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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垄断34中国价格监管与反垄断2024 年第 4 期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政处罚难点及规制路径探析陈家佳韩聆伊摘要：近年来，随着网络技术和数字经济的飞速发展，互联网平台的规模和影响力不断膨胀，极大的市场支配力掌握在少数互联网巨头手中。“强化反垄断和防止资本无序扩张”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因此，通过反垄断机制抑制互联网巨头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变得至关重要。本文基于近年来出现的互联网领域反垄断行政处罚案例分析，结合互联网平台的特点，分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成因，提出相关建议，促进互联网平台反垄断制度的完善。关键词：互联网平台 行政处罚 滥用市场支配地位 反垄断21 世纪互联网技术迅猛发展，我们享受着其带来的快捷与便利，但也面临着日益突出的反垄断问题。2021 年，阿里巴巴因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受到市场监管部门处罚，此后又陆续有类似案例发生，这进一步推动了对互联网平台反垄断规制的关注，加强互联网平台领域的反垄断监管已成为大势所趋。一、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特征与类型（一）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特征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是经营者利用自身经济实力或手段对其他经营者进行遏制或排除竞争的行为。具体特征如下：首先，该行为的主体是在市场占据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具有一定的市场优势，其次，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目的是巩固或提高市场占有地位，从而谋取超额的垄断利益，再次，这种行为具有反竞争性，表现为不公平的高价或者低价销售、购买商品，无论是高价还是低价，本质上都是为了获取利润，都会损害市场的公平公正秩序。（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类型中华人民共和国反垄断法（下称反垄断法）第二十二条中采取列举的方法对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为进行了明确界定，可以区分该行为类型。第一种，不公平的价格，包括不公平的高价和不公平的低价。1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的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规定第十四条对其进行了规定，例如销售价格或者购买价格是否明显高于或者明显低于其他经营者、同一经营者在相同或相似市场条件下的价格、提高或降低价格是否超过正常幅度等。第二种，掠夺性定价，经营者在某时期以不正当不合理的低价出售商品，从而达到排挤其他竞争对手的效果。2第三种，拒绝交易，占据市场优势地位的经营者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拒绝出售商品或者拒绝向消费者提供服务，这无疑违背了自由竞争、公平交易的市场初衷。第四种，独家交易，经营者在自身优势的情况下阻碍上下游企业之间的经营者之间交易而只能与自己交易，或与其指定的操作者进行交易，不合理的强制交易本质上是一种“强买强卖”行为。第五种，搭售及附加不合理条件的行为，即经营者在出售商品时强迫他人购买其他商品或者需以不合理的条件才能获得商品，以达到增加市场占有率、排挤其他竞争者的目的。第六种，差别对待，经营者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对相同交易者设置不同的交易方式、交易条件、价格限制等。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发布了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明确了构成差别待遇可以考虑的因素，明确了“大数据杀熟”可能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差别对待的行为，其中包括平台经济领域经营者基于大数据和算法，根据交易相对人的支付能力、消费偏好、使用习惯等，实行差异性交易价格或者其他交易条件。3二、对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行政处罚行政机关进行行政执法的目的是惩戒和教育，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处罚法（下称行政处罚法）的相关规定，反垄断行政处罚作为普通程序，当行政相对人违反相关法律规定时，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行政处罚法第九条规定的行反垄断35中国价格监管与反垄断2024 年第 4 期政处罚的种类，包括警告、通报批评、罚款、没收违法所得、没收非法财物、暂扣许可证件、降低资质等。