片“金熊奖”。这是中国电影首次在世界级电影节上摘得桂冠,也是亚洲电影第一次在该电影节上赢得最高荣誉。这次折桂加速了抗战题材影片迈向全球的历史性进程。随后,晚钟(吴 子 牛,1989)、三 毛 从 军 记(张 建亚,1992)、鬼子来了(姜文,2000)、紫日(冯小宁,2001)、紫蝴蝶(娄烨,2003)、色戒(李安,2007)、梅兰芳(陈凯歌,2008)、斗 牛(管 虎,2009)、金 陵 十 三 钗(张 艺谋,2011)等多部抗日电影先后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含提名)。这些抗战影片向海外观众形象生动地展现了抗战当时真实的场景和局势,重现了抗战的严酷与艰辛,显示了中国军民面对日本军国主义不屈不挠、奋起反抗的民族精神,使海外观140 2023 年第 13 期众知晓抗战的事实与真相,使世界更多的人了解二战的东方主战场,使抗日战争在反法西斯战争中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为世界所认可,使战争给中国人民带来无穷苦难的抗战记忆由国家属性向世界属性平移。(二)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传播的背景进入 21 世纪,提升文化软实力和树立国家形象成为国际竞争的新主题,而电影作为文化的主要组成部分,自然肩负着重大使命。2001 年,国家广播电影电视总局颁布影视“走出去工程”的实施细则。2006 年,国家广电总局建立一个专属平台,负责中国电影的全球传播。美国国际政治学者约瑟夫奈指出,与军事、经济等硬实力相比,文化软实力更能吸引别国服从你的目标。从政治经济大国迈向全球传播大国是历史发展的普遍准则。目前,中国是全球第二大经济体,世界地位逐日增强,国家格外重视中国电影的对外传播,因此,抗战题材电影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机遇。2021年 5 月 31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示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是加强我国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重要任务。在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时代语境下,抗战电影在全球的传播,不单纯是为了获得国际大奖和追求票房,已经成为国家对外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有目共睹,近年来,抗战电影在全球传播中取得了斐然成绩,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和辛德勒的名单(史蒂文斯皮尔伯格,1993)、钢琴师(罗曼波兰斯基,2002)等这些为全世界人民所推崇的反法西斯经典影片相比,我国的抗战电影在质量上还存在着较大差距。三、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传播的提升战略(一)宏大叙事向个体叙事转移法国电影理论家让米特指出,除了知觉层,即影像呈现的光影物理层面,电影还包括叙事层,即知觉层影像所承载的叙事功能。知觉层和叙事层的关系如同结构主义叙事理论中的“话语”与“故事”,由表及里,由外向内。抗战题材电影要讲述什么样的抗战故事,我们想通过这样的抗战故事传播中国什么样的战争观和价值观,这是电影人首先考虑的两个最基本问题。抗日战争以来,抗战题材影片主要讲述“战争胜利”“英雄成长”,进而展现中国人民英勇和正义的形象。血战台儿庄(杨光远,1986)、太行山上(韦廉,2005)等抗战影片通过壮阔的战争场景和朱德、彭德怀、张自忠、李宗仁等重要历史真实人物,实现了史诗和纪实的圆满结合。这种宏大叙事从民族前途和国家命运出发,聚焦大事件、大人物、大场景。“这种宏大的叙事形态体现出我国抗战电影深受政治化叙事机制的制约,成为现实政治话语的图解文本普通士兵都是以群体的面貌或者作为政治符号出现的,他们在战争中的艰难处境、命运遭遇以及情感变化基本被忽略,影 片 本 身 的 叙 事 意 义 和 审 美 内 涵 被遮蔽。”1从全球传播的角度而言,抗战影片的宏大叙事根源于集体主义的文化语境,旨在守护中华民族的尊严与神圣,传播集体共识,激起强烈的国家自豪感、民族骄傲感,而大部分西方国家是个体主义文化语境,不同的文化阐释逻辑就会在解读影片时产生文化折扣。电影人应该考虑在展开历史画卷的同时,将宏大叙事转向个体叙事,把重要历史事件与普通人的命运串联在一起。也就是说,复原宏大叙事所遮蔽的个体真实性和个体的悲欢离合,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唤起目标海外观众的共鸣。换句话说,抗战题材这样宏大主题的全球传播应该充分发掘能够直抵目标海外观看者灵魂深处的个体故事,减少“宣传”意味,不能只讲“战争胜利”本身,而忽视了“战争胜利”背后的个性化故事,从而避免宏大叙事给海外观众带来的审美疲劳。