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pdf

语言文学研究郭初建李明晨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郭初建1李明晨2（1.武汉商学院 通识教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56；2.武汉商学院 食品科技学院，湖北 武汉 430056）摘要：任意性是索绪尔语言符号基本原则之一，支配着整个语言学。任意性内涵主要指符号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以及符号在语言系统内划分与联结的任意性。符号任意性决定了符号在系统中的价值，决定了语言是一个纯粹的价值系统。命名造词是最常见的语言现象，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主要表现为命名范围更加广泛可用，命名过程更加简单高效，命名结果更加丰富多变。关键词：语言符号；任意性；价值系统；命名造词作者简介：郭初建（1977），男，武汉商学院通识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语言文化；李明晨（1976），男，哲学博士，武汉商学院食品科技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饮食文化。基金项目：湖北省教育厅科学技术研究计划指导性项目“索绪尔语言符号视域下商品命名机制研究”（B2018266）。中图分类号：H0文章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7406（2023）02-0097-08收稿日期：2022-12-18索绪尔认为语言是一个符号系统，语言符号有两个基本原则，其中之一就是符号任意性。索绪尔对任意性原则内涵有过基本阐述，但并不深入，其在语言学中的地位也仅仅是指出这个原则支配着整个语言学。后面很多学者把研究重点集中在任意性内涵的阐述上，在阐述过程中与符号社会性、理据性和象似性等方面有过很多纠葛与纷争，甚至对它在语言学中的地位也产生了质疑。如李葆嘉就曾认为：“索绪尔的符号任意性原则实际上是个虚构的原则，在语言实践中没有任何意义”。这里我们不再单独讨论符号任意性问题，而是还原其推理过程，从命名造词角度在语言系统中去理解它的内涵与地位，再在语言系统中解读它对命名造词的影响，而这正是索绪尔提出符号任意性的致思路径。一、在单个符号层面理解符号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内涵看过普通语言学教程的人都知道，索绪尔是在否定传统语言“分类命名集”的基础上来定义语言符号，在定义语言符号的过程中又提出语言符号任意性，它们之间存在着前置的依存关系。在索绪尔提出语言符号观之前，传统语言学认为语言是一个名词术语表，是对事物分类命名的集合，“语言，归结到它的基本原则，不外乎是一种分类的命名集，即一份跟同样多的事物相当的名词术语表”，而词语则是给事物命名的产物。对于这个观点，索绪尔指出，如果把语言仅仅简化为一个命名集，那么语言的词项（term）间就会像外界物体一样互不相关，而现实中语言词项间存在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显然与语言现实不符。至于传统观点是 李葆嘉：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原则的失误与复归，语言文字应用1994年第3期。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第93页。第38卷第2期2023年3月Vol.38No.2Mar.2023楚 雄 师 范 学 院 学 报Journal of Chuxiong Normal University097语言文学研究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如何给事物命名的，索绪尔并没有具体阐述，而是指出它有三个不足：首先它假定有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其次它没有说明名称在本质上是声音的还是心理的；再次它把事物命名理解为简单的作业。顺着这一思路，我们大概可以推出其命名过程：人们在认知事物过程中形成概念，出于对概念的表达需要而产生命名的词语，概念是连接词语与事物的桥梁，三者的关系如图1。显然传统观点是一种经验的原子主义命名方法，在命名之前有“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命名过程中为表达观念而创造一种物质的声音手段，命名的结果是在命名事物与名称之间建立一种简单的对应关系，众多命名词语组合在一起就成为了语言。这也是一种经验主义命名方法，即人们凭着经验形成概念，凭着经验认为符号连接的是事物和名称，凭着经验认为概念成为连接事物与词语的工具，而对语言的本质缺乏深入认识。事物概念反映表达词语（语言的声音）图1传统命名过程示意图对于传统命名，索绪尔不仅指出其存在的不足，而且认为这是一种很肤浅的理解，与语言现实存在较大差距，其中就包括对符号和符号性质的理解。