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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中国公共卫生学科的创立与发展*王昊1摘要：清末民初西学东渐下，各医学校开设了一些简单的卫生学课程。协和医学院建立后，兰安生于 1924 年 10 月设立卫生与健康学系，建立起一套预防为先、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公共卫生学课程体系，形成了独立的公共卫生学科。20 世纪 30 年代，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以标准课纲的形式向全国各医学院推广协和经验，至 20 世纪 40 年代，主要医学院基本设立了公共卫生学系。近代中国公共卫生学科经历了从卫生学课程到独立学科的发展，但受制于政治及社会因素，培养的人才数量远远不能满足社会的卫生需要，亦无力改善社会的健康水平。关键词：协和医学院，卫生学课程，公共卫生学，学科化中图分类号：R-09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0772(2024)05-0069-05DOI：10.12014/j.issn.1002-0772.2024.05.14The Establishment and Development of Public Health Discipline in Modern ChinaWANG Hao11.Department of History(Zhuhai),Sun Yat-sen University,Zhuhai 519082,ChinaAbstract：WiththeinfluxofWesternknowledgeintoChinaduringthelateQingDynastyandearlyRepublicofChina,severalmedicalschoolsintroducedbasiccoursesinhygiene.AftertheestablishmentofPekingUnionMedicalCollege,inOctober1924,John.B.GrantestablishedtheDepartmentofHygieneandPublicHealth,creatinganintegratedcurriculuminpublichealthwithafocusonpreventionandacombinationoftheoryandpractice,forminganindependentdisciplineofpublichealth.Inthe1930s,theMinistryofEducationofNanjingNationalGovernmentstandardizedthepublichealthcurriculumbasedonthePekingUnionMedicalCollegeexperienceandpromotedittomedicalschoolsnationwide.Bythe1940s,majormedicalschoolsacrossthecountryhadbasicallysetupdepartmentsofpublichealth.Onthewhole,thedisciplineofpublichealthinmodernChinahasgonethroughthedevelopmentfromahygienecoursetoanindependentdiscipline,butduetopoliticalandsocialfactors,thenumberoftrainedprofessionalswasinsufficienttomeetsocietalhealthneeds,hinderingimprovementsinoverallhealthlevels.Key Words：PekingUnionMedicalCollege,hygienecourse,publichealth,disciplinarization现代政府治理的特征之一就是，通过科班教育培养专门人才出任相关岗位，而卫生行政的专业化，离不开公共卫生学教育的成熟与学科化。公共卫生学是一门关注内外环境与社会活动对人类健康影响的科学，其理论学说与课程教法均源自西方，并在 20 世纪 40 年代成为中国高等医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既有研究对协和公共卫生学系的创建1、教务运作2等问题略有涉及，但尚未注意到其学科设置对于卫生治理及国家建设的重要意义，仍缺乏对该学科发展的整体性论述。