在全球传播中,真实的人性和人情更能使观众形成同理心。一定要顾及到目标观众的心理结构和情感,“万不可把自我理解的宏大简单投射到对异文化群体的想象中”2,不能自说自话,陷入无效的传播困境中。(二)人道主义价值观的呈现影视作品通过故事叙事层映射的是创作者的世界观与价值观,这种主题与价值往往是象征性或隐喻性的。我国多数抗战题材影片讲述的是中日两国之间、两个民族之间的战争,有较多直观的惨烈镜头,展现战争的血腥和暴力。渲染战争的惨烈和杀戮符合我们的民族主义情绪,类似于中国武侠小说里的“冤冤相报”,可以激起民族仇恨,激发民众的斗志。这在抗战宣传和动员时期确实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是在全球传播的今天,“没有表现仇恨主义的影视作品能够走向世界,能141够真正成为推动现代文明建设的东西”3。辛德勒的名单 拯救大兵瑞恩(史蒂文斯皮尔伯格,1998)的主题都是人道主义。如何在尊重历史的前提下,弱化以牙还牙的复仇情绪,宣扬人道主义是更符合世界文明方向的价值观。可喜的是,晚钟南京!南京!(陆川,2009)、金陵十三钗都在战争价值观方面做出了有益尝试。晚钟虽然是抗战题材电影,但是它重点不是表达中国军队如何武力打败日本军队,而是把故事背景放在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之后,表现中国军队如何在精神上、道义上战胜日本。日寇因为饥饿生食中国人的故事情节表达了战争对人本质的扭曲,战争使人异化,传递了这场战争对中国人是伤害,对日本人也是伤害。影片有一种形而上的哲学上的对人性和战争的思考。晚钟不是简单地阐释正义与非正义、侵略与反侵略,而是站在人道的立场上总结和反思战争。中日两国多年的民族积怨,使中国人民接受这样的电影有点困难,晚钟在国内受到冷遇。墙里开花墙外香,晚钟在柏林首映就爆满,而且国外各界评论都很好,最终在第 39 届柏林电影节获得银熊奖。创作者传递的战争观 反战,是观影人都能明显感受到的。周星认为:“只有军事行动而没有暗含和平祈望,则其生存意义会大打折扣。”4晚钟蕴含被国际广泛接受的反战思想,具有世界普适性的人道主义主题,因此,在国际传播中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力。南京!南京!使用黑白画面营建沉重而冷峻的历史场景。一名普通日本士兵角川面对战争的血腥暴虐,由泯灭人性到内心的挣扎与崩溃,最终放走了两名即将被处死的中国士兵后饮弹自尽,完成了忏悔与自我救赎。导演陆川认为,对战争的反思不应该分中国人、日本人。影片超越民族、超越敌我,角川代表所有人去反思战争与人性。人民日报对该片的评论是用文化融化中日两国的坚冰。虽然影片在国内引起很大争议,但是海外专业影评人的评价却很高。可见,在全球语境下,拥有人道主义价值观的观照比呈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仇恨更有传播空间。抗战题材电影不应该拘泥于一个民族和一个民族的问题、一个国家和一个国家的问题,而应该是人道主义和反人道主义的问题,理论上就是正义和非正义的问题,应该立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视角,传播维护人道主义精神的战争价值观。四、新时代抗战题材电影在全球传播的影响与意义 随着红高粱紫日斗牛等抗战影片走向全球,抗日战争的主题、背景、过程、人物形象、战争结果等内容直接在海外观众心中打下某种烙印,国家形象由此产生。战争当中体现的民族性格更真切、更纯粹,因此,抗战题材电影更易建造和呈现国家形象,更易传扬隐形价值观,是显示国家形象的重要窗口。抗战题材电影中渗透着创作者的思想和观念,反映一定的主张和政治倾向,把中国人民不畏强暴、英勇不屈的民族性格,因地制宜的抗战智慧以及反对战争、渴望和平的价值观传递给世界。如果这些能够引起目标海外观众的情感共鸣,观众就会跨文化、跨地域、跨种族地接受电影中所传达的精神与价值观,从而国家的正面形象就会被成功塑造,可见抗战题材电影对国家形象的塑造具有非同寻常的潜移默化作用。随着全球化步伐的加快和中国文化产业的飞速发展,我们应该抓住机遇,在全球传播的视角下,提高抗战电影的质量,使其文本叙事在尊重历史事实的基础上,实现宏大叙事向个体叙事的转移,体现抗战智慧,表现战争中复杂的人性和心理,歌颂反战与和平的人道主义价值观,树立中国维护人道主义观念的正面大国形象,提升国际话语权。参考文献1宫晓鹏.中美对日作战电影的战争胜利叙事模式比较J.山东社会科学,2012(04):59-62.2张毓强.小切口、巧叙事:宏大主题影视作品的国际传播可能J.对外传播,2019(11):44-47.3尹鸿,詹庆生.当代中国文化的影像多棱镜 关于中国抗战题材影视创作的对话J.解放军艺术学院学报,2015(03):50-60.4周星.中国反法西斯战争电影创作的历史得失思辨J.艺术百家,2015(06):48-52,107.作者简介 于婷(1975),女,黑龙江齐齐哈尔人,哈尔滨师范大学西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外国语言文学。1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