传统语言学认为命名的词语就是符号，与命名事物相对应，是一种纯粹物质的声音。索绪尔通过对言语循环的分析认为，在语言交际的潜意识中，“概念的意识事实”与表达它们的音响形象是连接在一起的，而不是词语与外在事物，因而把命名词语看成是外在事物的符号并不与语言现实相符。他在此基础上形成了新的语言符号观：“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形象。后者不是物质的声音，纯粹物理的东西，而是这声音的心理印迹。”“我们把概念和声音形象的结合叫做符号”。索绪尔的语言符号观与传统命名符号比较，至少存在两个方面的创新：首先是语言符号从一元结构到两元结构的转变。传统语言符号仅仅是指称事物的声音，并不包括概念，他列举了arbor这个词，在日常使用上，人们一般只用来指音响形象；索绪尔则把语言符号定义为音响形象与概念的联结，并认为它是一种两面的心理实体“arbor之所以被称为符号，只是因为它带有树的概念”。索绪尔为了突出两者的对立统一，消除由传统观念带来的术语使用上的歧义，采用符号的“所指”与“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这样做的好处就是“既能表明它们彼此间的对立，又能表明它们和它们所从属的整体间的对立”。其次是把物质的因素排除在语言符号之外。传统语言符号认为“事物概念符号（词语声音）”存在依存决定关系，人们对事物的认知决定了命名的概念，概念的表达决定了命名的词语，命名的词语在一定条件下甚至可以还原为命名概念及事物。索绪尔则把物质的声音用更加抽象的音响形象取而代之，音响形象实指词在交际者心理中的“轮廓”，概念则从包括外在事物在内的情境中抽象出来成为语言符号的一部分，两者由联想的纽带连接在我们的脑子里，成为两面的心理实体。他把语言符号的结构关系描述为图2，这显然是经过了抽象化处理的语言符号。索绪尔为它设定了一个基本的概念结构，即把传统语言命名词语外在的指代关系转变为符号自身的指代关系，符号不再是命名事物的声音（一元），而是一种包含概念与音响形象在内的心理结构（二元）。二元内在结构的指称关系一直是索绪尔所要强调的基本观点，他不仅指出语言符号是一种两面的心理实体，而且多次指出“这种结合产生的是形式（forme），而不是实质（substance）”，这里的“形式”显然就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4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5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3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64页。098语言文学研究郭初建李明晨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是概念与音响形象联结的二元结构形式。概念音响形象图2符号结构关系图语言符号概念与音响形象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关系？索绪尔正是在此背景下提出的符号任意性，指出“能指和所指的联系是任意的”。显然符号任意性是指符号二元结构的任意性，其任意性内涵是指能指与所指两项要素都是心理的，它们之间不存在自然属性的联系，不存在论证关系，不能从能指的自然属性推导出所指的内涵。“我们的意思是说，它是不可论证的，即对现实中跟它没有任何自然联系的所指来说是任意的”。为了论证符号任意性存在的普遍性，他列举了两个语言事实来证明：一个例子是法语词“姊妹”与它的能指s-r（soeur）没有任何内在关系，可以用别的声音来表示；另一个例子是语言间的差别与不同语言的存在。如果能指与所指之间有必然联系，相同的观念必然要求有相似的声音，但事实正好相反，语言间表达相同观念的声音存在很大差别，“牛”的能指在法语中是 b-f（boeuf），在德语中则是o-k-s（Ochs）。除此之外，他还对两类现象进行了排除：其一是象征符号不是语言符号，象征符号与指代的事物之间存在自然联系的根基，它不是完全任意的，“它在能指与所指之间有一点自然联系的根基”，“象征法律的天平就不能随便用什么东西，例如一辆车来代替”，而语言符号则不存在这个根基，它是完全任意的符号。其二是对语言中的拟声词、感叹词进行了排除说明。拟声词与感叹词是语言的特殊现象，它们给人的感觉好像能指与所指间存在自然联系，但它们的音义联系存在选择的模糊性和演变的偶然性，并不存在必然的论证关系，不足以否定语言符号的任意性。符号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非常明显，索绪尔也自信地认为符号任意性没有人反对，但是后面有部分学者没能把握其内涵并对它提出过质疑，存在较多的纷争。其一是符号任意性与象似性的纷争。索绪尔强调任意性是符号的内在属性，是其“内在的关系”与“内在价值”，这种“内在的关系”就是语言符号二元结构内能指与所指的关系，并不包括它与外在事物的关系。鲍贵就曾指出索绪尔的符号概念已经将传统命名的“名”与“物”的对应关系转移到心理世界，显然，索绪尔已经把传统符号的名、物联系转变为能指与所指的内在结构关系，悬置了它与外在事物的联系。有的学者认识不到这一点，以外在事物和语言符号的联系来质疑、否定符号的任意性，这显然不妥。