本文拟综合利用相关原始档案、报刊、图书等史料，梳理公共卫生学教育的学科化历程，分析其对专业卫生行政的影响，以期丰富我们对公共卫生专业所蕴含的学科教育与政治关系的理解。1西学东渐与卫生学课程的引入晚清以降，伴随西学东渐的潮流，各国先后在中国设立医学院，采用本国语言、教法开展教学，借此扩大对中国的文化影响。国人自办私立医学堂，在学制上也仿效日制。卫生学作为西方高等医学教育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随即被引入中国。19 世纪末，陆续有西方传教士、医生在中国设立医疗学徒班，并逐渐发展为独立医学院，开始引入相对成熟的医学课程体系。1880 年，美国圣公会传教士文恒理（HenryWilliamBoone）创设同仁医院（St.LukesHospital）医学堂，开班授徒训练医生助手。1896 年，该医学堂改组为医学院后规范学制，在第四学年安排卫生学课程，每周学习 1 小时，使用教材为美国卫生学家艾博特亚历山大克里弗（AbbottAlexanderCrever）所著卫生学3。艾博特为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威廉亨利韦尔奇（WilliamHenryWelch）的助手，时任宾夕法尼亚大学卫生学教授兼卫生学实验室主任，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医学院开设讲座，讲授细菌学与现代公共卫生学之间的关联4。圣约翰大学医学院采用其所著的讲座讲义或专著作为教材，主要讲授细菌学知识。1914 年，宾夕法尼亚大学广东医学分校与圣约翰大学合并，医学院学制完全与美国接轨，在第三学年上学期设有卫生学及病房临症法，与霉菌学、原虫学等课程同期讲授，任课教师为医学院首届博士毕业生刁信德，总计 40 学时。除美国传教士外，其他各国传教士、医生也纷纷建立医学校，借推行医学高等教育的机会扩大本国在中国的文*基金项目：2020 年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20&ZD221）1.中山大学历史学系（珠海）广东珠海519082作者简介：王昊（1995-），男，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近代医疗社会史。E-mail：医学社会史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69化影响力。1907 年 10 月，在德国对外精神关系促进委员会和中德文化委员会的赞助下，德国医生宝隆（E.H.Paulun）成立上海德文医学堂5。该校专收中国学生教授医科，采用德国医学院教法，正科教育开设霉菌兼卫生学课程，由德籍教师陶尔德教授6，毕业时考试。1911 年 9 月，南满医学堂成立，归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管理。该校设预科、本科、研究科三种，本科学制 4 年，医学生于第二学年每周分别进行 2 小时的卫生学理论与实习7。在“母国”医学教育体制的影响下，各国教会组织及企业聘用本国教师、采用本国语言开展医学教育，虽然在学制上存在差异，但均设有卫生学一科，强调学生应对疾病的环境归因有所了解。国人自设的医学校仿效其他学校医学课程设置，同样加入了卫生学的内容。20 世纪初期，部分由国人自办的私立医学堂在各地兴起。由于无力举办专门医科大学，多仿效日制而设置医学专门学校，医科学制 4 年，每学年分 3学期。卫生学课程包括“卫生学”及“细菌学”两部分，第二学年设置每周 2 学时的细菌学理论课，第三学年进行每周 2 学时的细菌学实习，第四学年则设置卫生学理论与实践课8。无论是外人主办还是国人自办的医学校，都开设了卫生学作为普通课程，与细菌学关系密切。卫生学课程主要讲授细菌致病论，具体内容包括传染病的感染源、传播途径以及消毒方法，关注环境因素与人体健康之间的关联，目的是辅助医师的临床治疗。1912 年 11 月，北洋政府教育部统一学制，颁布了医学专门学校规程，明确课程设置应包括微生物学、卫生学及卫生学实习在内，授业时长则由各校自定9。各医学专门学校多遵章程开课，科目设置大体相同，唯课时略有差异。例如，北京医学专门学校医科学制 4 年，第四学年每学期进行 2 小时的卫生学理论及实验10。