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的读音、功能和来源_张永哲.pdf

方言 2023 年第 1 期 2027 页(2023 年 2 月 24 日出版于北京)陕西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的读音、功能和来源*张永哲(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西安zhangyongzhe1985 126com)提要陕西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1”kE“个2”kuE 分别表示近指和远指。本文从指代、句法两方面描写“个”的功能，并与周边方言比较，探讨其读音与来源。“个1”kE“个2”kuE分别由“这个1”“兀个2”省略词根语素“这”“兀”而成。与东南方言不同，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的来源属于词缀感染指示义。关键词陕西凤翔方言秦陇片中原官话指示代词个读音功能来源凤翔区隶属陕西省宝鸡市，位于陕西西部。东毗岐山县，南邻陈仓区，西连千阳县，北接麟游县，在东经10710351073846，北纬342044344520之间，总面积1179 平方公里。下辖城关、虢王、彪角、横水、田家庄、糜杆桥、南指挥、陈村、长青、柳林、姚家沟、范家寨 12 镇，160 个行政村。总人口 513 万。区人民政府驻城关镇。中国语言地图集(第 2 版)(2012)把凤翔方言归入中原官话秦陇片。凤翔内部方言基本一致，语音略有差异。北京话合口呼韵母和 相拼时，凤翔方言今读开口呼韵母;声母虢王、横水、彪角、姚家沟、田家庄、陈村、长青 7 个镇和城关镇中东部(原纸坊乡和老县城)读 ，糜杆桥、南指挥、柳林、范家寨 4 个镇和城关镇西部(原石家营乡)，老派读 tt ，新派读 。凤翔方言为笔者母语，本文语料以虢王镇口音为例。文中凡宝鸡各区县的语料均来自笔者的调查，其他语料随文说明。凤翔方言的指示代词“个1”kE“个2”kuE，分别为近指和远指。文章有时统称为“个”。下面先看指示代词“个”的指代和句法功能。壹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的功能11 由“个”构成的各类指示代词凤翔方言“个”既可单用作指示代词，也可构成合成代词。“个”单用时有 kE、kuE两种读音，“个”在合成代词中的读音形式有 kE、02方言*本文受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中原官话秦陇片方言代词多维研究”(19CYY010)、2022 年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22ZZYB09)资助。本文的写作得到业师邢向东先生的指导。初稿曾在“第七届 中国语文 青年学者论坛”(2019 年 10 月25 日27 日，西安)上宣读，蒙林华勇、方梅、黑维强等先生提出宝贵修改意见，一并致谢。文中纰漏，概由笔者负责。参见 凤翔县志(19892010)(凤翔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2020)和 宝鸡市凤翔区 2021 年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宝鸡市统计局官网 http:/tjjbaojigovcn2022 年 5 月 12 日发布)。kuE、k、kE 四种。关于“个”读音问题的详细讨论见第贰节。由“个”构成的各类指示代词见表 1。表 1凤翔方言“个”类指示代词近指远指指代人、物单数个1kE这个 ei k/kE这个1kE个2kuE为=个 uei k/kE兀个2ukuE复数个1浑=kExu个1都=kEtou个2浑=kuExu个2都=kuEtou指代性状这么个 mukE/mu kE个1向 kEia这么个向 muk/kEia/mu k/kEia那么个 la mukE/lamu kE个2向 kuEia那么个向 lamuk/kEia/lamu k/kEia其他那个 la k下文描写“个1”“个2”的指代、句法功能，并简要描写“这个1”“兀个2”的功能。12“个1”“个2”的功能?一“个1”“个2”的指代功能。“个1”“个2”使用频率极高，分别表近指和远指，有指示、区别、替代三种功能。如:个1衣服碎小，你穿不上，(手指远处)看个2，个2你能穿。