例如，王寅认为任意性忽视了语言与客观外界之间的理据关系，“语言中的象似性程度要大于任意性”；再如赵彦春认为，索绪尔忽视了概念与实在的映射关系，所以，其任意性原则作为语言的基本原则是不全面的，除非能够证明概念与实在之间不存在任何映射关系。总之，在索绪尔的概念里面，符号任意性只是纯粹的能指与所指的关系，至于符号（概念）与外在事物之间的象似性，可能属于另一个层面的问题，它不存在于符号任意性范畴内，两者也不能构成否定关系。其二是符号任意性与社会约定性的纷争。如果能指与所指不存在自然联系与可论证关系，那么，能指与所指之间的联系又是如何建立的。索绪尔在定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4页。参见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4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5页。参见鲍贵：从局部到整体的抽象：索绪尔的语言符号论，外语学刊2006年第4期。王寅：认知语言学的哲学基础：体验哲学，外语教学与研究2002年第2期。参见赵彦春：符号象似性与任意性问题的辨析，山东外语教学2001年第4期。099语言文学研究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义符号时就指出：“语言符号所包含的两项要素都是心理的，而且由联想的纽带连接在我们的脑子里”，“事实上，一个社会所接受的任何表达手段，原则上都是以集体习惯，或者同样可以说，以约定俗成为基础的”。显然，索绪尔在论述符号任意性时并没有否定它的社会约定性，而认为它们是彼此对立又相互存在；前者是符号存在的物质基础与内在结构，后者是符号使用过程中的社会规约与外在环境；被社会所接受的符号系统，在原则上应该是以任意性为基础的，是通过约定俗成强制人们使用的符号系统。符号约定性在语言实践中主要表现为选择的不自由性，即个人不能自由选择或改变能指。有学者用符号的社会性否定它的任意性，认为“在共时层面，能指和所指之间的联系并非任意，相反，它是必然的”（Benveniste1939：45）；或认为作为心理层面的概念，能指和所指的结合是集体操作的结果，丝毫不具有任意性（Holdcroft 1991：53）。这些观点显然也不妥，因为他们没能深刻认识到符号任意性与社会约定性的对立依存关系。二、在语言系统层面理解符号划分联结的任意性机制前面谈到符号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是在单个符号中描述的，那语言符号是如何产生的，任意性对符号产生又有什么作用？要回答这些问题，我们必须把语言符号置于语言系统中，在语言系统中进一步理解任意性内涵，即符号划分联结的任意性机制。索绪尔在反对传统命名理论时就指出，不存在现成的、先于词而存在的概念，那符号中的概念是如何产生的。索绪尔反对把语言符号作孤立对象来理解，他有句非常有名的口号是：“从整体来考虑符号”“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亦即只有在语言系统中才能真正理解概念是如何形成的，符号又是如何产生的。索绪尔在“语言的价值”章节复原了语言系统产生的过程：首先对符号产生之前语言的存在形态进行了描述。认为语言在命名之前是“混沌的”“模糊不清”的“浑然之物”，并不存在事先确定的、边界清晰的概念与音响形象，概念和声音是两个互不相干的混沌平面。“从心理方面看，思想离开词的表达，只是一团没有定形的、模糊不清的浑然之物”，“声音实质并不更为固定，更为坚实；它不是一个模型，思想非配合它的形式不可，而是一种可塑的物质，本身又可以分成不同的部分，为思想提供所需要的能指”。显然，在命名之前不存在事先确定的概念与音响形象。其次对语言系统的产生过程进行了设想。认为人们在命名需求驱动下会对“混沌”的思想平面与声音平面进行“划分”，形成“一系列相连接的小区分”，这些“小区分”便是一个个的观念要素与声音要素。这些划分出的观念要素与声音要素在语言表达的驱动下进行联结，使得“其中的一个观念固定在一个声音里，一个声音就变成了一个观念的符号”，这些联结着观念的声音便是语言符号，组成符号的概念与音响形象是混沌语言划分的结果。再次对符号在语言系统中的作用进行了说明。即符号不是为表达观念而创造的一种物质的声音手段，“而是作为思想和声音的媒介，使它们的结合必然导致各单位彼此划清界限”。也就是说不是因事物命名产生了符号，而是混沌语言本身隐含了符号区分，在语言系统产生过程中自然会制定出语言符号；反过来，符号的制定又成为思想和声音的媒介，它们的结合必然导致语言系统的产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93、96页。转引自霍永寿：语言哲学视野下的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外国语2017年第6期。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24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2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3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2153页。