除专门学校外，1913 年 1 月，北洋政府教育部颁布大学规程，各大学医学部应开课程中也包括卫生学11。虽然政府层面已经明定各大学校医学部及医学专门学校的开课规范，但由于各校模仿的教育模式各不相同，加之师资短缺，医学校的卫生课程“常被视为随意科”，大多内容简单、课时较短12，对学生的影响较小。随着预防医学概念的兴起，协和医学院积极推动公共卫生学科化，一套新的课程体系逐渐取代卫生学课程成为高等医学教育中的组成部分，开启了中国公共卫生的学科建设进程。2协和医学院创立公共卫生学科协和医学院成立后不久，兰安生（JohnB.Grant）被聘为教职，开始积极推动该校公共卫生学科的建设。他提出协和应当仿效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办学模式，成立单独的公共卫生学系，开设一套预防为先、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公共卫生学课程体系，实现公共卫生学的学科化。协和公共卫生学系不仅为中国公共卫生行政培养了大量的人才，而且积极探索中国式公共卫生模式，对近代中国卫生行政产生了深远影响。在 19 世纪的西方，单纯强调自然因素影响人群健康的观点受到越来越多的诟病，在与传染病斗争的过程中，人们逐渐认识到健康深受社会环境的影响，单纯的医学手段无法解决问题，于是强调社会控制的预防医学理念逐渐被普遍接受13。预防医学要求有效的社区组织及有力的政府介入，因而需要大量的专业人员执行相关职能，但相应的专业教育却十分薄弱。19 世纪晚期，美国医科大学才开始出现一些卫生学方面的讲座14。直到 1910 年之前，美国还没有专门训练公共卫生人才的机构15。“科学医学”在欧美确立权威之后，发展医学和公共卫生被认为是解决社会问题、推动社会进步的最佳途径。洛克菲勒基金会计划在中国再造一个约翰霍普金斯式医学院，因此于 1915 年买下协和医学堂，并将校名改为协和医学院，1921 年正式落成，聘请毕业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兰安生担任病理学副教授一职16。兰安生出生于一个传教士家庭，1917 年从密歇根大学医学院毕业，后进入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就读，受过完备的医学、公共卫生学训练。协和医学院初始并无卫生学系的设置，1922 年 9 月，兰安生向协和医学院提交了一份关于强化卫生在医学教育中地位的备忘录，提出公共卫生学教育大纲17147。1924 年 10 月 7 日，兰安生的提议终于得到批准，卫生与健康学系正式成立17167。兰安生为协和医学院的公共卫生教育设计了一套独特的体系。他吸收乔治纽曼（GeorgeNewman）的学说，提出公共卫生教育的原则是通过相关课程的开设，使医学生掌握四方面的知识：个人卫生的标准、疾病的病因及控制措施、环境卫生的目的与实现方法、社会进步对健康和疾病的影响，以使医学生明了预防的重要性，更好地承担公共卫生方面的社会责任18。协和医学院推行八年制的医学教育，本科课程共 5 年。由于公共卫生学科是建立在其他医学学科基础上的，学生对公共卫生理念的了解必须拥有扎实的基础医学知识，因此公共卫生学科分为理论及实习两部分，分别安排在第三及第四学年。理论部分课程的讲授内容，具体见表 1。理论课的教授主要通过讲座的形式，使学生明了卫生史、环境卫生、传染病控制等公共卫生基础知识，并了解社会保险等人群健康保障的基础形式以及国家卫生机关的基本情况。这种与行政密切相关的实用知识的灌输为学生参与国家卫生行政活动奠定了基础。兰安生认为，卫生学的理论教育必须结合实践，这与医生需要临床观摩一样重要。学生需在第三学年末的暑假以自己家乡为基点，进行社区健康调查，并填写公共卫生状况评估表。1925 年 5 月，协和医学院与京师警察厅达成合作，由政府任命卫生专员、提供实习场地，协和医学院提供资金，于北京内左二区创立“试办公共卫生事务所”，任命方擎为所长，京师警察厅与协和医学院分派人近代中国公共卫生学科的创立与发展王昊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70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 员担任科长19。该区是协和学生重要的实践基地，学生们主要接受环境卫生、流行病学和生命统计学的实践教育，在文献阅读和实习经验的基础上，要求总结卫生事务所工作的不足，并提出改进措施。