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湖帆荷花系列作品的艺术特点_庞雅静.pdf

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101一、吴湖帆的生平概况中国画大师吴湖帆（1894 1968），世居吴中(今江苏苏州)。他的祖父吴大澂所藏金石书画富甲海内，因此他得以从小就终日寝馈于金石书画间，有着深厚的文化素养。吴大澂在病逝之前将所藏字画尽数交于吴湖帆1，对他后期的书画生涯产生了直接的影响。吴湖帆对前人的经验有着巨大的探究热情，中学毕业后即专事绘画。吴湖帆从小受家庭氛围的熏陶，诗词方面的修养也很高，他见多识广，具有很深的绘画功力。他成就突出，在绘画方面的影响很大，并举办书画展览、中国画讲座等活动，积极倡导美术大众化，对团结上海中国画家，宣扬以及推动中国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与同期的一般画家拉开了距离，有“南吴（湖帆）北张（大千）”之誉，是那个时代出类拔萃 的画家。二、没骨画的发展历程中国画的绘画方式最先是勾和染，先勾线后染色，绘制出的作品精工细丽。当这种绘画语言逐渐发展成熟并趋于完美之后，画家们开始了新的探索，没骨画最终成为中国传统绘画中的新突破，形成了一门新的绘画语言。关于“没骨”的记载最早出现在北宋沈括的 梦溪笔谈 中：“徐熙以墨笔画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熙之子乃效诸黄之格，更不用墨笔，直以彩色图之，谓之 没骨图。”2辞海 中对“没骨”的解释是：“不用墨线为骨，直接以彩色描绘物象。五代后蜀黄筌画花勾勒较细，着色后几乎不见笔迹，因有 没骨花枝 之称。”3根据这些记载可以得知，没骨画在渲染的过程中线条逐渐被色掩盖，直到“殆不见墨迹”。没骨法突破以线为主的描绘方法，使中国画的表现方法更加多元，线不再是画面中主要考虑的部分，当然这并不是说没有线条，线依然是画面中“骨”的支撑，只是如何运用与运用到何种程度的问题。历代无数前辈用艺术才华筑起“没骨画”这座丰碑，形成了完整的艺术表现体系。正是因为有吴湖帆这样的画家存在，没骨画才不至于在近代画坛声销迹灭。1936 年夏，吴湖帆和妻子潘静淑在观赏荷花后创作出关于荷花的第一幅作品，寄托高雅之情，开创了没骨荷花新面目。吴湖帆描绘的荷因具有清雅闲逸、出尘绝俗的情致，被称为“吴装荷花”。从没骨法的起源到吴湖帆没骨荷花的出现，吴湖帆在继承前人之法的基础上，创新发挥，开辟了新的道路，树立了典范。“吴装荷花”介于“工”“写”之间，最为雅致，荷花造型笔简意深，构图上简洁大方，设色清丽不失沉稳，画意十足。对“吴装荷花”风格特点进行解读具有积极深远 的意义。三、吴湖帆荷花系列作品的绘画特点（一）形神兼备的造型特点吴湖帆的没骨荷花在造型上不拘泥于形似，可谓“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充分表现了中国画的魅力。吴湖帆的没骨荷花承袭了恽寿平的传统，后融入了自己的绘画语言，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别具一格，使没骨荷花大放异彩，得到当时画坛的普遍认同。吴湖帆所画虽为荷花，却具有磅礴奇崛的气势，形简神逸，不拘形似。吴湖帆的没骨荷花在造型方面的主要特点是形象简洁，很好地抓住了荷花的本质和特征，荷花饱满、丰盈，荷叶优雅、平和。吴湖帆在造型方面不一味追求荷花外在的形态，更好地传达了荷花内在的意蕴，画面古朴自然，寄托了人性内在的美好品质以及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吴湖帆荷花系列作品的艺术特点文庞雅静（山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山西 太原030031）摘要 没骨花鸟画在中国画中占有重要地位。