个1碗太大了，换个小碗，你去端个2碗去。“个1”指示兼区别，“个2”指示兼区别、替代，“个1”“个2”指示兼区别。“个1”“个2”具有情景用(situational use)、话语指示用(discourse deictic use)、示踪用(tracking use)和认同用(recognitional use)四类指代功能，符合指示代词的普遍共性(Himmelmann 1996)。情景用是指代存在于言谈场景中的对象，是一种典型的直指。直指的言谈场景分空间和时间两类，凤翔方言“个1”“个2”基本为空间直指，如。话语指示用是指代邻接的话语片段，一般以命题或事件作为所指，即篇章直指，也可称为篇章回指。下面两例，“个2”“个1”分别指代命题和事件。如:到时候车能修好修不好能不能修好，个2还不好说。不好好吃饭，光剩饭，个1毛病要改哩这毛病要改呢。除单独叙述外，“个1”“个2”可用于对话，回指对方说的话。如:甲:赶这么用手一拧就锁上了照这样用手一拧就锁上了。乙:个1还简单。示踪用是指代话语中出现的对象，帮助听者追踪关涉这个对象的信息。根据所指对象在指代词之前还是之后，可以分为回指和预指两类。例如:我表链子断了，你把个1拾掇嘎你把这修理一下。是个2，你给魏钢就不打电话了，我见面给他说。认同用是说话人和听话人有特定的共同经历，说话人认为听话人可以辨识出所指，所以使用指代词。所指对象不是上文或语境里已经存在的，是存在于听说双方共有知识当中的。如:我忘了问你，你给个2车把牌子挂上了没有?(背景信息:说话人知道听话人买了一辆车)122023 年第 1 期?二“个1”“个2”的句法功能。方梅(2016)指出，普通话“这”“那”指称个体性对象时的句法分布受限，“这”“那”不能独立作宾语;“这”“那”组成的并列结构不能作主语，也很难修饰名词。凤翔方言“个1”“个2”与普通话“这”“那”最大的不同是，既可以独立作主语、宾语，也可以组成并列结构作主语、宾语。如:我没见过个1，不是我的我们宿舍东西。个2是最贵的表，你试个2。?11个1连和个2是一个价。?12管子叫个1塞住了，得用钢筋戳。?13我不要个1连个2，放下算了。两个“个2”所指相同，一个作主语，一个作宾语。?11?13“个1”“个2”组成并列结构分别作主语、宾语。?12“个1”作介词“叫”的宾语。“个1”“个2”组成的并列结构也可以作定语。如:?14个1连个2苹果是刚摘下来这个和那个苹果是刚摘下来的。?15我尝个1连个2菜，看味道怎个向我尝尝这个和那个菜，看味道怎么样。“个1”“个2”可以作中心语，受数量短语修饰。量词既可以是个体量词，也可以是非个体量词。受个体量词修饰时，“个1”“个2”替代的是可数的事物，受非个体量词修饰时，替代的是可数或不可数的事物。如:?16三个个1花不了几个钱这么三个花不了多少钱，你买下算了。?17四斤个2够用了，再不称了。“个1”“个2”作中心语时，既能受单数指示代词“这个、为=个那个”修饰，也能受复数指示代词“这干这些、/为=干那些、这行这些、/为=行那些、这些、/为=些那些、这点这点儿、/为=点那点儿”等修饰，但不能受“这个1这个、兀个2那个”和“个1浑=这些、个2浑=那些、个1都=这些、个2都=那些、这浑=这些、浑=那些”修饰。如:?18这个个1给你，为=个个1给我，咱两个一人一个这个给你，那个给我，咱们两个一人一个。?19我看这个个1嫽哩，再都不行我看这个好着呢，其他的都不行。?20为=干个1用不成了，扔了去，明日买新那些用不成了，扔了去，明天买新的。?21为=行个2街上多得很那些街上有很多，随时都能买下，这一回少买点。?22我就剩为=点个2了我就剩那点儿了，便宜给你。?23把这些个2一下给贩子交了算了把这些全部给贩子交了算了，零卖卖不动。?24*这个1个1结实，能用。?25*你拿浑=个2有啥用你拿那些有什么用?18“这个”“为=个”对举，修饰“个1”，将它替代的同类事物指别开来。?19?20“这个”“为=干”将“个1”替代的同类事物指示出来，同时区别于“再其他的”“新新的”。?21?23“为=行”“为=点”“这些”将“个2”替代的同类事物指示出来，句中没有出现其他同类的区别对象。以上例句表明，受指示代词修饰的“个1”“个2”已无指别功能，仅有替代功能，而且仅替代同类事物，指别功能由前面的指示代词承担，如?18两处中心语同为“个1”，前者指别定语为“这个”，后者为“为=个”。“个1”“个2”不能用在量词、数量短语或数量短语与名词构成的定中短语前。如:?26*我要买个2双鞋。?27*个2两幅给他，你给我重写一幅。?28*今年我准备把个1三亩地栽出红芋今年我准备把这三亩地栽种成红薯。