表1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学理论课程设置表18科目讲授内容卫生学史医学科学的进化；现代医学及其分支；1848年前公共卫生和预防医学的演变；公共卫生在现代医学中的地位环境卫生水和疾病的关系及其控制；污水治理；居住环境、粪秽与卫生的关系；食品、药品与粪秽的关系传染病控制传染病的发病率、死亡率、影响因素、特殊感染、病原携带者；传染病的控制；海港检疫疾病的早期诊断和预防治疗结核病、天花、斑疹伤寒的社区控制；公共卫生行政类型；儿童健康及其保障法；学校卫生：缺点矫治、校医的设置、传染病控制、学校卫生设施；工业卫生：卫生立法、职业病社会保险社区医疗护理的经济和其他考虑；重要数据的统计公共卫生组织省、市、县卫生组织；国际卫生组织；中国的卫生问题；社区调查与评估协和模式的突出特色是对学生的教育不仅强调理论学习，更注重社区实践。通过实地的走访调查，学生对中国基层社会的基本状况与卫生情形有了更为深刻的体认，对于专业卫生行政的工作原则与开展方式有了直接了解，这种训练不仅是在塑造学者，同时也是在培训专业的卫生行政人员。协和医学院开创的独特的公共卫生教育模式，促使大量医学毕业生走上了卫生学研究乃至专业卫生行政的道路。19211943 年，毕业于协和的医科毕业生共 313 人20，其中相当比例投身于公共卫生事业，他们或留任协和继续担任教员，协和前几届医科毕业生中，姚寻源、袁贻瑾、陈志潜等都曾在公共卫生学系任教。根据协和医学院1939 年教职员名录，公共卫生学系 15 位教员中，毕业于协和的就占 8 位21。不少毕业生则进入到南京国民政府设立的卫生行政机关出任官员，卫生署（部）及各省市卫生处主管官员相当部分有协和的教育背景。姚寻源先后出任宁夏、新疆、云南等地的卫生处长，帮助中国西部省份建立起了基础的卫生行政体系。陈志潜扎根中国的乡村工作，在担任四川省卫生处处长的七年间，积极搭建农村卫生保健网。一些医学毕业生虽未从政，但仍积极关心中国公共卫生事业的发展，是传播公共卫生知识、宣扬公共卫生理念的生力军。如协和 1926 年毕业生贾魁22虽长期位居医界，担任河北省立医院、贵阳医院院长等职务，但其更重要的身份是医学周刊集医潮大众医学等杂志的编辑，长期撰文论述灭蝇法、饮水常识，以及霍乱、伤寒、痢疾等疾病的防治，并介绍公共卫生概念与公医制度的基本内容。同济毕业生杨济时23虽然也长期在中央医院、长沙湘雅医学院担任要职，但他关心公共卫生事业发展，多次撰文讨论公共卫生的建设方向。协和医学院不仅提供了一套成熟的公共卫生教育模式，更通过专业人才的大量培养，改变了近代中国社会卫生专业治理的面貌。3公共卫生学科的推广20 世纪 30 年代，在规范医学教育与发展卫生事业的双重考量下，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以标准课纲的形式推广协和医学院开创的公共卫生学科课程体系。各医学校先后建立起了公共卫生学科，要求学生参加实习，直接参与到地方卫生机关的工作中。各医学校由于效法不同国家的教育制度，或遵德日制，或遵英美制，虽基本都设有卫生学，但课程时长并不相同。根据 1932 年的调查，各医学校卫生学课程时间从 46 小时到 186 小时不等，湘雅医学院最少，仅有 46 小时，而除协和医学院外，南通医学院有 179 小时，北平大学医学院为 136小时24。1931 年 8 月，医学教育委员会拟定医学专科学校课程规章，规定卫生学应有 216 学时25，但各校多不遵章办理，如江西医科专门学校卫生学课程仅 68 小时，远少于规章要求。在协和医学院的影响下，中央大学医学院率先采用协和的公共卫生学科教育模式。1927 年 10 月，中央大学医学院于上海成立，由协和医学院副院长颜福庆出任院长。创设之初，颜福庆即将协和经验带到中央大学医学院，单独设置卫生学系，教师有颜福庆、高镜朗、赖斗岩 3 人26。中央大学医学院本科学制 5 年，第三学年开设卫生学课程，每周授课 4 小时。该学年上学期学习公共卫生原理、卫生史等科目，第二学期则学习免疫学、生命统计、卫生行政等科目。课时安排上，以环境卫生和传染病管理为重点，学时分别为 9 小时和 20 小时。与协和模式相仿，第三学年年末学生需以自己家庭为调查对象，研究家庭卫生处理情况，并就指定城市调查卫生状况，研判生命统计、饮水供给、粪便处置、工业卫生等各项情形，提出总结及建议。第四学年需参加实习，在卫生模范区医师、公共卫生护士等人员的指导下进行辅助。1929 年，中央大学医学院与上海特别市卫生局合作，创设吴淞卫生示范区，作为学生实习基地。学生在示范区实习三个星期，分组进行家庭访视、学校卫生视察、举办卫生展览会、工厂卫生调查等12。除参加实习卫生工作外，还组织参观上海特别市卫生局、上海工部局卫生处，考察卫生设施及卫生工程的具体状况。