从五代时期开始直到今天，没骨花鸟画绘画技术体系已经趋于成熟。本文以吴湖帆的荷花系列作品为研究重点，从吴湖帆的创作背景切入，对其荷花从造型、构图、色彩等方面进行分析与研究，深入了解吴湖帆的荷花系列作品的绘画特点及其对后世的影响，探索吴湖帆绘画风格的传承及其在现代艺术创作中的运用。关键词 吴湖帆；荷花；没骨画中图分类号：J212文献识别码：ADOI:10.16585/ki.mswx.2022.09.0012022.09 总第 191 期102的高风亮节。水佩风裳图（图 1）非常耐人寻味，画中的荷花、荷叶和生活中见到的不同，来源于现实又区别于现实，给人的感觉是惟妙惟肖、生动活泼的。如果要用一种人物来形容吴湖帆的荷花，那无疑是唐朝的美人，“吴装荷花”既有丰肥之美，又有雍容大气之态，是一种沉稳的美。吴湖帆是近现代画家，但是他并没有一味秉承前人，亦步亦趋，而是在作品中有所突破，略有新变。吴湖帆所画的荷花还将宋画清雅的神韵展现得淋漓极致。吴湖帆的荷花系列整体看上去赏心悦目、浑然天成，通过熟练的没骨技法表现出荷花的娇嫩和气质，既不同于出水芙蓉中墨线勾勒然后填色的传统画法，又不同于大写意的豪放不羁，直接用色彩和水来点染，用笔松动，具有一定程度的随意性，立意时见生活趣味，达到“气韵生动、形神具备”的效果。就撞水撞粉法所能达到的和谐统一、自然灵动的效果而言，其开创了荷花绘画的新面目。研究吴湖帆荷花系列的造型特征对我们继承传统、开拓创新有重要作用。（二）置陈布势的构图特点吴湖帆的荷花系列有自己的一套构图法，画面组合富于变化，平中出奇，没有固定的程式，注重讲求气势与神韵的表达，强调造境，轻重均衡，稳妥平正。中国画善于黑白处理，吴湖帆的绘画特别看重画面布局，留白处理也十分得当，画家以虚为实，以实为虚，虚灵巧妙，妙趣横生，没有一笔画水，却使画面表现出浓重的荷塘韵味儿，使意境得以扩大，所以在画中这一部分既是虚的又是实的。吴湖帆的荷花系列中还体现了主次和疏密关系。例如，红裳翠佩（图 2）中的荷花、荷叶，以花为主，叶作为陪衬。画中形象不但突出了主体，而且与客体相互照应，不相互孤立；在大小比例方面，荷叶硕大，荷花娇小，但是在大片的荷叶丛中有一两朵娇美的荷花，突出了主体，如此经营宾主，不仅容易理解，而且增加了画面活力。画面有疏有密，大片的荷叶中间夹杂着荷花，同下方的水草和荷叶梗形成了明显的疏密变化，打破了平均、单调、划一的视觉感受。“吴装荷花”在构图上具备独特的取景角度和审美魅力，大部分都采用了截取物象的形式构成画面，画面只描绘了零星的物象，留出了大片留白，现实的荷塘中绝不会出现这样的景象，可见作品体现了吴湖帆主观筛选、处理画面的能力。也有少数几幅是以硕大的荷叶布满画面，如 红裳翠佩 中有疏密、有聚散、有松紧、有轻重，甚至有刚柔等感觉，这些在视觉上给人的感受也是人在精神上需要的审美调节。画家能够根据实际，按照创作的需要，对对象加以选择，提炼剪裁。整个画面被红花和绿叶铺满，只有两点荷花的鲜艳使整个画面变得更加生动，荷叶下有两三枝荷叶梗，还有几根水草，显得疏秀空灵，淋漓尽致地表现出了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君子气质。这幅画讲究笔墨运用，同时特别看重画面布局，经营严谨又出奇制胜，体现了吴湖帆对荷塘仔细观察、认真选取的态度，令人眼前一亮。（三）淡雅朦胧的色彩特点谢赫在 古画品录中提出了“随类赋彩”4的理论，即将所画物象按照固有色分类，并按照类别赋予色彩。吴湖帆的画也极为注重自然之色，色彩设置上比较客观，画风清新雅丽、淡冶秀美，在还原自然色彩的同时重视画面整体氛围的渲染，讲究意境的加工和创造。从他创作的“吴装荷花”中可以看出，画中的荷花、荷叶秀雅中又有一种空灵之美。和传统文人的花鸟画以水墨为主的特征不同，吴湖帆使用了容易走向俗艳的红绿对比色，不过色彩对比把握得特别好，荷叶的绿与荷花的红平淡天真，整体色调丰富又和谐。吴湖帆的荷花大多仅用白粉加一点胭脂或曙红，他用淡墨加花青画阔大的荷叶，使用有限的几种颜色营造出饱满的画面效果，水和色彩的碰撞产生了丰富的变化，有通畅之感，灿烂异常。