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的救赎与解放之路——张洁小说《方舟》的女性意识分析.pdf

女性的救赎与解放之路 张洁小说方舟的女性意识分析万莹琪孔 岩(延安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陕西 延安)摘 要:张洁的中篇小说方舟在新时期女性文学中有着独特的地位不仅促进了女性意识的觉醒也引发了女性该如何走向真正的解放之路的思考 对方舟中女性意识的分析可以看出女性要走向真正的解放需要肯定自我的女性身份自觉主动地关注自身性别的意义价值要自我定位准确努力创造条件实现自身的存在价值切实提高社会地位面对生存困境要敢于摆出不和解的姿态进行反抗保持自身的独立自主 关键词:张洁方舟女性意识女性解放中图分类号:.文献标识码:文章编号:()年张洁在收获杂志上发表了中篇小说方舟这部作品在新时期女性文学中有着独特的地位 吴黛英在新时期“女性文学”漫谈一文中谈到方舟“可以看作是当代中国文学中女性的自我意识体现得最强烈、突出的代表作品”后来学界便不断有学者通过对该作品的研究来探析张洁的女性意识及其蜕变如王明贤认为张洁通过重新确立和肯定女性的自我价值颠覆传统文化中的男性形象构筑“姐妹之邦”旗帜鲜明地表达了她的女性意识 李萌则认为作品中异化扭曲的女性形象揭示了张洁潜意识默认男性的价值标准得出传统的女性观念限制了张洁女性意识成熟的结论 方舟作为二十世纪下半叶女性文学最为重要的作品之一它将对女性意识的思考重新带回大众的视野中 对于方舟中女性意识的探讨一直是学界的研究重点但就小说对女性解放之路的思考却少有提及 本文从女性生存境遇、女性自我救赎和女性解放之路这三个方面对方舟中独特的女性意识加以分析揭示女性真正走向解放之路的途径一、女性的生存境遇张洁用“方舟”二字来命名这部中篇小说充满了深刻的含义“方舟”这个词最早出自于后汉书班固传中的“方舟并鹜俯仰极乐”意思是两艘船并肩齐行船上的人或俯或仰都自在快乐 但小说中表达的“方舟”含义并没有这么美好没有自在与快乐只有三个独身女人的漂泊与救赎方舟这部作品讲述的是三个女人在离婚后遇到的种种困境 曹荆华是一个理论研究工作者柳泉是一个外贸公司的英语翻译梁倩是一个导演她们都是新时期的知识分子但职业不同、性格各异的她们在离婚后却陷入了相同的生存困境 这不禁引人思考:在新时期中国女性真实的生存境遇究竟是怎样的以及到底是什么因素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一)男性的压迫几千年来女性都遭受着男性的压迫无论是家里的男性还是社会上的男性都以各种形式用男权为主导的价值体系捆绑着女性 正是因为这样才第 卷第 期.菏泽学院学报 年 月.收稿日期:作者简介:万莹琪()女江西余干人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女性主义和延安文艺孔 岩()女陕西富县人副教授研究方向:西方文论和女性主义导致女性陷入了生存困境.家里的男性 家里的男性是女性最先接触到的异性他们与女性之间的关系最为密切但往往对女性的身心摧残也最大是女性解放道路上的第一个拦路虎 荆华、柳泉和梁倩都是离婚的女人而她们丈夫的所作所为便是她们选择离婚的主要原因小说中荆华的丈夫是一个身上有着“蒜坛子里腌过几十年的大蒜味儿”的男人会因为荆华救济自己的父亲和妹妹就对她进行辱骂日常生活中也会对她拳打脚踢 更可恨的是他不仅没有把荆华当作家人来对待而仅仅将她当作是一个生儿育女的工具 在柳泉丈夫的心目中柳泉只是“性”的存在他会喷着满嘴的酒气强迫她做爱好像自结婚之后每个夜晚都是他花钱买来的如果不这样他便蚀了本 就连与柳泉离婚之后他也不放过柳泉经常在儿子蒙蒙的面前诋毁她 梁倩的丈夫白复山则是一个无赖外表光鲜亮丽内里腐烂不堪对他来说婚姻关系只是一种利益关系他迟迟不肯接受离婚妄想继续利用梁倩父亲的社会地位胡作非为甚至还干扰梁倩的电影无法通过审查 面对这样的三个男人荆华、柳泉和梁倩选择离婚是毋庸置疑的她们的婚姻既没有爱情可言更没有平等可言 在这些家中男人的面前女人只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只是“性”的存在只是获取权力的垫脚石而她们的父亲呢?会心疼女儿的不幸遭遇吗?