此外，反垄断法第二十二至二十四条也规定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表现形式、情形和因素。还有反不正当竞争法价格法禁止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暂行规定等法律文件也对经营者作出了相应规定，实践过程中，执法机关对有垄断行为的经营者的执法行为主要参考反垄断法的第四十七条。例如，行政机关可以进入被调查经营者的经营场所或相关场所进行检查和询问，可以查阅、复制、查封、扣押有关文件和证据等。根据第五十六条的规定，经营者应当承担法律责任。反垄断执法机构可以责令经营者停止违法行为，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上一年度销售额 1%以上 10%以下的罚款，上一年度没有销售额，则处以 500 万元以下的罚款；对于尚未实施所达成垄断协议的，可以处以 300 万元以下的罚款。对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采取行政处罚法的目的在于通过经济制裁的手段对其进行惩罚，并向受侵害者提供经济性赔偿。相比刑事处罚的威慑性和严重性，行政处罚更能够节省国家刑事资源、人力物力和财力方面的支出，发挥行政制裁的作用。三、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政处罚案例分析（一）不公平价格不公平价格指的是在相同或相似的市场环境下，以明显高于或明显低于其他同类经营者的价格销售或购买同种商品或可替代商品。比较有代表性的案例是苹果公司 Apple Store 平台提高佣金和软件应用内购提成比例。在该案中，苹果公司对所有通过其 Apple Store 平台发布软件的开发者收取高达30%的佣金，导致软件开发者的成本增加，收入减少，严重损害了软件开发者和消费者的利益，排除、限制了市场竞争，涉嫌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构成了不公平高价行为。（二）掠夺性定价掠夺性定价又称为低于成本销售行为，通俗讲就是“烧钱抢市场，垄断后提价”。相当多互联网平台在企业竞争前期会实施补贴政策，让消费者能够以较低的价格获取服务，但当其占领市场后就会大幅度的抬高价格来获取垄断利润。互联网平台利用平台优势通过巨额补贴，以低于进货成本销售商品，“低价倾销”，给许多线下社区便利店、小商铺带来了负面影响。例如，2021 年，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对橙心优选、多多买菜、美团优选、十荟团、食享会等五家社区团购企业不正当价格行为作出了行政处罚。（三）拒绝交易占据市场支配地位的经营者在没有合理理由的情况下拒绝进行交易，可能会导致消费者无法购买或销售商品，严重情况下，这种行为可能会迫使消费者退出市场，具有明显的排除、限制竞争效果，本质上是一种互联网封禁行为。2021 年的“抖音起诉腾讯垄断”就是一个典型例子，腾讯通过微信和QQ 限制用户分享来自抖音的内容，这种行为给抖音造成了严重的经济损失，涉嫌构成拒绝交易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4（四）独家交易独家交易是指平台经营者通过独家协议或排他协议等方式，要求交易相对人进行“二选一”，排除、限制现有竞争者，或影响潜在竞争者进入市场，本质上是一种“强买强卖”。（五）差别待遇差别对待是互联网平台中最典型的价格歧视行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的平台经济领域经营者中，他们基于获取的交易对象的隐私信息、支付能力、交易历史、个体偏好、消费习惯等数据信息，实行差异性交易价格或者其他交易条件，或者以返利、折扣等优惠方式实施价格歧视，进行“大数据杀熟”。例如“携程大数据杀熟案”。四、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政处罚规制难点（一）相关市场界定困难相关市场界定是执法机关进行反垄断审查的逻辑起点，只有对相关商品市场、相关地域市场、相关时间市场予以界定，才能判断经营者是否存在限制、排除竞争的行为。国务院反垄断委员会在关于平台经济领域的反垄断指南（以下简称 指南）中采取了需求代替、供给代替、假定垄断者判断这三种方式来界定相关市场。然而，互联网领域的相关市场界定困难主要原因在于其由数据构成，并结合了自身独特的双边市场和价格定位特点。以价格为变量的判断机制在互联网“免费定价”的行为上有所失灵。5平台在定价上以“免费”为诱导，不收取服务费，但实际上获取了更有利的价值和利润。此外，双边市场的复杂性会导致不同的相关市场产品存在差异，这使得指南中规定的判断方法在互联网领域难以适用。（二）市场份额考量困难市场份额是判断经营者是否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反垄断36中国价格监管与反垄断2024 年第 4 期的重要考量标准之一。