22方言综上，凤翔方言“个1”“个2”拥有典型的指代功能，它们的句法功能与普通话“这”“那”存在较大的差异。13“这个1”“兀个2”的功能这组指示代词相当于普通话的“这个”“那个”，也有指示、区别、替代三种功能。如:?29这个1娃娃学习好，先生浑夸哩，兀个2娃娃一天惹是生非，隔二见三家长就叨先生叫学校去了这个孩子学习好，老师们都夸奖呢，那个孩子成天惹是生非，隔三差五家长就被老师叫到学校去了。?30你把这个1卖了去，眼看开始降价了。?31兀个2完了，得寻人修那个坏了，需要找人修理。?29“这个1”“兀个2”指示兼区别，?30?31“这个1”“兀个2”指示兼替代。“这个1”“兀个2”可以自由地充当主语(如?31)、宾语(如?30)和定语(如?29)，也可以组成并列结构作主语、宾语、定语。如:?32这个1连兀个2大碎不一样这个跟那个大小不一样，颜色也不一样，是两个品种。?33好吃就好，你把这个1连兀个2都吃了。?34这个1连兀个2楼盖下时间长了，先快六十年了这个和那个楼盖起来的时间长了，都快六十年了。?35你眼睛光知道盯住这个1连兀个2衣服看，哪个好看你一穿就知道了。“这个1”“兀个2”在年轻人的口语中出现频率很低，他们往往会将“这”“兀”省略掉，说成“个1”“个2”，因为“个1”“个2”比“这个1”“兀个2”在形式上更经济。贰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的读音与来源21 果摄字的读音凤翔方言果摄开口一等字的韵母，共有 aEuE o uo yo 7 个，情况较为复杂，主要是词汇条件不同。a见于“他、大 小、哪、那、阿 家:背称婆婆;公:背称公公”;EuE 见于“个1、个2”;o 见于“薄荷”，见于“薄荷、个人、可能、我、哥”，uo 见于“个业:刚才、可怜、惜、阿胶”，yo 见于“莎草”。张维佳(2002)分析了关中方言果摄字的韵母，根据主元音的性质及其变异形式把果摄韵母分为甲、乙两大类，甲类以 a 及其变异形式为主元音，乙类以 o 及其变异形式为主元音。文章认为，关中方言果摄字的韵母叠置了三个历史层次:上古层(ai)韵;中古层 a韵;近代以后的层次 韵、uo 韵及其音变形式。邢向东(2021)等对关中 48 个县市的方言进行了调查，记录的音类基本一致。这样，我们也可以将凤翔方言果摄一等字的韵母离析为三个历史层次:上古层EuE 韵;中古层 a 韵;近代层 o uo yo 韵。其中“个”字的韵母叠置着上古和近代两个层次。22 指示代词“个”的读音和来源“个”，广韵 古贺切，去声。凤翔方言单字音 k ，与中古音相对应。作指示代词时的“个”读kE、kuE，不合古今声调演变规律。那么，这两个读音与古贺切的“个”到底是什么关系?322023 年第 1 期邢向东 近八十年来关中方音微观演变研究(中华书局 2021)，这 48 个点依次是西安、韩城、合阳、澄城、白水、大荔、蒲城、美原、富平、潼关、华阴、华县、渭南、洛南、商州、丹凤、宜川、富县、黄陵、宜君、铜川、耀县、高陵、临潼、蓝田、长安、户县、周至、三原、泾阳、咸阳、兴平、武功、礼泉、乾县、永寿、淳化、旬邑、彬县、长武、扶风、眉县、麟游、岐山、凤翔、宝鸡、千阳、陇县，调查者分别是徐朋彪、史艳锋、陈荣泽、吴媛。48 个点之间的音值存在一些差异，但并不影响主要问题的讨论。为论述之便，下文凡我们调查所得的语料，均按所记音值进行标注，各点音值相异之处不予说明。kE 与 kuE 为开口呼、合口呼的区别，一个字的韵母同时具有开、合两种读音比较奇怪。以“一个”“这个”“那个”在关中 24 个方言点的说法为例，仅岐山凤鸣镇、凤翔 2 个点“个”有开、合两种读音，其他 22 个点“个”仅有一种读音。一个这个那个合阳一个 i u/ku这个 ku兀个 u ku兀一个 ui ku这一个 i ku那个 n ku那一个 ni ku大荔一个 i ku这个 ku兀个 u ku那个 n ku蒲城一个 i u/ku这一个 i ku兀一个 ui ku那一个 ni ku华县一个 i ku这个 ku兀个 u ku那个 n ku华阴一个 i k这个 k兀个 u k那个 n k商州一个 i k这一个 i k兀一个 vui k那一个 ni k长武一个 i k这个 k兀个 uk那个 lk凤翔与“这个、这、那个、那”的对应说法(为集中讨论之便，有些说法略去，下文同)分别为:这个1kE，个1kE、这 E，兀个2ukuE，个2kuE。岐山凤鸣镇与凤翔的说法分别相同，除“兀个2”读 vukuE 外，各词读音也相同。凤翔、岐山凤鸣镇两点尚不能清楚反映“个1”“个2”的读音关系，而岐山京当镇、宝鸡钓渭镇、麟游九成宫镇、麟游招贤镇4 点，却能让我们清楚地看到“个1”“个2”的读音关系。