不会他们甚至会为女儿选择离婚而感到耻辱 柳泉的父亲是英国留学归来的原以为他会比那些深受封建观念束缚的人更加开明可当柳泉选择离婚时他却觉得这是家门不幸出了伤风败俗的女儿梁倩的父亲与叔叔伯伯们也认为她离婚会败坏他们的家风与形象甚至还会影响事业荣誉 家人原本应是女性走上解放道路中最坚强的后盾但这些家里的男性却意图限制她们的选择阻碍她们的自由 .社会上的男性 逃离了家里的男性走出了家庭女性的生存境遇也没有发生根本好转而是陷入了另一重困境 面对社会男性更大的恶意 离婚后的荆华、柳泉和梁倩在社会上仍然没有逃脱男权文化编织的牢笼男性的歧视与不公平的遭遇依旧无处不在 如荆华的论文受到了“特约评论员”的批判还被人谣传自己与老安有不正当的关系柳泉在原单位时遭受了上司魏经理的性骚扰在借调单位时又屡次碰壁要不到调令梁倩的电影拍摄更是需要“求爷爷告奶奶”等 小说中张洁在描述柳泉遭受魏经理性骚扰时这样评论道:“为什么她不幸生而为女人?生为女人倒也罢了为什么又是小有姿色的女人?人们只知道丑是一种不幸岂不知美也是一种不幸 再者为什么又是一个谁都不属于的、离了婚的女人?谁都不属于便好像属于任何人”这段话清楚表明了当时社会充斥着对女人深深的恶意尤其是对离婚独身的女人 在这些社会男性的眼中离婚独身的女人只是可以任人摆布的玩偶其实小说中也有理想的男性人物比如会专门托人给荆华带远红外线治疗仪的老安会帮柳泉解围避免魏经理骚扰的老董科长还有帮她解决工作问题的外事局局长朱祯祥 但这些人物在小说中的笔墨很少而且也并不属于荆华、柳泉和梁倩中的任何一个人 这些理想男性的出现从侧面表现了荆华她们对男权社会仅存的一点希望虽然受尽了男性的压迫但是精神上始终在寻找理想男性这反映了女性在生存困境中的自我矛盾与斗争也是长久以来的思维惯性将女性的救赎寄托在理想男性身上由此可见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社会中当时的女性都一直处在弱势的地位 她们遭受着男性的欺辱与压迫受尽了歧视与牵制并在男权社会中反复进行自我矛盾与斗争这样的生存困境成为女性解放道路上的绊脚石(二)女性的歧视在长期受男权文化价值观念影响的社会中不仅仅只有男性对女性进行压迫还有一些沦为男权文化代言人的女性 小说中荆华、柳泉和梁倩在受到男性压迫的同时也被一些同性所歧视 代表人物有居委会的贾主任和外事办的秘书钱秀瑛 贾主任会把荆华她们的住处当作清查“重点”认为离婚独身的女人在一起就会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你们家的母猫招得咱们院子里大大小小的六只公猫都不安生呢 嘻嘻!”这句话具有深刻的双关含 年 菏 泽 学 院 学 报 第 期义在贾主任的眼中不仅是离婚的女人就连一只独身的母猫也要遭受非议 钱秀瑛则更加肆无忌惮在单位直接愚弄柳泉甚至谣传柳泉与外宾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贾主任和钱秀瑛对离婚女人在道德上的优越感与丁玲我在霞村的时候村里的人对贞贞的谈论有着悲哀的相似之处 女性之间本该更能相互理解与同情可当同性也站在男性的立场用男性价值的批判眼光审视女性时女性的生存处境变得更加艰难方舟中的女性就是生存在这样一个充满男性偏见、欺辱的社会中其中还夹杂着同性的恶意追其根源还是传统封建观念深入人心社会仍被男权文化所腐蚀长期男尊女卑的价值观念和男性价值评判的标准给女性的生存设下了层层难关二、女性的自我救赎社会的进步虽然会为女性解放开辟新的道路但要获得彻底解放不仅需要社会环境的改善更需要女性自身的觉醒与不懈努力 因此在面对生存困境时女性首先要进行的是自我救赎力图找到正确的方式逃脱困境(一)“雄化”被迫的自救在以男权文化为主导的社会中女性会不断地消解自然身份不自觉地向男人看齐进而认可男权文化价值体系最后导致“雄化”荆华她们在这样的社会中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争取应有的权利获得平等的地位便让自己变得像男人一样 对于她们“雄化”是一种不得已的自救方式在利用该气质的同时也受其副作用所吞噬是生理上的损失也是精神上的压抑 