在互联网领域的特殊性下，初期的互联网经营者可以通过“大数据杀熟”、融资发放补贴、区别定价等手段提高自己的市场份额占比，而不滥用市场支配地位。一旦占据有利的市场份额，具备市场支配地位后，再停止发放补贴，对新老客户区别定价，提高价格来进行自己资金的回笼。6但是，这种行为已经挤占了大部分中小融资者的生存空间和前景。传统的市场份额考量方法在界定该经营者的力量和竞争结果方面存在局限性，因此执法机关在处理这种抢占市场份额的垄断行为时面临较大困难。（三）救济与监管实施困难执法机关对互联网平台的救济措施大部分采取的都是处以罚款，很少采用结构性救济措施。7因为结构性救济措施要求剥离其资产与义务，并通过增加、帮扶新的经营竞争者来减少后续可能带来的竞争影响。然而，在互联网领域，数字技术的运用密集且复杂，垄断行为逐渐隐蔽，仅靠反垄断机构所掌握的信息，很难对更多经营者的垄断行为进行持续、有效的结构性救济和全方面监管。五、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政处罚规制探析（一）建立多样化的相关市场界定机制在针对互联网平台的特性下，可以积极引用双边市场理论来界定相关市场，如借鉴“俄亥俄州诉美国运通公司案”中相关市场界定的经验。在该案中，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引入双边市场理论，重新阐释了相关市场的界定，并为纵向限制提供了新的反垄断分析框架。适当应用双边市场理论可以为部分互联网平台相关市场界定的难题提供一个新的“解题思路”。虽然指南中的规定更倾向于界定一个相关商品市场，例如一边的商品或者服务进行界定，跨平台网络效应的反竞争效果明显时，才考虑从平台整体即双边进行界定。然而，互联网平台的复杂性和独特性需要更多多元化的分析方法和模式，这样执法机关在执法过程中可以根据具体案例选择更灵活、更有操作性的界定方法。（二）完善相关法律责任制度反垄断案件中垄断责任一般采取“过错责任”机制，由于互联网平台运用信息技术手段使得其违法行为具有较高的隐蔽性和较强的复杂性，让许多原告因追责难而望而却步。即使执法机关对阿里巴巴、美团等头部互联网平台事后惩罚之后发放了 行政指导书，督促其有效整改和合法竞争。8但是仅靠反垄断执法机构所掌握的信息而言，平台仍然可以采取其他措施转移自己的违法责任和经济损失。此外，反垄断法规定了在违法经营者拒不配合调查的情况之下可以追究其刑事责任，并且六十七条规定“违反本法规定，构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但是并没有对其情形、适用、构成条件进行具体规定，相应的刑事责任也没有明确阐述，这仍然需要相应法律责任制度的完善和进一步明确，才能让互联网平台的垄断行为得到全方面规制。（三）设定合理的违法处罚制度反垄断执法机关科学设置罚款机制能够让其执法行为更具有严厉性和威慑作用，我国 反垄断法积极借鉴了国外的反垄断经验，例如借鉴欧盟竞争法的相关规定。虽然反垄断法第五十七条规定由反垄断执法机构责令停止违法行为，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上一年度销售额 1%以上 10%以下的罚款，但二者对“销售额”的界定却有所不同，我国规定的“销售额”是上一年度违法经营者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的销售额，而欧盟对其的解释存在扩大解释，根据相关案件进行具体的分析，罚款严厉程度会根据案件性质和程度进行上浮。例如欧盟对宝马、大众排放“卡特尔”开出的 10 亿美元罚单，由此可见制裁手段的严厉性。9根据我国的 反垄断法 规定，即使对违法经营者进行顶格罚款处罚，但与其取得的违法所得相比也是相差甚远。因此，应科学设置合理的罚款数值，在面对具体案例时，作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遵循比例原则，避免过轻或过当处罚。10参考文献1 梁晓.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政处罚案例研究 D.西北大学，2021.2 任宣怿.互联网经济背景下反垄断法的适用研究 J.中国价格监管与反垄断，2023（04）：52-55.3 申乐诚.互联网平台反垄断相关市场界定 J.经济研究导刊，2023（10）：143-147.4中国反垄断执法年度报告（2022）出炉 J.中国总会计师，2023（06）：10.5 杨慧玲.平台经济领域相关市场界定方法适用研究 D.江西财经大学，2022.6刘禄.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反垄断法律规制研究D.山西财经大学，2023.7 方翔.数字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行为的创新损害分析基于国内外典型案例的比较研究 J.苏州大学学报（法学版），2023，10（02）：49-60.8 罗彦博.大数据背景下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反垄断规制 D.广西大学，2022.9 陈林，张家才.数字时代中的相关市场理论：从单边市场到双边市场 J.财经研究，2020，46（03）：109-123.10 王冠星.互联网平台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反垄断法规制 D.黑龙江大学，2022.（作者单位：上海政法学院法律学院）