在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医学教育委员会的统筹下，协和公共卫生学科教育模式得以推广到全国。1929 年 2 月，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医学教育委员会成立，专门负责改进医学教育。在 1931 年 6 月 24 日的第二次常务会议上，决议医学院和医学专科学校课程应由医学教育委员会制定，近代中国公共卫生学科的创立与发展王昊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71并由卫生署物色医学专家草拟课程总纲，以统一标准27。根据课程总纲，医学院开设的公共卫生学课程，内容上包含讲演与实习两部分，分别为 80 小时、128 小时，总学时208 小时28。医学专科学校要求的公共卫生学课时略少于医学院，为 192 小时，主要减少了理论讲授的时间29。从教材大纲来看，医学教育委员会完全采纳了协和公共卫生学科教育模式。除公共卫生组织与设施的理论学习外，学生在第五学年暑假期间进行社会医事调查，第六学年用 1个月的时间在公共卫生机关实习。在课程设计上，大体结构沿袭协和公共卫生学理论课程设计，具体内容稍有变动，将生命统计、卫生教育、优生学等单设一门，以突出其重要性，更在保健组织课程中增加了心理卫生一节，弱化社会保险的地位，将其与医学社会化、公医制等共同在社会卫生事业一课下讲述30。这一课程设置紧跟卫生事业发展的潮流，前瞻性突出，卫生教育结合政治需要的特征十分明显。在医学课纲统一的背景下，不少大学也渐渐开始采取协和公共卫生学科教育模式办学，除卫生课时增加外，更突出的特点是开始联合地方卫生行政机关组织卫生实验区，作为学生的实习基地。山东齐鲁大学医学院设有公共卫生学系，在课程讲授中要求学生参加实习，增进理解，如工业卫生课时 2 周，每周授课 2.5 小时，假期学生还需参观工厂，进行实地调查31。除此之外，派遣医学院三年级学生在山东省历城县义务教育试验区举行健康检查，检查儿童 3000 余人32。全面抗战爆发后，各校内迁西部省份办学。部分医学院在艰苦条件下，仍然坚持组织学生参加公共卫生实习。1939 年 10 月，上海医学院卫生科与云南全省卫生实验处合作成立曲靖卫生实验区，六年级学生轮流派来实习，在临床实习时间外，还进行 1 个月的公共卫生实地工作33。除了曲靖卫生实验区，上海医学院还将昆明龙泉卫生院作为实习基地34。中央大学医学院、齐鲁大学等先后迁移到成都，与华西协合大学合作办学，经四川省卫生实验处指定温江县卫生院为三大学联合公共卫生教学区，每月有5 名7 名学生在院实习公共卫生工作35。抗战复员后，各校逐渐恢复正常教学，重新设立教学区。至 1948 年，各公立、私立医学院校基本都建起了公共卫生学系，附设教学区，六年级学生需参加实习方能毕业，见表 2。表2公立、私立医学院公共卫生学科概况36学校名学生人数/人六年级学生实习办法教学区中央大学医学院5课内实习，有关机关参观见习四牌楼卫生教学区西北大学医学院1每周参观实习两小时利用市内现有各有关公共卫生机构同济大学医学院3中美医院保健科及上海市卫生局普陀区卫生事务所实习与卫生局在普陀区合办教学区云南大学医学院1牛乳、饮水检查，参观市内各工厂、卫生机关细菌实验室设备及市内卫生机关实习兰州大学医学院1城市、乡村实习1个月兰州市卫生事务所合作城市卫生，皋兰县卫生院合作乡村卫生上海医学院4上海市嵩山区卫生事务所合作贵阳医学院4实习1个月贵筑县公共卫生教学区湘雅医学院3实习1个月，普通卫生行政组织法、传染病防治及病例调查必修，其余依个人兴趣与湖南省卫生处合作私立同德医学院1新成、提篮桥全区进行公共卫生、工业卫生、环境卫生实习与卫生局合作私立辽宁医学院1一般卫生调查，协助市卫生局推行公共卫生教育、防疫工作沈阳卫生实验区从课程安排来看，部分医学院实习程序完备、内容丰富，时长为 1 个月；而有的医学院仅要求学生参观卫生行政机关，时长较短，也并不深入。在教学区方面，主要采取与市县卫生机关合作的方式，部分医学院校能够兼顾城市卫生与乡村卫生的共同研究，使学生有在城市和乡村卫生机关服务的经验。但也有相当部分医学院完全未设置教学区，如山西大学医学院、福建省立医学院、湖北省立医学院等。可能因为师资、经费等硬条件的限制，协和模式在推广之中存在不少困难。实习区的设置须借助政府机关资源，学校难以与之达成合作。各医学校培养的医学人才数量十分有限，每年不过百人左右，精英化的教育模式无法满足中国社会的需要。随着新县制下县卫生事业的全面铺开，人才短缺的矛盾日益凸显。