100语言文学研究郭初建李明晨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生。可见，符号与语言系统在形成过程中彼此生成、相互成就并融为一体，这就是索绪尔语言思想的精髓之所在。符号在语言系统中划分联结的特点显然就是任意性。因为符号系统产生之前语言是“混沌”的“浑然之物”，并不存在预先确定的概念与音响形象，所以，符号的划分不会受到事先存在的概念或音响形象的制约；在语言系统产生过程中，符号连接的是音响形象与概念而不是名称与外在事物，因而也不会受到外在命名事物特点的制约。符号划分既不受事先存在的概念与音响形象制约，也不受外在事物特点的制约，那其结果必然是任意的。之前我们论述到符号联结是概念与音响要素融合，属于心理范畴，不存在自然联系，它们之间的联结也必然是任意的。索绪尔对符号划分联结的任意性曾有过表述：“不但语言事实所联系的两个领域是模糊而不定形的，而且选择什么音段表示什么观念也是完全任意的”，语言符号“可以给它下的唯一的定义是，在语链中排除前后的要素，作为某一个概念的能指的一段音响”，这就是从符号产生的角度论述了它的任意性。另外，他对划分联结的任意性特点也有过很高的评价：“如果我老是记住音响形象与概念的联结，这在某种程度上可能是正确的，而且提出了对现实的一种看法，但绝没有表达出语言事实的本质和广度”，并提醒我们要关注符号在系统中的表现，符号在系统中的任意性更能表现出语言事实的本质。符号在系统中的任意机制通过语言比较看得比较清楚，例如：英语中把“羊肉”与“羊”划分为两个概念，分别用mouton和sheep来表达；法语则把“羊肉”与“羊”合并为一个概念，只用sheep来表达。显然，英语对“羊肉”“羊”这两个概念的划分以及法语对“羊肉”“羊”概念的合并都是任意的，“羊肉”与 mouton 结合、“羊”与sheep的结合也是任意的，它们之间不存在必然性。索绪尔把符号在语言系统中的任意性划分、联结定义为符号任意性，一般人容易把它与另一个概念混淆，即语言符号在系统中的可论证性。其实，语言符号在系统中的任意性与符号在系统中的可论证性（理据性）是两个问题，前者主要指系统中符号划分、联结的任意性，关注符号系统的产生机制；后者主要指系统中符号之间的关联性，包括符号的组合关系与联想关系，关注符号在系统中的存在状态。索绪尔认识到它们之间的区别，把它们作为不同的问题来阐述，认为“符号中却有一种现象可以使我们看到任意性虽不能取消，却有程度的差别：符号可能是相对地可以论证的”，表现为“绝对任意性”与“相对任意性”。这里的绝对任意性与相对任意性是指系统中的符号关系，属于可论证性（理据性）范畴，与符号在系统中的任意性不同。有些学者却没有认识到两者的本质区别，以符号的可论证性（理据性）来否定它的任意性。例如李葆嘉认为“任意性原则的展开性阐述反证了语言符号的可论证性”就是犯了概念混淆的错误。三、在价值系统中论述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现象的影响通过前面的论述，我们知道索绪尔符号任意性既包括单个符号层面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也包括语言系统层面符号划分、联结的任意性机制；但在符号任意性制约下的语言系统又有什么特点，它对语言系统中的命名造词会起什么作用，索绪尔并没有具体、深入地阐述，还存在较多疑问。首先，我们来分析符号任意性与语言系统的关系。索绪尔除了把语言定义为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外，还把它定义为“一个纯粹的价值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3页、143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8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77页。李葆嘉：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原则的失误与复归，语言文字应用1994年第3期。101语言文学研究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系统”。即要看系统内符号的概念是如何形成的，符号的价值又是如何确定的。传统观点坚持原子主义命名观，认为符号的概念来自对客观事物的认知，符号的价值仅仅用来指称命名事物，符号间彼此独立，众多符号机械地组合在一起成为语言，这样的语言集合是组合系统而不是价值系统。索绪尔则坚持整体命名观，认为语言系统是对混沌语言的划分与联合，划分出的符号必然彼此依存、相互对立，符号的概念不是来自对客观事物的认知，而是系统内符号的差别与对立；符号的价值不仅具有指称的价值，而且具有相对类比的价值，形成的语言系统不是组合系统而是价值系统。针对语言系统的纯粹价值，索绪尔指出符号的概念“不是积极地由它们的内容，而是消极地由它们跟系统中其他要素的关系确定的”，符号的价值不再由其自身决定，而是由与它相比的类似词的概念来确定，即“任何要素的价值都是由围绕着它的要素决定的”，“我们要借助于在它之外的东西才能真正确定它的内容”。索绪尔把语言系统描述为图3所示，符号1、符号2、符号3构成一个系统，符号1的概念与价值不是由其自身能指决定，而是由它与符号2、符号3的对立关系决定，这样的系统才是纯粹的价值系统。