恽寿平说：“不用图 1水佩风裳图图 2红裳翠佩美術文獻FINE ARTS LITERATURE103笔墨，全以五彩染成，谓之 没骨。”5吴湖帆在花鸟画创作中受到了恽寿平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他在没骨画中对色彩的研究与应用达到了极致。吴湖帆创作的荷花作品数不胜数，雾障青罗（图 3）具有特殊的意义，画上有潘静淑所题“此湖帆创格之第一帧，留家自珍”6，可见这是吴湖帆采用新的法式画出的第一幅没骨荷花，他本人对这幅画也非常满意，不舍得卖出或送人，要留在家中好好保管爱惜。在作品中，一片荷叶呈现出深深浅浅的不同绿色，乍一看就像真实的荷叶，仔细品读其中又有微妙的冷暖对此，画面变化丰富，正是吴湖帆对色彩理解的最佳体现。十几年绘画的探索和积累使吴湖帆在运用中国画色彩时游刃有余。画面中的色彩能力也体现了画家的修养，他点染兼用，把荷花的与世无争、出淤泥而不染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吴湖帆对用色穷根溯源、反复探究的结果。吴湖帆作画以大自然为师，他亲临荷塘写生，画风温文尔雅，色彩淡雅朦胧，使人回味无穷。中国画讲究干湿浓淡，吴湖帆掌握得极好，他善用湿笔，将荷叶的绿与荷花的红融为一体，这种撞水法被吴湖帆运用得非常娴熟、畅快。画面中的水线留得恰到好处，正叶和反叶的关系一望而知，荷花、荷叶的结构清清楚楚。整幅画面层次分明，一气呵成，布置匀整，笔法放逸但不恣纵，他的画看上去就像饱含水分似的，是对他本人所说的“浓艳轻清、工逸兼长”的实践。四、吴湖帆绘画的影响与地位吴湖帆在没骨荷花上有着持续的追求和不息的热情，他大胆用水、用色去相互碰撞，使面面色阶丰富，是我国近现代成就突出的重要画家。他的成功经验概括起来有以下3 点。第一，同一时期的画家大多取法传统并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吴湖帆对传统也始终抱有很大的敬意，但是他博采众长，突破前人桎梏，在传统与创新中找到了微妙的平衡点，这在他的山水画中也有所体现。第二，吴湖帆作为鉴赏家，有自己的审美理想和风格，且在绘画上很下功夫，他笔下的荷花设色巧妙，清丽雅腴，调子明快，是当时画坛的一股清流，实现了没骨花卉的一波复兴与发展。第三，吴湖帆的创作没有求奇求怪，而是注重写生，注重对生活的感受，画中荷花自带一种灵性和神韵，在深厚的传统功力上又具有独特的艺术语言，带给了学习者广阔的成长空间和极大的启示。与中国传统文人画不同，吴湖帆的荷花系列造型饱满，构图简洁又推陈出新，画面生机盎然，画家运用没骨技法描绘的盛开的荷花别出一格、栩栩如生，让观者有身临其境之感。五、结语作为 20 世纪初期海上职业书画家的代表，吴湖帆具有深厚的传统功力，荷花系列作品更富有独特的魅力。长期以来，在各种原因的影响下，学界对吴湖帆绘画成就的研究很少，且大多集中在山水方面，忽略了他在花鸟画方面别出心裁的艺术特点。吴湖帆的画对当代中国没骨花鸟画的创作及研究具有很大的意义，他以自己对艺术的热爱和卓识扩大了没骨画艺术的影响。在吴湖帆的没骨荷花系列作品中探寻画中的魅力可以让我们更好地了解没骨荷花的属性和基本寓意。参考文献：1 王菡薇.承继与发展：吴湖帆的艺术生活与实践 J.江苏社会科学,2021(2):126-133,243-244.2 沈括.梦溪笔谈 M.北京:中华书局,2016:187.3 陈至立.辞海 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22:1012.4 谢赫,姚最.人美文库：古画品录 续画品录 M.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5.5 李翼苗.论宋代没骨的概念范畴及其演变 J.美术界,2021(4):92-94.6 汪黎特.孤帆一片日边来吴湖帆书画用印浅述 J.书法,2019(12):151-153.图 3雾障青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