小说中用了许多比喻来形容她们的女性特征已荡然无存如“像块风干牛肉”“像一段久经风吹日晒的干木头”“像一只储存过久、水分失去过多、表皮已经起皱的黄香蕉苹果”等甚至还有站在男性视角对荆华和柳泉的描述将她们比作是“奶子像空布袋一般吊着的老母狗”但是为了事业为了拥有与男性抗争的能力她们不得不选择“雄化”不得不变成这副模样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做女人和追求事业这两者对于她们来说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最后她们选择了用事业来证明自身的存在意义 荆华会坚持对辩证法和唯物主义的研究柳泉会耗尽自己所有的耐性来保住工作梁倩更是会一心扑在电影拍摄上把导演作品当成是自己真正的“儿子”这样的“雄化”其实并没有错是为了获得与男性平等的地位证明自身的存在意义实现自身的社会价值但是并不代表要向男性靠拢、看齐而是应该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认可女性自身的独特性和主体性肯定女性身份 只有这样女性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真正的幸福(二)“结盟”主动的自救“雄化”并不是女性走向解放的正确方式相反女性更应该向女性靠拢团结起来汇聚女性的力量进行主动自救“没有什么丈夫不丈夫只有靠我们自己”荆华她们没有寄希望于男性的拯救也没有仅靠“雄化”这一种方式来进行自我救赎而是同时依偎着女性“结盟”组成的小小方舟相互鼓舞共同前进 如小说中描述的“在生活疾骤的旋转中她们不断丢失附在周身的那些不太坚牢的东西而她们之间的友谊在这茫茫的人世间却是难以再得”在这样一个对离婚独身女性存在巨大恶意的生活处境中荆华、柳泉和梁倩就是彼此的依靠 梁倩会鼓励荆华继续坚持理论研究相信她的文章一定会大放光彩也会尽心尽力帮助柳泉打通关系解决工作问题 荆华也会在柳泉联系不上朱祯祥时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她四处找电话同她大晚上蹬很久的自行车 她们三个人就这样互相帮助抱团取暖互诉自身的遭遇共同对抗着这个不公的社会女性的“结盟”让女性的力量得以凝聚而变得更加强大足以对抗生活的种种艰难 小说中不仅有荆华、柳泉和梁倩三个人的互相扶持也有笔墨较少但充满了善意的其他女性人物如那个矮小瘦弱的送煤女人会对荆华说再要煤的时候打她的电话如朱祯祥妻子会交代泡给柳泉的奶粉要多加些葡萄糖会用心给柳泉做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和一盘凉拌鸡丝 这些小小的善意也是女性“结盟”组成的小小方舟继续前进的动力 女性本该团结起来互相帮助互相扶持共同反抗压迫剥削一起走向真正的解放之路 年 万莹琪等:女性的救赎与解放之路 第 期三、女性的解放之路张洁在方舟中以女性独特的眼光揭示了当时社会女性真实的生存状况不仅表现了女性在构建自我身份、追求社会价值及保持独立自主等方面的艰难程度也在展现女性为逃脱生存困境做出努力的同时为女性该如何走向真正的解放之路提供了途径(一)从“人”到“女人”方舟中的女性受压于男权文化下的“性别政治”它借助性别差异将女性放在从属地位以维护男性的利益与权威但正是因为张洁的揭示唤醒了女性的主体意识 王颖在从“人”到“女人”的历史性突围 重评张洁方舟的文学史意义一文中认为在 世纪前半叶的女性文学创作中因为激烈的革命政治思潮导致“人”的意识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成明确的性别体认而历史上又一次的从“人”到“女人”的观念上的突围是从方舟开始的 因为方舟打破了“男女平等”的神话促进了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让女性开始思考自身性别的意义价值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女人在“人”的范畴里只是一个空洞能指导致在她们眼中能够看到的“人”只能是“男人”当逃脱传统封建观念的束缚接受现代理性知识的熏陶后她们能做的也只是效仿男性接受男性的价值标准 荆华、柳泉和梁倩的“雄化”便是如此以追求事业成功来赢得独立的人格和平等的地位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同时也消解了女性的自然身份 