至于符号任意性与纯粹价值系统之间显然存在因果推导关系，即混沌语言的任意性划分联结机制是语言系统产生的根本前提，符号的任意性导致了语言系统的纯粹价值性。符号不是依据其自身概念而产生，而是依据系统中它与其他符号的差别与对立而获得价值，因而在索绪尔潜意识里就把符号任意性与纯粹价值系统当作相同的品质来论述“任意和表示差别是两个相关联的素质”。肖娅曼也指出：“语言产生时任意创造了自己的所指和能指，乃是语言作为纯粹价值系统的根本原因”。索绪尔在论述符号任意性的地位时指出其支配着整个语言学，如果我们就单个符号来看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的，但是把符号任意性与纯粹价值系统联系起来看就可以深刻理解它的内涵。所指2能指2所指3能指3所指1能指1图3符号系统结构图其次，我们来看符号任意性对语言系统命名造词的影响。符号的任意性导致了语言系统的纯粹价值，那它对语言系统中的命名造词现象有什么具体影响？前面的分析说明符号任意性对命名传统的影响至少体现在两个方面：其一是命名对象的转移。传统命名建立在名物关系基础上，符号连接的是事物与名称，这是一个认知事物、形成概念及表征概念的外向探索过程；索绪尔则认为命名造词是建立在心理联想的基础上，符号连接的是概念与音响形象，这是一个划分概念、形成联结的心理内省过程。其二是命名方法的转变。传统命名坚持原子主义方法，事物一个一个地命名，符号之间不存在任何关系，最终形成语言集合；索绪尔则从整体的角度来给事物命名，认为语言系统是对混沌语言任意划分、联结的结果，符号之间存在复杂的依存、对立关系，最终形成价值系统。索绪尔认为符号任意性的后果是不胜枚举的，它对命名造词的影响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命名范围更加广泛可用按照传统命名理论，语言符号与外在事物存在对应、决定关系，通过事物分类概括进而完成命名是可能的，如“巴黎”“拿破仑”等具体名词；但语言系统除了具体名词外，还有 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8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6158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57页。肖娅曼：一种理性主义对另一种理性主义的批判索绪尔关于语言的“价值系统”观的哲学基础，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报2007年第1期。102语言文学研究郭初建李明晨论索绪尔符号任意性对命名造词的影响“城市”“树”等抽象名词以及“而且”“非常”“的”等虚词，它们没有具体事物对应，它们的概念如何形成，传统命名理论就无法解释。索绪尔则把符号定义为概念与音响形象两个心理要素的结合，悬置了它与外在事物的关系，这样就能很好地解释那些没有具体事物所对应的词语的命名了。交际中因命名需求驱动会产生表达的概念，既包括具体事物对应的概念，也包括各类虚词对应的概念。甚至还包括复数、时制等各种语法手段对应的概念，这些概念与特定的音响形象（或手段）结合就成为命名符号，因而命名范围更加广泛可用。（二）命名过程更加简单高效传统命名从经验角度来设想符号产生过程，看似简单其实很复杂。周光庆曾把词语命名分成“分类与所指事物的类型化”“概括与所指事物的词义化”“表征与所建词义的词符化”三个步骤，过程复杂繁琐，最终名称与事物形成某种契约关系。索绪尔则认为“这种行为是可以设想的，但是从来没有得到证实”。人们给事物命名往往是从语言直觉出发，在认知习惯影响下形成朦胧、模糊的命名概念，在语言习惯影响下形成相匹配的音响形象，概念与音响形象的结合就完成了语言的划分与事物的命名，并不需要命名者刻意主动地去分类、概括和表征，因为“符号在某种程度上总要逃避个人的或社会的意志，这就是它的主要特征”。例如面对英语中bike，我们可以根据其不带动力的特点命名为“自行车”或“脚踏车”；根据其单排行走的特点命名为“单车”；或根据其从国外引进的特点命名为“洋车”。这个过程并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分类、概括与表征，而是在语言直觉思维下对混沌语言任意切分、联结的结果，整个过程简单高效。另外，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不存在自然联系的基础，两者的结合不需要有必不可少的适应性，声音材料与观念之间有快速建立任何关系的自由，这也是命名造词简单高效的重要原因。也许有人认为既然命名过程不存在分类概括而形成的概念，那么，词典中的概念又是如何而来的，这里存在一种错觉。词典中的概念是命名造词之后语言学家对语言系统分类概括的结果，而不是命名过程中对混沌语言概念的划分。我们凭直觉就能感知到两者的差别：前者是完备的、系统的，是对事物本质特征的概括；后者是模糊的、相对的，是对事物朦胧的认知。因此，我们不能以词典中的概念代替命名概念，不能把语言系统的分类概括认为是事物命名的分类概括，传统命名观点可能就犯了这个错误。（三）命名结果更加丰富多变传统命名坚持“事物概念符号”的命名路径，其命名结果必然单调划一，也无法解释语际差别。因为“假如概念成为语言价值之前在人类心智中是预先确定了的，必然会发生这样一种情况，要素在一种语言和另一种语言之间将会是完全对应的”。