这个这那个那岐山京当镇这个1kE个1kE这 E兀个1vukE个1kE宝鸡钓渭镇这个1kE个1kE兀个1vukE个1kE麟游九成宫镇这个1k个1k兀个1vuk个1k麟游招贤镇这个1k个1k这 兀个1vuk兀个2vuku个2ku4 个方言点单用的“个1”和“这个1”“兀个1”中的“个1”都读开口呼，麟游招贤镇与“那个”对应的说法有两个，“个1”受前一音节韵母 u 的同化作用，由开口呼 变成了合口呼 u，“个2 ku”为“个1 k”的音变形式。由此观之，凤翔、岐山凤鸣镇“兀个2 u/vukuE”是由“*兀个1 u/vukE”顺同化而成的。“个”岐山京当镇文读 kuo，口语中量词“个”常读 kE，如“十个 kE”，kuo、kE 都符合语音演变规律。而处于代词后字的“个”只读开口呼E，如:这个 ei kE|为=个那个vei kE|哪个 a kE|那个代替单个人或物，非远指代词la kE|这么个这么样mo kE/mokE|那么个那么样lamo kE/la mokE。与岐山京当镇有所不同的是，凤翔处于合成代词后字位置的“个”仍读开口呼，但“兀个2”的“个”则受“兀”同化，读合口呼，见表 1。以上代词中“个”均读轻声，受轻声影响，凤翔声母变读送气音 k，岐山京当镇依然保持 k。指示代词“个1”“个2”读上声，与古今演变规律不合，这一点恰好把它们同“这个1”“兀个2”联系起来，上声的读法应当承自“这个1”“兀个2”的连读变调。我们认为，凤翔方言中，“这个1kE”“兀个2ukuE”发生了“这”“兀”的省略，即为“个1kE”“个2kuE”。“这个1”“兀个2”的连调模式为 3153，“53”正好是上声的42方言后字轻声导致声母变读送气音的现象，其他词语也有，如“抹布 mapu|戒指 ti|尾巴ipa|笤帚 i|倒灶倒闭;败落t”等。单字调值。这种前低后高的连调模式也存在于周边其他方言。这个这那个那千阳这个 kuo个 kuo兀个 vukuo个 kuo陇县这个 k个 k兀个 vuku个 ku扶风这个 k个 k兀个 uk个 k眉县这个 k个 k兀个 ukuo个 kuo从构词来看，“这个1”“兀个2”的词汇意义主要由“这”“兀”承担，词缀“个1”“个2”受词根“这”“兀”感染，也获得了指示义。“这”“兀”省略后由“个1”“个2”表达指示义，词根省略，词缀当家，构成新的指示代词。周边的岐山凤鸣镇、京当镇、宝鸡钓渭镇、麟游九成宫镇、招贤镇、千阳、陇县、扶风、眉县，也可以省略“这”“兀”，由“个”充当指示代词。我们将这种指示代词的产生方式称为“词缀感染指示义”。其中，近指、远指代词“个”千阳都读合口呼 kuo，扶风都读开口呼 k，“个”没有受“兀”的同化。这也为“个2”由“个1”音变而来提供了佐证。岐山京当镇、宝鸡钓渭镇、麟游九成宫镇、千阳、扶风 5 个方言近指、远指代词同为“个”，没有开口呼和合口呼之别，当称作“中性指示代词”。凤翔、岐山凤鸣镇、麟游招贤镇、陇县、眉县 5 个方言表近指的“个”与表远指的“个”读音不同，功能有别，“个”的音、义发生了分化，变成了两个指示代词。23 汉语史上词缀“个”感染指示义的现象吕叔湘(1985:201202)指出，近代汉语以来，北方话“这个”用在三身代词和同位的名词之间时，会省去“这”而单说“个”，此“个”与中古时期的指示代词“个”不存在继承关系。如:?36你个迷人的好是费手，我这个度人的好是缠头。(元曲选度柳翠 二折)?37据俺当初，把你个冤家命般看待。(董西厢)?38单请你个有恩有义闲中客。(西厢记 第二本三折)?39你还是迷着那个臭丫头不是?你个没良心的玩艺儿!(老舍 归去来兮)?40你个乌龟孙!(曹禺 正在想)在这类句法环境下，“这个”省略“这”，由“个”表达“这个”的意义，“个”获得指示义，变成了指示代词。这类“个”与“这”功能相同，可以换成“这”。后两例将表指示的“个”换成“这”完全讲得通。名词性非主谓句的詈骂语中“个”前常常不出现人称代词，如:?41个混蛋!范兴奎!范兴奎!(曹禺 蜕变)?42个缺德烂舌根子的!(曹禺 正在想)这种句法环境中的“个”也可以说成“这”，如“这不听话的东西”“这该死的”等。早期汉语只用“这”(吕叔湘 1985:245)，如:?43这野狐儿!(景德传灯录 卷七)?44这贩私盐汉!(景德传灯录 卷十)总之，文献记载的北方话中的指示代词“个”仅有一种来源，由近指代词“这个”省略“这”而成，远指代词不能省略指示语素。24 其他方言的词缀感染指示义山西、陕北晋语临县、绥德、佳县、吴堡、清涧、延川等方言，表近指的处所代词“搭儿”“搭儿起/价”“搭搭”是省略“这”而成的。