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中的“一饭恩仇”_凯风.pdf

76北京观察 2023年第 3 期马克思说：“人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人是高度社会化的动物，一举一动都免不了和别人打交道，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来说，尤其如此。一部中国历史，写不尽人情世故。历史可以给生活在今天的人们带来很多有益的启示，在阅读历史中，我们可以更好地感悟人生，汲取智慧，总结经验，避免重蹈前人的覆辙。史记范雎蔡泽列传中有一句形容范雎性格的话：“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在司马迁的笔下，恩怨分明的范雎用行动实践了这句话他当众羞辱了仇人须贾，并假借他人之手杀死了另一个仇人魏齐，还向秦昭王举荐曾经和自己一起逃亡的郑安平做了秦国的将军，“范雎于是散家财物，尽以报所尝困厄者”。范雎拿出家中的财物，全部用来报答过去跟自己一起经历磨难的人。总结起来，范雎这个人有两个特点：一是恩怨分明；二是中国历史中的“一饭恩仇”文 凯 风 一部中国历史，写不尽人情世故。历史可以给生活在今天的人们带来很多有益的启示，在阅读历史中，我们可以更好地感悟人生，汲取智慧，总结经验，避免重蹈前人的覆辙。Essay走笔有足够的能力报恩复仇。这个世界上正是因为有很多如范雎一样的人物，才使得人们在待人接物的问题上需要格外地谨慎小心。历史上的很多著名人物就是因为在诸如一顿饭这样的小事上无意间做出了不同的选择而产生了不同的结果，有的甚至关乎生死。春秋时期，郑国讨伐宋国，宋国派大将华元率军迎战，左传宣公二年中这样记载：“将战，华元杀羊食士，其御羊斟不与。及战，曰：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与入郑师，故败。”大战之前，杀羊飨士本来是一件足以激励士气的好事，但华元却偏偏遗漏了为他赶车的羊斟，怀恨在心的羊斟直接把战车赶到了敌人的军中，宋军主帅直接“沦陷”，造成宋军大败。羊斟对华元说的那句话：“畴昔之羊，子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即昔日分羊肉的事情，你说了算，今天赶车的事情，我说了算。也就演变成了今天的成语“各自为政”。后来，宋国花费了一百辆兵车和四百匹毛色有文采的马来将华元换回，这些东西刚送到一半，华元就自己逃回了宋国，当他重新见到羊斟时，说了一句不计前嫌，给双方留足面子的话：“子之马然也。”意为上次我被俘是因为你的马不听使唤造成的吧。羊斟却简单干脆地回答说：“非马也，其人也。”可见羊斟对于这件“小事”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吃到羊肉的怨恨之深。范雎与秦昭王北京观察 2023年第3 期77Essay走笔同样是在春秋时代，还发生过一件与之完全相反的事情。史记秦本纪中记载：“晋击缪公，缪公伤。于是岐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晋军，晋军解围，遂脱缪公，而反生得晋君、初，缪公亡善马，岐下野人共得而食之者三百余人，吏遂得，欲法之。缪公曰：君子不以畜产害人。吾闻食善马肉不饮酒，伤人。乃皆赐酒而赦之。三百人者闻秦击晋，皆求从，从而见缪公窘，亦皆推锋争死，以报食马之德。”春秋五霸之一的秦缪公，不仅原谅了吃掉自己骏马的三百余位农夫，还送给他们酒喝，终于在被晋军围困的危难时刻，得到了农夫们“推锋争死”式的报答，竟然使缪公反败为胜，生擒了晋国国君。以上两个例子，一个人得到了恶报，一个人得到了福报，恩怨都是因为“小事”而起。在春秋之后的战国时代，发生了一个极端的例子，一福一祸竟然同时发生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战国策中山策中记载：“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司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马子期怒而走于楚，说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随其后者，中山君顾谓二人：子奚为者也？二人对曰：臣有父，尝饿且死，君下壶饵之。臣父且死，曰：“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来死君也。中山君喟然而仰叹曰：与不期众少，其于当厄；怨不期深浅，其于伤心，吾以一杯羊羹亡国，以一壶得士二人。”战国时代的中山君，因为没有把一杯羊肉羹给司马子期吃而导致亡国，却因曾将一壶饭施舍给垂死之人而得到了两个壮士的舍命相随。如果说韩信的命运是“成败一知己，生死两妇人”，那么中山君的命运就是“成败一闪念，生死两顿饭”。一福一祸，都发生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命运的诡谲多变，人性的迷离复杂，都在中山君的喟然一叹中了。除此之外，中国历史上的类似事件一再上演，简直就像是同样一件事的翻版。世说新语中记载：“顾荣在洛阳，常应人请，觉行炙人有欲炙之色，因辍己施焉。同坐嗤之。荣曰：岂有终日执之，而不知其味者乎？后遭乱渡江，每经危急，常有一人左右己。问其所以，乃受炙人也。”而据陈书中的记载：“时有武威阴铿，字子坚，梁左卫将军子春之子天寒，铿尝与宾友宴饮，见行觞者，因回酒炙以授之，众坐皆笑，铿曰：吾侪终日酣饮，而执爵者不知其味，非人情也。及侯景之乱，铿尝为贼所擒，或救之获免，铿问其故，乃前所行觞者。”顾荣和阴铿，一个生活在两晋之间，一个生活在南朝梁陈之间，都把盘中肉分享给了侍候自己的人，也都在日后得到了同样的报答。这两个故事，仅仅只是时代和当事人的不同，其他几乎完全一样，真的像是同样一个故事的重演和翻版。在西方，也有类似的事情。伊索寓言中有所谓“狮子与老鼠”的故事：一只老鼠不小心被狮子逮到，老鼠求狮子放过它，并说将来一定会报答狮子。狮子十分不屑地放了老鼠，并且根本不相信老鼠可以救自己。有一天，狮子被猎人捉住，老鼠用牙咬断绳子救了狮子，并对狮子说：“你当时嘲笑我，不相信能得到我的报答，现在你明白了，老鼠也能报恩。”伊索寓言中的故事与中国历史上发生的事情真有异曲同工之妙。以上这些故事用四个字来概括，就是所谓的“一饭恩仇”，或者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当我们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绝不可以因为事情小就麻痹大意，对于任何人不论其地位高低，都不应轻视怠慢，因为沧海桑田，人事变化无常，每一个人都拥有时来运转的机遇，西方谚语中有所谓：“Even a dog has its day.”即使是一条狗，也有属于它的一天。善待身处困境中的人，更多的时候，也是在给自己留后路。老百姓中有句俗话：“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或许，还是清朝的梁玉绳总结得好：“故怨毒之事，在小不在大；饮食之人，可贱亦可畏。”正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虽然时间过去了千百年，但人性是不会变的，人们心里的想法也不会改变。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平等对待身边的人，并尽量带给他们以温暖不论其现在的地位和处境如何。这可能就是历史带给现代人最为有益的启示吧！责任编辑 崔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