农村人口占据绝大多数的国情决定大量培养基层卫生人员方能解决中国社会的实际问题，因此，卫生署等行政机关不得不通过开设临时培训班及征调等方式解决人才不足的问题。4结语随着西学的不断传入，近代中国的公共卫生教育实现了卫生学向公共卫生学的转型。清末民初，各国教会组织、企业在中国建立医学校，卫生学仅作为一门基础课程，与细菌学的区别尚不明显。协和医学院建立后，兰安生创设了卫生与健康学系，仿效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建立起一套预防为先、理论与实践结合的公共卫生学课程体系。这套公共卫生学科体系被南京国民政府教育部作为蓝本，出台了全国医学院公共卫生学科的标准课纲，并向各医学院近代中国公共卫生学科的创立与发展王昊医学与哲学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72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 推广。至 20 世纪 40 年代，各医学院基本都建立起了公共卫生学系，建立起公共卫生学课程体系，培养公共卫生专业人才，逐步实现了公共卫生学科的发展。公共卫生学科化的结果不仅对医学教育的近代转型有积极影响，以解决社会问题为导向的教育模式直接影响了社会卫生问题的解决，推动了国家能力的建设。伴随着南京国民政府政权建设的展开，协和医学院造就的大批公共卫生人才，以专家身份进入国民政府，结合所学主导国家卫生政策的制定，把持卫生行政权力的实施。未进入行政系统的卫生专家，也积极通过著书立说的形式传播公共卫生知识，教育公众，扩大影响力。各医学校先后建立起公共卫生学科，通过实习的方式与地方卫生机关建立合作，参与卫生行政的地方实践，提供人才支持。这一时期卫生建设取得的诸多成就，可以说完全得益于公共卫生学科化的发展。然而，这一教育与政治相促进的发展进程受到中国政治社会环境的限制。近代中国医学高等教育发展局促，医学校数量少、规模小，加之连绵不断的战争影响，培养出来的医学生数量远远不能满足社会的现实需要。中国以农村为主体的社会形态决定了国家卫生建设需要精英，但更需要基层的卫生人员，这恰恰是近代医学高等教育的缺陷所在。因此，公共卫生学科的建立虽然推进了中国公共卫生治理的发展，却无法根本解决中国社会的卫生问题，亦无力提高社会的健康水平。参 考 文 献 王勇.兰安生与中国近代公共卫生J.南京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3(1):14-16.1布洛克.洛克菲勒基金会与协和模式M.张力军,魏柯玲,译.北京: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2014:136-163.2圣约翰大学.圣约翰大学堂章程汇录:1912.9-1913.7M.上海:美华书馆,1913:41.3BILLINGSJS,ABBOTTAC.ASyllabusoftheLecturesonHygiene,VitalStatisticsattheUniversityofPennsylvania,1891-1892M.Philadel-phia:CollinsPrintingHouse,1892:11-29.4福沙伯.同济德文医工专门学校史EB/OL.2023-12-10.http:/ J B.Department of Public Health and Preventive Medicine ofPeking Union Medical CollegeA.Rockefeller Foundation,RockefellerArchiveCenter,Folder4,Box35.18HENRYSHOUGHTON.HenrySHoughtontoDr.RussellA.Rocke-fellerFoundation,RockefellerArchiveCenter,Folder66,Box465.19福梅龄.美国中华医学基金会与北京协和医学院M.闫海英,蒋育红,译.北京: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出版社,2014:229-233.20私立北平协和医学院.私立北平协和医学院教职员一览表EB/OL.2023-12-10.http:/ 2024年 3月第 45卷第5期总第 736 期Medicine and Philosophy,Mar 2024,Vol.45,No.5,Total No.736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