(杜克俭、李延 1999:59;邢向东 2006:54;黑维强 2011:33)与此同类，凤翔方言表近指的处所代词“搭 ta”也是由“这搭 ta”省略“这”而成的。据盛益民(2012)，浙北吴语的指示词“许”来源于“指示词+许”这种处所指示词的省缩。盛益民(2015:124131)罗列了吴语中大量处所指示词省略指示语素使得后缀发展为新的处所指示词的现象，并讨论了其演变特点及条件。吴语表近指522023 年第 1 期的处所指示词多省略指示语素，不过远指词发生省略的例子较少。盛益民(2015:130)解释道:“吴语中近指词是更加无标记的形式，使用频率更高，而且近指词多用于不需要区分远近的中性指示语境，所以一旦处所指示词要发生省略指示语素的现象，那么一般也是更倾向于发生在近指词上。”这种解释能够成立，也可以解释其他方言的同类现象。吴堡方言(邢向东、王兆富 2014:340347)表近指的性状指示代词“底”由“这底”省略“这”而成，“底”既可以独立成词，也可以作为词根与其他语素合成“底个”“底价”。凤翔方言性状指示代词“这么个这么样mu kE”“那么个那么样lamu kE”省略“这”“那”为“么个 mu kE”，不过，词根省略之后的“么个”变成了中性指示代词。大多数汉语方言是近指代词脱落词根形成新的指示代词，少有远指代词脱落词根的现象，但岐山京当镇、宝鸡钓渭镇、麟游九成宫镇、千阳、扶风 5 个方言的近指代词“这个”、远指代词“兀个”脱落词根之后，保留了同形同音的“个”充当中性指示代词。凤翔表性状的近指代词“这么个”、远指代词“那么个”脱落词根之后都为“么个”，“么个”也属中性指示代词。拥有相同词缀的远、近指示代词脱落词根之后变成中性指示代词可以视之为一种新的类型。同近代汉语和以上诸方言不同的是，凤翔方言“这个1”“兀个2”省略词根以后，“个1”“个2”仍然保持了远、近之别，继承了原词的所有功能，不仅能表指别，而且能表替代，成为一对新的指示代词。叁余论对东南方言量词定指用法的来源，目前学界主要有省略说、底层说、结构说三种观点(详见王健、顾劲松 2006)。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1”“个2”的来源与省略说相关。省略说认为，有定指功能的量词是由“指示词+量词”结构省略指示词而来的，“个”因其运用范围广和使用频率高，在获得指示功能上更具有优势，长期的高频使用使得“个”最终语法化为指示代词。(陈玉洁 2010:220)然而，凤翔方言“个1”“个2”在成为指示代词之前已与“这”“兀”凝固成词，充当“这个1”“兀个2”的词缀，它们是由代词后缀演化为代词的。因此，凤翔方言指示代词“个1”“个2”的来源与东南方言并不相同，属于另一种类型 词缀感染指示义。它们已经语法化为指示代词，在读音上也与量词“个 k”相区别。“个1”“个2”除独立成词外，还可以作为词根构成指示代词“个1向这么着”“个2向那么着”。学界普遍认为“个”系指示代词广泛存在于东南方言中，北方方言一般为“这”系、“那”系、“兀”系指示代词(汪化云 2008:39)。但今宝鸡市 12 个区县和毗邻的甘肃省灵台、泾川、靖远都存在“个”系指示代词(王娟之 2014:107108)，且均由词缀感染指示义而成。这些方言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除靖远外在地理上连成一片。这种现象突破了我们关于指示代词的类型及其地理分布的认识。文献语料来源曹禺 曹禺戏剧全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2014道原 景德传灯录，上海书店出版社 1985董解元 古本董解元西厢记，(上海)古典文学出版社 1957老舍 归去来兮，(上海)作家书屋 1947王实甫 著、吴晓铃 校注 西厢记，(北京)作家出版社 1954臧懋循 编 元曲选，(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 199862方言参考文献陈玉洁 2010 汉语指示词的类型学研究，(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杜克俭、李延 1999临县方言的指示代词，语文研究 第 2 期方梅 2016单音指示词与双音指示词的功能差异 “这”与“这个”、“那”与“那个”，世界汉语教学 第2 期凤翔县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编 2020 