因此“雄化”绝不是帮助女性获得解放的正确方式而让女性自觉主动地关注自身性别的意义价值认识到女人也是人也是具有独立的、大写的人的价值才是女性解放的首要前提(二)从自我定位到自我实现女性解放需要女性自我定位准确并努力创造条件落实到位 荆华、柳泉和梁倩作为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她们对自身都有着清晰的认知充分认可自身的社会价值 如荆华作为理论研究工作者会勇敢发表理论观点坚决不会选择沉默同时她也坚信人类一切社会实践的最终目的就是做一个不受压迫、不受剥削充分实现自己价值的人 梁倩作为导演电影拍摄过程艰难上映也屡屡受阻但她依旧认可自己对人类、对社会和对朋友都是有用的她们都是自我定位准确的女性有着明确的目标并为之努力奋斗小说对她们最终是否真的实现了自己的目标没有明确的答案只是部分展现了在这个过程中遇到的磨难但自我价值的实现应是女性永恒不变的追求目标女性只有充分实现自身的价值才能实质性地提高自身的社会地位 因此女性不仅要认识到自我价值将自我准确定位还要做好经历重重磨难的准备努力创造条件实现自我价值力争将目标落实到位 虽然社会经济发展、政治制度更新、价值观念进步等因素会为女性解放开辟宽阔的道路但最关键的还是要靠女性自身的不懈努力在自我定位到自我实现的过程中女性要勇于改变现状挑战自我要敢于抗争不公平的待遇争取该有的权利要互相团结起来共同进步走向解放(三)从和解到反抗中国的国情表明不是每一个女人都有勇气选择离婚的以前的女性面对不幸福的婚姻多采取和解的态度就算日子过不下去也不会选择离婚的方式 张洁在方舟中则给予了荆华她们选择婚姻的权利让她们以一种不和解的姿态反抗了无爱无尊严无平等的婚姻 虽然荆华也希望能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柳泉也渴望拥有炫耀丈夫娇宠的浅薄满足梁倩也想有一个愿意为他花时间搽银耳珍珠霜的人可当这些需要以自由和尊严为代价时她们果断选择了后者当然这并不代表需要反对婚姻而是应该反对在婚姻中承受不合理的性别分工与性别想象 婚姻并不是女性唯一的归宿除了婚姻以外女性有无数其他更好的选择但自尊自立是女性不可缺失的虽然荆华、柳泉和梁倩在离婚后好像也没有获得她们想要的幸福但她们依旧是独立、自主和有尊严的个体 她们不需要将自身的价值依附在男性身上她们可以作出任何一个让自己变得更好的选择也可以在任何一个不平等的遭遇面前摆出不和解的姿态进行反抗 女性解放的道路困难重重女性千万不可丢失独立自主的能力和敢于反抗的勇气 年 菏 泽 学 院 学 报 第 期女性走向真正的解放之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这是一个步履漫长的过程需要无数女性跌倒后又重新爬起来不断地抗争与争取 通过对方舟中女性意识的分析可以看出女性解放要求女性肯定自我的女性身份认可女性的独特性和主体性要自我定位准确努力创造条件实现自身的存在价值要保持独立自主敢于以不和解的姿态反抗压迫 但还有一点不可忽略的是女性解放也需要男人付出努力 如小说的结尾有这样一句话:“等蒙蒙这一代人长大等他们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时但愿他们能够懂得:做一个女人真难!”荆华她们寄希望于她们的下一代希望当下一代的男性成为真正的男子汉时能够得到他们的理解和抚慰 这表明荆华她们虽然在男权社会受尽了压迫和剥削但依旧没有将自身与男性进行对立并没有因此对男性失去希望而是期望能得到他们的理解与他们一起为女性解放做出努力 女性解放的理想境界是男女两性之间实现真正的和谐只有男女两性共同努力创造一个真正和谐的社会环境女性才能走向真正的解放之路参考文献:吴黛英.新时期“女性文学”漫谈.当代文艺思潮():.王明贤.强势的女性 残缺的女人:从方舟看张洁作品的女性意识及其局限.名作欣赏():.李萌.倾斜的世界:张洁小说女性意识的蜕变.武汉:中南民族大学.张洁.中短篇小说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王颖.从“人”到“女人”的历史性突围:重评张洁方舟的文学史意义.东方论坛():.():.:(责任编辑:谭淑娟)年 万莹琪等:女性的救赎与解放之路 第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