但事实却相反，我们在地球上根本找不出词汇系统存在相同对应关系的两种语言。以德语和拉丁语为例，德语中Sprache与Rede都是“语言”的意思，但两者有分工，Sprache是“言语活动”和“语言”的意思，Rede则表达的是“言语”与“谈话”；拉丁语表达语言的概念有sermo和lingua两个词，两者的分工与德语不同，sermo为“言语活动”和“言语”，lingua 却是“语言”的意思，它们之间对应关系复杂，一一对应几乎是不可能的。这里以任意性为基础的符号命名则能很好地解释这种现象，即任何语言都是在民族心理制约下对混沌语言任意划分联结的结 周光庆：汉语词汇研究的认知学基础，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5期。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101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高名凯译，第25页。费尔迪南德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19101911索绪尔第三度讲授，张绍杰译，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年，第152页。103语言文学研究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3年第2期果，不同语言有不同的划分，其结果必然是丰富多变的，德语和拉丁语之所以对“语言”的概念表述有差异，这是两个民族任意划分联结的结果。再如中国人面对“雪”的命名只会形成一个所指概念，但在爱斯基摩人那里会被划分为无数个所指概念。这也是因为不同语言群体的关注点不同，命名结果就会有很大差异，这也是语言丰富多彩的根本原因。综上所述，符号任意性是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核心，其内涵包括两个层面：其一是单个符号层面，重点分析了语言符号的二元结构以及能指与所指联系的任意性；其二是语言系统（整体）层面，重点论述了符号系统划分联结的任意性机制。这两个层面都是客观存在的语言事实，但后者决定了前者；符号能指与所指是系统任意划分的产物，必然会导致两者之间不存在论证推理关系，所以，前者定义为符号任意性内涵，后者定义为符号任意性机制。另外，符号任意性决定了语言系统的价值性，相对于传统的命名造词，它对命名造词的影响又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命名范围更加广泛可用、命名过程更加简单高效以及命名结果更加丰富多变。On the Influence of Saussure SignArbitrariness on Nomenclature and CoinageGUO Chujian&LI Mingchen(1.College of General Education,Wuhan Business University,Wuhan,Hubei Province 430056;2.College of Food Science and Technology,Wuhan Business University,Wuhan,Hubei Province 430056)Abstract:Arbitrariness is the most important basic feature of language sign,which dominates thelinguistics of the whole language.The arbitrariness of sign mainly refers to the arbitrariness of the connection between signifier and signified and the arbitrariness of the division and connection of signs in thelanguage system.The arbitrariness of symbols determines the value of symbols in the system and determines that language is a pure value system.Nomenclature is one of the most common linguistic phenomena.The influence of symbol arbitrariness on nomenclature is mainly manifested in that the namingscope is more widely available,the naming process is simpler and more efficient,and the naming resultis more varied.Key words:language symbol;arbitrariness;value system;naming of coinage（责任编辑徐芸华）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