凤翔县志(19892010)，(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黑维强 2011陕北绥德方言的指示代词，汉语学报 第 1 期吕叔湘 著、江蓝生 补 1985 近代汉语指代词，(上海)学林出版社盛益民 2012论指示词“许”及其来源，语言科学 第 3 期盛益民 2015汉语吴方言的“处所成分指示词”演化圈 兼从语言类型学看指示词的词汇更新，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Chinese Linguistics，Volume2 Issue1汪化云 2008 汉语方言代词论略，(成都)巴蜀书社王健、顾劲松 2006涟水(南禄)话量词的特殊用法，中国语文 第 3 期王娟之 2014甘肃汉语方言指示代词研究，西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邢向东 2006 陕北晋语语法比较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邢向东 2021 近八十年来关中方音微观演变研究，(北京)中华书局邢向东、王兆富 2014 吴堡方言调查研究，(北京)中华书局张惠英 2001 汉语方言代词研究，(北京)语文出版社张维佳 2002关中方言果摄读音的分化及历史层次，方言 第 3 期张永哲 2011凤翔方言代词研究，陕西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香港城市大学语言资讯科学研究中心2012 中国语言地图集(第 2 版)，(北京)商务印书馆Diessel，Holger 1999Demonstratives:Form，Function and Grammaticalization Amsterdam/Philadelphia:JohnBenjamins Publishing CompanyHimmelmann，Nikolaus P 1996Demonstratives in narrative discourse:A taxonomy of universal uses InBarbara Fox(ed)Studies in Anaphora Amsterdam: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On the Pronunciations，Functions and the Etymology of theDemonstrative Pronoun Ge 个 in Fengxiang Dialect in Shaanxi ProvinceZHANG YongzheAbstractThis paper describes the deictic functions of the proximal demonstrative pronoun kE 个1and the distal demonstrative pronoun kuE个2in Fengxiang dialect in Shaanxiprovince，and discusses their pronunciations and etymology through the comparison with theircounterparts in the neighboring dialects kE 个1originated from the collocation kE这个1omitting the root morpheme 这，and kuE 个2，from ukuE 兀个2minus u兀 Therefore，it is through the affixal contagion that ge 个 acquires the demonstrativefunction，which differs from 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s in dialects in southeastern ChinaKeywordsFengxiang dialect in Shaanxi province，Qinlong cluster of Zhongyuan Mandarin，the demonstrative pronoun，ge 个，pronunciation，function，etymology722023 年第 1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